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歸汀
歸汀
到達巴塞羅那的第四周。
禮汀閑暇的時間很少,每天都很充實。
社區實踐的機會不多,她幾乎每天都陪同senior officers做政策分析和背景研究。
女生唯一的娛樂就是繞着聖家堂徘徊,但她從來沒有進去游覽過。
彩繪的教堂玻璃和恢弘的浮雕建築,都在她遙遠的身旁。
她還是不擅長和不熟悉的同事交流。
更多的時候,禮汀坐在方形餐桌的一角,聆聽着自五湖四海,不同膚色的大家分享日常。
他們有的人一路順風順水,科研項目做得轟動全美,來這裏鍛煉小語種和多元文化,為了促進就業,增添人生履歷。
有一個委內瑞拉的女生,大學在泰國曼谷的亞太經濟社會環境事務處實習,研究生去了在瑞士日內瓦的歐州經濟委員會。
畢業以後,她創業失敗,得了抑郁症,經過了長長的gap year,又回到這裏融入人群。
說起在聯合國的經歷,她總是熱淚盈眶,覺得那是她人生最閃閃發亮的日子。
最閃亮的日子。
禮汀想,青春是從喜歡上江衍鶴開始的。
她在遇見他之前,世界都是蒙上了一層遠山黛一樣的陰影,又怎麽談得上閃亮呢。
不管自己逼迫自己忙得什麽程度。
有一點空閑的時間,那人也會鑽進自己的思緒裏。
雖然每天夜裏思念他到偷偷躲起來哭,但是禮汀一刻也沒有覺得後悔過。
江明旭說得對。
如果哥哥失敗了,他們在一起會遭到很多反駁。
自己一直黏在他身旁,不能一個人獨立生活的話,分開的時候,一定沒辦法戒斷。
禮汀雖然懷着這種一定會失去他的心情,但是在和江衍鶴視頻的時候,她還是很甜的對他笑。
穿梭在異國寂寥的冬風裏,她一直思念着那個人溫熱的懷抱。
周圍的植物漸漸脫離沉寂的暗色調,浮出一點青。
巴塞羅那進入最冷的倒春寒,國內也即将迎來春節。
直到有一天,禮汀早起趕公交車的時候,有一顆淡紅色的小漿果跌落到她的肩膀上。
她才意識到,已經很久都沒有和人分享過生活裏的趣事了。
在西班牙,她鮮少和同齡人聊天,看起來有一點孤僻。
禮汀皮膚瓷白,穿着淡藍色的裙子和帶絨的短外套,對頑皮的漿果露出溫柔的笑容。
禮汀帶來的行李很少,大多數是她來這裏以後買的。
唯一最珍貴的,是叛逆小貓離開之前,在衣櫃裏順走的。
江衍鶴的黑毛衣,巴塞羅那的春天很冷。
她把臉埋進毛衣裏,仿佛上面還有戀人的體溫。
禮汀覺得好寂寞,她忍不住低聲哭了出來。
禮汀放在床頭的手機,彈出了一條推送,朱家在京域贊助大型煙花祭,展現財力雄厚。
朱鄂企圖再次拉攏江家,實現和江家聯姻,從而互惠雙贏。
Phallus并沒有出面幹涉。
他和朱鄂的世仇,江衍鶴都替他一一化解了。
他現在巴不得把江衍鶴賣個好價錢,以後保他穩賺不賠。
消息并沒有紅點,顯示的是已讀。
禮汀早就看到了這則消息。
怎麽辦,禮汀不安地抱緊了手上的毛衣。
即使是看到這種新聞,也沒有打電話質問哥哥的想法。
如果他真能和朱茵敏在一起,應該會很快地實現他的理想,成為最年輕的掌權人,也能徹底脫離Phallus的控制。
他會一帆風順地過好屬于他的一生。
不知道,以後那個人,會不會帶他和別人的小女兒,去上芭蕾的興趣班,然後告訴他的女兒。
“很久之前呀,有個和你一樣的小女孩,出現在我的生命裏,然後徹底消失了。”
“而我很愛你的媽媽。”
哥哥那個人,絕對不可能朝三暮四。
如果他未來有伴侶,他一定會割舍掉其他的感情,包括對自己的懷念,心無旁骛地愛着她。
她要比那些流言蜚語更了解他。
他呀,要是愛一個人,他一定會上深入骨髓地愛。
他才不會看長相,對外貌評頭論足,他會深入了解對方的靈魂,給予欣賞。
怎麽辦怎麽辦怎麽辦。
禮汀揉着眼睛,有些鼻酸。
這個人還沒有出現,她已經開始嫉妒她了。
手機驟然想起了提示,禮汀拿起來一看,是孟絲玟發來的:“小汀,什麽時候回國啊,剛和劇組在外面聚餐,突然很想你。最近我收藏了《聽見濤聲》的原版卡帶,準備送給你,還記得去年,你陪我一起看《溺幻》。你說日語裏藍被寫作青,是天空的顏色,就像我們最喜歡的青春期。”
“可是我沒辦法,再好好守護住玟玟青春期喜歡的男生了。”
禮汀在聊天框敲敲打打半天,最後一一删掉:“你也看到了朱家和江家聯姻的熱搜吧,我忽然感覺他離我好遙遠。”
“我一直在想,也許借助朱家的財力,更能幫他反抗Phallus吧。”
“不會,江衍鶴一定會拒絕他們的,這一兩年年經濟下行,影視劇也進入寒冬,我最近都沒有挑選的本子了。不過聽霍鴻羽說,江衍鶴手上的公司都挺穩的,而且他也拒絕了朱鄂讓他一起經營醫藥公司的邀約。”
“他......拒絕了嗎。”禮汀小聲問。
“他怎麽可能會同意啊,要知道他耗盡心力,就是為了擺脫朱家,不和朱茵敏聯姻。”
“嗯,玟玟,我知道他真的很愛我,我從來沒有懷疑過他對我的愛。可是他這樣下去太辛苦了,我不忍心。如果他失敗了,還要長達幾十年忍受Phallus的控制,他那麽向往自由的一個人,一定會受不了的。比起這個,和朱家聯姻是最優解了,至少他可以擺脫一直逼他,傷害他,利用他來達成自己欲望的老師。”
孟絲紋忽然很心疼禮汀。
她對江衍鶴的占有欲那麽深,到底是下了多少決心,才能做出這個決定。
孟絲玟想了很久:“好不容易你們才解除重重的矛盾,隔閡,和家境階級的差距,互相擁抱在一起,我一直以為.....我最喜歡的女孩子能和我青春喜歡的男孩走到一起....如果你們分開了,我想我也會很難過的。”
“而且,小汀....認識你和他的人,都知道你有多依戀他,你能下定離開他的決心,一定很難過吧,我好想抱抱你。”
禮汀說:“我...很壞的.....我才是那個最不負責的人。你知道嗎玟玟,我在這裏處理兒童福利署的業務,看到了特別多童年失去父母的小孩。我九歲那年,媽媽去世了。我很容易和他們共情,發現他們都敏感,孤獨,沒有底氣。
“但我滿腦子都是......”
孟絲紋等了很久也沒有等到禮汀的回複,她擔憂地撥通了電話:“小汀,是什麽,你說出來,或許我能幫你分析一下。”
禮汀的聲音隔着模糊的電流,從大洋另一端傳過來。
她的聲音很細弱,但很篤定。
就像在深思熟慮以後,她終于下了十足的決心:“我想給哥哥生一個小孩,眉眼像他的。”
“我偷偷懷上他的小孩,不告訴他,然後悄悄離開。”
“然後,我會永遠,永遠,不讓他找到我。”
禮汀的聲音很輕,她軟軟地憧憬,就像陷入少女幻想的夢境,道:“他不會知道這件事的,我會偷偷保密,只要是他的孩子,我就心滿意足了,我想一個人悄悄把孩子帶大,我太迷戀他,也太孤獨了。如果他不在我身邊的話,或許我可以靠小孩,來慰藉孤獨的心情。”
孟絲紋在電話這端安靜地聽着,她非常心疼這個脆弱的人,但她并沒有打斷她的呓語,反而笑着問她:“那如果你和他有了小孩,你想給她娶一個什麽名字呀?”
“你怎麽不批評我呀,我的行為是不是很幼稚。”禮汀小聲問道。
禮汀咬住下唇,眼睫微微顫動起來:“我想躲起來,不被他找到。我知道養大一個小孩是非常困難的。那人不想讓我生孩子,因為不想和別人分享我,我之前也不想和別人一起分享他。但現在,這個孩子的存在,是我在這個世界上,唯一和他産生羁絆的紐帶了。”
她把手機放在一邊,用細白的手指捂住眼睛,忍不住嗚咽起來:“玟玟,我真的好愛他呀,這段時間我想了很多。什麽不切實際的事情都想過。可是如果有一天,我要徹底離開他的話,我真的很想留下一點和他有關的存在。”
身上的痕跡會消失。
毛衣的氣味會泯滅。
甚至他送的鑽石都填滿不了不起她對他濃烈的占有欲。
“汀汀這麽溫柔,一定會是一個好媽媽,我從來沒有擔心過你照顧不好小孩。”
孟絲玟的聲音充滿治愈,她笑着娓娓道來:“你別擔心呀,誰說你們不能在一起。說不定他選上京商首席以後,你們的孩子也出生了,到時候花好月更圓。”
禮汀眼尾泛着微微地濕紅。
她聽完孟絲玟描述的美好願景,聲音有些羞怯:“玟玟你,真的不反對我想偷偷懷一個他的寶寶嗎。”
“嗯。”孟絲玟說:“乖呀,別怕。我之前也會勸劇組裏地女生分手別做傻事,這些都是建立在對方是渣男的基礎上。江衍鶴特別好,你們互相都深深愛着,有愛情的結晶當然更好啊。但是你要懷寶寶之前,注意要調理身體。你身體太弱了,要先好好照顧自己。”
禮汀想到要給那個人懷一個孩子,那一定會和他做很多很多次。
那個人在性上面一直都很野,摁着她到哭着暈厥過去才滿意,但他一定會把她抱起來,放進浴缸裏,幫她好好清理。
滿腦子都是他兇戾又性感的樣子,禮汀脖頸都變得緋紅。
小貓又害羞地把臉埋進毛衣裏,她用冰涼的手指敷了敷滾燙的臉:“玟玟....這件事...是我和你的秘密,你別和任何人講呀。”
孟絲玟回答地十分幹脆,她說好。
兩個人說完,孟絲玟随即又問起來:“聽說春節前後,江家準備舉辦大型招商晚宴,為了招攬合作夥伴,具體的商業手腕,我也不太清楚。”
“霍鴻羽說,可能到時候,朱家會使出渾身解數,拉攏江家,從而實現聯姻。”孟絲玟補充道:“到時候你會不會回來啊。”
“哥哥一直保護着我,沒有讓我沾染任何是非。我從來不為人情世故苦惱。”
禮汀想着那人怕她在這裏過得不好,上次做到狠了,摁着她一遍遍地讓她重複,離開他就沒辦法活下去的話。
甚至用上了皮質項圈,不許她離開。
最後他最後還是疼惜她,摩挲着她微紅的手腕,語氣顫着:“疼嗎?”
江衍鶴實在拗不過她,在禮汀離開之前,往她的銀行卡裏轉了一長串的數字。
“康阿姨很想我陪着他們過新年,她給我形容了一下,說上次為我舉辦的宴會被那些人攪亂了。讓我在春節回國,穿着很漂亮的禮服,出現在他們面前,宣誓我才是江家的女主人。到時候呀,那些人一定被我徹底征服。”
“你本來就是!你是被他們全家人承認的未來接班人的老婆好嗎?”
孟絲玟嘴角上揚:“小汀你會回來嗎,我太想見你一面了。”
“可是我總覺得,如果我不去這個宴會的話。”
禮汀悵然地垂下眼睛:“他會不會搭上一位屬于他的貴人,從而事業順風順水。”
“你才是他的貴人。”
孟絲玟:“我每次想到他從六歲就開始喜歡你,就覺得非常浪漫,誰能持之以恒地愛一個人十六年呀。”
“小汀,回來過春節吧,用力地争取他,和他上床。他那麽愛你,一定迷戀着你占有欲的魅力,迷戀着你的惡和烈,如果一味逃避的話,就不是他愛着的你了。”
“我....會考慮的。”
挂斷電話後,禮汀眼角的淚痕已經幹了。
她抱着那人的毛衣,安靜地坐在床頭上。
屋裏光線幽暗。
這幾周的工作時間很短,但領導交代的任務和報告,都完成得高效妥帖,
禮汀從來不是一個,遇到事情唯唯諾諾,拖沓逃避的人。
沒錯,自己對江衍鶴的愛,窒息,濃烈,寸步不讓。
她展現給別人看到的,包括她的朋友,和那個人。
都是她願意給他們看到的。
她從來不是毫無求生伎倆的小貓。
回到京域,在所有人面前,在他商業宴會上,穿着奢華的裙子,任人品鑒。
就算美若天仙,被那些混跡商場的男人賞玩,就能得到自己想要的一切嗎。
禮汀垂着眼睛。
朱茵敏和江衍鶴珠聯璧合天生一對的詞條,排在熱搜裏。
瑩光色的屏幕把她淨白的臉照得尤其魅惑,她細白的手機滑動着屏幕。
打開和江衍鶴的聊天框,那人上一條和昨晚和她的視頻。
“哥哥,我很想你,國內的軟件推送鋪天蓋地都是你。”
她并沒有患得患失地等他回複,反而在等待他地間隙,禮汀做了一個在聯合國實習的Plog。
那人回複得很快:“等我忙完回去陪你。”
再次打開微博和其他軟件時,他和朱茵敏的詞條已經徹底消失了。
輸入兩人的關聯詞,廣場也被人徹底清理過。
“吃醋了?”
“才沒有,我還看到了一篇你,朱茵敏,翡珊的同人文,還沒來得及點進去,鏈接就失效了。”
禮汀帶着一點笑意,因為她看見那人給她新發的Plog贊了。
那人只關注了她,并沒有發布過任何東西。
簡單的鶴字,已經引來了很多人充滿猜測的關注。
那人不僅秒贊,還評論說:“想你。”
即使言簡意赅,可是思念已經濃烈地快要塞滿幾萬裏的劇集,傳送到她的身邊。
“這幾天表現得不錯哦,就懲罰你春節看不到我吧。”
禮汀蒼白的臉上出現了稠熱的紅色,帶着一點點少女的別扭:“我沒有吃醋哦,清理詞條應該花了不錢吧。”
“是我倏忽了,朱鄂的人從各種方面造勢,仿佛吃定我了。別擔心,我會叫法務部的人注意的。”
“我看到明旭控股的官方微博下面,你的很多老婆粉都在那裏哭哭,我是替她們鳴不平而已。”
小貓彎着眼睛:“這裏還有一些工作沒有忙完,宴會可能我回來不成了,別太想我哦。”
“這個懲罰太嚴重了,汀汀怎麽這麽壞啊。”
他的聲音有點啞,在空曠房間灌入禮汀的耳朵,顯得十分性感:“想你,熬得受不住了。”
“我也想你,擔心你照顧不好自己,這段時間我經常給簾姨分享我倒騰出來的菜譜。”
禮汀抱緊膝蓋:“你一定要好好吃飯,工作是其次,身體最重要。”
“想和你結婚。”
江衍鶴咳嗽一聲,帶着濃烈的占有:“早知道什麽也不教汀汀的,讓你依賴着我,靠自己什麽都完成不好,只會躲在我懷裏撒嬌。”
“我才不要做那種笨蛋呢。”
“現在怎麽辦,我已經變成什麽也做不好的笨蛋了。”
江衍鶴的尾音拖長,帶着微微地嘆息,讓她的心跳地很快,變得不受控制:“最近熬得難受,汀汀什麽時候能給我點甜頭啊。”
在聽清那人想要的甜頭是什麽的一瞬間。
禮汀臉燒得緋紅,她害羞地挂斷了電話。
禮汀走近菲爾斯小店,身後是焦糖山粉色的日落。
她穿着一件很薄的黑色長裙,提着一個紙袋。
露出一截光潔漂亮的肩頸,又長又直的小腿白皙如玉。
冬令時在下午五點左右就天黑了,今天是農歷國內的春節。
老板黃麗珺是一個臺灣和西班牙混血的華僑。
在焦糖山上開着一家中式餐廳,也許是最近很冷,晝短夜長很容易讓人的情緒陷入低落。
今天的客人很少。
眼前的姑娘是最漂亮的一張東方面孔,黑發宛如瀑布,垂墜在蝴蝶骨上。
最後一縷霞光中看美人,越發出塵豔絕,眼尾上挑泅着紅暈,像是哭過,眼角的睫毛膏跌落的一小點黑色,就像一顆象征着脆弱,惹人憐惜的淚痣。
黃麗珺看見女主一直坐到天空變成晦暗的灰色。
于是,她用西班牙語問道:“你是來這裏拍電影的嗎。”
“我們覺得你好像一個電影明星,但現在我實在想不起來了。”
禮汀搖了搖頭。
“你是中國人嗎?”對方友善地用中文說道。
“嗯,是來這裏實習的。”
“我之前還和店裏的侍者讨論呢,說你長得怎麽漂亮,一定是一個網紅博主。”
她重新給禮汀斟滿一杯sangria:“正巧呢,我們店也有個網紅,是個模特。”
禮汀往裏面看,一位連帽衫外面松垮套了一件澄紅外套的男生看着她。
察覺到她的眼神,對方迅速轉開了視線,一副害羞地到逃避的模樣。
“怎麽樣,意大利的ig網紅,帥吧,在我這裏體驗生活,剛才一直在慫恿我用中國人的身份和你交流呢。”
禮汀不禁露出了一點笑容,
察覺到她笑了,女店長溫柔道:“不介意的話,就在這裏和我們一起過年吧。”
店裏已經沒人了,有人聚集在遠處360度觀景臺上,拿着望遠鏡瞭望。
此時,正遇上巴塞羅那的萬家燈火,橙黃色的燈光像螢火一樣在山腳下閃爍,整個城市呈現出暖色調,混着深藍的遠海和雲霧,愛在日落黃昏時。
禮汀忽然想起了四年多以前,陪那個人在官山道別墅看到的金色光帶和海港。
仿佛恍若隔世。
“你看起來好悲傷的樣子,怎麽回事,失戀了嗎?”
禮汀察覺到對方的善意,她的蹙起細薄的淡眉:“我的戀人此刻正在國內,舉辦一場對他非常重要的宴會。會上,他可能會和門當戶對的富家小姐宣布聯姻。”
“你擔心嗎。”
對方關切且充滿微笑:“尼克已經盯着你看了一下午了,如果你的戀人找到了适婚對象,難道不可以考慮一下他嗎。”
“他的身材是不是很好,他是一個模特,副業是變裝網紅,不僅身材好,他還經常做平面模特。”
“可是我聽說模特身邊,從來不缺圍繞的女孩子....”
“我之前在大學裏做研究呢,半路出家當的模特,女生的手都沒碰過。”
尼克笑容非常燦爛,讓禮汀不由得跟着他笑了起來。
察覺到兩人聊得很投機,黃麗珺默默地退了出來。
兩人在冬夜的天臺上,朔風吹動女生的長發和男人的衣擺。
“我是今年夏天來這裏的,一來就呆到了冬天,我也是聖地巡禮來的。《權游》看過嗎,最初我在San Juan de gaztelugatxe的小島上環游,剛安頓沒幾天,我的外祖母診斷出惡性腫瘤,我就去那裏的修道院給她祈禱,手術後,她的病好起來了。我深深愛上了那裏的複理石海灘。我還撿到了很多劇裏的龍晶。後來,我就留在了這裏。”
“那裏的海水是幽深的藍色,就像我的眼睛。”他扭頭看向禮汀:“願意和我對視嗎?”
“天色很暗,我看不見呢。”
女生委婉地拒絕,卻溫柔地表達了期待:“但是我願意去巴斯克地區,看看你說的絕美地貌。”
黃麗珺嘴角微微上揚,她關了店門,放了小野麗莎的《Samba De verao》。
旋律悠然地響了起來。
她遙遙地看了一眼,站在觀星臺上的兩個人。
黃麗珺用手上的拍立得閃了一張照片。
禮汀的圍巾還搭在桌上。
女店長走過去,用馬克筆在相紙的白邊上寫着:“願你幸福快樂,美麗的姑娘。”
在這裏,已經多少年沒有看過春晚了。
黃麗珺并不記得。
年逾四旬的女人裹好波斯配色的絲巾,惬意地坐在椅子前。
每年春晚的時候,她就習慣性複習《愛在》三部曲,因為春天快到了。
Jesse和Céline兩人路過河邊的時候,河畔水波流淌,詩人寫的詩到底是什麽呢。
“溪流終将彙入江河/迤逦而下/随波追流/我中有你,你中有我/這是命中注定”
或許應該重溫一下當年最喜歡的情節了。
禮汀和Nick聊天的時候,也心不在焉的。
她的手機響了幾次,她咬住下唇,任由悠揚的鈴聲響了一會,都被她挂斷了。
“我有一個很愛很愛的戀人,我曾經在科莫湖畔的別墅裏,和他一起看過《午夜巴塞羅那》。人潮中相遇,可以産生成千上萬種不同的愛情道路,愛一個人更像是舒适地表達自我,靈魂的共鳴并不全靠欲望。我那時候對他有雛鳥情絲,是因為外貌喜歡上他的。現在我長大了,我除了他,對誰都沒有十七八歲的悸動了。”
“現在也是他的電話嗎?”
“應該是他秘書的電話,因為我答應過他,每隔六小時,會和他報告一下我的地點。”
“他對你占有欲挺重的。”
“我對他更重。”禮汀不想繼續這個話題:“你會抽煙嗎?”
“你怎麽發現的?”
“你身上有薄荷糖的味道,而且手腕上還有戒煙貼。”
禮汀笑道:“我對男性的氣味很敏感,只有那人在我身邊,嗅着他的氣息,我才會很安心。”
“你仿佛一直在拒絕我。”
“也許吧。”
空氣中,彌漫着禮汀綢緞般的黑色長發清淡的香味。
Nick有點迷戀地嗅了嗅。
他甚至覺得,這種氣味能取代掉煙草和薄荷糖的味道存在了。
他充滿期待地問道:“你可以陪我聊一會兒,作為我們靈魂的相接點嗎?只在朋友關系的基礎上。”
禮汀柔聲道:“當然可以。”
“還好我會一點意大利語,不然以我匮乏的西語,簡直沒辦法和你交流。”
面容深邃的男人察覺到了,不想讓兩人相遇的成為遺憾。
在兩人告別之前。
他找到了禮汀在國外用的社交軟件,注冊了一個新的ID:“我申請好友了,我們互關作為相識的憑證吧,我希望記住今天。”
青年禁欲又矜貴,穿着裁剪名貴的黑色西裝,袖扣上鑲嵌着藍寶石,稀有切割紋路在枝形吊燈的璀璨光照下,熠熠生輝。
他穿梭在人群裏,連頭發絲都一絲不茍。
兩人分開的時刻。
江衍鶴習慣性在腕骨上纏繞着屬于她的白色絲帶。
之前染血的細帶已經恢複了光澤,貼緊他的體溫。
在她沒有陪伴在他身邊的日子裏,他只能用她留下來的溫暖,艱難地緩解着他對那人的思慕。
江衍鶴應酬完京都葉家帶來的一群人,他終于得到了簡短的喘息機會。
因為祁彌報備說聯系不上禮汀。
江衍鶴面上不顯,神色卻變得冷肅起來。
劃開手機,他習慣性翻開禮汀的動态。
事實上,他看過禮汀發的每一條,很多遍。
禮汀鮮少會拍攝到自己,但是昨天她偶然間不經意地露出了自己伶仃的鎖骨。
江衍鶴看着禮汀衣領間若隐若現的幅度,仿佛兩人之間的萬裏距離變成了寥寥幾厘米,觸而可及,他仿佛能嗅到她身上清冽的水生香味道。
男人稍微多喝了點酒。
燈光下,他的冷白脖頸上,凸起的喉結泛着很淺的紅色,性感地無聲滾動了一下:“真會招我。”
他的眉眼像幽深的湖水,仿佛在觸及到的一瞬間,就會溺斃在他濃烈的愛裏。
霍鴻羽今天迎來送往,忙活了很久,終于避開人群。
他搖搖晃晃地,拿着紅酒杯走到樓梯口。
看到江衍鶴的一瞬間,霍鴻羽焦躁的心情,立刻安定了下來。
他放輕腳步走近。
凝視着男人靠在扶梯上的身影,霍鴻羽終于松了一口氣:“喲,那麽多投資方等着和你見一面呢,你就躲在這裏,在思念小情人呢?”
“這些都是拿不出幾個錢來合作的,招商不用我出面。”江衍鶴頭也不擡。
“我可比顧堅白仗義多了,今天進我肚子的隆河夜丘幹紅,比我大學畢業他們逼我喝得的都多。”
江衍鶴薄唇微彎:“嗯。等我這裏忙完了,把德國的跑車公司底價轉賣給你。反正你對那個品牌方感興趣。就當是帶你創業。”
“我就知道我兄弟仗義!”霍鴻羽笑道:“不枉我把霍家交給你。”
“今天這個架勢,如果許興洲和朱鄂都倒戈去徐傑那邊,到時候也能勉強平手吧。”
“防患未然,畢竟是被Phallus控制一生作為前提。”
江衍鶴劃着手機屏幕,骨節分明的手指劃出弧線,漫不經心抛了一輛幾百萬的跑車鑰匙給他:“送你,明天去提車”。
送走喜滋滋的霍鴻羽。
他恢複了冷峻沉郁的狀态。
江衍鶴發現他思念的小貓,居然在幾個小時前,關注了陌生的意大利男網紅。
這還不算最要命的。
禮汀已經整整一天,沒有和他說過一個字。
電話也是關機狀态。
江衍鶴,此時已經徹底聯系不上她了。
抱歉久等了,2.1前,我每天都會日更7k