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END
END
電影的結局,男主終于在衆人幫助下見到了自己的女兒。
在所有人看來,重逢就是最完滿的結局。
可鏡頭中并沒有衆人幻想的深情相擁,用眼淚訴說着別離三年的思念。
只是男主和女兒靜靜對視。
女兒在人販的折磨下失去了一條腿,另一條腿骨也已嚴重錯位,餘生只能與輪椅作伴。
而三年的流浪輾轉,讓這個曾經将父親視為唯一的小女孩在面對父親時,眼中只剩陌生、疏離。
她擡頭問志願者:“他是誰。”
志願者眼含熱淚蹲下身子撫摸着小女孩的頭發,輕聲告訴她:“不記得了麽,這是爸爸啊,爸爸找了你三年,去抱抱他吧。”
小女孩抓緊志願者的袖子,目光稍顯淡漠地望着眼前這個滿臉滄桑的男人。
“不記得了。”
而溫绛飾演的男主在聽到這句話後,并沒感到震驚,一滴眼淚也沒流。
他很清楚,接下來,他要用漫長的一生去贖罪。
電影最後一個鏡頭,志願者們推着小女孩往外走,徒留男主站在原地。
而就在出門的剎那,小女孩忽然擡眼,悄悄回頭,視線穿過颠沛流離又漫長的三年,餘光看向那個陌生又熟悉的男人。
記憶中的目光,終于在這一刻無聲地交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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熒幕暗下去,緩緩浮現幾行白字:
【自2001年至今,我國拐賣婦女兒童刑事案件總數達153420件,給受害人及其家庭造成極大的痛苦,當前,人口拐賣犯罪形勢依然嚴峻。】
【數字是可視化的,但痛苦是無法估量的。】
【還有多少颠沛流離的被拐受害者,還有多少身處戰争炮火中失去家人的父母孩子,祝願你們早日回家。】
最後一個字消失後,影廳所有觀衆沒有任何組織、自發的齊齊起身鼓掌。
掌聲如雷,幾乎要将房頂掀翻。
一部電影能帶來的東西少之又少,可就像原著小說中所言:
“聲音彙聚成浪,總能讓更多人聽到什麽,也可以去淹沒什麽。”
在進入影廳前,大部分是抱着“随便看看”亦或是“支持溫绛”而來,可離去的時候,伴随淚水一起。
影片并不溫馨,出現在春節檔更與其他喜劇影片顯得格格不入。
可也正因為它足夠真實,喚起了觀衆心中不敢觸及的濫觞地,更加真切的去注視這個社會常人看不見的隐秘角落。
因為一向以“圓滿”為主旨的影視作品,到最後連一個完美結局都沒有,才更讓所有人清晰的認識到,這就是現實。
溫绛拉着霍卿章的手去了地下停車庫,霍卿章全程很沉默。
一直到他發動車子,在引擎聲中,溫绛聽到了輕不可聞的一聲吸鼻子的聲音。
他好奇看過去,見霍卿章與平時一樣,淡然地擰下車鑰匙,開啓起步燈。
可唯一不同的是他那在漆暗環境下也依然明顯的眼眶,泛着豔色的紅。
溫绛輕輕把手放在霍卿章掌心,細瘦的,卻堅定地握住了他的手。
霍卿章穩了穩情緒,反手牽起溫绛的手輕吻一下,笑道:
“溫老師以後去演些輕松的喜劇電影好不好。”
大概是因為主演是溫绛,所以才讓霍卿章的心情更為複雜。
溫绛的關注點卻很奇怪:“代表的意思是,婚育後我還可以繼續工作。”
“就算我不同意,也沒用。”霍卿章将車子開出停車位,“所以,還不如開始就別抵抗。”
“把我說的像什麽獨裁者一樣,好好商量嘛。”溫绛拉着他一只手捂在懷裏,腦袋在他臂膀上親昵蹭蹭。
《赤色的黎明》上映當日,猶如一批黑馬殺出重圍,出乎意料爆冷,從熱搜上一點點往上爬,直至爬上文娛榜首位。
【哭濕了一包紙巾,沒誇張。】
【啊啊啊還我閨女啊!她不認識爸爸了哭死了,該死的人販子!大過年的不說不吉利的,那就祝天下所有人販子亖一戶口本吧。】
【這還是我認識的溫绛麽,我對他的定位一直是愛豆來着,這演技真的……新人演員也很吊,瘋狂誇誇!】
【全程心顫N次,你敢信,我一大老爺們兒在影廳裏哭得稀裏嘩啦。】
【人販該死!完全反人類,霍霍了多少家庭,死不足惜!】
【祝願所有還在外漂泊的孩子們早日回家!!】
【加大對人口買賣的打擊力度!我輩義不容辭!】
知名影評人一條爆火微博,直接将這部電影推向熱度最頂端:
【說實話,我看過的同類型電影沒有一百也有八十,但當我看到《赤色》一半時,影片爆冷完全在我預料之中。
裏面有很多細節你甚至不能細細推敲,越想越心痛。比如男主在買水果時,手邊有一紅一白兩種袋子,一般人可能會覺得紅色喜氣多半會選擇紅色,但是男主的手在紅色塑料袋旁停了很久最終選擇了白色,是因為想到女兒被拐前看上一件粉色羽絨服,但男主卻強硬的給他買了老舊的紅色款,女兒并沒有哭鬧,選擇默默接受,因為她大概是覺得自己是不被愛的,沒有資格吵鬧,所有的任性撒嬌只對愛她的人有用。
諸如此類,一路看下來,過程中紅過很多次眼眶,而最後女兒那陌生的眼神,好似在意料之外又好像意料之中,你很難想象在春節檔期間,一部電影會用血淋淋的鏡頭告訴你什麽是現實。】
為了影評人所謂的“細節”,不少已經看過影片的觀衆選擇再買票入場。
上午還入座率寥寥的影廳到了下午場場爆滿,各大影院不得已只能臨時增加場次,但依然供不應求,一票難求,沒能搶到票的觀衆幹脆在休息區住下了,只為幸運女神垂愛能送他一張別人的退票。
甚至有人為了一張票在影廳裏大打出手。
首映當日,這部沒經宣傳的影片便取得一億兩千萬的票房。
反倒是那些花了大價歷時一年來饑餓營銷的影片坐了冷板凳。
氣抖冷,找誰說理去?
年三十。
溫绛和霍卿章被霍老爺子喊道祖宅共度新春。
此時,溫绛懷孕整三十五周。
這個時候,再瘦的人也明顯顯懷。
溫绛翻出之前常穿的外套,款式寬松,能夠蓋住大肚子。
但今天穿上才發現,無論多寬松的衣服也遮掩不住他三十五周的孕肚。
溫绛怔了許久,脫下外套扔在一邊,緩緩坐在沙發上,一旁的全身鏡映照出他不協調的身體。
他看了眼鏡子,急速移開視線不忍再看。
什麽啊,像個木桶爺爺。
霍卿章換好衣服進來喊溫绛出發,卻見他坐在沙發上,無比沉默。
霍卿章在他身邊坐下,攬過他的肩膀:“怎麽了。”
溫绛低低道:“我沒衣服穿。”
霍卿章看了眼櫥櫃裏挂得滿滿當當的衣服,笑道:“整個霍家的衣服加起來都沒你衣服多,怎麽就沒衣服穿了。”
溫绛忽然覺得好疲憊,一個字都懶得說,只盯着地板出神。
霍卿章看了他許久,視線從他的臉上緩緩劃過,落在他的雙手上。
因為腹部凸起明顯,他兩只攪在一起的手只能以不自然的姿勢撐在身體前側。
哦,懂了,不是沒衣服穿,是沒有能遮蓋住孕肚的衣服。
霍卿章起身,在一排衣服中認真挑選許久,最後選了一件修身的駝色毛衣,對溫绛笑道:“這件怎麽樣,和你的鞋子是同色系。”
溫绛瞥了眼毛衣,想象自己穿上的樣子,轉過臉:
“不要,像木桶爺爺一樣。”
霍卿章揉了揉毛衣,在他身邊坐下,聲音極輕:“怎麽呢,是覺得肚子大了,所以很難看?”
沉默許久,溫绛點點頭。
“為什麽會産生這種想法。”霍卿章握住他的手,“誰都有可能變胖變老,這很正常,愛你的人不會在乎你是什麽模樣,會連你的缺點一起接納。”
溫绛擡了擡眼,似乎因為他這番話産生了絲絲情緒波動。
霍卿章将手輕輕附在他的小腹上,又道:“何況,這裏面的小朋友繼承了世界上最可愛之人的血緣,難道你不覺得很自豪麽。”
溫绛:“難道你不知道,一般是覺得對方不漂亮沒詞可誇時才會誇可愛麽。”
嘴上這樣說着,但溫绛卻不自覺揚起了下巴。
霍卿章說,他為這個還未出世的孩子感到驕傲自豪。
霍卿章湊近他臉邊,臉頰輕輕碰了碰他的額頭:“可是你的可愛和傳統的可愛意義不一樣。”
溫绛擡眼,語氣不自然:“那……是怎麽個可愛法。”
霍卿章輕吻他的額頭,認真道:
“是獨屬于母親特有的可愛,所有的母親,都非常了不起,盡管很辛苦,可也願意承受這份辛苦孕育一個家庭一個國家的未來,如果是我,會為自己有這份無私的勇氣感到驕傲。”
溫绛凝望着霍卿章,眸中水光點點:“真的麽。”
霍卿章輕點頭,語氣堅定:“如假包換。”
溫绛愣了愣,慢慢看向全身鏡中的自己。
挺着奇怪的大肚子,穿着不合身的衣服,從開始得知意外懷孕時的茫然,到現在一步步堅定要把孩子生下來給他一個完美家庭,毫無城府堅毅決絕地選擇了這個孩子。
為什麽要自卑。
這個孩子,承載了所有人的期望,被所有人的愛意包圍着,是世界上最了不起的小朋友。
溫绛倏然起身,撈過那件駝色毛衣,把霍卿章拽起來往外推:“出去,我要換衣服。”
霍卿章笑着搖頭:“你哪裏我沒見過,害羞什麽。”
今日的霍家老宅格外熱鬧,遠在各處的霍家子嗣齊聚一堂,林林總總加起來足有幾十人,老宅平時吃飯用的普通飯桌也換成了宴會用長桌。
這也是溫绛第一次見到如此齊全的霍家人。
進門時,他看到了霍父霍母從車裏下來,像平時一樣和二人打招呼。
霍母知道溫绛今晚定然會來,也做足了心理準備,但見到本人還是不免感到一絲怯懼。
霍父熱情地回應他,霍母也只是淡淡點頭,接着把自己隐匿在人群中一個閃現進了屋,盡量避開溫绛。
這種日子裏,自然而然也會見到霍謹辰。
不知是霍謹辰是瘋了還是準備孤注一擲,他竟然把那個瘦弱的病秧子情人帶回來了。
盡管,霍謹辰的父母站在一邊眼神似刀在男孩身上來回切割。
霍謹辰卻旁若無人拉住男孩的手,語氣平靜向他介紹家族成員。
霍老爺子在衆星捧月中從屋內走出來,還在努力維持一個偉大的家主形象,高冷地對衆人點頭接受衆人的祝福。
只有看到溫绛時,他的臉上才露出那麽一點喜色,視線在溫绛和他的肚子間來回打量。
傭人們準備好年夜飯,霍家人也依次落座,從兒女輩到孫子孫女輩再到更小的孩子。
老爺子坐在上座,氣勢悍然。
他瞄了一眼坐在霍家大兒子一家之後霍父霍母之後霍卿章之後的溫绛,清了清嗓子,手指輕點桌面,道:“老大,你和孫媳婦換一下位置。”
霍謹辰的父母怎麽也沒想到被一個外來人威脅了地位,臉色不咋好看,開始沒動彈。
老爺子解釋道:“孫媳婦現在懷有九個月身孕,坐太遠不方便夾菜,你們作為長輩也要寬容些。”
兩人面面相觑,老爺子話都說到這份上,自己還能說什麽呢,不得已,乖乖起身讓位。
換做平時的溫绛,肯定要轉動小腦袋想點小計倆讨得兩邊人都開心,但今天他選擇沉默,按照老爺子的意思緊挨他而坐,只是想告訴整個霍家:
我知道你們瞧不上我,但如果想打我主意,還得好好掂量着。
他深知這些有錢人的心思,也并不擔心霍卿章會忽視他,他要用自己的方式證明在這個家裏的地位。
在這種規矩嚴格的財團大家庭裏,一般是老爺子先動筷後其他人才能動筷。
誰知,老爺子忽然想起什麽,又對霍父霍母道:“你倆往後移兩個位置,李管家,再添置兩副新碗筷。”
所有人都不明所以,但只能照做。
溫绛就眼睜睜看着身邊多了倆空位,還以為是有什麽重要的成員沒到。
結果就見老爺子輕輕拍了拍他的手道:“不用拘謹,把這裏當自己家就行。”
溫绛驟然瞪大雙眼。
那一瞬間他明白了這個空位是留給誰的。
是留給爸爸媽媽的。
只見老爺子夾了一塊排骨放進溫绛碗中,随後對着衆人一擡手:“大家吃好喝好。”
衆人誰也沒動。
只有溫绛,謹遵老爺子旨意,夾起排骨咬了一口,其他人這才拿起筷子。
老爺子對溫绛露出一抹笑容,道:“想吃什麽自己夾,如果夠不到爺爺幫你,以後這裏就是你的家,吃好喝好,這樣你的父母看到也就放心了。”
溫绛望着那兩個空位,眼前一點點模糊。
爸爸媽媽,不要擔心,我有家了。
爸媽,新年快樂。
屋內,觥籌交錯;屋外,煙花絢爛。
這是溫绛在這個世界度過的第一個春節。
但,不會是最後一個。
餐桌上,衆人邊吃飯邊回複拜年短信。
溫绛摸出手機,給備注為“艾瀾”的號碼發了條短信:
【艾瀾哥,新年快樂,萬事順遂。】
接着又給一個沒有存在電話簿裏卻倒背如流的號碼發了短信:
【未曾謀面的資助人哥哥,感謝你為我的付出,請你放心,我已經不再是那個遇事只會放棄的小男孩,我現在過得很好,所以也希望你,身體健康,平安如意,最後祝你新年快樂。】
點擊發送,這兩條短信飄向了兩個永遠不會有回複的號碼。
而此時,一條話題沖上熱搜:
#《赤色的黎明》上映兩日拿下十三億票房#
遠在老家的薛銘遠等了半天也沒等到溫绛的拜年短信。
真是白疼他了。
但是收到了熱搜推送。
十三億啊……遠超對賭條約裏的七個億。
薛銘遠倒是一點也不意外,該說從什麽時候開始呢,大概是溫绛主動要求簽下對賭條約那一刻開始,他就明白自己注定是這場賭局裏的輸家。
溫绛,你他媽真了不起啊,所以了不起就可以不給我發拜年短信麽?
另一邊的溫绛:嗯,拜年短信都發完了,應該,沒有遺漏吧。
年後正月十五元宵節這天,在老爺子的催促下,溫绛和霍卿章終于花了九塊錢從民政局扯了結婚證。
幾個月後,不愛營業的溫绛主動發了微博:
【雖然這麽說會顯得有點冷血無情,但大家以後還是別喊我老婆了。[圖片]】
圖片中是兩只鮮紅的小本本,上面壓着兩枚情侶對戒。
頓時,網上哀鴻遍野:
【老婆!!!讓我最後喊你一次!!!】
【我的绛绛啊T_T下輩子我一定投胎成財團家,乘着七彩祥雲去接你,等我好不好。】
【嗚嗚嗚恭喜!結婚不是結束而是開始!霍卿章你一定要好好對我們绛寶,不然九千萬降落傘真的和你沒完!】
【請大家把我們降落傘最愛說的一句話打在評論區:】
翻了N頁,齊刷刷全是:
【霍卿章!奪妻之仇不共戴天!】
而就在這一天,艾瀾的經紀人接手他的微博,發了一條退圈聲明。
這兩條熱搜加在一起,直接把微博幹崩潰了。
或許艾瀾真正的退圈理由只有溫绛知道。
他們永遠是,唯一能分享秘密給對方的,世界上最好的朋友。
溫绛懷孕第三十八周,住進了醫院單人病房。
為了能讓醫院好好照顧他孫媳,霍老爺子大手一揮為産科醫院投資八千萬。
此時,距離預産期只剩兩個周。
而霍卿章也放下一切工作,轉由老爺子自己去負責,這關鍵的兩個周,他必須寸步不離陪着溫绛。
這個時候,縱使溫绛心再大,還是會産生一絲怯懦。
他每天都在念叨“應該沒問題吧”,醒來要念,吃飯要念,睡着睡着也會突然醒來念叨兩聲。
一般人天天被這樣念叨早就煩了,但霍卿章深知溫绛現在情緒極度不穩定,所以每念叨一句,霍卿章就不厭其煩地認真回應一次:
“不要擔心,我在呢,這家醫院水平很高,你睡一覺一睜眼就能看到小寶寶了。”
溫绛每次都會因為霍卿章這種低沉的聲音以及堅定的回答感到安心,但這種安心維持不了多久,他就又開始想:
我會不會生産大出血?
我會不會母子雙亡?
我好害怕啊……
明明這種時候母親會因為激素原因導致身體浮腫,但溫绛卻肉眼可見的瘦了一圈,本就沒幾兩肉,現在更是臉頰都微微凹陷。
都怪他看了太多生産紀錄片。
果然,有時候不知道反而比較幸福。
霍卿章就這樣寸步不離陪在他身邊,親手喂飯喂水,知道溫绛愛幹淨,每晚用清水幫他擦拭身體。
溫绛好歹還能眯一會兒,可霍卿章是實打實三天沒合眼,眼底已經挂着淡淡青色,偶爾,會因睡眠不足産生暫時的混沌。
霍老爺子也輕松不到哪去,八十多歲的老頭白天要處理公司要務,晚上還要親自到醫院看望溫绛,見夫妻二人一個比一個憔悴,他也是又心疼又心急。
“不然,咱們請個專業看護,卿章你也去好好睡一覺,這麽熬身體吃不消的。”
霍卿章勉強打起精神,嘴唇泛白,搖了搖頭。
他看了眼床上熟睡的溫绛,将聲音壓到最低:“溫绛現在情緒敏感,離開我會不安,爺爺你不用擔心,我沒事的。”
他眨了眨眼,卻感覺眼皮像被黏住了般。
中間,霍母也來看過幾次,她終歸是有過生産經驗,但看到溫绛時還是老鼠見了貓一樣,只敢在溫绛睡着後過來幫忙照顧一下。
預産期前三天,溫绛一睜眼,看到了守在床邊的霍卿章。
他單手抵着額頭,翕着眼,臉色蒼白似紙,看來是太累了,實在撐不住就眯一會兒。
溫绛心頭被狠狠揪了下,他擡起紮着營養液吊針的手,心疼的想要摸摸這個可憐的男人。
但霍卿章似乎并沒睡太沉,感受到溫绛手掌的溫度後,還沒等溫绛的手摸上他的臉,便睜開了眼。
“睡醒了麽,是想先吃早餐還是再睡一會兒。”霍卿章握住他的手,為他輕輕揉捏着指關節。
溫绛緩緩轉動眼球,縮了縮手:“你回家睡一覺吧,你知道自己現在是什麽模樣麽。”
他嘴上這樣說着,可私心還是希望霍卿章能留下來,希望每次從不安中醒來時,都能看到霍卿章陪在身邊。
但他又痛恨自己的這種自私,現在的霍卿章哪裏還有從前的光彩耀眼,活把自己弄成了一個中年大叔,下巴底冒出青色的胡茬,滿眼都是紅血絲。
霍卿章竭盡全力揚起嘴角,努力使自己看起來精神些:“我不困,你睡覺的時候我也在睡,你知道你睡了多久麽。”
他想安慰溫绛,自己也睡了很久,現在完全精神奕奕。
與其說是溫绛見不到他會不安,其實他才是最不安的那一個。
甚至偶爾會冒出不合适的念頭:早知道,做好措施,今天就不會讓溫绛遭這種罪。
溫绛盯着他看了許久,忽然道:“能讓林助理給我送幾本童話故事書麽,我想講給小寶寶聽。”
林助理送來了故事書,他沒能進房間,只隔着窗戶看了眼二人,啧啧兩聲。
看這倆人,跟苦命鴛鴦一樣。
助理一走,溫绛随便選了本安徒生童話,翻開第一個故事:
“小寶寶,我要給你講一個逃學小豬的故事。從前……”
溫绛盡量把聲音壓低、放輕,變成催眠曲。
他一邊講,時不時還要悄悄看一眼霍卿章。
霍卿章抵着額頭,微微翕着眼,但下一秒就努力睜大。
看得出來,他已經困到了極點,再不睡覺真的會猝死。
溫绛悄摸摸把一只手放在霍卿章頭頂,極溫柔地撫摸着他的頭發。
霍卿章緩緩閉上了眼,忽而又深吸一口氣,眼睛睜大。
但終究敵不過睡意,腦袋一沉,徹底閉上了眼,趴在溫绛身邊睡着了。
溫绛立馬住聲,小心翼翼扯過一條毯子蓋在霍卿章身上,輕輕撫摸着他的頭發,吻過他的額頭:
“睡吧,我的寶寶。”
這一覺,霍卿章睡得很長。
中間溫绛想去衛生間,但生怕驚擾了霍卿章,只能憋着。
就連護士來檢查,他也揮手示意讓護士稍後再來。
夕陽的餘韻灑滿産房,霍卿章慢慢睜開了眼。
他揉着眉心,雙眼通紅,頭疼得厲害,暗暗斥責自己怎麽能丢下溫绛自己睡過去了。
看一眼溫绛,他也睡着了,手裏還抱着沒講完的童話書。
霍卿章笑笑,用氣音說了聲“謝謝”,他幫溫绛掖了掖被子,再利用溫绛熟睡時間快速在病房衛生間裏洗漱刮胡子,好好拾掇一番,不能讓小朋友一生下來就看到色疲貌倦的爸爸。
要以最美好的形象迎接新生命的誕生。
霍卿章剛洗完臉,忽然聽到外面病床上傳來一聲吸氣。
他立馬放下手頭事兒出去查看情況。
溫绛不知什麽時候醒來了,正雙手撐着床試圖往上起。
霍卿章趕緊扶住他,望着他蒼白似紙的臉,心頭鈍痛,忙問:“怎麽了,哪裏不舒服。”
溫绛擰着眉,再一睜眼,生理性淚水溢滿眼眶:“我……肚子很疼,好像流血了。”
就像一只大手拉着他的下身用力往下扯,疼的他只能通過不停做深呼吸來緩解。
霍卿章掀開他的被子看了眼。
不是血,是透明液體。
霍卿章立馬按下呼叫鈴,很快,醫生帶着助手們匆匆而來,只看了一眼便道:“準備手術室,孕者出現臨産征兆。”
溫绛只覺腦袋嗡的一聲,耳邊只剩護士們拉下病床移動輪的咔咔聲。
霍卿章問:“不是還有三天才到預産期?”
“這個沒有具體時間的,只是一種預估,請家屬在門口等待,準備好母嬰所需物品。”
醫生交代完,指揮護士将病床車推出去。
“代表!”溫绛急了,下意識就要往上起,伸出無助的手向着霍卿章。
這是霍卿章第一次感到真正的恐懼,他伸出手握住溫绛的手跟着病床車跑,可他明明很害怕,還在不停安慰溫绛:
“別怕,我就在門口等你,睡一覺就好了,沒事的。”
兩只依依不舍握在一起的手被醫生無情分開,突然沒了這只手,溫绛的眼淚一下子嘩嘩而出。
強烈的恐懼感令他在被推進手術室前情不自禁喊出:
“霍卿章你這個王八蛋!我要宰了你!”
手術室的大門關上,亮起紅燈。
霍卿章被關在門外,試圖透過門上的玻璃往裏看,但看到的只有團團圍住手術床的醫生們的背影。
他愣了許久才給霍老爺子打電話說明情況,老爺子正開會呢,一聽此消息,一個猛子站起身扔了句“散會”,便帶着秘書十萬火急趕往醫院,留下股東們面面相觑。
溫绛躺在手術室裏,眼前亮起刺眼的手術燈。
那一刻,他已經感覺不出是疼還是害怕,眼淚一直一直流。
護士小姐溫柔地安慰他:“不用害怕,我們醫生都是最專業的,你要堅強一些,很快就能見到你的寶寶了,名字想好了麽?”
她試圖轉移溫绛的注意力,讓他沒那麽緊張。
溫绛哆哆嗦嗦,渾身都在抖,不停搖頭。
孩子叫什麽來着?強子?
不對,不可能是強子嗚嗚嗚!
可他不知為何滿腦子都是“強子”,明明是這麽嚴肅的場合!
“我會很溫柔的,你不用擔心哦。”護士拍拍他的手,開始備皮、準備導尿管。
另一位護士為他輸液點滴,開通靜脈通道。
麻醉師悄然間進了産室,護士與他交換個眼神,随即在溫绛身邊蹲下,問道:“因為要馬上上戶口,所以您可以現在給寶寶想個好聽的名字哦。”
護士小姐溫柔的嗓音緩解了溫绛些許不安的情緒,他試圖在混亂的思緒中整理出清晰的一二三四,沒注意,麻醉師已經為他注射了半麻。
而醫生們忙着消毒手術區域,做着最後的術前準備。
此時,霍卿章在門口不知來回踱步了多少圈,直到霍老爺子帶着秘書和霍父火急火燎趕來,第一句話就是:
“怎麽樣了。”
霍卿章深深看向手術室,一張嘴,聲音嘶啞晦澀:“溫绛剛進去。”
瞧着霍卿章這副模樣,老爺子大力拍拍他的後背,語氣嚴肅:
“站直了,多大的人了還這麽沒出息,你奶奶進了多少次産房,我要是每次都像你一樣還活不活了。你可是要當爸爸的人了,你不勇敢點,你讓你老婆怎麽辦呢,他沒有了父母,你就是他的唯一,你垮了他還能指望誰呢。”
霍卿章聽到“唯一”二字,睫毛顫了顫,身體緩緩站直,視線透過玻璃落在已經開始犯迷糊的溫绛身上。
明明只是局部麻醉,可溫绛還是産生了強烈的困意。
大概是這些日子來都沒能睡個好覺,長時間緊張以及精神緊繃反而加劇了疲憊感,令他昏昏欲睡。
手術時間并不算長,大概一小時就能全部結束。
這過程中,霍卿章始終抱着雙臂,眉頭緊蹙,時不時看向手術室。
不知道溫绛怎麽樣了,他本就膽小敏感,現在該不會在床上哭吧。
溫绛:Zzz
老爺子嘴上說着霍卿章快當父親的人了別這麽沒出息,但自己也忍不住開始抖腿,胡思亂想着,要是手術過程出點意外,一定要保大人!
雖然他知道不管家屬意見如何,出于人道主義,醫生都會第一時間保證母體安全,但就是無法克制想些有的沒的。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溫绛進手術室時是晚上八點十分,現在已經九點整。
但,還是出現了意外。
正當所有人焦急等待時,一名護士驟然跑出來通知:
“霍先生,因為孕者母體內嚴重缺氧,導致嬰兒沒有呼吸心跳,醫生們正在全力搶救,但要家屬們做好心理準備。”
霎時間,在場所有人齊齊起身,一齊沖向護士将她團團圍住。
霍卿章就像被人迎頭掄了一棒,那一瞬間,腦中一片空白。
但想起爺爺那句“溫绛只有你了”,他強迫自己鎮定下來,但聲音還是有些抖:“溫绛怎麽樣了。”
“孕者一切正常,已經進入睡眠,這個請各位放心。”
老爺子喉結滑動了下,努力克制着情緒,對着護士深深鞠了一躬:“請醫生務必救救孩子,辛苦了。”
護士點點頭,重新回到病房。
霍卿章還站在那裏,怔怔望着手術室大門。
“沒事的,別害怕,醫生會有辦法的。”霍父拍拍他的肩膀安慰道。
話雖如此,但聽到自己的小孩一出生就沒有呼吸,內心再強大的人也不可能在這個時候保持冷靜。
霍卿章只能不停告誡自己,不能垮,否則溫绛會更傷心。
因為母體內嚴重缺氧導致寶寶剛一出生就沒有呼吸和心跳,沒有任何生命體征,無論醫生如何拍打搖晃都沒有一點反應,躺在那裏就像睡着了一般。
醫生們的臉上幾分焦灼,吩咐護士拿來吸氣筒,先給嬰兒清理口鼻裏的分泌物。
不停地拍打摩擦,嬰兒的身體卻漸漸發绀。
“醫生,還是沒有呼吸!”護士喊道。
“把嬰兒倒立,打通氣道。”
護士忙提起嬰兒的雙腳将他倒立起來,醫生手上倒了點油,一刻不停歇拍打着孩子的背部。
被提起來的孩子就像只毫無生命力的娃娃,在醫生的拍打下四肢亂顫。
護士安慰着:“乖孩子,你要加油,不能放棄。”
醫生:“準備氧氣管,在嬰兒口鼻附近做氧氣輸送。”
他又抽空詢問:“孕者情況如何。”
“還在熟睡。”
醫生深深蹙起沒,額頭一片細汗,手上的動作始終沒停。
“還是沒有反應。”
“按壓心髒和手掌,加快速度!”
産房內外,所有人的心都被揪緊了。
距離霍卿章他們被通知嬰兒沒有生命體征,已經過去了二十分鐘。
醫生在不斷重複打通氣道、按壓心髒、吸出羊水分泌物、輸送氧氣的程序,可無論如何努力,嬰兒始終沒有任何反應。
無所謂外面站的是不是能一句話決定醫院生死的財團,每一個新生兒對他們來說都彌足珍貴,與死神生死時速,一定會竭盡全力帶寶寶看看這個世界。
“孩子加油,你是最棒的。”一向嚴肅的醫生明知道孩子聽不見,可還是盡全力呼喚他,希望他不要放棄對生的執着。
“醫生!嬰兒發出聲音了!”這時,正時刻觀察嬰兒的護士驚喜地叫了一聲。
她聽到小嬰兒嘴裏發出了類似“哈”的一聲。
這句話無異于最大的動力,醫生們更加賣力拍打孩子的身體,哪怕手臂酸麻也一刻不敢停歇。
現在還是沒有心跳,不能有任何懈怠。
産房外,霍卿章猶如一棵固執的松,目光始終落在産房的玻璃上,雙手按住口鼻,手指按壓酸澀的鼻根,努力把眼淚憋回去。
不能哭啊霍卿章,無論結局如何,都要學會承受,溫绛還在等我。
“醫生!嬰兒腹部有明顯起伏了!”
随着護士的驚喜叫聲,醫生看向嬰兒的腹部,鼓鼓的小肚子還連接着媽媽的臍帶,在輕輕起伏着,證明已經可以呼吸了!
那一刻,淚水模糊了醫生的視線,他緊咬牙關通知其他人:“輸氧管,繼續按壓心髒,讓寶寶能順利吸上第一口氧氣。”
衆人眼含熱淚,沒有時間感慨,繼續重複着手上動作。
熟睡中的溫绛迷迷糊糊聽到有人在他身邊喋喋不休。
他只覺得眼皮沉重發麻,試圖睜開眼。
但好累,為什麽眼皮像灌了鉛一樣。
嗯?手術結束了麽?為什麽感覺肚皮還大敞着嗖嗖往裏灌涼風?
要不還是繼續睡吧。
溫绛放棄了與眼皮的對抗,重新将思緒放回腦袋裏。
但好夢總有人擾,這是個奇怪的定律。
2024年4月27日晚上9點31分,嘹亮的啼哭聲響徹整間醫院,劃破漆黑夜空。
所有人都聽到了這一聲,清晰刺耳。
霍卿章的手瞬時握上門把手。
心頭狂跳,幾乎要飛出嗓子眼。
對于普通人來說,哭是個不好的征兆。
可對于剛出生的嬰兒來說,哭代表他能正常呼吸了,他順利降生在這個世界了。
小護士忍不住捂住嘴:“醫生,孩子有呼吸了。”
溫绛迷迷糊糊沒聽清醫生護士說了什麽,他只聽到那中氣十足的嘹亮嗓音。
他眼睛還未睜開,最近不住上揚。
真是個大嗓門的孩子啊。
“成功了!”霍父激動的像個小孩子,拉着老爺子的手晃啊晃,“爸,我要當爺爺啦!”
老爺子那顆快要被揪碎的心,在這嘹亮的哭嚎聲中一點一點縫補好了。
他深吸一口氣:“是啊,我也要做太爺爺了。”
十幾分鐘後,嬰兒的哭聲漸漸小了,半小時後,護士推開了手術室大門,懷裏抱着小小一只,被柔軟的小毯子包裹着,滿臉喜色對衆人道:
“恭喜霍先生,是個六斤二兩的小姑娘。”
霍卿章只看了一眼,他的心思完全不在這:“溫绛怎麽樣了,我可以進去看看麽。”
護士笑着點點頭:“剛做了縫合,溫先生一切正常,現在可以進去了,但是最好不要待太久,他需要靜養。”
霍卿章繞開護士進了手術室。
手術床上的溫绛蓋着被子,薄薄的,甚至看不出輪廓。
感激、心疼所有的情緒一齊湧上心頭。
霍卿章放輕腳步走到溫绛身邊,看着半翕着眼有氣無力的溫绛,垂首輕吻他的額頭:
“辛苦了,你沒事就好,我好擔心你。”
溫绛緩緩眨了下眼,看向手術室外:“寶寶呢……”
“爺爺在看着她呢,放心吧。”
“我都沒多看幾眼。”溫绛委屈巴巴道。
可那小小的、白白的,皺巴巴的小臉,已經清晰地刻在了他的腦海中。
剛出生的嬰兒都不太好看,可溫绛還是覺得她是這個世界上最可愛的孩子,只一眼,便湧上強烈的愛意。
那一瞬間,為了她吃過的苦受過的罪全部化作過眼雲煙飄走。
她值得。
“以後每天都能見到了,但她要暫時在觀察室待一會兒。”霍卿章安慰道。
“是個女孩子。”溫绛輕聲道。
“是啊,我最喜歡女兒了,我們的小令儀。”
溫绛擡眼看向霍卿章:“如果是兒子呢。”
“那就,最喜歡兒子了。”
霍卿章以額頭輕輕蹭着溫绛的臉頰:“只要是我們的,我都最喜歡。”
溫绛疲憊地笑笑,手指收攏,緊緊攥着霍卿章的手。
穿書當日,不曾想過會有這麽一天。
擁有自己的孩子,自己的家庭。
終于,是圓滿的結局。
産房外,老爺子和霍父兩個人毫無形象把手在衣服上擦來擦去,小心翼翼從護士手裏接過小嬰兒,眼睛睜得老圓,水光顫動。
“真可愛,瞧這小臉蛋,和孫媳一模一樣,我就沒見過這麽漂亮的小孩。”老爺子雙手抱着孩子不敢用力,生怕弄疼她,“寶貝,我是太爺爺,認認太爺爺的臉,爺爺給你準備了大禮哦。”
霍父伸出雙手幫忙接着,笑道:“可我覺得鼻子嘴巴更像卿章,上半臉像媽媽,下半臉像爸爸。寶寶,我是爺爺哦~”
“長大了一定是大美女。”秘書附和道。
站在一旁的霍母不好意思上前,只敢遠遠瞧着。
尖酸刻薄的臉上難得露出了一點笑模樣。
是啊,真的很可愛。
老爺子欣賞完可愛的曾孫女,這才後知後覺,對着滿臉倦容的醫生們深深鞠躬:
“感謝各位的救命之恩,讓我曾孫女能夠順利來到這個世界,是你們的努力挽救了我們這個小家庭,謝謝。”
而醫生們也并沒什麽冠冕堂皇的漂亮話,只是很平靜地回複:
“您客氣了,這是我們應該的。”
溫绛誕下一女的消息火速傳遍全網,本來是狗仔在醫院門口蹲點偷拍的記者沒想到霍老爺子心情大好,熱情為狗仔們安排了酒店和晚餐,還主動放出消息,是個六斤二兩的小美女。
【哇!!!恭喜哥!!!恭喜寶寶順利來到這個世界!!!】
【小寶寶快快長大,姨姨們想看看绛崽兒生的小寶寶長大後會出落成什麽樣的絕世美女!】
【小寶寶你要健康!快樂!】
【绛绛辛苦了嗚嗚嗚心疼,你們一定要幸福鴨!】
不少藝人也紛紛轉發微博送上祝福,言恩和任一宇更是以哥哥姐姐的身份自居,急匆匆趕來醫院,嚷着要見見寶寶。
但此時的小寶寶已經乖乖躺在保育箱裏。
護士為她貼上姓名卡:
【2024.4.27晚21:31】
【六斤二兩】
【霍令儀】
深夜,醫院一片阒寂,月光投進房間,灑滿溫柔。
溫绛怎麽也睡不着,興許是麻藥褪去刀口疼得厲害,也興許是腦海裏不斷蹦出那張嫩白的小臉。
他忍着劇痛動了動身體,下床穿上拖鞋。
這時,霍卿章推門而入,忙按住他:“要去衛生間麽。”
溫绛搖搖頭:“我想看看寶寶。”
“明天吧,等你刀口不那麽疼了,你現在好好休息,小寶寶也需要休息。”
霍卿章很想告訴他,寶寶真的是用盡全力來到爸爸媽媽身邊,她也很累了。
溫绛固執搖搖頭,滿臉委屈:“可我只看了她六眼……”
好家夥,看了幾眼還算得明明白白。
霍卿章望着他泫然欲泣的小臉,無奈,輕輕将他打橫抱起,盡量不碰到他的刀口:“我抱你過去。”
穿過長長的走廊來到保育室,溫绛迫不及待透過玻璃朝裏張望。
“這麽多孩子,哪個才是啊。”
霍卿章:“第二排最中間那個。”
“你怎麽知道的。”
“父女間心有靈犀。”
“真的假的,為什麽我感覺不到,是因為我和閨女沒有心靈感應麽。”溫绛失落垂了眼。
霍卿章忍不住笑出聲:“逗你的,保育箱上貼着姓名。”
溫绛白了他一眼,身體前傾湊近一些。
保育箱裏,被黃色小毯子包裹的小嬰兒握着小拳頭,緊閉着雙眼發出節奏的呼吸聲。
小小的一只,令人不自覺心生憐憫。
溫绛還是覺得好神奇,她竟然是從自己身體裏爬出來的。
他情不自禁将腦袋埋進霍卿章的頸窩,視線卻始終停留在小寶寶身上:“她好可愛……對不對。”
“和媽媽一樣可愛。”霍卿章道。
溫绛笑笑,雙手摟緊霍卿章的肩膀:
“祝福她,健康長大,做一個永遠都無憂無慮的快樂女孩。”
樸實的祝福輕輕回旋在安靜的走廊。
沒有太華麗的辭藻,卻是身為父母對孩子最真切的告白。
4月27日,對書中所有人來說都是個特殊的日子。
對艾瀾來說,同樣。
昏黃的臺燈将他的面容映照在電腦屏幕中,似乎要與他敲下的文字融為一體。
打下最後一個句號,他點擊保存,關掉文檔,關機。
不知何處傳來嬰兒的啼哭聲,嘹亮、中氣十足,乘着夜風從遙遠的地方飄來。
艾瀾怔了許久,起身來到陽臺。
推開落地窗,四月溫暖的風拂過臉頰,吹動發絲輕輕揚起。
眼中映照出月亮彎彎的輪廓,像那個人溫柔腼腆的笑眼。
此時,他們共同望着同一輪明月。
何其幸運,雖然最後還是無法擁有你,但至少,可以親手給你幸福。
這樣,也終于沒有遺憾的和你告別。
正文完。
完結撒花!
感謝大家一路陪伴。
之後還有幾個番外,也希望大家多多支持,本章評論都發紅包,麽麽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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