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蟾宮折桂(一更)
蟾宮折桂(一更)
金桂紅毯暨頒獎禮只剩三個小時就要開始,虞幼琳在酒店走廊外面,依然是心焦如焚。
這次BV的高定,她為江雪荷選了一件西裝樣式的,下裝有燕尾式的裙擺,從背後看足夠隆重,領口也開得矜持而美,露膚度又足夠高,足以吸睛。
江雪荷得知她有做特殊設計的想法,特地體貼地去問品牌方能不能買下這件禮服,品牌直接說當作禮物了。
她就放開手腳,把一邊袖子也做了特殊剪裁,按理來說已經是足夠漂亮特別,可虞幼琳就是覺得還不夠。
還遠遠地不夠。
一定還能有更完美,更奪目的修改可以做,只不過到底要怎麽做呢?
虞幼琳思緒紛亂不定,再過一個小時就要坐車去現場,留給她的時間已經不多了。
她在走廊上來來回回地走了好幾圈,終于回到酒店房間。
白寄凊和許聽南也都在這兒,她的化妝師和造型師都是個人專用,還是業內前輩,自己的團隊成員都比較年輕,機會難得,這會兒都圍着問些問題。
江雪荷正坐在沙發上,認真地聽別人說話。白寄凊沒坐,在江雪荷對面,半倚着桌子站着,更顯得身段窈窕。
白寄凊相貌美豔,身材曼妙,禮服是最容易做的,放心大膽地設計,放心大膽地出格。本身容光太盛,不需衣服襯托,反而是她在凸顯衣服。
江雪荷不一樣,溫和矜持的美人,需得衣服來陪襯一二,天生平和的氣質,也不可能像白寄凊那樣鋒芒畢露。
但也正因為此,江雪荷需要一些“豔”的巧思。
桌上擺着個新買的花瓶,因為白寄凊來的時候帶了一束花,江雪荷珍惜得不得了,特地讓人趕緊買了個花瓶,盛上清水,想要保存這一束美麗。
虞幼琳心思這時已經不在白寄凊為何帶花的疑惑和吃驚上了,她全神貫注地望着這束花,應該是出自高端花店,花朵的排布極其講究,錯落飽滿。
雪白的水仙百合,鮮粉色的新娘花,還有明黃的和風玫瑰交相輝映,中間和邊緣斜插着楓葉色的雪柳,枝條優美蜿蜒,簡直素雅出了一種淡淡的豔麗。
桂花不也正是如此嗎,枝條美麗,兼之花朵繁盛,香飄十裏。
虞幼琳“啊”了一聲,快步走到江雪荷面前,猛然想到上次的三彩獎,江雪荷不也是穿了一條玉蘭刺繡的長裙,與花相關嗎?
江雪荷不明所以地看向她,見她又快步走到化妝師韓思悅的包前面,韓思悅是她們團隊的,以前會接各種小活,虞幼琳知道她包裏一定會有油彩。
“姐姐,”她急迫地說,“我再給你做點修改吧。”
江雪荷顯然沒跟上節奏,茫然地說:“好……啊,要做什麽修改?”
“桂花。”虞幼琳說,她指了指江雪荷身上的衣服,“從腰側的位置,畫桂花枝,一直延伸到胸口。”
她目光不由自主地定到了江雪荷胸前,那裏是一個奢侈珠寶品牌提供的項鏈,一只燦金包邊,貝母制成的蝴蝶吊墜。
蝴蝶落在桂花上。她心想。
“這樣不好吧。”江雪荷為難地想要否決,“這次是金桂獎,如果畫桂花,暗示性也太強,到時候很容易下不來臺的。”
虞幼琳正是存着相關性的心思,想讓江雪荷出彩奪目,不過她沒想這麽細,一時之間也有點愣住了。
“沒事。”白寄凊開口了,她笑吟吟地望着江雪荷,“讓她畫吧,一定很漂亮。”
江雪荷欲言又止,白寄凊語氣這樣篤定,讓她一時間也拿不定主意了,她真不是那種出格的性格。
白寄凊确實篤定,誠然發展到現在,國內電影三大獎的口碑均可,歷來評斷也算公平(當然也鬧出過內幕事件),但不可否認的是,各大獎的審美偏好是完全不同的。
關于票房水準和藝術水平如何平衡自不用說,随着三彩越來越重視藝術水準,桓表越來越偏向主旋律大作,金桂還是走中庸之道,更加青睐票房成績和水準同樣突出的現實主義電影。
并且金桂還有一個不太算秘密的最佳女演員評選愛好——偏愛青衣型角色。
這也是她當年堅持一定要拿下《守望春秋》女主的原因。
“畫吧。”白寄凊一錘定音,“雪荷,讓她畫吧。”
江雪荷對白寄凊無條件的信任,也知道這種設計一定會相當出彩,不過她還是略微猶豫,站起身來:“畫嗎?”
虞幼琳知道這就是同意的意思了,她挑出褐色和金色的油彩,往裏又撒了一把金粉,拿着細刷的手都在發抖。
做服裝設計的哪會不會畫畫,可她緊張得幾乎在快立冬時節汗流浃背了。
其他人也都圍過來看,等到第一筆畫上去,虞幼琳的心緒就定了。
她畫的不是寫實桂花,有些寫意風格,因為用的是最小最細的筆刷,筆鋒精細流暢。做了藝術加工,枝條迤逦,花朵一筆點就,真是洋洋灑灑,所到之處,一片金色爛漫。
畫到胸口時,她仔細地将枝條和衣服上的接軌,這次的桂花畫得細致了,四片花瓣,風姿致致,正好落在吊墜之下,果然是一個蝴蝶栖息的姿态。
等收了筆,她才後知後覺地臉紅了。
江雪荷也挺不好意思,倒是白寄凊在旁邊含笑道:“怎麽不點上花蕊?桂花是黃蕊,不過你就點上紅色的。”
“一顆真心,”白寄凊說,“當然要用紅蕊點上才行。”
直到坐到了金桂頒獎現場,江雪荷心裏還是有些忐忑。
她對自己拿獎不抱什麽信心,這是一種在演藝圈混跡多年的處事信條——沒有希望,自然沒有失望。
現在她最主要的是有些擔心,這種桂花彩繪,說不好會引來一些嘲笑或是惡意猜測。
白寄凊不慌不忙,老神在在地握着江雪荷的手,這次《自白》劇組參加,特意将她們同組的演員安排到了一起。
她一邊想着到時候要怎麽幫江雪荷慶祝,一邊心已經飄到了夏威夷,都不敢想到時候會有多幸福!
那可是有江雪荷在的四季酒店和茂宜島!
她這邊心情愉快,江雪荷那邊可真是煎熬。
這個桂花油彩美則美矣,可也是真讓她瞻前顧後。
說是沒什麽期待,但要說一點希冀也沒有,那又怎麽可能呢?
演了這麽多年的戲,對自己的演技也有一些自知之明,可還是很期待能得到獎項的認可和青睐。
不過對于自己是否有足夠的競争力這件事,江雪荷持懷疑态度。
畢竟自己身邊就坐着一個有力競争者呢。白寄凊在《自白》裏的演技,絕對不會比自己差。
她反握着白寄凊的手,壓軸四獎是最佳女主,最佳男主,最佳導演和最佳影片。
最佳女主作為第一個大獎,頒獎嘉賓是去年的影帝邵駿和主持嘉賓楊清韻,這位小夜莺也是去年金桂紅毯的主持。
江雪荷維持着表情的紋絲不動,感到自己的手心正緩緩地沁出汗珠。白寄凊唇邊帶笑,低聲道:“放心。”
這兩字的分量極重,雖然江雪荷不知道白寄凊讓她把心放在何處,可是她确實略略寧定了下來。
大屏幕上依次播放過五個人的提名,鏡頭轉到她們的臉上,只有白寄凊含笑,毫不遮掩的,仿佛是特別的期待。
楊清韻拆開信封,她看到卡片上的名字,十分清脆悅耳地說:“這位可以說是情理之中——意料也比較之中了。”
這措辭一出,別說是在場的這些人,觀看直播的觀衆也都在想:“不會是大熱門的白寄凊和前年的桓表影後劉葳葳了。”
邵駿接過卡片:“我覺得用一個詞形容這位很好,那就是‘厚積薄發’。”
江雪荷情不自禁地攥緊白寄凊的手,剎那之間,她感覺額頭上盈滿了汗水,一滴滴地直往下淌,墜得她睫毛沉重,眼睛發痛。
白寄凊有力地反握住了她,又輕聲說了一句:“放心。”
“第三十三屆金桂獎最佳女演員得主是,”邵駿故意停頓了一下,
“江雪荷,
《自白》。”
後半句話幾乎被掌聲淹沒,江雪荷站起身來,腦海裏還是一片空白,白寄凊已經搶先擁抱住了她。
江雪荷和趙霜濃,身邊的其他演員一一握手,在楊清韻念的評委會評語的背景聲中走上臺。她一句都沒聽清,只覺得這條路太長了,她走了十三年,才終于走到。
楊清韻和邵駿把獎杯和證書交給她,楊清韻還打趣道:“今天雪荷姐的衣服,正适合金桂啊。”
臺上的燈光一打下來,映得衣服和胸口上的油彩桂花金光奪目,一點紅蕊爛漫多姿。
江雪荷有點局促地說:“嗯……是造型師的一點巧思。”
她站在話筒前,竟一時之間不知道從何說起。
有太多想說了的,很多時候她會在入睡前做白日夢,夢到自己如果拿影後該說什麽。
《長夜》兩座視後的時候,她意氣風發,想着之後一定會更好,充滿了對自己的展望,時過境遷,她已經不再是那種心情了。
白日夢裏她想自己一定要很驕傲,要辭藻華麗,長長地說一篇讓人印象深刻的感謝詞。
不過現在她決定不那樣做,也不需要那樣做。
江雪荷挨個感謝了趙霜濃導演,各個部門的工作人員,所有為《自白》付出努力的人,還有默默愛自己,支持自己的父母和朋友。
然後她說:“我尤其感謝的,是我在《自白》裏的搭檔白寄凊,這部電影的自白不是一個人的,是我們兩個人的,我很感謝,如果沒有她的配合和幫助,我今天是不會拿到這個獎的。”
“這座獎杯對我有很重大的意義,”江雪荷說,“我很榮幸,能得到這樣的肯定。這是對我莫大的鼓勵,往後我也會繼續努力,希望能帶來更多、更好的作品。”
她遙遙地望下去,白寄凊隔着黑壓壓的人群,也望着她。她看不清白寄凊的神情,但料想到對方,一定是在笑。
#江雪荷實至名歸
#恭喜江雪荷第一個金桂影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