杏巷命案

第13章 百感交集

百感交集

作者提示:本章為葉輕舟的訴苦，非常壓抑！可跳過本章，本章內容概括在作者有話說。

————正文————

20……04……16

葉朝辭默念手機密碼。

诶？

輸入的動作一頓。

不就是兩年前的今天嗎？

這一天對葉輕舟很特別嗎？

在此之前兩人就成為朋友了。

可是她怎麽對這一天沒印象？

手機解鎖。

鎖屏和桌面壁紙都是藍紫色的風景圖。

葉朝辭迅速掃過一個個應用。

點開vx-收藏

最上面那一條時間是今天00:50。“給朝辭……”

葉朝辭嘆氣，6點多就要起床上學，舟兒這麽晚還沒睡啊。

她打算一口氣翻到底部，按照時間順序看。

不得不說，相當長。

一開始，和許多普通的女孩子一樣，收藏了不少好看的壁紙。

後來就……

“20年4月16日:在黑暗中孤獨到自己和自己說話？聽起來有點可悲和瘋”

“今晚尖叫，哭了半小時，喉嚨好痛，上半身探出窗外冷靜一下，爸爸為了防止我跳樓上半身直接壓在我身上，一不小心膝蓋踢了他後背，心疼我爸三分鐘，真的挺愧疚的。……如果我死了，就不會吵到全家、以及傷到父親了吧？”

“哪怕我心裏難受的要哭、用力跺腳，家長也只會關心我對四周帶來了什麽傷害，呵，我為什麽要指望他們的理解？還不夠嗎……信任，受傷，信任，受傷……沒有希望就不會失望。對他們抱有期望，這倒是我的過錯了。……怕是我跳樓了，他們都要嫌棄我高空抛物吧？”

“家裏買了薯片！還是最喜歡的口味！直接吃了一半。”

“然後大半夜肚子疼到懷疑人生。QAQ”

“哭的理由忘記了，只記得今天三小時內哭了四次，說了二十多次‘救救我’，十次‘去死’，三次‘求求你去死好不好’，還離家在小區門口和門衛大爺待了一會兒。……家長在家門口等我，真的很感動。可是我又要對家長抱有期望了嗎？還是不要了，打碎信任真的很難過啊。”

“哦，還編了一小段旋律，歌詞兩句，‘help me，save me”

“我知道我想要被拯救，然後我觀察了一遍身邊所有人，以為誰有可能救我，然後又對誰失望。”

“人，真的是很讨厭的東西”

“家裏新買的綠豆糕好好吃！手感也軟，一口下去超滿足！”

“做了個夢，放學後教室裏這有我和另一個人，ta等我清好書包一起回家，還挺溫馨的？所以說，我有可能被拯救嗎？”

“拿一個夢中人當救贖，凡是夢到不記得姓名的人就說是那個人，我真的瘋的可以。”

“我真的瘋了。”

“是不正常的，不能夠被接納的。”

“所以我活該被當怪物看待嗎？”

“可怕的是，同學說他們把我當怪物，而我卻毫不猶豫的平靜回答‘那又如何，我本就是如此的輕賤’。”

“原來我是這樣看待自己的”

“或許那天發瘋時，‘求你去死’的‘你’就是我自己吧？也是呢，死了就不會反複掙紮。”

“至于那段旋律的‘save me’？可能是‘保存我’吧？把我留在心裏，然後我離開……這個該死的……”

“純音樂yyds！又聽到river flows in you 了，爺青回！完整版中間的一段旋律，安寧祥和，真的太棒了！”

“太陽穴，耳，鼻，喉，胸口的骨頭，腹部，小腿……我身上有完全健康的地方嗎？”

“已經能習慣疼痛了……哪怕頭暈，腹痛也能正常課上答題。”

“痛一點，課上就不會睡着了，頭也清醒一些，我或許要感激疼痛。”

“感激？哈，我果然是瘋了”

“當眼睛完全不痛的時候，我甚至要質疑眼睛是否存在，所以，還是痛吧。”

“難受了這麽久，我居然還活着啊。看來自殺确實不是适合我的死法。”

“失眠太嚴重了，我要不要學個武功，試着把自己敲暈？”

“為什麽家長不允許我用藥！失眠真的很讨厭啊！”

“我恨，別人無法體會到我的難受哪怕一部分。”

“讀者的文章太絕了！簡直就像什麽東西在你內心最柔軟的地方一戳——我的眼淚不值錢。果然比起意林我更喜歡讀者。”

“和家裏人吵架了”

“長輩只會委屈我，因為另一個人是家長”

“非要我自殘，手臂流血，才肯好好聽我說嗎？聽我說好不好……”

“不，不行……”

“我說過自殺不是适合我的死法，但現在我都恨說這句話的自己。”

“于是我拿起剪刀，抵在胸口……可是那裏有着為我跳動的心髒。”

“所以放下剪刀”

“又鬼使神差的，想要對着手臂狠狠刺下去。向上挑？向下刺？該用怎樣的角度，怎樣的力道？可是這麽做了又要如何面對家長？他們會……”

“于是，我像給果蔬削皮一樣，去挑手臂邊緣。好吧，并不過瘾。之後拿了一把邊緣較為尖銳的梳子，十分合适，于是我用力在自己手上留下痕跡——疼痛确實能讓人清醒，哈哈哈。”

“三月底，我愛上了花草，小動物，天空的顏色”

“痛啊，只是生理上的，真的讓人恐懼到流淚。但是這感嘆又像是敷衍和漫不經心，也許是麻木吧？”

“我錯了，我再也不嫌棄跳樓頭朝下了。”

随着葉輕舟的描述，葉朝辭的內心仿佛随舟兒陷入絕望與痛苦，想想好好歇一下。

想到舟兒經歷了那麽多痛苦，她就好心疼。

承受的太多了。

雖然生活中有一些美好的，可痛苦的實在太多了。

忽然間，葉朝辭好像能理解她跳樓這個決定了。

或許……葉輕舟真的不會後悔吧？

也許她死了對她更好了呢？

很快就翻到最後一條消息

“給朝辭：非常感謝你能看到這裏，相信你已經明白我苦苦堅持了多久。我确實很累了。”

”跳樓是我最理想的死法，盛大、孤獨又不沉默，我已經盤算今天很久了。”

“我說過，生活中有痛苦，也有歡樂，只是某個時候會把其中之一格外放大而已。”

“但我真的，想做出這個決定，讓他們看到我如此痛苦，也為我二十多個月的掙紮畫上句號。”

“我承認，哪怕死了，我也想被理解。”

“可笑嗎？我大概是最沒資格說這句話的。因為我太自私。”

“但是當中跳樓确實有點危害大家心理健康。”

“我還是說聲，對不起，雖然我不求原諒。”

原諒舟兒嗎？

活着說，她錯了嗎？

……葉朝辭不知道。

無法對一個受害者批評

更何況，了解了舟兒的痛苦和掙紮，站在她的視角這麽長時間，她已經沒法迅速回到“目睹死亡現場”的角度。

自己現在到底是什麽心情呢？

心疼有，替舟兒絕望有，解脫有，作為被她傷害者的憤怒也有。

或許，她最後會對舟兒說

“我接受你的道歉。可我不會原諒。”

葉朝辭握緊了手機。

“失眠了那麽久，你好好睡一覺吧，如果能做美夢就更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