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旁觀者
旁觀者
今天主要是拍的是文子佳個人的戲份,白寄凊一大早就很悠閑,不知道從哪淘換來之前的道具望遠鏡,像模像樣的一會舉着看一下。
她終于被凍得不穿大衣了,早早地捂上厚羽絨服,蜷在椅子上。
許聽南和鄭滢畢竟都是年輕人,劇組又無聊,她倆天天見,自然成了打鬥地主的普通朋友。鄭滢向許聽南打了個招呼,江雪荷總不能裝作視而不見,也向白寄凊點了點頭。
白寄凊舉着望遠鏡朝她揮了一揮,又放到眼睛前,不知道在看什麽了。
江雪荷也冷,所以她走得很快,三步作兩步到趙霜濃面前,趙霜濃一樣雷厲風行,看女主角到位,直接開始走戲、碼位,正式開拍。
演江雪荷丈夫的男演員也是挺有名氣的一位,個子不高,長相溫和,主動跟她握了握手。攝像機一打開,他的表情立刻變得生動起來:“你怎麽回來了,都沒打聲招呼。”
文子佳淡淡地微笑道:“回自己家還要報備?還是你在幹什麽見不得人的事?”
“怎麽會。”丈夫看起來由衷地高興,竟然顯得有點手足無措起來,“什麽都沒準備,我去買菜去。”說着,就站起身要拿鑰匙。
鄭滢說的沒錯,文子佳的丈夫從方方面面來看都是小丈夫,從家外到家裏都比較無能,所以他非常敏感。
他更加沒有想到文子佳忽然緊緊地擁抱住了他。“怎麽了?”他連忙問道,“是案子遇到困難了嗎?”文子佳并不回答,只蹙着眉頭,仿佛始終在默默思索。
她不是為了安慰丈夫,才這樣突然的擁抱的。
江雪荷很确信這一點。
她可能是在确定些什麽,或是一種贖罪券式的心理安慰?
江雪荷目前還拿不準。
她只能完全根據劇本和她的現有理解,表演出一個別說連觀衆,就連她自己也猜不透的文子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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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寄凊透過望遠鏡,清晰地望到她臉上的神情,近在咫尺的,略帶憂郁的,“江雪荷……”她忍不住自言自語,“你真是……傻不傻啊。”
“卡。”這一鏡直接結束,緊接着調整布景,往桌子上流水一樣擺放飯菜。
江雪荷和男演員——邢峰并肩站着,應該是為了打消沉默的尴尬氛圍,江雪荷知道他性格也并不活潑,邢峰主動說道:“一會功夫,這老公做了不少菜啊。”
邢峰只看了他的一小部分劇本,江雪荷心裏感覺是為了和審訊室那場午餐對應,不過這時候她肯定不會說這種嚴肅的話,抿唇笑道:“因為很賢惠嘛。”
“女主外男主內。”邢峰很配合地說着沒味的俏皮話,忽然,他一轉頭,笑容滿面:“啊,寄凊。”
白寄凊今天沒戲,沒化戲裏的妝容,愈發顯得容光燦爛:“邢峰哥,今天剛到?”她站到江雪荷旁邊,胳膊挨着她的胳膊。這女人和雕塑真沒什麽兩樣,有了白寄凊分擔聊天的壓力,她好像入定了,不知道在想什麽。
職場老油子江雪荷沒有警覺地想這想那,她只是在想:文子佳,你到底想怎樣?
“昨天就到了,收拾了一下。”邢峰說,“我這沒多少戲,應該下周就走了。”
“殺青了一塊吃個飯吧。”白寄凊立即說,用手輕輕掐了一把江雪荷的手背,“有趙導,還有我和江姐做東。”
江雪荷平白無故挨了她一掐,邢峰在場,她也只能笑着附和了一聲。
倒是邢峰擺了擺手:“別了,你們拍攝任務那麽趕,趙導又是精益求精的,我可不敢耽誤。”他看了趙霜濃一眼,“當然,要是趙導同意,那我哪能不給面子。”
和樂融融間,趙霜濃:“你幾個說什麽呢,快來拍了!”
江雪荷隐約覺得,這飯是吃不成了。
電視開着,放着一點無聊的綜藝節目,文子佳主動,但是明顯不感興趣,漫不經心地問道:“最近工作怎麽樣?”
丈夫在銀行工作,她壓根不了解任何的工作內容,只好這樣模棱兩可的關心。
“挺好的。”丈夫一邊吃,一邊說,“還是那些工作,主要是有的時候要拉存款、賣保險,就挺麻煩的。苦瓜去火,你多吃點。”
雖然希望她多吃,但丈夫沒有給她夾菜的意思。
這張桌子比審訊室的桌子小得多,原本很适合兩人世界,現在泾渭分明,好像分出了楚河漢界。文子佳的筷子只就近夾面前的菜,丈夫也一樣,兩人隔着一層無形的屏障在說話,在互相關心。
此時尚未經過剪輯排布,白寄凊從望遠鏡看過來,已經覺得是幅嚴謹優美的構圖。
這會倒演的很好。白寄凊想,江雪荷對待男人,的确是很有姿态。
她微微一笑。
兩個人真的沒什麽話題,丈夫又問:“今晚在家過夜嗎?”
文子佳沒有回答的那一秒,邢峰老練地演出了壓抑着的心焦似焚。
“在家。”文子佳說,丈夫的表情還沒舒展開,她又說道,“我在次卧睡吧,這件案子現在挺關鍵的,可能早早地就要走,你第二天還要上班,別打擾你了。”
她在撒謊。
丈夫的神情低落下去,沒有多說什麽。
“卡。”邢峰的神情立即恢複原狀,江雪荷知道,這一鏡到這,肯定又要立即剪切。
“邢峰今天收工吧。”趙霜濃喊了一聲,倆人走過去,邢峰說:“趙導,那我先回酒店了,我随時待命。”
趙霜濃嗯了一聲:“辛苦了。”
邢峰助理跑過來,已經收拾的七七八八,和邢峰交談着,很快上了車。
“你倆午飯都對付的,晚飯好好吃點吧,待會還有夜戲。”趙霜濃說,“對,和寄凊去吃吧。”
江雪荷屬實不知道趙霜濃為何致力于讓她和白寄凊同桌吃飯,若要是為了讓白寄凊點化自己,那她倆倒是說話啊,這樣不上不下的是幹什麽。
她還沒應聲,趙霜濃連故弄玄虛的笑容都沒留給她,徑自跑去吃飯了。
工作人員都在領盒飯,鄭滢過來,這才在劇組沒待多久,她就期待着出去吃了,一雙眼睛可憐巴巴地瞅着江雪荷。
江雪荷接過大衣,忍俊不禁:“得了,別來這套。想吃什麽?”
鄭滢還沒說話,白寄凊說:“豆花魚吧。”
她這會不蜷在椅子上了,而是伸懶腰似的胳膊向後仰,手裏還舉着那個望遠鏡。許聽南個子高,站在她後面,簡直像個保镖。
“怎麽,”白寄凊故作驚訝,“趙導不是讓我和你一起去吃飯嗎?”
江雪荷心中暗暗估算了一下距離,總不大信白寄凊耳聰目明到這種程度。但如果她這時候問:這麽遠你怎麽聽見的?豈不露餡。
于是她老神在在:嗯……
以不變應萬變!打起了太極。
白寄凊把望遠鏡往椅子上一放:“走呀。”
別說太極,八段錦恐怕也要對這種女人失效。
江雪荷說:“你又沒戲,晚上怎麽不回酒店好好休息?”
“我在酒店不也得吃飯?”白寄凊一句話結束了話題。
她倆走在前面,許聽南和鄭滢倆小姑娘在後面,沒過一會,就忍不住的說笑起來,壓低聲音在聊天。
“聊什麽呢?”明明是她倆氣氛凝住了,白寄凊卻去問那倆小姑娘。
鄭滢還是有點怕生,只笑不說話,許聽南說:“在聊哪裏好玩。”
白寄凊想了想,又提起了那天散步的事:“我之前拍戲,聽朋友說,這裏有家夜店叫XX,做的還不錯。”
鄭滢憋不住了:“微博上攻略也說那裏确實是好玩!小紅薯上也都是!”
江雪荷心裏咯噔一聲。
白寄凊果真笑了:“那就好,我約了你們江姐金桂結束後一起去呢。”
“真的?!”鄭滢驚喜不已,聲音都上去了,“姐,你真的去!!”
江雪荷心裏對策急轉,還沒擠出一個倆的,鄭滢就興奮壞了:“姐我就說什麽時候你也出去玩玩的……”
“江姐不經常出門嗎?”白寄凊故意問。
她這一引,鄭滢竹筒倒豆子似的直往外說:“我們姐姐是宅女啊,就只有晚上出去散散步。”
“啊,”白寄凊語氣悠然,“那就更要去了。這樣,那天也放你倆的假,想去哪玩就去哪玩,我和江姐一塊去就行了。”
許聽南還保留着職業素養:“鄭滢,要不咱倆也去XX,姐姐,你有什麽事還能叫我們。”
鄭滢使勁點頭:“好啊,我也沒去那玩過呢。”
請問有沒有人,在意一下我的意見?
江雪荷內心大聲疾呼,深知自己的人性弱點就是不想駁任何人的面子,掃任何人的興致。
所以做被趕上架那只鴨子是她畢生的宿命她了解。
她越走越快,豆花魚的招牌很大,在夜裏五光十色,很是顯眼,溫暖的好像一個避難所。
白寄凊也不追趕她,只一把扯住了她手。
江雪荷不得已腳步一停。“這麽餓啊。”白寄凊淡淡地說,好像又是那種不陰不陽的語氣。
下一秒,她捉住江雪荷的手,借着招牌的燈光細看了一眼,
“沒有痕跡了。”她嫣然一笑,“看來掐那一下不疼。”
“我就不道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