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歸汀
歸汀
宴會結束後,兩人就沒怎麽碰過面,他幾乎全身心投入去工作。
已經十一月,牛津小鎮上滿地都是紅黃相間的落葉。
禮汀把去比特斯購物村的韓國室友,送上紅色雙層公交,直到車消失在拐角處的電話亭。
天色将晚,呈現接近灰藍的顏色,路燈的光暈橙黃,雨霧剛過,道路沾濕。
尖頂白框玻璃門的烤面包點隐約有香甜的味道。
那人在周末大部分時間,都回國料理他名下的公司,鮮少有閑暇的時間陪她膩在家中。
現在外面的氣候很冷。
禮汀騎着自行車回來,手被薄涼的風凍得通紅。
家門口的胡桃木和可可丁枝葉斑斓,有不知名的藤蔓纏繞在後面的牆壁後的樹枝上,上面長着白色的小果。
鄰居是一個棕發法國婦人,戴着眼鏡,口音不太posh,卻平易近人。
她的丈夫在威斯敏斯特大學擔任天文學教授。
她親昵地告訴禮汀,這就是槲寄生。
就是“meet me under the mistletoe.”中被祝福的枝丫,象征着愛、和平、寬恕。
戀人們在槲寄生下接吻,就會獲得祝福。
江衍鶴忙到完全沒時間回家,禮汀偶爾得到他們的投喂。
婦人在花園裏,種着一些香槟玫瑰,以及喂養着從附近公園裏來覓食的白鴿。
她是一個熱愛生活的太太,沒有孩子,卻和丈夫十分恩愛。
兩人經常相擁在樓頂的天臺上,架着天文望遠鏡看星。
禮汀耐心地整理完思維導圖,趴在陽臺發呆的間隙,看着香槟玫瑰的花枝在夜霧裏染着露水,會睹物思人地經常想起他。
他雖然在讀牛津經管,但因為國內的公司太忙了,基本在進行線上授課。
江衍鶴回京域,兩人之間的羁絆,就被時差困擾着。
她發的消息他第二天才能回複。
漸漸地,禮汀的心理不是沒有難過的。
她也更專心地投入身心到課題上,甚至在寒假找了一個位于巴塞羅那的聯合國發展計劃署實習。
只是這件事,她沒有告訴江衍鶴。
她實在不想,在他忙得不可開交的時候,讓他為自己擔心,她也減少了分享自己日常的頻率。
那人的确會一條條回複,可禮汀不想看到他耗盡心力工作的間隙,還要被她打擾。
她日常分享地少了。
那人便會在空下來的間隙告訴她:“下周我會來學校。”
“想你,有吃飯嗎。”諸如此類。
“哥哥最近胃疼嗎,記得吃簾姨準備的早飯哦!”
“吃魚餅的時候很想你,上半年在釜山轉機,你在街邊買給我吃過。”
各自忙碌,彼此挂念,是這個楓葉如丹的秋季裏,兩人的寥落和甜蜜。
到了十二月,倫敦的地面上鋪陳着薄薄一層白,冰晶沸沸揚揚地斜着落下。
禮汀和幾個同學相約去大本鐘看雪。
沿路商店街透出暖融融的燈光。
這裏快接近聖誕了,Regent Street到處都星光熠熠,有情侶在天使燈下擁抱親吻。
禮汀舉起卡片相機,耳機裏傳來宇田多光的《Forevermore》
女生裹着兔毛圍巾,用快門記下了這浪漫又隽永的一幕。
雖然他不在身邊,但這短短幾個月特別充實。
韓國同學名叫成敏微,她很容易crush上各式各樣的英倫帥哥。
她一路都笑意盈盈地,和禮汀講她現在的目标,“你對一個叫Castiel的男生,有沒有印象啊。”
禮汀搖頭。
成敏微:“算啦算啦,你沒有印象我就不講了。”
兩人去Tesco買了一些朗姆酒,再出來和其他人回會合。
成敏微對付款的禮汀說:“我好餓哦!我們回去吧,等會我在Hungry panda 上點個火鍋外賣,暖和一下身體。”
兩人挽着手,提着購物袋出來。
成敏微最近和一個樂隊主唱非常來電,那人邀請她去酒吧喝酒。
挽着禮汀右邊手腕的,是一個叫澤理子的日裔女生,她今天穿得單薄,有些為難:“可是我們還沒吃飯呢!”
“我們這裏有烤串,披薩,和自助海鮮。”
發出邀請的金發帥哥熱情洋溢:“來吧姑娘們,今天調的雞尾酒非常成功,喝完每個人的舌頭都變成了紫色,看起來非常迷幻,可以帶朋友來選擇色號哦!”
禮汀想拒絕。
她還沒反應過來,就被幾個女生一起拉上了出租車。
出租車的玻璃上,鋪滿糖霜一樣的白霧。
街道兩側隐隐約約傳來聖誕的鈴铛歌,歌聲帶着蘇格蘭特有的口音。
慕尼黑同學漢娜說:“反正你回去也是一個人看法蘭克福學派的reading和近現代國關資料,不如去pub一起過個周末。”
“Lynn,你這麽急着回去,家裏有人等你嗎。”
禮汀垂下眼睫,“沒有。”
中午和同學吃飯,給他發的Wechat,他現在還沒有回複。
包括她拍攝雪霁的午後,傍晚的微光,以及剛才漫天簌雪。
一定是哥哥在物質上對自己實在太寵溺和優待了,才會生出寂寞的情緒吧。
“上次給她介紹曲棍球隊長,Lynn一點興趣都沒有,乘着seminar我偷看了她的手機。屏保上是一個超級大帥哥好嗎,英俊到窒息的那種,”
“然後汪佳認出來了,和我說,這是國內首富的兒子,叫江衍鶴。”
成敏微語氣誇張:“別人屏保是他,我會認定她是夢女。可是Lynn長得實在太漂亮了,純摯地就像天上的仙女,我暗暗猜測,她一定是江衍鶴的情人。然後我用谷歌搜了一下,兩人的關聯詞條真的好多。”
“來來來,給你們看照片,網上找的,圖好糊,真的很帥好嗎!”汪佳把手機遞給漢娜。
“和他那種男性在一起,一定會頗具危機感吧。”
坐在一旁的澤理子摸摸禮汀的兔毛垂耳帽:“看起來是非常危險的情人呢。”
“他就像《季候風》,王菲的季候風,可能你們沒聽過這首歌。”
禮汀憐人的唇像花瓣,抿出一點溫柔的笑容:“他會讓人心痛,但是會讓人迷戀那種冷,想被他席卷....我很想一直黏着他。”
“才不能一直黏着,你一定要讓他患得患失!”
汪佳從副駕駛扭過頭:“我那些攀上公子哥的滬圈朋友,分手費一個比一個拿得少,問就是付出真感情了。女人嘛,就是應該把男人當玩物,就當用他們的錢給自己投資呗,幹嘛想着愛啊愛的。”
“上次小型聯誼會,你說你都單身五年了。”
成敏微推了推前排座椅:“你一點理論一套一套的,看到帥哥,就推辭說自己恐男。”
“我又不像Lynn,一茬一茬的人追她,偏偏她男朋友都不出來宣誓一下主權。看起來清冷脆弱,誰不想保護她啊,小龍女都沒她遺世獨立好吧。不知道的,還以為他倆要分開十六年呢。”汪佳笑着說。
“走,Lynn,等會喝酒的時候就去選一個,反正異地嘛,你說圈子裏的誰不是一個地方處一個對象啊。”
“噓,她睡着了。”澤理子小聲制止道:“她暈車。”
漢娜有點心疼:“她眼睛濕漉漉的,睡也睡得不安穩。都怪敏微,和教授交涉的事情都讓Lynn去做!”
成敏微把腳下的酒踢得一陣脆響,她辯解道:“胡說,明明是她思念她男朋友了,我早說有錢男人沒一個好東西。男人嘛,短暫暧昧就好了.....等會我一定給小汀介紹一個性感野狼型腹肌大帥哥。”
“笑死,有這種男人你自己先下手了吧。”
汪佳捂住嘴,克制住自己大笑的聲音:“再說你要在漫天大雪裏看見男人的腹肌,無異難于登天。”
禮汀顯然不知道發生什麽。
她下車時,腦袋就有一點眩暈。
這裏是酒吧街。
并不是大學內部的pub,自然充斥着各式各樣的狩獵者。
燈光斑駁暧昧,她為了迎合周圍的氣氛,放松心情,喝了一些酒。
這裏全是青年男女,灑脫肆意,揮霍青春幾個女孩都随着聲浪變得熱情起來。
她腦袋迷迷糊糊地,看到江衍鶴似乎回了她的消息。
紅黑的燈光在頭頂變幻,電子樂敲出霧氣纏繞的節奏。
禮汀實在沒精力回複他了。
她撐着小小的臉,眼神迷離,帶着笑意觀賞着她喜歡的幾個女孩子跳舞的樣子。
她的手背上有一個小小的磷光藍色戳記。
雖然別人都有一樣的,但她白到透明,這個印記就像圖騰一樣美。
就在恍惚裏徘徊那一刻,一個人坐在紅絨布沙發旁,隔絕了她的視線。
“你也喜歡聽Javier Navarrete?”
禮汀側頭,看見一個五官深邃的男生坐在她身旁,金黃的頭發看上去別具一格。
他眼睛顏色很淺,看起來接近灰色,在燈光下有些孩子氣。
禮汀從模糊的記憶裏搜尋到了這個人,是一個學國際政治方向的英國同學。
上次兩人讀基辛格的《大外交》,在梳理觀點時出現了沖突。
聽說這人的私生活很混亂,但不得不否認,他的确有放浪行駭的本錢。
“抱歉,我有點頭暈,想不起來你說的歌。”
青年有點興味地用手搭在她身後的沙發上:“Fiamma's Theme,讀書分享會的時候你選了這首歌當伴奏。
他仿佛在回憶:“那天,你用一種很婉約又清冷的聲線娓娓道來,就像來自東方的一尾妖冶的白狐。”
禮汀鴉羽一樣的眼睫顫抖着。
她回憶起來了,她細聲道謝:“那天其實我很緊張。”
“你就像出現在我世界裏的“Fiamma”,離群索居的你實在太美麗高雅了,要不是今天你和你的幾個朋友來到這裏,我還以為你只喝露水。”
“《Cracks》嗎。”禮汀搖了搖頭,她看着酒液裏晃動的迷幻色彩:“劇情我大概忘記了,我沒有F那麽完美,我更喜歡小戴。”
他不依不饒地追着:“可在我心裏你比Fiamma還完美,可以陪我喝一杯酒嗎,冰茶底,味辛清冽,就像我眼中的你。”
舞池的幹冰袅袅彌漫,蜿蜒到禮汀的周圍,她渾身雪白,猶似聖女降臨。
他繼續攀談道:“我能約你去巴塞羅那玩嗎,打聽到寒假你有去南法的實習,我可以當你一個人的導游。”
“抱歉,我有男友了,他也在這裏念書,我和他非常相愛。”
杯子裏的冰塊發出脆響。
禮汀被凍得刺痛的手指,被眼前崇尚浪漫的男人握住。
她不解風情地從他的掌心裏滑出來。
玻璃杯傾瀉,裏面的酒液在搖晃中灑在桌面上。
“相愛的話,你這幾個月會過得如此寥落?”
他用腳試探性地在觸碰着,禮汀并起來搭在沙發前的腿。
“我尊重你們中國人委婉的拒絕手段.....你很美,美得簡直讓人心碎.....”
禮汀用冰涼地手指貼了貼臉,喝醉了以後臉變得好燙。
手上的酒液裏鼻尖很近,她幾乎要被薰暈了。
“你好可愛,是不是喝醉了,我陪你回家吧,我的邁巴赫停在外面,是今年剛提的新款。”
他語氣充滿自信,仿佛篤定今天能在這裏釣到她。
“真的不用。”禮汀腦袋裏一團漿糊,她很想對身邊的陌生人再戒備一點。
哥哥不在這裏,一定要好好照顧自己。
可是自己好笨,不知道應該怎麽拒絕別人。
她拿起手機,試圖尋求朋友的幫助。
【我好醉,我在pub右側第三卡座等你們,能不能給我幫我倒一杯水。】
【這裏很熱,我臉紅紅的,暈暈的....】
禮汀給成敏微發着消息,她實在撐不住了。
她宛如毫無保命能力的絨毛小貓,靠着牆壁邊緣,身前坐着高大的法國青年。
這裏的氣氛濕潤而暧昧。
一切就恰到好處,就等着有人落下來一個吻。
他逐步靠近,手指觸碰到禮汀垂下來的一小绺頭發。
很軟又細,烏黑柔澤。
在無人知曉的角落,他終于和他癡迷的Fiamma有了接觸。
他能聞到禮汀身上的香味,冷冽清淡,就像一支開在十二月牛津的白色鳶尾花。
酒吧的門被人從外面推開。
卷着店外的冷風,進入溫熱的室內,周圍的空氣染着一層薄霧。
Pub裏的燈光幻彩迷離。
那人利眉眸冷,棱角分明,神色疏淡,在光怪陸離的光線裏行走,踏入半明半昧的光暈。
因為角度模糊,所以給他增添了幾分神秘莫測的色彩,
他氣質清傲,眼神看起來很危險,在白人裏也英俊地矚目。
澤理子發現了,用手戳了戳身邊的成敏微:“這人好帥.....好眼熟....是Lynn的幕後神秘大佬嗎?”
他的确在找人,環視四周的眉眼冷峻孤拔,後頸延伸出一截冷白的幅度,沒有一點求助于人的意思。
汪佳也注意到了他,留學圈裏無人不曉江衍鶴在這裏就讀。
這是她第一次近距離看到江衍鶴。
對方堪稱絕色,身材高大,神情沉郁,讓人心跳如鼓的同時感到心悸,陷入某種不知道是心動還是恐懼的旋渦。
“你在找禮汀嗎。”她湊上前詢問道。
看見對方冷淡又疏離地嗯了一聲。
她努力回憶了一下剛才發生的事:“我們系有個男的,生日包下了整座翰瑟山莊,家裏有爵位,特別心儀禮汀,找我們幾個要了幾次她的聯系方式了,剛才小汀喝醉了,他說他開車送她回家,看見他對她挺禮貌的,我們就放心讓他們回去了。”
江衍鶴目光落在桌面上打翻的酒漬上,沉聲說:“謝謝。”
他旋即離去。
成敏微目送他走出店門,神色興奮地叫住汪佳:“我的天,好帥,我完全不敢和他講話,距離感和壓迫感太強了,一看就不像是什麽玩咖。”
“這算不算你說的性感野狼型腹肌大帥哥。”漢娜笑道。
“救命!床上一定,但我完全不敢亵渎人家,一是Lynn專屬,二是他眼裏根本就沒有其他人好吧,看起來好像冰山哦,和他戀愛一定患得患失到死。”
成敏微感嘆道:“我可能一輩子都沒勇氣去找他要聯系方式,他倆絕配好嗎!”
“可是他看起來根本不渣欸,就無法觸摸的感覺。”
澤理子放下手裏的甜牛奶威士忌,說:“渣男都有一種倦怠感,但他的英俊看起來很鋒利。”
“誰叫你們放任那個爵爺帶走禮汀啊!”
汪佳小聲叫了起來:“糟糕,感覺風雨欲來,我們不會被大佬謀殺吧。”
禮汀的戒指上有一個微型的信號發射器。
是兩人在牛津同居後,擔心她在英國遇到危險安裝的。
江衍鶴簡單地敲下一段密碼,随即在屏幕上看到禮汀的紅點正在往兩人的住所移動。
速度很快。
她一定帶男人回家了。
江衍鶴一直有歐盟的通用駕照。
他今天在飛機上,直航接近11個小時,他戴眼罩睡着了,緩解最近沒有深度睡眠的疲倦。
所以下飛機才看到禮汀小心翼翼地問他有沒有吃飯,為什麽不理會她呀。
她一定情緒低落。
江衍鶴心髒悶疼。
預想的陪同過聖誕的驚喜被摧毀掉了。
他只想把他蒼白的小情人緊緊擁入懷裏,再也不分開一秒。
-
昏黃的路燈影影倬倬,葉片落光的樹像沉默的侍衛一樣參互地把兵器往空中伸展。
倫敦路邊六點半以後不能停車,周日全天禁止路邊停車。
江衍鶴還沒駛進家裏的停車場,就看到一輛陌生的邁巴赫秋冬季新款停在車庫裏。
“真是打擾了。”他笑得很瘋戾,又有點渾不在乎的漠然。
江衍鶴拿出手機查了一下車牌,勉強知道這輛車隸屬租車公司後,油門拉滿,然後狠狠踩了下去。
此刻并不十分晚,但附近的街區非常安靜。
轟隆一聲,車輛發出尖銳的轟鳴。
然後他冷靜地給附近的警察打電話,說家裏進了竊賊。
車位上停着陌生汽車,他深夜開車回家的時候,沒有注意到這個不速之客,發生了撞擊。
整個過程,他态度平靜,前蓋在冒煙,飛濺的碎玻璃盈滿了整輛銀色轎車。
警察正巧在附近巡邏,來得很快。
江衍鶴的車,顯然比停在此處的邁巴赫更貴也更奢華。
作為買下附近街區最雅致別墅的中國人,此處并不是他在英國唯一的房産。
他顯然年輕有為且富可敵國。
“這輛車,我可以全額賠償修車費用,如果需要的話,我甚至可以重新賠償一輛全新的給它的主人。”
他眼底情緒莫測,對警察說:“如果這個人支付不起擁堵費和停車費,可以低碳出行,把他的廉價低配版,擱置在別人私人車位上,未免有些不妥,警察先生,您覺得呢。”
“需要我幫您叫拖車公司挪走這輛車嗎?”
警察做了一個抱歉的手勢:“或者我讓同行查一下這輛車的主人。”
江衍鶴沒說話,只是往門口看。
穿着藍黑色警服的街警順着他的眼神望過去。
門開了,家裏的槲寄生下面站着兩個人。
隔着車輛前蓋冒出的鉛灰色煙霧。
巡邏的警員眼裏有濃濃的探究和八卦。
女生顯然在家裏已經脫下了大衣,她前襟微微有些淩亂,像是喝醉了酒,有點脆弱地撐着額頭。
這個人漂亮蒼白的女孩,顯然是江衍鶴的戀人。
她身邊站着一個男性,一看就是英格蘭本地人。
金發灰瞳,臉上有被凍傷的紅痕,整體散發着一種驕縱的感覺。
但很快,他就嚣張不起來了。
男人驚愕地罵着一連串地髒話,随即怒視道:“我的車!”
禮汀就這麽遙遙地看着江衍鶴,她的鼻尖微紅。
剛才她一直在躲避這個男人的騷擾。
他強制性要送她回家,禮汀回家後想飛快地鎖上門,誰知高大的男人用腿卡住了門簾。
她搖搖晃晃地往這個人身上丢東西,讓他出去。
可是那男的也喝了很多酒,他扯着她的衣擺,嘗試着把她圈進懷裏和她玩黑白國際棋。
這個英國男人扯她的衣襟,把她雙手制在沙發上,想要吻她的雪白的脖頸。
禮汀拼命想躲,眼睛溢出生理性眼淚。
她用小腿踢打他,讓他快離開。
家裏的花園方向傳出了巨大的轟鳴,男人還怙惡不悛。
巨大的手掌扯着她的腳踝,埋頭想舔她。
禮汀吓得渾身發抖。
忽然外面傳來警察的聲音。
男人半強迫似地威脅道:“等會別說話。”
禮汀咬住下唇。
那人繼續說:“就憑我的家庭條件,你說什麽都沒有用,沒人相信你說的話。不許多言,聽到了沒。”
禮汀眼睫微顫,怯生生地跟在後面出去。
打開門,她終于看到了她一切的愛慕和安全感的由來。
禮汀深深渴慕的男人就這樣隔着一片狼藉,冷峻地正在和警察交涉。
她不安又惶恐的心情,就像在暴風雨裏翻湧的帆船一樣,靠了岸。
哥哥來了!
可是她現在的狀态很糟糕,細弱的腳踝和手腕上都是紅痕和淤青。
他一定會誤會的。
因為他知道自己很喜歡被他強制着,壓迫着享受他的侵略,在他接近窒息的擁抱裏得到快樂。
這樣沒出息的自己,只能接受他的壞。
一想到別的男人就覺得覺得很惡心。
現在也是,好想去浴缸裏洗澡,手腕的淤紫痕跡好難看。
好想躲在他懷裏悶悶地撒嬌,想要他覆蓋被別人留下的紅痕,想被他舔走眼淚。
他看起來矜貴又不近人情的模樣。
雖然距離很短,但膽怯的小貓不敢靠近他一點。
“你誰啊,大半夜我車停在這裏好好的也會被撞壞!”
男人怒罵道:“你今天不給我賠償費別想走。”
江衍鶴冷笑了一聲,漆黑的眼睛裏藏匿着濃烈的恨意:“我本來也沒打算走。”
警察摸了摸兜裏的警棍,竭力維持秩序:“他是開車回家的,你應該反思自己為什麽深夜出現在別人家。”
“你是?”男人忽然清醒反應到他是這間房子的屋主,他渙散的瞳孔瞬間聚攏。
不确定地看着一旁冒煙的車,整個人都變得了敬畏起來:“你是Lynn的男朋友?”
禮汀抱着手臂,在槲寄生下面看着他。
他沒多看她一眼,不想眼底的心疼被敏感的小貓看到。
“先生,麻煩你出示一下BRP和駕照。”
微胖的警察拿出記錄本,準備簡單過流程。
“以及請簡要闡述一下為什麽入侵私人住宅。”
“這人撞壞我的車,難道不是他的責任更大嗎?”男人臉上氲着薄怒。
“Castiel,男二十六歲,布萊頓人。”
江衍鶴無所謂地看着對方憤怒的臉:“據我所知你的确是曼德爾親王的旁支,你希望給他的名譽蒙羞的話,我會竭我所能幫你一把。”
男人的神色顯得有點動搖,但他看着後蓋稀爛的車,還是積怨難平:“我只是送她回家罷了。”
江衍鶴神情寡斂,但充滿威壓:“我家裏安裝着監控,你對我女朋友做了什麽,需要我把錄像交給警方看看嗎,當然你也可以選擇此刻在室外和我撒潑,我不介意就此事起訴你。”
這個金發灰眼的年輕男人,終于感覺到了驚懼,他怏怏然罵了一句,随即老實地跟着警察離開去查酒駕。
江衍鶴簽完了出警回執。
英國保險公司的效率很高,處理完一切,他這才迎着風雪回來。
禮汀還在門邊等他。
江衍鶴逐步走近,路燈的映着雪光,從他的背後籠罩過來,垂下一道孤寂的黑色長影。
他穿着大衣,圍着她之前織取地非常失敗的圍巾,一小截線頭還在風雪中被吹啊吹。
看起來非常一絲不茍的江衍鶴,身上唯一的弱點是她留給他的。
“哥哥,好久不見。”禮汀用袖子擋住手腕的勒痕。
“......”他沒說話。
禮汀這才注意到,那個叫Castiel的男人并沒有離開。
他就站在街角冬青的樹影裏,似乎正等着修理的人來拖車。
江衍鶴垂眼點燃火,清灰色的煙霧在他周圍逸散,薄唇銜着煙,火星明滅。
他帶着煞氣,宛如雲收雨霁前最冷的冬夜。
“你先進去。”
禮汀看了他一眼,乖巧返回房間。
不出幾分鐘,她又出來了,什麽話也沒說,手上拿了一把透明簡易的傘,忐忑地遮在他頭頂上。
擡手握傘的時候,手腕上的衣料順着光潔的皮膚下滑,露出剛才淤紅的痕跡。
她從他黑色大衣的口袋裏摸出香煙,抽出一根,墊着腳,紅唇咬着煙,觸碰他的嘴唇上的火星。
撐着傘的姿勢不方便,她便拉拽他斜紋的領帶,示意他往下夠着她觸碰煙頭的高度。
傘外的大雪沸沸揚揚,她纖細的手腕仿佛不勝傘柄落雪的重量,有些搖搖晃晃。
江衍鶴很清楚。
Castiel就在不遠處看着這一幕。
他不敢離開。現在,他最擔心的事情,就是江衍鶴用那份監控視頻起訴他,這比酒駕嚴重多了。
禮汀倒是沒有注意到Castiel。
她滿眼都是再一次拯救了她的人。
她的細腰盈盈一握,烏發雪膚,秀鼻紅唇,
禮汀貼着他,像雪一樣濕漉漉的,沁涼柔軟的臉頰,在他胸口覆蹭着。
禮汀在嘗試着勾引他。
貓,老虎,被雨淋濕的小狗,手腕伶仃地支撐不住傘上白雪的禮汀。
沒有人會抗拒。
江衍鶴湊近的時候眼底充斥着欲望,他把她罩在自己的陰影裏。
他的動作侵略意味十足,冷白手指舉動暧昧,把自己唇邊的煙和她嘴上的調換。
“你剛才在酒吧也這樣勾引他了?”
“你說呢。”禮汀反問。
她在花園的圍欄上坐下,給他看自己的腳踝。
那是她反抗的痕跡。
“疼嗎?”他沉默着,半晌才問。
“你在意的話,我才會疼。”她步步為營地撩撥他。
“如果你想讓我愧疚,那你贏了。”江衍鶴狠狠抱住她。
禮汀連同手上的傘,都被鎖進他的臂彎裏。
他沉郁地摟緊她,摩挲着她手腕的淤痕,随即說,等等。
他的眼睛一絲光亮也沒有。
手指上的煙霧沉晦,冷飒的空氣裏隐匿着戾氣,宛如殺戮片裏暮色四合的黃昏。
火星被他驟然掐滅,江衍鶴孤身走進雪裏,就像身上帶着殺伐的魔障。
他一拳接着一拳,直到Castiel嘴角溢出鮮血。
禮汀撐着傘看着他,她的眼底澹澹溶着水霧。
她沒有一絲害怕,就這樣看着江衍鶴為她解決問題,就好像下一秒就會給他獎勵一樣。
那人下手狠辣,理由也簡潔:“對不起,沒辦法忍耐了。”
勞倫斯眼前被血水沾濕的時候。
他看見,不遠處的禮汀露出一點憐憫的笑容。
她的指尖還有一點即将熄滅的火星。
雖然近在咫尺,但就像夢幻泡影裏的蜃樓,是他不可亵渎的Fiamma。
“答應我.....Lynn....不要讨厭我。”
Castiel沒有掙紮的力氣以後,禮汀才緩緩地走過來。
江衍鶴手上有擦傷和淤痕。
他用Castiel的電話幫他叫了一個救護車,随即又把手機砸到他的身上。
“我已經仁至義盡了,滾。”
在救護車到來之前,在頭頂槲寄生小白果藤蔓的遮掩下。
江衍鶴就當着被他踢翻在腳下的情敵,把她摁在牆上,放肆地索取她的獎勵。
帶着淤傷痕跡的雙掌被冷風浸染地刺痛,他感受到她滾燙的皮膚透過布料渴求的熱度。
江衍鶴制住她的後頸,亵玩着她的舌尖,帶着把她屯拆入腹的欲。
“我沒教過你換氣嗎?”他肆虐的席卷讓她招架不住。
“我只有你...只屬于你一個人..你不好好教,我學不會。”她抖動着眼睫,輕柔地服從他。
他吮得很疼,齒尖甚至劃破她的水紅的舌頭,腥甜的血絲溢出一點,他就病态又暴烈地吻下去。
回到溫暖的房間。
“家裏真的有監控嗎。”她眼睛很美,被燈光映襯地尤其漂亮。
那人咳嗽了一聲。
垂下眼,也沒說有或沒有。
他的皮膚蒼白,顯得冷血,摩挲着她的頭發,浸滿情.欲的啞。
動作也慵倦,有一種刻意裝出來的漫不經心。
“你追究這個,有意思?”
然後禮汀就一直在笑。
她就是笑,笑得眼淚都流出來了:“太好玩啦!”
這個世界上怎麽會有人覺得病态地安裝監控偷拍自己的戀人是侵犯隐私呢。
她覺得瘋狂地在意着她的江衍鶴實在是太迷人了。
原來在她患得患失的時候,他也同樣無法煎熬。
“濕透了。”她眼神示意他,又舔舐他手指的血痕和細碎傷口:“汀汀快受不了。”
被他抱着進浴室的時候。
禮汀給他看手腕上的淤痕:“想要哥哥覆蓋掉這個痕跡。”
在被他折騰到昏厥前的一秒,禮汀還在使壞。
她用一種黏糊糊的語氣問他:“哥哥裝了監控的話,會看着我,給自己弄出來嗎。”
他的呼吸驟然沉重。
狠狠摁緊她,把她壓制着鎖緊。
然後禮汀在無邊的愉悅間隙裏,失去了意識。
醒過來以後,手腕上被他捆着鎖鏈,金屬質地和她被他吮紅的皮膚摩擦,有一種尖銳的刺疼。
按照外面的天光來看,現在已經到下午。
而她已經被鎖了兩三天了。
看見那人好整以暇地坐在一旁的躺椅上敲打鍵盤。
她用床邊的書扔他:“給我解開!”
他輕松地避過,身形流暢,英俊地攝人心魄,沉聲說:“我回來只能呆一周,你出門也會被男人惦記,不如就留在家裏陪我。”
小貓有點惱羞成怒。
整整半年,他每次來英國就壓着她昏天黑地胡來,然後去學院遞交材料,回國又忙得不可開交。
每次都是這樣。
混蛋混蛋混蛋!
“我寒假申請了聯合國的項目,要去巴塞羅那。”
禮汀用手圈着膝蓋,坐在床上悶悶地說。
“誰允許你去那麽遠的地方?”他停下工作,嗓音有些不悅。
“你說了你和自由不沖突的!”
禮汀把臉埋進臂彎裏,聲音悶悶地傳出來:“反正你也沒時間陪我,我就想去實習一下,這是兒童教育項目。”
“那裏遍地都是搶劫犯。”江衍鶴合上電腦,過來抱住她:“我不放心你的安危。”
“我特別安全!”禮汀反駁道:“有什麽不放心的,我天天和你視頻不就行了。”
他把她的頭發攏到肩膀後面,攬住她,順着她瑩白的耳廓吻下去,興味十足地觀賞她漸漸變得殷紅的耳朵。
細碎地吻似咬噬:“汀汀太招男人惦記了,我現在沒辦法放松警惕。”
“可是我已經收到紐約聯合國總部發來的郵件了,說我的申請通過了。”
“等今年熬過去,我陪你去。”
禮汀悶在他懷裏,她被他惡作劇似地亵玩弄得很癢,手腕上的鎖鏈叮當作響,她用被子捂住腦袋:“我睡了!”
好生氣哦。
可他把頭埋進她的被子上,小刺猬還是柔軟了下來。
江衍鶴低沉的笑聲從被子外傳來,仿佛對她很寵溺又無可奈何的樣子。
晚上,江衍鶴在LSE的朋友,邀請他去參加平安夜派對。
因為是江衍鶴的高中同學,他實在推脫不掉,況且他想拉攏那些人在京域的父母。
禮汀很心疼他的傲骨被人情世故磨砺,但她現在想到其他同齡的男性就害怕。
江衍鶴怕她想着朱茵敏在LSE吃醋,想帶禮汀一起去。
小貓沒說自己很怕陌生男人接近,只是別過頭說還在生他的悶氣。
兩人的家距離派對地點,大概需要一個半小時的車程。
他離開的時候,幫她點了外賣,解開了鎖鏈,叮囑她外面在下大雪別亂跑。
壞男人甚至周到地,幫她把腫脹的花瓣塗了清涼的藥。
只是塗藥之前,他又玩着那只紋身的鶴,消磨了很長的時間
他走了不知道多久,禮汀眼神渙散,腿還在痙攣,嘴角還有隐約帶腥的白。
終于緩過來的時候。
天已經黑了,禮汀撐起身,胡亂喝了一點涼水,開始翻找寒假實習地方的資料。
外面隐隐約約傳來聖誕節的歌,平安夜到了。
就在這時,樓下忽然響起了門鈴聲。
禮汀沒穿鞋,松松套另一件襯裙就往樓下走。
她以為是外賣業務的快遞員。
打開門一看,外面的朔風混着冬雪卷了進來。
來人是一個陌生的中年男人,面相英俊深邃,穿着簡單地黑色西服,領帶偏鉛灰色,裁剪得體。
他的身上有一種成熟男人幹燥沉靜的木質香味。
他搭着一把黑傘,傘柄是銀色的獸頭,看上去神秘又尊貴。
這麽冷的天,他的西服外披着一件披風,上面裹滿雪花,但是身形高大穩重,絲毫不被影響。
“你就是禮汀?”
中年男人咬字帶着質詢,但又遵循守禮:“江衍鶴傷了親王的子侄,我來幫他疏通一下關系,已經解決了。對方求我別讓他提出上訴,我不想貿然決定,所以我來看看你們。”
“能讓我進去坐坐嗎?”
男人肅穆傲氣,但又充滿親和力,眼睛上的細紋都顯得溫柔起來。
但他注視禮汀的眼神,就像一位父親一樣包容寬厚。
“哥哥沒有回來。”
禮汀有點猶豫,她不安地嘗試着遮了遮身上暧昧的痕跡:“我.....你要進來嗎,外面太冷了。”
“忘記自我介紹了。”
儒雅的中年男人自然而然沖禮汀伸出手,保持着疏離的距離,紳士又禮貌:“我是江明旭,是衍鶴的父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