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歸汀
歸汀
虛掩的房間門被推開的剎那。
禮汀看見江衍鶴站在光裏,不痛不癢地看着她。
身後書架和雕塑旁站着的兩個人,看見是禮汀。
莫浠和霍鴻羽了然地對望一眼。
他們識趣地退出門去,掩上。
禮汀軟軟地坐在鋼琴凳子上。
“我什麽也沒有聽到。”
她搖着頭,長長黑發微顫着,俯視的角度看過去。
她的骨架很小,皮膚很白,在他面前,每次說謊的時候,都渾身泛紅。
江衍鶴靜了兩秒。
“哥哥你相信我,我真的是剛來,我知道聽你們講話不太好。”
她解釋地慌了,眼淚簌簌落落地掉。
落在不該落的位置,搖搖欲墜的紅,讓看過的人口舌生浸,想埋頭吃掉。
禮汀撲倒他肋骨下,用臉親昵地貼緊他的體溫。
她感覺到那人揉了揉她的頭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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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沒有不相信你。”
她裙擺散落在琴凳上,細白的腳掌上布滿小小的皺褶。
脊骨纖細連綿的起伏,腰線收束着,很窄的一小绺,又乖又溫寧的模樣。
當晚,她使出渾身解數撩撥他。
那人今晚格外溫柔,親她踏在他胸膛上的腳踝,反剪住她的手,在她掌心撩撥似的畫圈,動作緩慢細膩。
痙攣的前一刻。
他手指暧昧地在她背上寫字,Je suis à toi.
但禮汀現在語言系統混亂。
她難耐地呼吸着,不解其意。
如果換成平時,遇到這樣的事,她一定會弄得特別狠,毫無章法地嘗試逃跑。
最後徹底潰不成軍,然後從後面被人掐着窄細的裙身,呼吸都碎掉。
禮汀這才發現她最害怕的不是他的暴戾,而是他的意興闌珊。
四月,兩人一起在逼仄昏暗的房間住了半個月。
她為了找戒指不願意搬出去,他就黏着她。
有的時候睡醒了被碾過一樣難受,縮在他懷裏。
他體溫讓她窒息的灼燙,但是也睡得很舒服,醒來後看着房間裏潮濕悶熱的水汽。
夢裏會被他抱在懷裏,栖息在雨林,在海港,在濕漉漉的街巷。
可是今晚,禮汀腦袋裏反反複複,回想起她和他在山茶花的海岸線上,躲避身後的槍戰,她迷戀凝視他英隽的下颌。
想起他站在不動明王的金身塑像下,又美又糜麗,卻戰鬥力爆棚的兇戾。
最後小貓蜷縮起身體,心髒幾乎凝滞。
想到他親口承認,他有喜歡十三年的人。
禮汀難過的想,自己四月生日,和他的生日差了十月。
這十月懷胎的時間,不正是自己确定這個世界有江衍鶴,才會來的嗎?
如果能趕在這十三四年以前。
比所有人都早認識他就好了。
那我會不會成為他心裏唯一的那個人呢。
意大利的夜燥熱又長,禮汀卻想着這件事怎麽也睡不好覺。
她肩膀有點癢,無意識地伸手撓了一下。
江衍鶴察覺到,聲音蒙着睡意:“過敏了?”
“有點癢。”
他停頓半晌:“這裏的氣候讓皮膚不舒服嗎?”
禮汀剛才的猜忌煙消雲散,甜甜地一笑,爬到他懷裏去,道:“癢才好呢。”
任由他撥開黑發,暧昧地掠過她頸間的汗水。
他的手指安撫性地幫她撓癢癢,禮汀覺得很舒服,往他懷裏拱了拱。
可是說出口,又恍惚覺得自己總是說一些奇奇怪怪的話,哪有人喜歡過敏的。
可是被他撓癢癢,好喜歡。
她忍不住害羞地仰頭觀測他的神情。
江衍鶴沒什麽情緒,摸摸她的發頂,把下颌支棱在她頭發上,淡聲道:“不困嗎?”
剛和他做完,快要虛脫,全身都是汗。
今晚沒被他抱去洗澡,心裏一時之間湧起很多沒來由的情緒。
被他摁在頸窩裏,鼻尖能摩挲到他的喉結。
心猿意馬的,忍不住伸出小小的舌頭舔舔他的汗。
她聽見聽他在頭頂問,聲帶發顫的時候,性感至極:“你有心事?”
禮汀慌了一下神,輕聲道:“其實下午他們和你說的事我都聽見了。”
那人把她撈起來,手指劃過她光潔的皮膚:“當時為什麽要着急否認。”
她只着一條綢制的睡裙,裙擺今晚被他卷起來肆虐過,有點巴巴的。
她害羞地理順了。
就像小貓在英俊的主人面前害羞地伸出舌頭舔舔淩亂的毛。
禮汀:“我很經常自我否定,想到做了不好的事,就想躲避起來。”
她拱了拱,枕到他手臂上來,安穩地蹭了蹭,黑發觸碰他的皮膚發出沙沙聲:“剛才胡思亂想了很多,覺得哥哥會因為我說什麽也沒有聽到,認定我害怕了,我沒有。”
他漆黑如曜石的眼睛凝視她,睡意消失,啞聲問:“還是堅持喜歡我?”
禮汀本來鼓足勇氣打算直面這件事。
可是和他英隽的臉隔着那麽近,腦袋又嗡一聲。
她滿心覺得眼前的人真的長得太好看,在他眼潭裏掙紮,墜落,淹沒,什麽都好,是他就好。
她半晌才遲鈍地:“嗯,我喜歡你,我愛你。”
這一直是事實,長久以來都是。
但是今晚不一樣,因為滿腦子都是霍鴻羽提到的,屬于他的意大利小情人。
她逐漸提心吊膽起來。
因為忽然難過地想到,好像他從未對她說過一句,我愛你。
江衍鶴果然沒有回應這句我愛你。
他手指掠過禮汀的睫毛。
被小貓捉住手指,她放在唇邊吻了又吻,很珍惜的模樣。
那人冷白的手指被她鼻翼流瀉出的氣流碰了一下。
手上的薄繭遒勁有力,會握槍,劍道,還會格鬥,可以給她好多安全感。
但他問了和初吻那天一樣的問題。
他說,“汀汀,愛上我很有可能不會有好下場。”
江衍鶴在笑。
但禮汀卻感覺到了一種讓她心尖一顫的苦澀。
如果照祁彌的說法,哥哥來意大利很有可能是解決朱鄂的醫藥生産線的問題。
并不是要和小情人見面。
她咬着下唇,努力扼制住自己胡思亂想的心緒。
禮汀的眼簾慌亂地顫,睫毛落下密密一圈陰影:“為哥哥做什麽,我都願意。”
她撐起身,坐起來,爬到江衍鶴的身上,手指摸到眉眼的位置,安撫性地吻了他好久。
黑暗裏,那人感覺到柔軟和金屬質的釘喂到他嘴裏。
小貓在他頭頂上方,艱澀又難耐地呼吸:“給你吃,不許瞎想哦。”
游輪上有很多人,孟絲玟坐在禮汀的旁邊,看她在暑假檔上映的電影《溺幻》。
講的是一個癌症晚期的大學女生。
利用時光倒流,重新回到高三這一年的故事。
她當年一直心無旁骛地努力學習,從來沒有回過頭看一看青春裏一直陪伴着她的男孩。
男孩患有呼吸過度,沒辦法打籃球,跑一千米,成為她青春耀眼的角色。
他自卑着也注視着她。安靜的,沉默的守候。
直到再來一次,她才發現桌子抽屜裏,被當成草稿遺忘在角落裏的情書。
她有癌症,所以再重來一次的時間裏,依然拒絕着他的每一次關切。
直到她擦幹眼淚,下決心對他說,我們談一次一百天的戀愛吧。
那人不太懂,她孜孜不倦要他學會游泳的原因。
就像她也不懂,為什麽每次和他接吻後,回家就要吃一大堆的藥,來抹滅掉之前那個甜蜜的吻。
但她很清楚。
一百天以後,世界上就再也沒有她這個人存在。
直到戀愛的最後一天。
他終于明白她非要他學會游泳的原因,因為再也沒有人陪伴他變得勇敢。
兩人像所有抽幀青春片裏做作的高中生,在互相手腕上綁了一條鎖鏈。
“我們一起去看看海葵魚吧。”他說。
女生露出艱難的微笑:“好。”
海水沒過視線。
兩人相擁閉上雙眼,在湛藍色的長吻帶來的幻覺裏。
随着一段輕快的配樂,電影結束了。
沒有結局,沒有人知道他們會不會浮起來。
禮汀泣不成聲。
她想起第一天晚上。
她機關算盡,在謝策清圖片發過來的瞬間,終于呼吸性堿中毒,被他捂住口鼻,在身後一遍遍數着一二三救下她。
想起她和他在海裏相擁,學會游泳。
最後眼前出現的是,早上離開她,去莫爾塞姆的江衍鶴。
他在天色黛青中抽煙,随着天光漸亮,冷藍色鋪滿了身後的天幕。
那人的心緒漂浮,煙蒂到手指被灼燙才回神。
他倏地一笑,很愛憐地回頭看禮汀睡覺的方向,黑發被風吹起來,白襯衣裏鼓了帆。
一千個路過的朱麗葉,都會被他蠱惑到背叛自己的家族。
見她醒過來。
他懶洋洋地抓了條領帶,吻她的眼睫:“我後天才會回來,如果過敏的話,我後天陪你去科莫湖住。”
走了幾步,他忽然又想起什麽,拾起她的後頸,兇戾地吻她光滑的頸背:“不可以去看醫生,絕不能被別的男人看見你的倮.背。”
禮汀手指抓着布料喘,吻痕在白皙皮膚上紅的像花瓣:“只給哥哥看。”
對方眼神很暗,卻沒有更進一步,只說:“乖,等我。”
但禮汀不是一個在床上等他回來,做到昏天黑地的乖小孩。
在江衍鶴走後的第四個小時。
她便和一群女孩子一起,登上了來斯裏拉卡洞穴的游艇。
除她和孟絲玟以外,還有七個女孩子,個個來者不善。
今天陽光特別好。
幾個人甚至和好萊塢著名女星珍妮弗的帆船擦肩而過,遙遙隔着海,熱烈地打招呼。
珍妮弗穿着夢露在熱情似火中船員的打扮,給了她們一個大大的飛吻。
女孩子們悉數尖叫起來。
室外溫度很高,但海風很惬意。
一群人坐在甲板上打牌喝酒。
禮汀對曬太陽很抗拒,她看完電影,就進去了。
在石英和大理石做的貴賓套房裏。
她心不在焉地看着玻璃外面的海面金光,一邊喝着意大利原産的帝力天使之手的起泡甜葡萄酒。
孟絲玟拿着防曬噴霧進來找她,門被半掩上。
兩人聽到幾個女孩子一邊喝酒拍照,一邊在合唱Janice18年在紅館演唱過的《天敵》
“我笑我曾為她失控淚流,我笑我曾為你冷靜如殺手。”
“我笑我還在鬥,和無名情敵去比可愛比不怕醜。”
如果輸想輸給 些厲害對手,打輸也試過有連場劇鬥,
算吧舊男友 這低價情敵難接受,你贈我這種質素對手,侮辱我當初跟你邂逅。
她們笑聲肆意又張揚,在海風裏傳遞到很遠的地方。
清晰刺耳地鑽進禮汀的耳朵裏。
孟絲玟沉默片刻,
她嘭地關上門,替鳴不平:“汀汀,你不生氣嗎,我要不出去讓她們別唱了,明眼人都知道她們在暗喻誰吧。”
禮汀沒說話,抱着酒瓶笑,把酒杯倒進青白瓷底的杯盞裏。
“陪我喝,不要出去啦,快到斯裏蘭卡了。”
她起身給孟絲玟展示今天穿得裙子,是蒸汽朋克的鳥籠白連衣裙。
手袋有八重櫻和浮雕花卉和刺繡水晶。
她臉紅紅地問:“這個可愛嗎?”
孟絲玟不解其意,被醉醺醺的禮汀拉到身邊:“別生氣了,一起快樂。”
禮汀臉頰是微醺的紅,很勾人魂魄的模樣。
坐下來的孟絲玟心尖一悸:眼前的人,很美。
裙子是老佛爺的秋季高定。
全身戴滿Shaun leane用紅鑽切割的成套新品。
最令她們嫉妒的是,從腳踝到肩頸,都有屬于那人暧昧的紅痕。
還有一點點生氣的理由嗎?
禮汀裙擺上落上了酒漬。
“這個髒了,我給玟玟換一條裙子吧,哥哥上次發情給我撕壞了,就給我定制了好多,說我除了白色以外,也應該嘗試別的顏色。”
禮汀便換了好多好多套裙子給孟絲玟看。
她腰細頸長,宛如雪白天鵝,黑發散落下來的模樣很美。
孟絲玟拍下來,認真地發了ins。
不用怎麽p圖,稍微調整幾個濾鏡,就到脫俗的程度。
禮汀踮起腳,舒展地做了一個芭蕾的擡腿動作,青綠的裙擺散開宛如荷間精靈。
起初是沈琦涵手機震動。
她發現孟絲玟更新了動态。
因為對方在京影讀書,培訓過光影和景深,照片都很好看。
沈琦涵雖然看不上孟絲玟,卻會認真地模仿對方的構圖。
畢竟孟絲玟怎麽說都是表演出身的小明星,在網上粉絲數比她們都多。
“這件紗裙是Vera Wang的新款嗎,腰部這個緞面是她喜歡的拉長比例的公主腰。”沈琦涵把手機遞給程頤。
對方察覺到周圍的布置,眼睛裏情緒晦澀不明,帶着嫉妒:“嗯,這個拖尾應該是蕾絲Macrame,我在美國一場朋友訂婚宴上看見過這種材質。”
禮桃掀開遮陽帽,用手指搓了搓被太陽曬到刺疼的左肩:“你們在說誰?”
李絮:“我們在外面曬太陽,別人白到都快發光了,還能是誰。”
一旁的黃依歆接過手機仔仔細細端詳好久。
她忍不住感嘆道:“江衍鶴好寵她啊,好多裙子,她穿起來好美啊,我們也去看看那些裙子吧。”
封筱也想去,拉了拉身旁周思淼的衣擺:“走啊,一起去看。”
周思淼是禮銳頌的前女友。
分手後,和禮桃還是朋友。
她還是和禮桃他們玩得很好:“禮桃去,我再去。”
禮桃任由李絮給她抹防曬霜。
她怨氣難平:“這麽丢人顯眼的事,我才不去看呢。”
徐小茹是第一個按捺不住的。
她掏出自己的手機,翻完孟絲玟的ins:“你們怎麽這麽傲氣啊,我班上那些女孩子,都把孟絲玟當小女神呢,之前斬男,現在斬女,你們不去我去好了,反正我就是想和美女姐姐貼貼。”
說罷,她徑直往禮汀的貴賓室走去。
禮汀先發現在落地窗前,眼巴巴望着裏面的徐小茹。
她示意孟絲玟打開門,對方有些不解。
孟絲玟并沒有放松警惕,還對這幾個女生充滿敵意。
“你好漂亮呀。”徐小茹說:“我看到玟玟姐的照片了,我就想進來看看這些特別定制的裙子。”
“随便看。”孟絲玟沒好氣地說:“我還以為她們派你過來偵查敵情的。”
“牆上這條好看嗎?”
禮汀走過來,漂亮地像油畫裏走出來的公主,她穿着一襲蝴蝶紋的黑色彩尾裙,微醺的臉上帶着致幻的,柔美的笑意:“小茹想試試我的裙子嗎,挂在牆上的這條黑色的,碼數很大,我覺得很适合你,如果你能穿上的話,我就把花苞皺褶裙就送給你。”
到處都好美。
徐小茹這才發現,這并不是主卧,這這是禮汀的衣帽間,扔在地上的緞帶和蕾絲,可能就上萬元。
貓耳朵和貓尾巴挂在牆壁上。
可以想到這裏曾經是多麽暧昧晦暗的場地。
徐小茹害羞地垂下眼睛,她終于知道,那些女孩子嫉妒到幾乎紅了眼的原因了。
換上裙子,徐小茹家境也算富裕。
她注意到,标簽上紋着:ISSEY MIYAKE。
但這并不是春夏發布會上的任意一條,應該是私人訂制的裙子。
“你想給她們看看嗎,讓她們也可以進來選。”禮汀認真地誇她:“你穿得很好看。裙子就送你了,還有這個菱格手袋,你一起拿去吧。”
徐小茹搖搖頭:“你腰太細了,幅度也很美,她們幾個可能不太适合。”
孟絲玟:“我想她們幾個應該也沒臉穿小汀的衣服。”
她卻看見禮汀落寞地垂下眼睛,仿佛沒聽到自己這番話:“這樣呀。”
孟絲玟恨不得一把把她攬到懷裏。
然後一字一頓地告訴她,不用取悅那些女人的,你是全世界最好的女孩子。
徐小茹也愧疚不已,連連道謝:“我特別特別喜歡這條裙子,我是誇禮汀你人美身材好,千萬不要多心。”
禮汀穿着的彩蝶黑裙,讓她看起來像缤紛的鳳凰。
臉頰上微醺已經消退了一點,她蒼白地微笑起來,眼尾濕霧彌漫:“你們不要安慰我啦,我知道會有人不喜歡我。”
孟絲玟攬着她的肩,輕柔地哄着她,不斷得拍打她的背脊。
她感到心疼至極。
禮汀用細白手指撩了一下擋在眼簾前的黑發。
她眼瞳很黑,似乎沒有一點醉酒的跡象。
在沒有人看到的地方,她緩緩露出一個攝人心魄的笑容。
那能怎麽辦。
怎麽可以,不喜歡我呢。
我非要江衍鶴周圍的所有女生,喜歡我,勝過他。
徐小茹直到游艇停穩以後,才從房間裏出來。
她換上了禮汀送給她的泳裝,俏麗可愛。
在細碎的石英沙灘上。
一群女孩子下來的時候帶了浮潛裝備,和遮陽傘。
沈琦涵是個閑不住的主,露出長腿含嬌帶媚,連忙跑去和一個高大的異國男人搭讪。
幾個人在游艇上吃了帕爾巴幹酪和撒丁島烤乳豬,此刻并不餓。
程頤看見沈琦涵被一個愛爾蘭高大的白種男人攔在懷裏。
兩個人朝着海裏走去,她翻了一個白眼。
打開手機,看見留守在別墅裏的費澄聲給她叮囑:“我看見你們一群人坐禮汀的游艇出去了,拿人手軟,別欺負她啊。她可是江衍鶴的人。”
程沒好氣地把手機扔在一邊。
清冷的香味撲進她的鼻尖。
程頤看見手心裏多了一個紙條。
蒼白脆弱,卻美得攝人心魄的人。
是禮汀。
她安靜地對程頤一笑。
随即走開了。
紙條上面寫着,不要選8哦。
程頤知道今晚禮汀做了九道菜。
是福袋式的開啓方法。
每個人可以選擇一道菜作為晚飯。
但是為什麽她會單獨來提醒自己別選8呢。
難道在這幾人裏面,她覺得和自己關系最好嗎。
幾個女生不是在沙灘曬太陽,就是下了水。
只有禮汀在斯裏拉卡山洞口赤腳坐着,安安靜靜地看德文網課視頻。
孟絲玟在海裏和魚群嬉戲。
不時遠遠地看她一眼,又撲回沙灘裏。
良久她上岸,濕漉漉地找到禮汀說:“小汀,我們學浮潛吧,你不是帶了浮潛老師和救生員嗎?”
禮汀歪着頭想了想,放下平板,笑盈盈地說好。
江衍鶴不在的時候。
禮汀游泳果然很吃力,需要人帶着才能下水,很快被海浪嗆得咳嗽起來。
她學了好幾次,還是很生疏,孟絲玟和浮潛老師不厭其煩地攙扶着她。
幾人剛下到海裏。
就聽見前面海域傳來呼救聲。
短發的封簌慌張地驚呼起來:“黃依歆溺水了,來人啊,救她。”
她撲棱着水,在前方的海面狼狽地呼救。
瞧見禮汀身邊浮着的幾個游泳教練,急切地撲騰着水花:“禮汀,求你幫幫她吧,她沒穿救生衣,我一個人的力量快耗盡了,才游過來求助的。”
孟絲玟沒好氣地說:“你們在游艇上說了多少小汀的壞話,現在還要小汀的救生員和浮潛老師來救人。”
禮汀很明白在海裏溺水的難受。
她摘下面罩,微微搖頭:“這種時候別置氣了,人命關天,你們快去救她呀,別管我了,我能一個人游上去。”
孟絲玟擔憂地放開禮汀的手,眼瞧着她嗆了一口水,心疼地眼睛都急紅了:“小汀,你就是人好,你都不會游泳,還讓我們去幫他,唉——”
“別管我,玟玟,你快去幫他們,看看黃依歆有沒有上面需要,咕嚕...咳咳...”
禮汀艱難地說,随即對着遠處的封簌笑:“只能麻煩你陪我上岸了。”
封簌怔了一瞬間,游過來扶住下沉的禮汀:“小汀,對不起,剛才是我的錯。”
她懷裏的人,腰身極為纖細,搭在她手上瑟瑟發抖。
她稍微側過臉,對她輕柔地笑了。
封簌心裏五味雜陳。
她們都知道禮汀曾經經歷過海難。
她這麽害怕水,還選擇先去救她的朋友。
封簌對禮汀産生了心疼憐憫的情緒.
最後她是公主抱着,把禮汀抱上岸的。
李絮在遮陽傘下坐着,在禮桃旁邊陰陽怪氣封簌的男友力。
被封簌翻了一個白眼:“剛才黃依歆溺水的時候,你在幹嘛呢。和禮桃在這裏說這種風涼話?”
周思淼補充了一句:“我們不是沒換泳裝嗎?再說你們一個個,不是都知道禮銳頌對禮汀像瘋狗一樣,在疊翠山上捅傷男生的事嗎,怎麽都對她執迷不悟啊。”
封簌本來回身想幾句吵架,她的腳上踩到了尖利的碎石,感覺到腳心的刺痛。
兩人去游艇上換衣服。
禮汀背對着她。
封簌這才看到了她雪白脊背上的紅痕和江衍鶴烙印下的情.欲痕跡。
禮汀坐在她身邊,打開醫藥箱,夏風的熱浪和禮汀身上的清香掠過封簌的鼻翼。
“小簌,謝謝你救了我。”
禮汀很溫柔地給她上藥,叫她的名字,柔軟的手指憐惜的掠過她的皮膚,就像玫瑰花瓣一樣軟:“你呀,富有正義感,勇敢地救下朋友,值得我尊敬。”
她的呼吸缭繞過封簌的腳心,像黏膩又沁涼地一尾蛇一樣劃過。
封簌腦袋裏轟地一聲。
她知道自己完蛋了。
她的腦袋像戰争後的廢墟,硝煙彌漫,無法重建。
她不敢再看禮汀迷離又脆弱的眼神,只折磨一樣地感受到腳被人一圈一圈地包紮好。
禮汀甚至誇她:“小簌的腳真長呀,個子也好高,勻稱好看。”
封簌慌慌張張地起身,想離開這個充斥着清甜香味的地方。
她終于知道,為什麽江衍鶴也能深深地迷戀着眼前的人。
完完全全是勾人魂魄的妖精。
“我走了,我去看看黃依歆的情況。”
禮汀溫柔地在她身後誘哄。
她漂亮的眼睛攫住她:“小簌今晚選1號菜品好不好,因為是我為了感激你的救命之恩,親手為你做的菜。讓黃依歆選2號吧,死裏逃生,應該被幸運眷顧不是嗎?”
封簌沒有辦法拒絕:“我會的。”
走下樓梯的封簌。
滿腦子都是禮汀依賴地垂眸,蜷在自己懷裏的樣子。
似乎下一刻,潔白的羽翼會從她身上長出來。
她讓別人救下黃依歆的模樣,就像阿芙羅狄忒從海水浪花裏出身,皮膚雪白。
而她身上暧昧的痕跡,也是性和欲的代表女神,墜入凡間的标志。
沈琦涵今天新認識的愛爾蘭男人實在是英俊。
對方本來對她的态度不怎麽熱烈,直到對方陪她去游艇上取了香槟酒以後。
出乎意料地,男人甚至答應她共進晚餐,甚至還和她交換了WhatsApp。
意大利的夏日夜晚,直到九點以後,天幕還是幽藍色。
禮汀終于指導廚師,把九道菜準備好了。
孟絲玟,程頤,沈琦涵,黃依歆,封簌,禮桃,李絮,周思淼,還有她,一共是九個人。
禮汀很早就告訴她們。
今晚是盲盒性質,今晚的食物完全是随機的。
她把抽獎卷拿出來以後,又臨時宣布:“答應過你們要送禮物,你們知道我有很多裙子和名牌包,甚至還有千萬美元的鑽石和破千萬消費才有的金卡之類的。每種食物後面都有一件小禮物。現在號碼牌,先選第一輪吧。”
下午被她關照過的人,心尖都微微顫了一下。
難道下午她給的提示,就是附帶的禮物嗎?
禮汀看見他們神色各異:“第八和第九樣食物,是哥哥親手為我做的,有人想吃嗎,可以直接選這個。我先說,不能給其他號碼的人,吃自己的食物哦,禮物也不可以交換。”
程頤心裏有羽毛劃過。
她想起下午禮汀遞來的那張紙條。
她心裏很清楚,如果選擇了江衍鶴做的食物“8”,就不會得到鑽石和金卡之類哦的盲盒禮物。
被禮汀提醒過後,她也不執着于江衍鶴了:“我選4”
大家都抽了簽。
封簌:1
黃依歆:2
沈琦涵的異國crush選了3
程頤:4
徐小茹:5
周思淼7
禮桃:8
李絮:9
禮汀的數字是6。
她很滿意手上的卡牌是哥哥的生日月。
她拿到的時候,甚至甜甜地笑了起來。
孟絲玟沒抽簽,她從心底深處覺得,能和禮汀做朋友就是禮物。
封簌的和黃依歆的食物都營養又可口,附贈的禮物都是六十萬美元左右的手表。
黃依歆對禮汀感激涕零。
她注意到好友封簌對手上的禮物不怎麽感興趣。
封簌反而追着禮汀看,很迷戀又執着的眼神。
黃依歆提醒道:“你別想啦,人家背後的男人可是江衍鶴。”
封簌聳聳肩:“我只是想和她做個朋友。”
黃依歆看着手上的名表,笑了一下:“你最好是。”
沈琦涵和男人嘴對嘴喂完Gelato。
她感覺禮汀深谙她的心意,盲盒附屬的禮物是一個紅寶石戒指。
當晚在海灘上,男人甚至給她預演了求婚片斷。
本來在撒丁島別墅裏,她還滿腦子想要刁難禮汀。
結果到斯裏蘭卡洞穴,再也沒有比今天更愛死禮汀的時刻了。
程頤的禮物是寶萊特三千萬消費的vip金卡,她拆開禮物的時候幾乎熱淚盈眶。
雖然不是真的三千萬,只是一個資格,可以購買高定和限量款,但對于熱愛名牌的她簡直十分受用。
5號徐小茹是名牌手袋和服飾。
7號周思淼的禮物是一個價值兩百萬美元的粉色鑽石。
周思淼甚至難以置信,反複确認了很多次。
8號和9號都有可能是江衍鶴親手制作的食物。
禮桃不假思索地選了8號。
9號李絮是為了讨禮桃歡欣才選的。
食物是吐司片,甚至烤糊了。
附帶的福袋是一束香槟玫瑰。
禮桃氣急敗壞地扔了花。
孟絲玟聽霍鴻羽說過香槟玫瑰的含義。
她的眸光閃了閃,眼睛裏有些微的恨意。
她知道就是因為禮桃拿了玫瑰,禮汀才沒收到珍貴的那束花。
孟絲玟也因為這件事,為兩人之間的感情哭過,現在眼眶微微濕潤着。
遠遠的,她看見禮桃崩潰地咆哮起來:“憑什麽我的福袋這麽垃圾呀,禮汀,你玩我是吧,你是不是因為江衍鶴第一次開跑車帶我來你的花店。買的就是這種花,所以報複我?”
9號李絮也拆了福袋。
食物活色生香是burrata奶酪披薩。
李絮緩緩拆開福袋的禮物,眼珠都要瞪出來了。
這禮物不是別的東西,而是禮桃和禮銳頌,送給江衍鶴的淡水金珠。
淡水金珠的價格并不昂貴,甚至14mm左右,屬實珍貴少見。
但這個在國內市場上,并賣不出什麽價格,最多一共十多萬塊。
禮至宸把它當成無價之寶的用意。
只是因為這七顆珠子,是他曾經差點被溺斃得來的。
李絮心裏咯噔一聲。
她是外人。
不知道淡水金珠有什麽珍貴的,特別是比起周思淼價值兩百萬美元的粉鑽。
閨蜜情算什麽,就算把禮桃賣了。
她也不會給自己人民幣一千四百萬左右的鑽石啊。
再說,有了比較之後,誰稀罕這十多萬的淡水金珠呀。
憑什麽周思淼什麽都能得到?
“禮汀,我錯了,我要換一下,我不想選9號了。”李絮唯唯諾諾地說。
“不能改的,你不是很衷心地,要幫禮桃選擇9號嗎?”孟絲玟沒好氣地說。
“小汀,可以拆開6號看一下,他們錯過的是什麽嗎?”周思淼的語氣恭敬了很多。
禮汀緩緩拉開緞面的6號福袋,上面寫的禮物是蘭博基尼的冰莓粉跑車,國內價格接近四百萬。
李絮恨不得當場和禮桃斷絕關系:“早知道我就不幫她選了。”
她們終于知道,在這個島上。
禮汀才是永遠的權威。
她可以救人,可以給予人溫飽,可以讓人一秒天堂,一秒地獄。
江衍鶴的名字不好使,福袋後跟着的就是香槟玫瑰。
禮桃更是沒有一點發言權。
唯有接近禮汀,簇擁禮汀,才是活得舒服的唯一出路。
禮桃當着衆人的面,已經當場暴怒了:“李絮你這是什麽意思,你從高一認識我,現在六七年了,居然為了這點小錢和我翻臉。”
李絮心如刀割:“我家裏條件本來就沒你好,和你一起出去高消費已經很吃力了,再說,這些是小錢嗎,有本事你也給我人民幣一千四百萬的小錢啊。”
禮桃氣得渾身發抖,把香槟玫瑰摔到地上。
周思淼幸災樂禍地說:“禮桃,你怎麽不把香槟玫瑰撿起來呀,這是小汀送給你的禮物呀,這不是你自己選的嗎?”
禮桃抓起地上的香槟玫瑰,呼到周思淼的臉上:“兩百萬美元就能讓你變成舔狗,怪不得禮銳頌不要你。”
周思淼臉差點被刮花,她厲聲尖叫道:“禮桃你是不是喜歡揭人傷疤,你爸舍得給你兩百萬美元嗎,但是小汀給了我,我什麽都願意為她做。”
禮桃怨氣難平,又轉向程頤:“你也不是什麽好東西,說的金蘭姐妹,情比金堅。你和沈琦涵,一個賤一個婊,為了錢去舔她,一點尊嚴都不要,還感激涕零呢,惡心。”
程頤笑了,她站在禮汀旁邊,想到上岸就會收到三千萬vip的金卡興奮不已:“是啊,我就是惡心,有本事你也給我一張金卡啊。”
沈琦涵正沉溺在甜蜜裏,聽見程頤到處發瘋。
她不甘示弱,咬牙切齒地撂了句狠話,“你自己嫉妒得眼睛都快流血了吧,誰叫你非要選江衍鶴做的食物的。但凡你有一點腦子,就知道以小汀對他的感情,不可能把他做的任何東西給你吃,除非是壞掉的,你太蠢了,我終于發現沒有素質的對手不是她,是你。她處處周到,而且別人本來就是禮家的長女,你就是外來鸠占鵲巢的垃圾,還在這發火呢,發給誰看,我們誰的家境比你差?”
禮桃的腦袋幾乎要炸開,她趾高氣揚地指責禮汀那麽多年,現在她的所有朋友,都和她反目成仇。
她們簇擁在禮汀的身邊,追捧着她,和她講話。
禮桃覺得身邊就像爆炸過蘑菇雲的戈壁,到處都是彌漫的核輻射。
沒有人靠近她。
禮汀一句過分的話都沒說,她就這樣,被衆星捧月地包圍起來着。
遠處,游艇的燈一盞一盞地在水裏浮起來,影影卓卓。
意大利的天色徹底黑了。
禮汀身上有絨邊溫柔的幅度。
她下午溺水,所以去換了冥河水母一般的,透明的,充滿着性和薄紗的白裙。
裙擺微微顫動着,仿佛每一個觸角,都美到極致,卻帶着蜇和毒液。
但是所有人都感激她到極致,他們永遠心甘情願成為她的食物。
就算她真的因為江衍鶴送自己香槟玫瑰的事情吃醋。
他們也會想一千種理由來讓她露出淡淡的柔美的笑容。
游艇是她的,海島是她的,城堡是她的,江衍鶴是她的。
禮桃嚷嚷着禮桃的名字破口大罵:“禮汀,活該沒人喜歡你。”
禮汀躲進孟絲玟的懷裏,烏木般的黑發随着啜泣聲微微擺動:“好讨厭,她們為什麽都不喜歡我呀。”
她軟聲咬着下唇,貓咪般眼睛裏濕漉漉的,一種無辜又脆弱的語氣。
“我們都喜歡你。”
“我也喜歡。”
“小汀你今天可是救了我的命,我怎麽可能不喜歡你。”
“謝謝你送的禮物,我很滿意,以後我們就是朋友了。”
“不——”
禮桃在聲嘶力竭地最後一刻。
她絕望的,看到倒戈的人裏,有李絮的身影。
“李絮,你回來!”
那個從高中就陪她霸淩禮汀的人。
再也不是她的閨蜜了。
禮桃第一次,被衆叛親離,近乎世界末日的孤獨無依感,包圍起來。
李絮沒把淡水金珠放在眼裏,那幾顆珠子被她不屑一顧地扔開。
她現在滿心只有禮汀,渴求着禮汀給予她其他的禮物。
禮桃終于由衷地發現了一個事實。
原來禮汀一點都沒有稀罕過禮家的任何東西。
從來沒有。
禮桃引以為豪,百般炫耀的東西,就這麽一點點破碎掉了。
再也拾不起來。
就像她現在沒辦法厚着臉皮,把掉落在地上的淡水金珠撿起來一樣。
她徹底落敗,一無所有。
或者所有人,都牢牢地掌握在聖潔又帶着毒刺的冥河水母掌心。
誰能拒絕禮汀,沒有人。
可是,不夠呀。
對禮汀來說,怎麽能就此滿足呢。
還要更多更多的,完全獨占哥哥的契機才可以。
一個瘋批一個病嬌,怎麽操作都正常-.-
嗚我居然寫到早上五點四十,就沒有美少女誇我一下的嗎。
順便小鶴還不夠瘋。
以後會變本加厲。
鼠鼠我呀,今天嘔心瀝血了捏。
等我八點起床上課的時候,再檢查錯別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