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發火
發火
那面盆是銅制的,摔在地上發出巨大的響聲,一下驚床上的人驚醒。
“打雷了?”
沈妙迷迷蒙蒙睜開眼睛,一偏頭就看到了一臉鐵青的晉王。
“王爺?您怎麽來了?”
呵,她這意思是本王不該來?打攪她們了?
晉王的臉色越發黑了。
沈妙睡意立即醒了大半,開始琢磨王爺發火的原因。
而白露早就爬下床,跪在邊上,不敢吭聲。
沈妙先是披上外衣,給晉王倒了一杯蜂蜜水,“可是誰惹了王爺,叫您生了這般大的火氣?”
沈妙到晉王身後,輕輕地給他捏肩:“有了氣您一定要及時發出來,不然憋在心裏頭對身體不好。”
這最後一句話總算安慰到晉王,叫他平息了怒火。
他轉過身,又把眼神掃向白露。
其意不言而喻,這丫頭就是惹我生氣的人。
白露怎麽就惹了王爺生氣?
沈妙想不通,不過這會兒也只能順毛摸,“既然是白露這丫頭惹了王爺生氣,那我之後定要好生教訓她,眼下就不要讓她再呆在這氣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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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露被這話吓得瑟瑟發抖,擡頭望着沈妙時兩眼淚汪汪的。
沈妙沖她使了使眼色。
先下去吧,留在這兒才是坐在火藥桶上呢。
打發她出去了,沈妙才坐下,“王爺說說吧,那丫頭怎麽就讓您心頭不暢快了?”
晉王指了指床,“你怎麽能讓她跟你睡在這一塊?那我該睡哪?”
沈妙:就這?
王爺居然因為白露占了他的位置而生氣,難道他才是真正的醋壇子。
沈妙想笑,不過忍住了。
“王爺,瞧您說的,整座王府都是您的,您來了這床上的位置自然是您的。”
晉王搖頭,“不行,本王不在,你也不能讓那丫頭爬床。”
爬床?
原來晉王在意的是這個。
“王爺,可我夜裏冷哎,有個人睡在邊上才暖和。難道您忍心看我凍着?”
當然不忍,但也不能讓別的女人爬床啊。
小時候晉王還住在宮裏,有時就會看到兩個女人特別親密的在一塊。那時他還不懂事,等後來見多識廣後,才知道原來女人之間也有那種不可言說的情愫,尤其是在後院寂寥的女人之中居多。
他是絕對不會允許這種事出現在自己府邸的。
晉王想了想道:“這樣,以後天冷的時候,本王只要沒事就會到這邊來,絕不讓你夜裏凍着。”
打死沈妙都猜不到晉王此刻的心思,但這不耽誤她得到了晉王的承諾,大約就是冬天她基本可以專房獨寵了。
她親了親晉王的額頭,感激道:“王爺真是疼我。”
“那妙妙能不能答應我一件事?”
“王爺請說。”
說歸說,但能不能辦到就是另一回事了。沈妙心想。
“把床上的東西都換了吧。”
晉王覺得床上的床單被褥都被白露那丫頭睡過,心裏膈應得很。
這不算什麽事兒,沈妙果斷叫秋分和白露進來換了。
上了床,把沈妙攬進懷裏,晉王才覺得踏實。
只是沒過多久,先前壓在心裏煩躁的事兒又冒出頭了。
只聽他長籲短嘆不停,鬧得沈妙也睡不着了。
“王爺,可還有什麽煩心事?”
“擾着你了?”
“王爺不妨跟妙妙說說,萬一妙妙能給你出出主意呢。”
晉王倒不覺得一個後院女子能解決國家大事,但他今日确實為此費了太多心思,聽了太多的陳詞濫調,不如就聽聽懷中小女人的看法。
“妙妙,假如咱們府隔壁的鄰居都是一群又懶又窮的混子,眼看着快要過年了,他們沒得吃喝的東西,就來咱們府上偷搶。你會怎麽辦?”
“當然是抓住他們送去官府啊。”
“沒有官員。”
“怎麽會沒有官員呢?”等等,沈妙察覺到不對勁,也許根本不是什麽王府鄰居,而是什麽政敵,晉王不好直說,便打了一個比喻。
沈妙将大盛朝和周邊幾個小部落對比一下,越發覺得就是這麽一回事。
“既然沒有官員,那就只能靠自己的拳頭了,把他們打服,打到他們不敢再來偷偷摸摸。”
晉王滿是愛戀的摸摸她的頭發,不愧是他喜歡的人,這脾氣對他的胃口。
“可是你家裏人不允許你打,說他們人多勢衆,打他們浪費財力人力。”
喲,看來是朝堂內部有人反對。八成是文官。
沈妙問他,“那王爺的家裏人打算怎麽處理他們?”
“他們說不如化幹戈為玉帛,叫我派人去那幾家鄰居家裏送糧食冬衣,幫助他們過冬。這樣不僅能解決紛争,還能宣揚我的好名聲。”
“呵”
聽出晉王語氣裏的微妙和不贊許之意,沈妙也就不遮掩自己的态度,當即笑了出來。
“妙妙為何發笑?”
“妾笑他們傻。”
晉王不解,“傻?何出此言?”
他雖然不贊同這群人的看法,可這些人都是經過數十年的寒窗苦讀,考中了進士,宦海沉浮數年,才站到了朝堂上,豈會是傻人?
“妾不是說他們腦子有問題,只是覺得他們太天真,短視愚蠢。他們以為自己送東西出去是彰顯自己的恩德?豈不知在那狼子眼裏是畏懼,指不定他們心中還會說"瞧瞧那些人多傻,我不過吓一吓,他們就立馬送上供奉來讨好我。
不知王爺可聽過一個詞,叫姑息養奸。所謂江山易改本性難移,我們今兒送他食物幫着他過了寒冬,待他渡過難關,積蓄了實力,再次卷土重來,只會比先前搶走的財物更多,屠殺的人更多。這是誰造成的?是我們的縱容。”
“今日割五城,明日割十城,然後得一夕安寝。[1]可地終有時,人之欲,無盡也。”
晉王怔怔的說不出話,這番理論他從未聽過,此刻只覺得醍醐灌頂。
這話說得太好了,簡直一針見血。
他立即下了床,去書案前,提筆下字。
這位主不睡,沈妙如何敢撂他不管,也跟着下床去磨墨。
這會兒晉王正文思如泉湧,下筆有如神助,也顧不得什麽女子不得幹政、偷窺機要的規矩了。
他這一寫就是洋洋灑灑幾千字,沈妙都打了好幾個呵欠,晉王才擱筆。
“困了吧?”
晉王收好折子,把沈妙抱回床上。
大約過了一個時辰的樣子,晉王就醒了。
早上興致高,他還強拉着沈妙折騰了一回,然後叫了水,才神清氣爽的上朝去。
[1] 引用過秦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