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似鶴
似鶴
謝策清近期的暧昧對象蔣蝶,做完指甲,在校外一家特色私房菜館吃飯。
和她寝室的一圈女性好友,講着這幾天發生的事。
她用謝策清的錢,買很多護膚品,還給舊情人趙炜還清了網貸。
蔣蝶語氣炫耀,嗤笑着說:“謝策清知道我和趙炜的事,還是追着我跑,想開車接我去看他媽,我就吊着他,看他做到什麽程度。”
幾個女生紛紛笑起來:“蝶姐好拽,就是不能對男人太好了。”
“是啊,喂不飽的狗,才會搖尾巴,下次謝策清來找你,也讓我們坐坐上百萬的跑車呗。”
“送花又開車接送的,你別淪陷進去了啊。”
“我才不會。”蔣蝶哼道:“謝策清家裏是上面的,我反正嫁不進去,幹嘛要委屈自己。”
“我喜歡的人就趙炜一個。”她篤定道。
剛說完,她感覺有人笑了。
蔣蝶注意到,她們身後椅子上,有個穿着襯衣和黑色長裙的女生,皮膚雪白,無妝也無暇。
她桌上放着餐前檸檬溫水,桌上翻着一本書,眼底漠然,溫寧地翻着書。
她似乎只是為書中情節而笑。
和她們大張旗鼓地讨論男人,毫無關系。
蔣蝶瞥了一眼,是一本油畫封面的書,書脊上貼着京域大學圖書館的标簽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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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收回眼神,繼續和閨蜜幾人聊得熱火朝天。
蔣蝶手機振動,不經意地同意隔空投送後。
她收到了趙炜和一群不着調的社會青年吹笑氣的照片。
下面還有一行小字:“賭博欠錢,網貸賠款,全部都要女人出錢,希望你不是一廂情願。”
打扮時髦,一貫精致漂亮的蔣蝶,被人戳到了痛處。
她雖然很喜歡趙炜,但對方無賴的惡習,感到有心無力。
蔣蝶張了張嘴,塗着指甲油的手指虛攏了一下,什麽都沒說出來。
她往周圍掃視一圈,試圖尋找給她隔空投送照片的人。
周圍空蕩蕩的。
剛才坐在後面那個女生,已經離開了。
不是她敏感。
蔣蝶之所以對那本油畫封面的書印象深刻。
是因為幾天後,她在謝策清車上,看到一本同樣的油畫封面,貼着标簽貼的書。
她見書放在車門扶手下的儲物格裏,于是好奇拿起來翻了兩頁。
詹姆斯·凱恩的《郵差總按兩次鈴》。
“有人坐過副駕嗎,哪個女的放在這裏的?”她有點不悅。
謝策清回答得很快,幾乎不假思索:“誰說是女人啊,或者是動物呢,感情不是這麽非黑即白的。”
他用她說過的話嗆她。
“你學我講話。”蔣蝶翻了個白眼。
他單手開車,示意蔣蝶把書放回去,“是貓,一只我對它有救命之恩的貓。”
“你謝少爺喜歡誰,我能管得着嗎?”蔣蝶不安地換了坐姿,有了一絲危機感:“無論它是什麽,我才不會介意呢。”
蔣蝶嘴上說着不在意,可是謝策清英俊多金,對她大方,家教又好,雖然在大院長大,有點痞氣,但從不對她毛手毛腳,她怎麽可能不喜歡他呢?
謝策清看她一眼,張揚地笑道 :“你吃醋了?”
他促狹地一笑,轟油門,“吃醋就對了。”。
-
一天前。
在loofly待到淩晨三點,連續喝完一紮金湯力,謝策清還是感覺心髒一陣悶疼。
酒吧已經快接近打烊。
他還沒喝夠,坐到吧臺,對着調酒師,将幾杯加冰威士忌一飲而盡,終于醉意上頭。
他滿身酒氣,斜靠在狐朋狗友身上。
“我有病,真的,我就是喜歡那種不喜歡我,不把我放在眼裏的女人。蔣蝶上周花了我十多萬買項鏈,說在京域大會堂表演的時候戴,我眼睛都不眨地給她買了,結果我現在才知道,她拿錢給她的混混前任還貸款,自己随便拿了條碎鑽,騙我說代購拿的高價。”
謝策清一杯接着一杯地往喉嚨裏倒酒,吆喝身邊醉倒的沈鴻接着喝。
他野性十足地罵道:“為什麽,我遇不到一個對我好的女人。老子家裏有的是錢,我舅還在兩院主持會議,論身價,論長相,那個黃毛混混配和我比嗎,那個蔣蝶,虧她還是藝術系的系花。簡直有眼無珠!”
沈鴻撥開他的手,翻了個白眼:“那還不是因為你看上的女生,個個心比天高,而且你還愛搶別人的女朋友。其他小姑娘追你,你放在眼裏過?”
謝策清哈哈一笑:“男人是視覺動物,感動和感激能變成愛嗎,不能!”
酒醉得頭暈腦脹,他不知回憶想到了什麽,有一些片段清晰出現在眼前,意識變得茫然。
好像記憶裏有人應該感激他,他也很興奮地期盼對方給予他的承諾,但是當真想不起來了。
是在什麽時候呢?
謝策清搖搖晃晃地起身,摸出車鑰匙,準備離開。
“醉不死你,還喝嗎,死狗一樣。”
他一掌拍在身邊勸谏他,但比他喝得還醉的死黨身上。
“老大,饒了我吧,已經醉死了,不能再喝了。”沈鴻求饒道。
“醒醒,給你打個車,我先回去,我怕我媽身體不舒服。”
謝策清踹了沈鴻的座位一腳。
對方艱難地比出OK的手勢。
一出酒吧的門,他發現外面下了大雨。
他醉醺醺地找到自己停在路邊停的車,摁亮了車燈。
坐進去,試圖發動。
一陣醉意襲來,謝策清聽見雨敲車窗玻璃,噼裏啪啦地發出悶響。
按下啓動鍵,車還熄了火。
謝策清沒來由的一陣暴怒,狠狠捶了方向盤:“屋漏偏逢連夜雨,這亞熱帶的臨海破地兒煩死人,有事沒事都在下雨,真大爺的晦氣。”
可就是這場雨,讓他這輩子最在乎的人,再次出現在他眼前。
不知道在車裏睡了多久,他惺忪地抹着眼睛。
車窗外,隔着雨簾,有人幽靜無聲地看着他,試圖在希冀他的幫助。
那是一張白皙小巧,堪稱絕色的臉,秀直的鼻梁,淺薄漂亮的紅唇。
她穿着白色襯衣,扣子扣到最上面一個,穿着高校黑色百褶長裙,素淨清麗,襯衣已經被雨水淋濕了。
女生纖軟的掌心,妥帖安寧搭在車窗上,是一種完全信任的手勢。
謝策清打了個哈欠,摁下車窗。
可惜他是硬茬,并不是看別人小姑娘長得漂亮,就态度和善的類型。
他心情很差,對任何人充滿戒備,面露不善道:“有事嗎,沒事滾,我不是順風車。”
“你車下面,有只小貓。”女生垂着眼:“它在躲雨,你啓動的話,會死掉的。”
謝策清腦子暈乎乎的,生理性的困意讓他只想叫個代駕,不想理會任何事。
但眼前的人,實在有一種無辜的,讓他垂憐的好看。
她的長相讓他感到熟稔,好像兩人在哪裏見過一樣。
但他現在完全記不起來,究竟什麽地方見過,只憑借本能想幫助她。
他向來愛心泛濫,只當是幫助那只可憐兮兮的貓。
“你快去找吧,我不開車。”他蹙眉,妥協道。
雨勢很大,蜂擁般下墜。
謝策清困意來襲,他昏昏欲睡。
“找到了。”片刻,女生抱着一只瑟瑟發抖的白色小貓,起身敲着車窗給他示意。
接着,她把貓放進鋪上了她開衫的紙袋裏。
她輕柔地允諾:“小可憐,我把你帶到學校的愛心救助站,給你一個家好不好。”
謝策清醉眼模糊,旁觀着她的舉動。
女生在暴雨裏再擡起眼,和他小聲說謝謝。
她的聲音微弱而顫抖,眼睛都是水光。
不知道暴雨淋得眼睛過敏,還是因為哭泣,紅紅地。
她眉毛下垂,憐惜到極致,物傷其類地嘆息道:“有的貓被當成寵物精心愛護,有的貓只能翻垃圾吃。朝不保夕,唯一避雨的遮蔽物,都可能導致自己喪命。”
謝策清覺得心髒好像被人揍了一拳,他感同身受地皺起眉。
直覺到,自己不想放過眼前的人離開。
他乘着醉意,挑眉說:“上車。”
對方坐上車後。
他查戶口般盯着她看了半天:“喂,你叫什麽名字啊。”
“禮汀。”
雨勢太大,謝策清沒聽清,疑惑問:“什麽「你聽」,「我聽」的,你讓我聽什麽?”
女生把貓護在胸前。
貓咪毛發被打濕了,小小的一團,探出頭可憐兮兮地看着他。
謝策清醉醺醺,肆意地笑了:“奇怪,你和這貓一模一樣。”
他又仔細端詳了一會兒,否認道:“不是,你更像狐貍精。怎麽長得這麽漂亮,我倆見過嗎,你是不是活人啊,我不是遇到鬼了吧。”
禮汀不說話,漆黑的濕發襯托得她皮膚雪白,她安靜看着他。
謝策清解下安全帶,調換座位,說:“這貓,我救了它一命,它不會感謝我,那你得做點好事才行。我喝醉了頭暈,寰禦恒府3棟,送我回家就成,放心,我不會碰你。”
女生身體單薄,她也濕漉漉的,小心翼翼放好小貓。
系上安全帶的時候。
他聞到了她身上的花香,混雜着雨水的涼意,讓人心曠神怡的味道。
這時候,微信提示音響了。
叮咚——接連不斷。
是蔣蝶。
謝策清還沒用大腦禮完全卡機的CPU,處理清楚蔣蝶的解釋。
蔣蝶就彈了語音過來,語氣得意:“你就這麽愛我嗎謝策清?學校SNS上都是你買單了全場的酒,請人随便喝的圖片,我不就是和趙炜見了一面嗎,你醋勁這麽大啊。”
聞言,下意識的,謝策清看了一眼身邊的人。
女生恍若未聞,纖細玫紅的手指放在方向盤上,正在仔細看導航。
她身上浸透了,在用手指輕撚頭發上的水珠,很像那只蜷縮舔濕潤軟毛的小白貓。
謝策清從後座随手拿了一條他平時放在車上的幹淨毛巾,之前是為了打籃球擦汗,沒想到派上用場。
他随意扔到女生身上,接着又給小貓扔了一條。
小貓乖順地伸展了身體,再蜷縮在絨毛毛巾上,輕輕喵了一聲,舒服地眯上眼睛。
“好可愛。”謝策清想。
身邊的人也拿着毛巾在擦頭發。
車內有種讓人上瘾的花香,她舉動矜持細膩,脫俗到像仙人。
他轉過眼,不再看她。
蔣蝶聽見電話那頭沉默不語。
她笑罵:“謝策清,你啞巴了?”
謝策清稍微治愈的心情,又被氣得半死。
他惱羞成怒,低聲講電話道:“老子和你說,你別玩我,我最讨厭朝三暮四的女人了。”
蔣蝶笑聲如銀鈴,暧昧的說:“我和你因為這個事情吵架三四次了,知道你自己為什麽睡不到我嗎?你太較真了,感情的事情哪有這麽非黑即白的。”
謝策清冷哼道:“我承認我是喜歡得不到的東西,但是不完全屬于我之前,我還沒那麽急色,這是原則。”
“哎——”蔣蝶嬌媚地笑:“那你就和我耗吧,我是不會放下高中就保護我的炜哥的。”
“你別激怒我。”謝策清狠狠摔了手機,手機敲在車內毛氈上,發出一陣悶響。
他坐在副駕,氣憤地咬着食指骨節,一副急躁的,找不到地方發洩的模樣。
剩下的一段路,雨聲淅淅瀝瀝。
車內的兩人一直沉默,只剩下雨刮器在不停動作。
快駛到寰禦恒府。最後一個紅綠燈,紅燈漫長,車停了下來。
謝策清依舊怨恨難平,狠狠磨着牙。
身邊坐在駕駛座上的女生,看了他一眼。
緩緩露出一個極淡的笑容:“別生氣呀,憤怒要用在對方心疼的地方。”
她凝視着他,似是蠱惑:“謝策清,你想永遠得到蔣蝶嗎,我有辦法。”
她說:“你只要答應我一個,很小的要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