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舊事重提
舊事重提
周意沉默着看着會議室裏坐在自己對面的媽媽,捧着水杯,一時有些恍然。
果然還是低估了他們的決心嗎?這麽窮追不舍,才過去一個晚上,她就找到了雜志社。
杜麗挑剔地瞧了一眼面前的茶水,并沒有動手,看着周意笑了笑,從包裏掏出一沓照片,緩緩地推倒她面前。
“老爺子昨天已經發話了,你要是還認這個姓,趕緊結婚。你要是實在不喜歡張瀚宇也無所謂,我這裏還是不少照片。你挑一個看得過去的,什麽時候一起吃個飯,趁早定下來,省得連帶着我和你爸在老爺子面前沒臉。”
也許是被老爺子罵過了,杜麗今天的态度出奇的好,只是說出口的話卻不是那麽順耳。
“你要一直拖着我也沒辦法,你該知道老爺子的性格的,不要等着他來幫你做決定。”
周意靜靜地聽着媽媽的話,思緒卻不禁飛到了昨天夜裏,也有這麽一個人,說要和她在一起,但是她卻拒絕了。
許是察覺到了周意的走神,杜麗不耐煩地敲了敲桌面,眉頭輕蹙。
“我不想結婚。”周意喝了一口半溫的茶水,感覺到溫熱的液體像是流便了全身,驅走了心底的寒意。
杜麗仿佛聽到了一個笑話,上下打量了周意幾眼,毫不留情地戳着她的傷疤,将沒有完全愈合的傷口.暴露在空氣中,還像是不過瘾似的,又灑上了一把鹽。
“你該知道你說的這些完全沒有意義。從你因為……從一年前開始,你就丢了周家的臉,老爺子維護了一輩子的好名聲都被你弄沒了。老爺子為什麽要搬離住了幾十年的老房子?無非是不想面對那群知根知底的老熟人。他現在還願意管着你,只是因為你身上流着周家的血。”
她冷冷得說着,又像是想起了什麽難堪的事情,眼神陰郁了不少,停頓了一下便直接跳過了。
周意只覺得麻木,一群有些最親密血緣關系本該相信支持她的家人,質疑她,放棄她,無視她,最後反倒做出一副受害者的模樣。
“我有男朋友!”
這話說出口她只是覺得自己臉疼,明明昨晚上還那麽堅決地拒絕紀臨墨的心意,今天卻又可恥地把他當做擋箭牌。
杜麗聽了只是輕哼一聲,一副輕蔑的樣子:“那個醫生?你不會真以為我看不出來你倆只是做戲?再說了,你覺得你有什麽資本能讓他看上你?和周家人如出一轍的臉?周家給你找的工作?還是你別具一格的人生經歷?!”
“別具一格”四個字被她加重音量地說出,仿佛是提到了什麽惡心的東西。
周意強忍着心中翻騰的情緒,努力地把眼淚逼回去,表情嚴肅,說出的話卻擲地有聲,一字一句地申明道:“我再說一次!我沒做那些事!媽媽!”
這一句話仿佛耗盡了她全部的力氣,她說完,便轉身走出了會議室,一步一步,走得極緩慢,卻又堅定無比。
即使前路無比艱難坎坷,她也會一直走下去,直到證明自己的清白。
出了會議室的門她沒有直接回辦公桌,而是拐進了衛生間,這幅狼狽的樣子回去,被姜粒看到,少不得又得幫着她和媽媽一頓吵。
她只慶幸,雜志社的會議室隔音效果很好,今天她們在裏面說的所有話,都沒有被其他人聽去,徒惹麻煩。
她用冷水撲到臉上,又輕輕拍了一會兒眼睛,等到眼眶周圍的紅色不是那麽明顯,她才對着鏡子練習着擺出一副不是那麽刻意的笑臉,走了回去。
路過會議室門口的時候,她看到媽媽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離開了,但是她帶來的那些照片還放在桌上,她猶豫片刻,還是走了進去,将照片都收好。
姜粒看到她回到原位,偷偷地避開主管,伸出半個腦袋後,眼神中有些顯而易見的擔心。
周意随手将那些照片放到包裏,朝她笑了笑,輕輕地搖了搖頭,示意自己沒事兒。
姜粒明顯不相信,只是現在是上班時間,她也不好明目張膽地拉着她說話,只好多看了她幾眼,帶着幾分不情願地坐回了位置。
忽然又像是想起什麽似的,就要和周意說一聲,主管的眼神就像機關槍一樣掃射了過來,吓得她趕緊裝作認真審稿的模樣,不敢再做小動作。
然而這一耽誤,直到下班,她也沒有再想起要告訴周意昨天晚上那回事兒。
冬天,她們雜志社的下班時間是五點半,不過因為周意和姜粒兩個人回家的方向完全相反,也沒有一起走的習慣。
周意獨自往雜志社所在的辦公樓外走,卻看到門口停着一輛再熟悉不過的車。
她有些猶豫要不要上前,車裏的人已經先打開車門,一步一步朝着她走來。
周意傻傻地愣在原地,已經忘了要怎麽反應,等着他走近,拉着她,坐上了車,想到自己剛剛做的決定,她并沒有說什麽反對的話。
姜粒一出來就看到這幅景象,不禁笑出了聲,看來她的選擇沒有錯。
“要去吃飯嗎?”紀臨墨無比自然地問道,仿若昨晚的事情并沒有發生過。
她點點頭,他也不再說話,明明很沉默,氣氛卻一點都不顯得尴尬。
這次紀臨墨帶她來的是一家以酸甜口味出名的飯店。
周意明明是個土生土長的北方人,可口味卻是南方口味,嗜甜辣忌,這一處選擇顯然很得她歡心。
雖然奇怪他怎麽那麽清楚自己的口味,但是沒來得及糾結太久,她的注意力就被一道接一道的美食給吸引住了。
糖醋排骨,菠蘿咕咾肉,藍莓山藥,紅酒雪梨
外加一份濃稠鮮美的西湖牛肉羹,每一樣都刺激着她的嗅覺和味蕾,引得人食指大動。
秉着食不言寝不語的原則,兩個人沉默着,并沒有太多的交談,周意倒是吃得很滿意,紀臨墨卻很少動筷子,只是偶爾給她夾點東西,其餘時間便是吃一點飯,喝幾口湯。
久而久之,周意也看出來了,這些菜應該是不合他的口味,張了張嘴想說些什麽,卻不知道從何說起,只好當做什麽都沒發現的樣子,只是悄悄地把湯往他那邊推了推。
然而一向敏銳的紀臨墨這次卻沒注意到這個細節。
飯畢,周意端着店裏免費送的茶水,一口一口地輕嘬着,将整個杯子都捧在手心裏,仿佛是希望借着茶水的溫度給自己勇氣和力量。
“你,昨天的話還作數嗎?”又是一口熱水下肚,她深呼吸了一口氣,才問出了這個想了一路的問題。
紀臨墨完全沒料到她會說這個,當即愣在了原地,臉上的表情也有些傻氣。
片刻,才找回了自我,笑得讓人感覺到春暖花開,直視着她,緩慢卻又認真地回答道:“一直算數。”
即使知道她的回答十有八.九是這個,但當真的聽到他這麽說的時候,她還是松了一大口氣,然而,不過瞬間,整顆心又高高提了起來。
“如果,我說,我們直接領證呢?”
她仿佛很緊張,手指無意識地揪着桌上的臺布,眼睛裏有些顯而易見的慌亂。
她也知道自己的要求有些荒謬,無論放在哪個人身上想必都不會理解,才如此這般無措。
可是總算是問出來了,不管他的回答是什麽,她應該也不會後悔了。
這個問題像是很難回答,紀臨墨聽了并沒有立刻說話,沉默了很久很久,久到她已經不抱希望了,他才開了口。
“那,我們明天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