第90章 歸汀
歸汀
朱鄂身後跟着他們請來的媒體,他們本來打算在今天定下和江衍鶴的聯姻。
朱茵敏在幾年前,在江衍鶴面前上演逼婚戲碼,被他狠狠告誡後。
今天朱茵敏倒是安分了不少,沒有出現在他面前和他正面沖突。
她年紀也不大,沒有深厚的資歷和那些資本家推杯換盞。
做了做讨喜的工作,以女主人的身份,來來往往地招呼着到場的媒體。
鎮得住場面的,都是江衍鶴幾個過命的交情,莫浠和顧天縱。
莫浠在年少的時候,曾經和一位年長女星,也就是他父親的情人搞在一起過。
莫家是個大家族,莫浠也不知道自己母親是誰,從未得到過母愛的青年第一次被慰藉。
他要和人私奔。
暴雨夜的半島機場,他沒有等來那位朝思暮想的,類似母親和姐姐之間的戀人。
那個女人早已經穿着性感的絲綢睡衣,套着風衣,回到了他父親的懷抱。
莫浠唯一等來的。
是那時候還在讀高中的江衍鶴。
江衍鶴周道至極,不僅幫他銷毀了不雅照,撐着傘來機場找他。
夜色下,青年膚色冷白,眉眼桀骜又野,身量氣度堪稱萬一挑一。
這個應該在學校裏,認真聽課,被女孩子們愛慕的男高中生,卻逃了晚自習,冒雨來幫助自己。
明知道全城的人都在看他們父子間的笑話。
顯然,經過了這次的事情。
莫浠饒是有再高的經營手腕。
他也已經徹底成為父親的棄子。
江衍鶴并沒有說一句安慰莫浠的話。
他向來懶得尋是惹非,甚至什麽也沒問,只是徑直把他帶回了江家主宅,告訴他,就住在這裏。
莫浠在江家渾渾噩噩了一個多月。
他不想關注這些事,卻不得不關注。
這件醜聞已經過去了,冼薔已經被父親認識了新歡取代。
父親和一位更年輕的女性,陷入狂熱的愛海中。
有一天夜裏,江衍鶴來找他。
雨季沒有結束,那人神色淡漠地斜倚在門上:“你可以直接回家了。”
莫浠在房間的空調下裹着棉被,拒絕道:“沒意思,我就算回去。冼薔摒棄我,投向父親懷抱的這段經歷,會成為我的心理陰影。難受,我再也不會愛了。”
“你不回去,你們莫家誰還能撐起來,就靠一個癡迷酒色逸樂,靠賣股權賺錢的敗家子?”
江衍鶴把蜷在床上做virtual value推導的莫浠拉起來。
那人手指冰涼有力,不容拒絕:“和你父親争取,我來支持你。”
莫浠模模糊糊地意識到。
現在娛樂八卦裏,父親新找到的年輕女性,如此契合,實屬不正常。
難道這也是江衍鶴的授意?
因為這位年輕的女星,是他們江家的一個分支品牌的gg代言人。
“他現在身邊那位,是你找來麻痹他的?”莫浠問。
“你猜啊。”那人又暴露頑劣的本性,就愛和他兜圈子,把獵物放在手掌心把玩。
他半信半疑:“你.....居然做到這種程度?小鶴你玩真的?”
那人玩味地笑了起來,眼神陰冷濕潤,帶着一點促狹:“哥,你要冼薔,我不是這就幫你得到她了嗎?”
“她....她在哪?”
“在你家南苑那套別墅裏。”
江衍鶴:“你父親在你走後,把一切的罪責都怪在她的身上,徹底厭倦了她,她走投無路。”
莫浠聲音有些顫抖:“所以只有在我父親不要她的基礎上,她才會想起我嗎?”
“你也別怪她,信什麽八卦啊。”江衍鶴惋惜地說:“說不定,你父親會用你的安危,威脅她遠離你。”
莫浠從淩亂的被窩裏下來。
素灰色的被子随着他的動作裹卷在地,他的身量比江衍鶴矮一點。
眼前這個英俊沉穩的青年,每一個字,都恰到好處地落在他心坎上。
“她心裏有我?”
“哥,你還年輕,以後還會遇到很多女人,冼薔卻沒有其他選擇了。”
江衍鶴眼神平而涼:“你可以怨她,恨她,你的所有負面情緒都可以反饋到她身上,但這樣,你永遠不可能得到她的心了。”
他懶倦地給莫浠點了一只煙,随即把玩着手裏的浮雕金屬打火機。
“這個打火機怎麽有點眼熟?”莫浠問道。
“鬧什麽脾氣呢,記得怎麽清楚。”
江衍鶴随即笑了,用鼻音嗯了一聲:“這玩意兒,她特意委托我,拿來送你,當個信物。”
莫浠苦澀地說:“可是,我已經不相信.....”
江衍鶴打斷他的話,尾音有些漫不經心:“她心裏有人不重要,她現在無依無靠。重要的是,你可以争取獲得整顆心,不是嗎?”
莫浠從來沒有這樣想過。
他正在沃頓讀碩,DTL和GSA,WorldQuant都能拿滿分。
他長着一對看起來很精明的狐貍眼,卻處理不好這段感情的慘敗。
但今天,和江衍鶴短暫交流。
莫浠感情上的一團亂麻,被比他小五六歲的男高中生,徹底厘清。
在這件事情上,他也學到了,看待事物不能太激進和負面。
莫浠心情開懷了不少:“小鶴,你放心,我絕不會因為父親的事情,對冼薔産生偏見,畢竟我真的喜歡她。”
“你說徹徹底底的得到。”
江衍鶴湊近他,帶着蠱惑人心的潮濕氣流:“只要你幫我反抗Phallus,你想要什麽,都能得到。”
莫浠的心髒猛地一顫,他像是突然有了動力:“我啊,從來沒有什麽志向,我和你之間不談報答,我一直把你當兄弟,只要我能做到的事情,你放心交給我。”
所以在一年多以後,海難中,沒有親手救下禮汀的江衍鶴,陷入自厭的情緒裏。
顧天縱幫他選拔Phallus的護理人員,幫他拉攏父親的朋友。
而莫浠,已經帶着莫家的公司,和江家融資到合作,可以說,江衍鶴越來越順風順水,有他很大的功勞。
江衍鶴想要做的事,沒人能夠阻攔。
他下手狠辣,人冷靜果敢working的能力更是同齡人無法企及。
靠近他的人,都會被他吸引拉攏,願意為他效力,深深着迷着他自我認知,把他的目的,當成自己的目的。
聯姻的确是最好的,用來籠絡人心的手段。
因為朱鄂不只是做醫療器械,他們也從事藥品研發,日用品藥妝銷售,以及線下還有理療和醫美。
江衍鶴那麽深谙人情世故,怎麽利用朱鄂,達成最優解。
他高中就能看懂自己的Eaton and Kortum Model,和自己一同參加AEA年會。
江衍鶴會想不透徹這個道理嗎。
不僅能輕松地擺脫Phallus,從而商運亨通。
即使分割開明旭控股,他的福布斯的排名也能沖到巅峰的位置,年輕有為。
可是莫浠知道,那人所有的驅動力和歸宿,都來自于那個讓他心碎,忐忑,不安,卻偏執守護的戀人。
他這麽耗盡心力,完全是為了禮汀,又怎麽能撇下她和別人結婚呢。
江衍鶴把她刻進心底十六年,為她披荊斬棘。
這麽深的戀慕,世界上有多少人能做到。
這次江家宴會的門檻很高,年淨值達到一定的程度才能進門。
所以媒體争相報道,一堆人黑壓壓地等在會客室的大廳裏。
上次江家舉辦的宴會,會上,Phallus拿出了江明旭的親筆信,成了一段茶餘飯後被衆人讨論的豪門隐秘傳聞。
群衆都抱着愛看熱鬧的心理。
這次聞風而動的媒體人特別多,都等着添油加醋地挖掘出江家的感情秘辛。
大家幾乎都以為,今天是一場純粹的商業會晤了。
朱茵敏派禮儀給這堆人分發了小禮物,是她家藥妝的保濕禮盒。
衆人十分滿足地收下來了。
本來這群人等待地百無聊賴。
他們接過禮盒以後,現在,關于江衍鶴的聯姻問題,大致是分成了兩派。
翡家和朱家裏面一定會選一個。
江衍鶴贏了,朱茵敏成為未來的江太太。
江衍鶴輸了,按照江成炳給出的翡翠,和江衍鶴放在家裏的翡翠珊瑚礁,以後和江衍鶴結婚的人,是Phallus的小女兒。
禮汀,從來沒有出現在,他未來的結婚對象名單裏。
無論兩個人愛得多深,為對方多努力。
在大衆的眼光裏,就是一個連網紅都算不上的心機女孩,找到方法搭上了他。
禮汀沒有背景,沒有家境。
和他共鳴的靈魂,被他戀慕的身體,以及她的美好品質和善良。
那些圍觀的看客,把她和他有關的詞條,放入和江衍鶴有關的網紅名單裏,統統忽略不計。
在她們心裏,禮汀甚至比不上她小有名氣的妹妹禮桃。
他們愛得那麽深,那麽刻骨銘心,就像淹沒在金錢和物欲的洪流中的水滴。
煙花彙演騰空而起,海面映得绛紅璀璨,朱家贊助全程。
朱鄂瞧見江家并沒有召開發布會的意思。
他揣摩不透江衍鶴的意思,只能讓朱茵敏去一探究竟。
門廳裏,各大媒體舉着不同娛樂的話筒和麥克風,提高嗓門,隔着玻璃門和安保。
他們擁擠着,推搡着,打算問出真相。
“江少,請問你在京商選拔結束後,會公布你未來的另一半嗎?
“朱小姐真的不介意,江少和你老師口中上不了臺面的女孩子,有過一段感情嗎?”
“江少,明明和朱家聯姻,你就能拉倒穩定的選票,你現在表示遲疑是因為還沒玩夠嗎?還是你執着于翡珊小姐呢。”
“再不做出決定的話,朱先生倒戈,對你的境況反而更加不利。”
這些人不停地拍攝着玻璃門裏面的陳設,再往裏,就是他們觸不到的紙醉金迷了。
他們的情緒本來就很容易煽動。
現在朱家用半顆甜棗把他們吊起來,就更都更不願意離開了。
朱茵敏找了很久,只看見莫浠出來維持秩序,對方不是一個好相處的類型,人會算計,也相當精明,不會做虧本的生意。
她沒有上前和莫浠交流。
因為此刻蔣嘉禾出來了,正跟着她,以她助理的名義,幫她拿着大衣。
“我還是不放心你,一會出空調房,外面很冷。”
朱茵敏不想莫浠揣摩出她和蔣嘉禾的關系,于是從喧嚣紛雜的人群中,走出來。
她沿着長廊走進VIP通道,高跟鞋在大理石地板上發出冷硬的脆響。
雖然是商務應酬,這些人都不願意離開,江家名下涉及的産業鏈龐大。
管理層不僅是名校畢業,還有資深的履歷。
如果江衍鶴能和他們合作,一定沒什麽問題。
走廊上一路都沒遇到什麽人。
蔣嘉禾:“原來今天禮汀沒有來嗎,我還挺想和你,會會她的。”
朱茵敏說:“哼,如果不是康佩帼喜歡她,今天這種場合,她這輩子都沒有擠進來的機會。”
兩人正聊着,就看見霍鴻羽還沒有離開。
朱茵敏發現霍鴻羽正靠着隔間的臺階,正喜滋滋地用手指圈着跑車鑰匙扣打旋。
她走近,擠出一抹笑來:“江衍鶴呢,我怎麽沒看見他,只看到顧天縱他們那幫人在裏面喝酒應酬。”
“你問他做什麽?”霍鴻羽身上染着酒氣,似乎有點醉了,但是對人還是充滿防備。
“我爸爸讓他和我一起去媒體面前露個臉,現在外面不是鬧得滿城風雨,都說他現在需要得到我們家的幫助嗎。”
朱茵敏紅唇微抿,看見霍鴻羽似乎有可以拉攏的可能,于是循循善誘道:“如果我和他在一起,以後他賺的錢,就不會給Phallus分一杯羹,他也可以當上京商首席,擺脫他老師的控制。為了感激你們這幾個兄弟對他的幫助,我一定會幫他酬謝你們的。”
“好啊.....說得好,我完全贊成!”臉色潮紅的霍鴻羽鼓起掌來:“簡直算得上珠聯璧合!”
一旁的蔣嘉禾臉色有點難堪。
他擡起手,想制止霍鴻羽的掌聲。
朱茵敏往後掃了蔣嘉禾一眼,示意他別動。
“幾年前,我不是在京都買了套房子.......江衍鶴來你們家裏做客,被你穿着大振袖和服逼婚了。”
霍鴻羽說話颠三倒四,又接得上之前的邏輯:“按我說,逼什麽婚啊,江衍鶴就應該早點和你結婚。如果你們結婚,不就沒Phallus什麽事了。”
霍鴻羽含糊地笑起來,他平時就有些不着調,說的話都不知道褒貶。
朱茵敏完全沒辦法鑒別,霍鴻羽在祝福她還是在嘲諷她。
朱茵敏聽見這句話還是有點高興的.
她順勢而下,企圖問出更多:“江衍鶴人呢,我怎麽沒看見他?”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你問我?”
霍鴻羽瘋狂地大笑起來,狂妄肆意:“你的‘江衍鶴’,不是在你身後嗎?”
蔣嘉禾瞬間反應過來,就像被人狠狠打了一記耳光,暗地裏咬緊了牙關。
圈子裏幾乎都知道他和朱茵敏的關系,也知道他是朱茵敏找到的江衍鶴的替身,連名字都有半分相似。
蔣嘉禾:“你說什麽!”
“說你呢,就憑你,別做夢沾邊江衍鶴。”
“哦,我忘了,阿鶴的骨相,估計是這個人回爐重造整容幾十次,也沒辦法複刻的絕色吧。更別說身材氣質和能力了,他也配和阿鶴比嗎?撇開家境而言,就算他半點不靠江家,完全憑借他自己的能力,也能在商界叱咤風雲。一個離開女人的飯碗就活不下去的廢物小白臉,怎麽有臉和他相提并論呢。”
霍鴻羽把鑰匙放進西裝口袋。
他酒意似乎已經消減下去,肅穆地說:“朱茵敏,你是女人。我不和你計較。你拉着一個我兄弟的替身來惡心我,我已經夠反胃了。得虧我今天心情好。換做平時,我根本不會把這個按、摩棒一樣的小玩意兒放在眼裏。”
蔣嘉禾骨子裏很倔,并不是為了錢沒有下限的陪酒男。
他現在也搞了一個小小的gg公司,企圖給朱茵敏幸福。
蔣嘉禾往前走了一步,要上前辯論。
朱茵敏心裏無名火起,想在這裏給蔣嘉禾一個耳光,但生生克制住了,只是氣惱地踩了蔣嘉禾一腳,示意他別動。
“你別發洩在他身上啊。”
霍鴻羽倒也沒覺得朱茵敏失禮。
他能喜歡上孟絲玟,本來就是憑感覺做事,不在意禮節。
現在看見兩人拉拉扯扯的,更多是覺得可笑。
他轉身欲走,随即回頭對朱茵敏說:“你問我江衍鶴在哪裏?那我告訴你,他搭載私人飛機去西班牙找他的女人去了。”
朱茵敏捏皺了衣擺,臉色有些難堪:“......她有什麽資格能讓他這麽愛她?”
“愛情是談論資格的嗎,你以為是在拍賣?”霍鴻羽身上的酒意消散了一些。
随即,霍鴻羽漠然道:“你可能會覺得積怨難平,禮汀各方面條件都不如你,憑什麽江衍鶴選擇的不是你。那我告訴你,在你許願空頭支票酬謝我的時候。我和江衍鶴的每一次聚會,禮汀都會貼心準備醒酒茶和胃藥,拜托小賈給我們拿過來,甚至連溫水都會準備好。我從來沒有見過這麽彼此相愛的一雙眷侶......別拉着江衍鶴炒作你們朱家的股價了,他從來沒把你們放在眼裏。”
“你.....你憑什麽認定我在炒作股價。”
朱茵敏辯解道:“我只是為了我能和他在一起造勢,這是愛情!”
“契合的戀人不用全世界都來喝彩,我說的只是微不足道的細節......他們兩人才知道,對彼此的感情究竟多深刻。”
霍鴻羽露出一抹笑容:“你別做不切實際的夢了,禮汀剛失蹤,她早已經滲透進江衍鶴的每一個生活細節裏,他怎麽可能離得開她呢。”
“只要禮汀在江衍鶴的身邊,我一次去他倆家裏去做客,總覺得很溫馨,有家的感覺。”霍鴻羽回憶道。
朱茵敏一動不動地站在原地。
“就像今天的宴會。”
霍鴻羽淡淡地說:“作為唯一一次沒有得到禮汀醒酒茶的例外,連我都對她的情況牽腸挂肚,更何況阿鶴。”
“發自內心地愛一個人,并不是靠聲勢浩大做文章。我以前不明白這個道理,我也和人分分合合。”
他不知道想到了什麽,轉身離開了:“朱茵敏,我們認識這麽多年了,你好自為之吧。”
“我覺得他說得沒錯.......怪不得他能和江衍鶴做朋友,也不全是靠父蔭的纨绔子弟。”
蔣嘉禾轉過頭來:“小敏,你說呢。”
“沒錯?”朱茵敏怔忪地轉過頭來,神情有點恍惚:“.....什麽叫沒錯。”
她的眼淚順着眼眶滾落下來:“憑什麽....我真的不明白,究竟是為什麽。”
“愛情哪有高低貴賤,憑什麽連我的愛,都比不過她!”
朱茵敏聲嘶力竭地叫起來:“你不是允諾我的八個月嗎,現在只剩下六個多月了,如果你兌現不了當初的承諾,就和他們一起滾出我的生活!”
她崩潰的捶打着蔣嘉禾,焦慮又困頓地嗚咽着。
蔣嘉禾走上前去,把她摟緊在懷裏。
“好了.....不哭不哭...”他揉着她波浪般的長卷發,輕聲哄道:“霍鴻羽懂什麽愛情啊。他爸媽在婚姻裏,就是個合作夥伴....我承諾過幫你得到江衍鶴,一定說到做到。”
他深深地吻了下去。
第一次,朱茵敏沒有反抗。
“拍照沒?”
霍鴻羽站在走廊的盡頭,把這一幕看得清清楚楚。
他盯着身旁江衍鶴臨走前,吩咐祁彌聯系的攝影師,嘴角微微有些上揚。
“嗯,我很滿意。”
離別前,江衍鶴的話言猶在耳:“如果他們有什麽異常舉動,立刻告訴我。”
“閃了十多個鏡頭。”
顧堅白盯着攝影師,調試着焦距和方位:“需要召集娛樂視頻號嗎。”
“你鶴哥交代說,這件事絕不能當娛樂八卦一樣處理,現在和朱鄂撕破臉沒什麽好處。”
霍鴻羽想起江衍鶴的話:“以後可以當成一張倒扣的王牌。”
“那我先把照片備份起來。”顧堅白說:“還好你擊垮了朱茵敏的心理防線,要知道這兩人關系不清不楚的,但從未讓人拍到過,都是捕風捉影。”
“這件事是江衍鶴臨走之前,讓我在走廊上等他們的。他說聖誕的時候,朱茵敏衣服淩亂,總覺得有貓膩。他也厭倦被他們裹挾來炒作股價。”
“我操,不愧是鶴哥。”顧堅白感嘆道:“他在我身邊,我是真的心裏踏實。”
“你啊,要想揣測你鶴哥的缜密心思,至少還要修煉個十年。”
霍鴻羽收回目光,笑道:“就連我,除了他喜歡小汀以外,也摸不清他究竟在想什麽。”
江衍鶴的判斷果然沒錯。
直到他下飛機一天一夜以後,禮汀的手機處于關機狀态。
遙遠的戀人維系的紐帶總是分外脆弱,這也是他不想她離自己分外遙遠的原因。
之前女店長在焦糖山上,調完了去年的最後一杯。
酒體絲滑輕盈,浸泡着香茅草,薄荷茶,苦橙,丁香和姜葉。
她用龍舌蘭和香水調了于龍舌蘭炸彈和日出之間的微醺的蒸餾酒。
黃麗珺想取名叫“暧昧”。
禮汀嘗了一口味道,輕咂了一口,舌尖短暫地發麻。
她輕聲說:“顫栗”吧。
“顫栗?”中年女人笑了:“好特別的詞。”
“Lynn的心髒是為了國內的戀人而顫抖嗎?還是皮膚顫栗?”
禮汀睫毛的陰影扇動。
她溫聲解釋:“暧昧期的選項太多了,兩人在觸碰的頂端,會産生生理反應,神經猛地一顫,我覺得這更能形容這杯酒給我的感覺。”
店裏的唱片機發出悠揚的聲音。
“就像在茫茫人海裏,忽然遇見一個人,獨一無二,讓人瞬間心動。”
禮汀說:“我喝的酒很少,這杯是唯一讓我心髒顫動的。”
女店長的眼睛裏有光:“如果你和你在國內的男友終成眷屬,就帶他到我這裏來品嘗一次顫栗的感覺吧。”
禮汀點頭:“一定有機會的!”
女生在臨走之前,得到了一瓶橡皮木塞住的特調酒。
她在午夜告別了店裏的人。
她之前出門的時候,什麽也沒有帶,只帶了手機。
禮汀手裏提的紙袋,裝着江衍鶴的黑毛衣。
在遙遠的異國,禮汀懷着少女心思,覺得這件衣服就是他的陪伴,能讓她彙入人流,不再害怕。
現在已經進入深夜了,古老的城市進入了半明半昧的狀态。
沿着街道一直走,禮汀穿過低矮房子的小巷,正垂着眼睛看導航。
她想步行從加泰尼羅亞國家藝術館到威尼斯雙塔。
就在電光火石的剎那,身後忽然有一個穿着黑色夾克的男人沖過來。
路過禮汀的時候,那人側身瞬間抽走她手上的手機。
在禮汀怔忪地間隙,這個男人開始大力拉扯她的紙袋。
紙袋裏面裝着江衍鶴的毛衣。
禮汀怎麽又不舍得放手,她死死地拉拽住袋子的另一端。
因為她很瘦,體重也很輕,被搶劫犯足足被拖行了七八米。
她也不說話,也不哭,只是當成命一樣護住紙袋。
袋子被暴力扯破。
衣服從裏面掉下來,滾落在地上,顯得灰撲撲的。
穿夾克的男人借着昏暗的街燈,發現裏面并不是什麽值錢的物件,僅僅是一件衣服和一個錢包。
男人迅速撿起錢包,他低聲啐了一口,想着手機已經到手了。
此刻,得手的手機,正在他手裏發出熒熒的藍光,不斷地震動着。
“電話....哥哥給我打電話....”禮汀手肘膝蓋上全是被磚瓦磨破的血痕,她艱難地從地上爬起來:“不要.....”
男人一咬牙,手裏的手機還在不斷震動着。
他心想這人身上也沒什麽好搶的,于是快步離開了現場。
禮汀嘗試着去追男人,但是對方很快就鑽進七拐八彎的小巷,再也看不見人影。
她膝蓋破皮的地方,被料峭春風一刮,疼得鑽心。
借着路燈,她這才看見膝蓋上面劃破了一個長長的口子,血痕裏有碎砂礫。
之前裝着龍舌蘭的酒瓶,被打碎了,玻璃碎片在地上,月光下灑出一地的銀白。
“星沉海底當窗見,雨過河源隔座看。”
原來和顫栗相得益彰的,是破碎的月亮和疼痛。
禮汀看過緊急自救,用酒精消毒,撕碎衣擺,但是輪到實際操作的時候完全不行。
她撕不開衣服的布料,只能作罷。
顫栗。
這瓶酒接觸到患處皮膚的一瞬間,禮汀不禁小幅度地發起抖來,疼到顫栗。
龍舌蘭的香味浸人心脾,微醺的酒精氣味彌漫。
瓶身被敲碎,尾部唯一的留存,成為止血消毒的工具。
沒有包紮,沒有他溫暖的懷抱。
寒冷,害怕,孤獨無依。
深夜的街頭甚至連警局都找不到。
唯一帶出來的他的衣服,已經被塵埃弄髒了。
禮汀撿起來,心疼地拍了拍。
終于忍不住失聲痛哭起來。
好難過。
原來,離開他是這麽痛苦的嗎。
她一個人在巴塞羅那,天寒地凍。
哥哥這個時候,在宴會上,會不會紳士地給別的女人披上衣服,溫暖別人呢。
“我也有的。”禮汀咬住下唇,眼睛裏瑩然有光。
禮汀她抱緊他的衣服。
雖然是偷來的。
雖然可能在不久的将來,要把他還給別人,和他有關的物件也會一件件被收走。
可是在這一刻,無依無靠的女生,确确實實得到了他給予的溫暖。
手機不在身上,也沒辦法在這裏使用apply pay和bizum。
禮汀只能等到天亮再找警局,因為往哪裏走,夜晚都不太安全。
那人說的對,這裏确實頻繁發生偷竊和搶劫的情況,今天發生這種事,是自己安全意識太薄弱了。
禮汀坐在街沿的公園椅上,冷得瑟瑟發抖。
她把那個人的毛衣套在身上,身體漸漸溫暖了起來。
毛衣其實很薄,也許是心理作用把。
可能是想到他,就覺得很治愈。
禮汀把長襪卷下去看了看,襪子上的血已經凝固了。
手指上的戒指熠熠生輝,剛才沒被搶劫犯訂上,可是最珍貴的,還是冬夜裏給她溫暖的毛衣。
“我再也不要把他讓給別人了,我要向他求婚。”
禮汀在心裏默默做了一個決定,為什麽要一再地逃避呢。
江衍鶴明明就是屬于我的。
朱茵敏,翡珊,那些女孩子什麽都有,什麽都不缺,而我只有江衍鶴了。
再也不要,因為害怕他擔心,就一個人藏進角落,逃到很遠的地方,不讓他發現我對他的戀慕。
禮汀穿着髒兮兮的毛衣,一個人在長椅上抱着膝蓋坐了很久。
中間短暫的有經過的車輛,都呼嘯而過,沒有任何的停留。
那個人,他現在在做什麽呢。
她蜷成很小的一團,原來自己在這個世界上唯一的羁絆,只剩下他了。
禮汀甚至想到了很多年前,哥哥一個人在車裏,和梁叔冰冷的身體呆在一起,是不是也是自己這樣無助呢。
這裏晝短夜長,夜實在太過于漫長了。
禮汀終于支撐不住,滿懷戒備地耷拉着眼皮,心想我就睡一小會。
被來往車輛的聲音吵醒的時候,天已經呈現了深藍色。
禮汀在外面呆了一晚上,衣服上濕濕的,應該是春霧遇冷所以液化了。
在一位遛狗的老婦人從她面前經過的時候。
禮汀終于戰勝對陌生人的心防,試探性地詢問她,警局在哪裏。
女人圍着厚厚地圍巾,說話又快又急切,但她用手指明了方向。
禮汀用西語道了謝。
她抱着手臂,迎着風,朝着警局的方向走去。
還好,接下來遇到的好心人,還是挺多的。
禮汀甚至遇到了一位會中文的留胡子的中年大叔,對方說在附近的造船廠上班。
告訴她,只要穿過第三個公交車牌,就到達目的地了。
到了警局,禮汀填好了報案單。
警察拿着她填好的信息離開後,她不安地等待着。
所有的身份信息包括學生證和BRP在錢包裏遺失了,只能用警方報告的複印件,進行出入境申請和辦理新護照。
禮汀等了一會兒,不安的環顧着周圍的環境。
有一位女警察過來了。
“你叫禮汀?”警察似乎想起來了什麽:“你就是禮汀!Lynn?”
她微微笑起來:“來,跟我走。”
禮汀點頭,站起身,更在她後面:“嗯,我是,你們是找到我的passport了嗎。”
她隐隐約約感覺到,玻璃門裏面坐着一個人,但隔着綠植,看不真切。
禮汀不知道想到了什麽。
她的心髒往墜了一秒,她不僅渾身戰栗起來。
“禮小姐,你看看,這位是你的家人嗎。”
女警察微微往旁邊挪了一下位置,示意禮汀推開玻璃門:“這位先生在這裏,報警以後一直在附近尋找。”
走廊上有警局的挂鐘,現在是早上七點三十一分,天還沒有亮。
禮汀的腿上和手腕上的傷痕,還有模糊地鈍痛。
她甚至染了一點灰,血,和龍舌蘭馥郁的酒精味道混雜在一起。
頭發也亂了,因為春霧的緣故,身上到處都濕濕的。
她不安地推開門,擡起眼簾往裏面望去。
會客室似乎開了空調,溫暖的氣流從裏面湧出來,禮汀的眼睛忽然有點濕。
江衍鶴融在巴塞羅那深藍色的背景裏。
遠處的廣場上,有撲棱的白鴿飛向深空。
房間裏面只開了一點很淺的壁燈,他身上搭在一條很薄的小毯子。
他顯然是找了她一夜,垂着眼睛:“怎麽着,不跑了?”
那人英隽的剪影都是晦暗的,舊的,他顯然很疲倦,因為來往奔波了很久。
直到早上才返回警局,詢問警察之前的報案是否有音訊。
顫栗。
原來心髒是會悸動的。
在看到他的一剎那,她只是凝望着他,一動不動,破皮的手腕和膝蓋,支撐到他面前在疼得鑽心。
禮汀能感覺渾身的血液流淌的很快,因為驚喜,幸福,安寧,愉悅,和感動。
這麽多種情感都在這一刻,襲向了她。
眼淚不停地往下掉,接連不斷的,不知道哪裏湧出來的委屈。
太擔心了,不知道在異國沒有一個朋友,遇到這種情況應該怎麽辦。
更因為,因為一想到他在國內,可能會和別人宣布婚約,就滿腦子不安,害怕,和傷心。
江衍鶴穿着一件黑色沖鋒衣,整個人是冷硬尖銳地模樣,他下颌的幅度很鋒利,看到禮汀推開門,薄唇終于抿出一點弧度。
在層雲和春霧裏,深藍漸漸出現了很些微的白色光線。
“我找了你很久。”
他的聲音帶着陰沉的啞,和之前浸着欲的感覺完全不一樣,是滲人的清冷。
“發信器的信號消失了,手機也聯系不上。你好像,下定了決心要離開我。”
“我.....沒有.....”
“被我找到了,就說沒有?”
他一邊說着,一邊向禮汀走近。
禮汀在看見那人表情的那一刻,她下意識往後退了一下。
一路上遇到過那麽多人。
他的眼睛是最漂亮的,但是卻漆黑,深邃,不見天光。
江衍鶴的眼睑下浮着清灰,他非常疲倦,但并不影響他的戾氣和薄怒。
“在科莫的房子裏,你和我承諾的什麽,永遠不離開我,就是一個笑話嗎?”
他說這句話的時候,下意識把冷白的手指搭在禮汀的脖頸上:“你自己說!你承諾了多少次,你不會離開我。”
這時候,江衍鶴才注意到,禮汀該死地穿着他的毛衣。
“好痛....”禮汀小小聲地撒嬌到,她企圖揉進他懷裏:“江衍鶴,求你,抱抱我吧。”
髒兮兮的小貓眼睑潮紅,不安地翕動着眼睫,她好脆弱,就像他手上的一捧雪,即将融化在他的怒火裏。
她的眼神空蕩蕩的,幾乎癡迷一樣望着他,仿佛再用靈魂愛着他,在他身上存活,沒有其他任何的感官。
“故意穿我的衣服招我是吧?真會啊,以為這樣我這次就會放過你?”
他喉結滾了滾,掐着她的下颌,強迫她擡起臉,肆虐一樣,瘋狂地舔舐她的牙龈,吸吮她的舌尖:“全身都是酒味,陪哪個男人喝酒去了嗎,我要嫉妒瘋了!”
禮汀被他摁在牆上,雙腿微微顫動着:“這裏是警局....哥哥......不要這樣。”
“剛才誰在哀求我抱抱她?”
江衍鶴的指腹陷進她白淨柔軟的臉頰裏。
“是壞汀汀...是汀汀....”她軟軟地回應着。
他還不滿足,用另一只手攏住她的頭發,逼迫她湊近自己,幾近啃噬一樣,肆虐到他的脖頸,鎖骨。
他呼吸濃烈,在他觸碰的地方,留下一道蜿蜒的濕痕。
暧昧不明的,水霧一樣的呼吸,混雜着他身上荷爾蒙的好聞味道,禮汀簡直要沒辦法思考了。
“汀汀,你再騙我一次試試看?”
明天就求婚!
江衍鶴:“她心裏有人不重要,她現在無依無靠。重要的是,你可以争取獲得整顆心,不是嗎?”
她現在“無依無靠。”
所以以退為進的人到底是誰啊。
所以欲擒故縱的人到底是誰啊。
感謝瘋批和病嬌的你來我往!
樹:抱貓看戲
以及巴塞羅那的搶劫盜竊犯真的很多,去旅游要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