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第 32 章
“海崖老師,誰讓你投胎時跑得不夠快,沒能投上好胎呢。”溫绛語氣輕慢,一點也看不出情緒,“在座各位哪個不是家世顯赫,你倒是會一棍子打死所有人。”
海崖臉色微愠,每次面對溫绛,都有種說不上是愧疚還是懼怕的不安感。
“感情是忘了自己在地下室吃泡面度日的時候了,反而因為環境的饋贈——”說着,溫绛別有深意地瞥了眼雲善初,“而取得了成功,就開始指責他人的不幸是因為不努力。”
一句話,令海崖埋藏多年的秘密只差一點就要公之于衆。
他倏然看向溫绛,瞳孔不斷擴張,并且在發抖。
喉結不斷上下滑動着,好似在通過吞咽來緩解緊張。
“資本至上的時代,垃圾都能當成金子包裝出去賺得盆滿缽滿,海崖老師又憑什麽篤定自己就是努力的天賦型選手呢,我真的很好奇。”溫绛淺淺勾起唇角,眼底盡是天真無害。
海崖蒼白的嘴唇動了動,似乎想說什麽,但就像剛才被戳了肺管子的景琛一樣,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好了不要再吵了,是我的錯,是我不小心。”生怕溫绛抖摟出更多秘密,雲善初認慫了,趕緊出面岔開話題。
“你怎麽是不小心呢。”溫绛繼續微笑着詢問,“能跑開幾百輛重卡的滑雪場,卻容不下雲老師這小小身軀?還是說雲老師太會為他人着想了,覺得我懷着身孕不方便,想幫我鏟除這個小麻煩?”
雲善初臉色一凜,迅速由白變成鐵青,嘴唇上僅剩的一點顏色也消失了。
“不是……我真的只是不小心,因為我是新手。”雲善初說這話時顯然沒什麽底氣。
溫绛一句話,卻令觀衆醍醐灌頂:
【Q:是故意的還是不小心。A:是……故意的。】
【卧槽,這樣就太惡毒了,故意殺人啊,抓去蹲幾年[橘子]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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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瘟雞說啥你都信,瘟雞的話有可信度?發瘋也挑個好時候。】
【雖然我不喜歡瘟雞,但要不雲粉來解釋一下,這麽大滑雪場為啥偏偏順着瘟雞滑過的雪道滑?】
【啥不小心,有人要為你青梅竹馬的好哥哥生孩子,你生怕自己再也拿不到萬人迷劇本,急了呗。】
【YSC之前就污蔑溫绛推薦的小說是抄襲,現在再說不小心,沒什麽說服力呢。[呵呵]】
溫绛莞爾,緩緩看向湛藍天空:“是啊,不小心,如果給他人造成了痛苦都能用不小心來解釋,法律終将變成一紙空文。”
越來越多被塵封的秘密像是長了腳,從逼仄的黑暗中任意攀爬。
“對不起。”衆目睽睽下,雲善初終于說出了這三個字,“是我鬼迷心竅,我不滿溫绛鏡頭多,所以想故意鬧他,但沒想傷害肚子裏的小寶寶的……”
雲善初低下了他高貴的頭顱,淚水在雪地裏暈開。
如果他再不承認自己是故意的,恐怕溫绛會說出更多有關從前的秘密。
現在的溫绛不比從前,從前他說的話一文不值沒人會信,說出來也只會被嘲是蹭熱度。
但現在,一字千金。
溫绛還是笑,但也并沒繼續說下去的打算。
景琛和傅明赫那邊經過檢查後斷定并無大礙,雲善初有輕微的韌帶拉傷需要盡快就醫,一場衆人期盼的滑雪活動,再次戛然而止。
陳導通知大家先回基地休息一下。
回了基地,雲善初第一件事就是發微博道歉:
【對不起占用公共資源,我想就今日滑雪一事對溫绛老師做出鄭重道歉,十分抱歉因為我的年輕善妒不懂事,給溫绛老師造成了困擾,加上上次不經考證認定午夢千山抄襲一事,一并在此做出道歉,對不起,請各位再給我一次改過自新的機會,我絕不會辜負大家的期望,請大家監督。】
【看起來沒啥誠意,也沒啥文化。】
【emmm和公關團隊寫出來的東西就是不一樣。】
【算了,初初都道歉了,大家就原諒他吧,他一定會改的。】
【抱抱初初,誰都有嫉妒的時候,沒關系,知錯能改善莫大焉。】
【雲粉……無語,這都不脫粉?】
脫粉的都是沉默的罷了。
沉默的才是大多數。
剛發完聲明沒多久,雲善初接到了國內經紀人打來的電話:
“你到底有沒有腦子啊!急着道什麽歉,你知不知道卡迪珠寶打來電話說不打算續約了,江詩丹手表也說要解約,一下失去兩個大代言,你耐着性子等公關出來解決能死麽?!”
雲善初不發一言。
對,能死,如果溫绛将當年實情說出來,他只有死路一條。
握着手機的手越來越近,指關節清晰泛白。
他忽的将手機砸出去,眼中布滿血絲,猩紅一片。
溫绛,今日我受到的委屈,來日我要你一分不少全部還給我。
溫绛發覺,從滑雪場突發狀況開始到回來基地,霍卿章始終很沉默。
當初只因劉勳對他動手動腳,霍卿章就逼迫對方自宮,現在扯到雲善初頭上,他都明晃晃在害人,可霍卿章卻一言不發。
溫绛心裏酸酸的。
果然天降不及竹馬,考慮到對方是從小一起長大的雲善初,就開始心疼了?
溫绛也不避嫌,當着霍卿章的面脫了保暖衣,裏面出了些汗,沒暖氣的小屋裏還是感覺有點冷。
霍卿章沉着雙眼拉過被子給他蓋上,還是不說話。
“代表。”溫绛輕輕喚他,“去看看他吧,他現在一定很難過。”
不用直呼大名,霍卿章也該知道“他”指的是誰。
霍卿章緩緩擡眼,斂了眉頭:“為什麽去看他。”
溫绛大方一笑:“不用和我掩飾,我又不是你的誰,擔心就去看看,這很正常。”
霍卿章的眉頭斂得更深了些。
“我看得出來,你很難過,從開始到現在一句話不說呢。”溫绛揪着被角,“受傷的是他不是我,你過去吧,我沒事。”
霍卿章站起身子,高大的身形壓迫下一片陰影。
他漠然地垂視着溫绛:“所以你以為我沉默是因為擔心雲善初?”
“不是麽?”溫绛一歪頭,笑得俏麗可愛。
霍卿章:“不是。”
似乎過了一個世紀之久,他才說出下面的話:
“我答應過你,不會讓你出任何意外,但好像,食言了。”
溫绛雙眸倏然睜大,睫羽如蝴蝶振翅,顫動着。
原來霍卿章的沉默并非擔心雲善初,只是愧疚自己沒能第一時間察覺危險去保護好他。
心裏湧上一股熱流,捂着被子也覺得熱了。
“這不是代表你的錯,只能歸咎于是人心難測。”溫绛向前探了探身子,手指尖輕輕觸碰着霍卿章的手背:“不要難過,孩子爸。”
霍卿章的手指倏然一顫。
原本失落的情緒因為這聲“孩子爸”而平複了些,随即心頭湧上一股酥酥麻麻的感覺,癢癢的。
他低頭看過去,卻看見溫绛雖然在笑,眼睛卻紅紅的。
下一秒,淚水無聲劃過臉頰。
“怎麽哭了。”霍卿章皺起眉頭。
溫绛快速擦一把眼睛,努力維持笑意:“其實剛才真的很害怕,害怕到無法動彈,不知道該向右還是向左,腦袋一片混亂。”
“但是唯一的理智,就是向代表尋求幫助。”
“代表也并沒有辜負我的期望,救了我。”溫绛笑笑。
霍卿章覺得胸口處鼓鼓的,情不自禁響溫绛的臉伸出了手。
溫绛感受到了他手指的溫度,近在咫尺。
但還未觸碰到溫绛的臉,霍卿章又收回了手。
這種過于親昵的安慰,好像已經越線,超過了只作為床伴的關系。
“好好休息,我先回去了。”霍卿章從他臉上移開視線,闊步離開。
望着霍卿章的背影,溫绛忍不住發笑。
不可一世又傲慢的霍卿章,第一次露出了無所适從的慌亂模樣。
因為他,溫绛。
由于多名嘉賓受傷的緣故,節目組打算暫停一天拍攝,并且自打他們來到羅馬後日日奔波,身體也吃不消,部分工作人員出現了嚴重的水土不服,得給他們一些修養時間。
溫绛本以為能睡個懶覺,可天才蒙蒙亮,覺淺的他聽到了房間內的異響。
他緩緩睜開眼,便看到窗臺前一高大身影背對着他。
“霍代表?”溫绛揉揉眼睛慢慢坐起身。
霍卿章聽到聲音,轉過頭,手裏還拿了個小噴壺:“抱歉,吵醒你了?”
溫绛懶洋洋地躺回去:“代表好像把這裏當成了自己家,門也不敲。”
冗長的沉默過後,傳來霍卿章稍帶歉意的回應:“抱歉,想給你送盆花,擔心擾你好夢,自己進來了。”
順勢看過去,溫绛看見窗臺上擺了一盆叫不上名字的盆栽,巴掌形狀的葉子裹挾着淡紫色的花苞。
“這是什麽花。”溫绛問。
“三色堇,今早出去晨跑,看到當地農戶的花棚,順便買了盆。”霍卿章為葉子噴着水,“擺在房間裏淨化空氣,對身體好。”
他又道:“時間還早,你再睡會兒。”
可溫绛一旦睜眼就再也睡不着,他閉着眼睛嘗試睡個回籠覺,嘗試失敗,幹脆起身去衛生間洗漱。
看到洗漱完坐在床上發呆的溫绛,霍卿章随口問道:“今天沒有拍攝,你有什麽計劃。”
溫绛反問:“代表有什麽偉大計劃,說來聽聽。”
工作狂魔霍卿章似乎永遠都是:“處理一些堆積的工作。”
“嗯,很像代表的作風。”溫绛笑笑,“那我就趁今天空閑出去走走逛逛,看看當地的文化和風土人情。”
“你自己?”霍卿章噴水的動作頓住。
“我看閑人不少,怎麽也能喊上一兩個。代表有什麽想吃的,我回來時帶給你。”
霍卿章收了噴壺,抽張紙巾慢條斯理擦拭着手指,垂了眼:“我有空。”
溫绛:?
“你不是說堆積了很多工作。”
“利用晚上時間再處理,剛好能和國內時間對接上。”霍卿章不容分說往房間走,“我去換衣服,你也早點起來吃早餐。”
等霍卿章換了衣服回來,看到溫绛還坐在床上慢悠悠套襪子。
他接過襪子給溫绛穿上,照慣例又把襪子提得老高。
溫绛忍不住出聲:“代表,這樣真的很土。”
“不土。”霍卿章又拿起另一只襪子,“你怎麽穿都好看。”
“怦怦。”溫绛的心跳亂了一拍節奏。
這個性格比石頭還硬的家夥,竟然也會誇人。
溫绛得了便宜繼續追問:“有多好看。”
霍卿章沒回答。
“說啊,有多好看。”
霍卿章緩緩松了口氣,低着頭,手上動作沒停:“如果當初在酒店房間遇到的不是你,我大概最後是能克制住的。”
“噗嗤——”溫绛笑出了聲。
他堅信,自己絕對是第一個得到霍卿章如此贊譽的幸運兒。
吃了早餐,兩人向節目組報備後出了門。
昨天剛下過雪,地面積雪還沒來得及清理,被鞋底和車輪壓得緊實。
溫绛穿着厚重的大衣本就行動不便,腳底一滑,幸好被霍卿章及時拉住。
霍卿章環伺一圈,在庭院角落發現了農場主的自行車。
老式的二八大杠,雖然陳舊但擦拭得非常幹淨。
“騎這個載你。”霍卿章拂去車座上的積雪。
溫绛有點意外,還以為像霍卿章這種身份的人出入都有豪車接送,或許都不會騎自行車,把自己小命交給他真的可以放心麽。
可以的,他可是霍卿章。
只是溫绛剛坐上車座,人迅速彈起來。
“太涼了?”霍卿章用手捂了捂鋼鐵材質的後車座,自覺捂不熱乎。
思忖片刻後,他摘了圍巾墊在車座上。
倏然間,他意識到哪裏不對。
霍卿章委身一扯溫绛的褲腳——果然,他沒穿秋褲。
在溫绛強烈的掙紮中,他毅然決然把人帶回房間,強行脫了褲子套了一條抓絨保暖褲。
溫绛感覺身體更重了。
坐落在巨大岩石上的小鎮縱橫交錯,狹窄的石板路兩邊盡是渾厚古樸的石牆建築,舊址遺跡中的殘垣斷壁滿是舊日的滄桑,遍布在小鎮各處,被植被環繞。
溫绛雙手抓着車座前端,好奇地向兩邊打量。
穿過一條由無數紅磚拱頂建成的幽深長廊,似乎接下來就是下坡,兩人都感覺車速明顯快了些。
“冷麽。”霍卿章側過臉問道。
“還好。”溫绛道。
“這是下坡路,抱緊我。”霍卿章伸出一條腿抵住地面,盡量降低車速。
溫绛卻無動于衷,反而道:“代表不用擔心我,我都這麽大人了摔不下去的,況且,這一抱,對我們來說就逾距了。”
“吱——”剎車聲響起。
霍卿章停了車子,雙手向後摸索着,抓過溫绛的手二話不說扣在自己腰間,随即重新蹬上腳蹬,重複着:“抱緊了。”
陽光斜斜照下,将拱形的影子拉得很長。
溫绛擡頭,從這個角度只能看清霍卿章的發尾,修剪得精致。
他身上傳來淡淡的松木香,像雪原中挺拔伫立的松樹,被冷空氣冰過後漫上一絲濕潤的清苦。
說起來,這是溫绛第一次抱上霍卿章的腰。
呢絨大衣下的肌肉線條緊實精健,蘊含着堅韌的力量。
溫绛看了許久,不由自主貼進一點,臉蛋輕輕貼上霍卿章的後背。
溫暖且彌散着淡淡香氣。
那一刻,觸覺、嗅覺、視覺,所有的感官無法克制的全部湧向了他。
溫绛确定,他想要這個男人。
感受到後背被人貼上來的觸感,霍卿章稍稍偏頭用餘光看了眼。
陽光微沉,将溫绛的頭發照得亮而潤澤,呈現淡淡的棕色,像煮熟的蜂蜜,映襯着新雪般幹淨澄淨的小臉。
就連睫毛,都變成了陽光的顏色。
霍卿章嘴角含笑,腦海中始終回旋着這個畫面。
那一刻,他愛上了這個羅馬小鎮,愛上了自行車于風中而過的聲音。
簌簌、簌簌。
霍卿章騎了二十多公裏騎到了羅馬市中心。
他似乎已經不是第一次來,因此輕車熟路。
兩個人草草游覽了一些遺跡舊址景點,溫绛提出想去後面的集市看看。
他很喜歡這種生活氣息濃烈的小地方。
今天恰逢周日,集市人滿為患,賣的大多是一些中古二手貨。
溫绛一眼就相中了一只橢圓鍍金項鏈,雖然是二手玩意兒,但看得出有被主人精心清洗過,項鏈吊飾有一個蓋子可以掀開,裏面可以放小照片。
價格也很便宜,只賣五歐元。
攤主又拿起另一只同款吊飾介紹說:“這是情侶款,如果買一對只要八歐。”
霍卿章替溫绛做了決定:“買一對吧。”
溫绛掏出錢遞給攤主,笑道:“沒關系我只買一個就好,同樣的東西就算換着戴也不會有新鮮感。”
霍卿章斂了眉頭:“不買給我麽。”
溫绛反問:“以我們的關系戴情侶款的項鏈本就是很奇怪的事。”
他再次強調了“我們的關系”。
霍卿章很想問問他,現在在他心裏他們兩人到底是什麽關系。
可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
但他還是花了五歐元買下了另一只同款項鏈,也不戴,揣兜裏,手指反複摩挲着。
逛着逛着,發現不遠處有一座不同于舊址景點的新教堂,教堂不大,但足以稱得上是金碧輝煌。
而這教堂在旅游攻略和電子地圖上都沒有顯示,目測應該是剛建成不久。
出于好奇,溫绛想進去參觀一下,但裏面人很多,裏三層外三層,全是穿着黑袍道衣的傳教徒,好像在圍着什麽人低頭做禱告。
看不到裏面的人,只能看到禱臺後方伫立的約三米高的聖母像。
周圍游客來來往往,看到這一幕紛紛駐足觀望。
溫绛聽旁邊游客議論着什麽,大概意思是說,裏面好像有個非常厲害的人物。
“是為我們傳達上帝旨意的大聖主教。”一個看起來只有七八歲的小女孩插話道,“非常厲害的大人物。”
“科爾索街二十四號兇宅惡靈事件就是這位主教幫忙擺平的,她天生擁有神力,可以看見鬼怪并與它們對話,游蕩在這裏的亡靈大多懼怕她。”
說這話時,小女孩滿臉驕傲,字裏行間可聽得出,這位聖教主深受當地人的愛戴。
“電視臺曾經跟随她一起拍攝了一期紀錄片,你甚至不敢想象,她可以輕而易舉讓鬼魂現行并将它封印在聖紙中,那晚好多人都看到了!”
溫绛微笑着看着小女孩,覺得她可愛到有些傻乎乎。
他對這些鬼神之說向來不信也沒興趣,打算離開時,最後透過人群往裏瞧了眼。
只看到一截深紫色的長裙。
但下一秒,長裙上方一張臉突兀落下,隔着人潮,瞪着一雙渾濁的大眼,直勾勾盯着他。
那雙眼周圍布滿周圍,眼窩烏青深深凹陷。
溫绛着實被吓了一跳,反應過來是那位傳聞中的主教正俯下身子透過人群縫隙在注視着他。
“YOU !”倏然間,主教伸出幹枯如樹枝的手指着他。
人群下意識向這邊看來,随着主教起身,主動讓開一條道。
女人同她的手指一般,又瘦又高,绾起的金發枯槁蓬亂。
她一襲紫色長裙,胸前挂了只耶路撒冷十字架,歪着頭,一步一步緩緩向溫绛走來。
霍卿章下意識擋在溫绛身前,眉間緊蹙,黑沉沉的眼底挾帶着警示意味。
“YOU。”女人将胸前的十字架握在掌心,微微斜着腦袋,慢步轉到溫绛臉前,渾濁的眼珠在顫動。
原本喧嚣的集市在女人的異樣舉動下變得鴉雀無聲。
溫绛皺着眉頭,不知道她要做什麽。
女人把他從頭到腳打量過一遍,最後目光落在他的小腹處。
“要出事了,我的上帝,盡管我一再抵抗,可它還是僞裝成弱者,蒙蔽了我們的雙眼,隐藏于你絕對想象不到的人群,而它即将對我們露出它的爪牙,就在這裏……”女人搖着頭,目光始終牢牢黏在溫绛的小腹。
霍卿章按住溫绛的肩膀往外推:“遇到瘋子了,你先走。”
“誰允許你離開這裏了。”女人話音一落,幾個黑衣教徒立馬跑到門口将大門關上,并上了鎖。
“太太,如果你打算繼續糾纏,想說的話不妨去警局交代清楚。”霍卿章俯視着她,面色冷峻。
女人嗤笑一聲,轉身看向身後衆人:“他說要報警,各位聽到了麽,他這是藐視上帝,嘲弄我們對主的虔誠與謙卑,亵渎我們的信仰。”
說到這裏,她悲傷地扶着額頭,眼中含淚。
人群中,部分人掏出手機拍攝,部分人在聽到“亵渎”一詞後對兩人露出了充滿敵意的目光,仿佛在看什麽惡魔野獸。
兩人才覺得莫名其妙,逛個街湊個熱鬧,結果就叫當地人給纏上了。
人群中有年長者出聲相勸:“他們只是外地游客,與我們信仰不同,太太,請你不要這麽荒唐。”
“呵。”女人一聲冷笑,沉着聲音反問,“這叫什麽事,難道你不相信主的存在?”
“沒人妨礙你信仰,但你不該對無辜的人發瘋!”
“OK,作為上帝的傳教徒,我應當以愛與寬容來警醒你們這些愚昧無知的人,但現在,惡魔即将出世,就附生在這個男孩腹中,親愛的,為了你,也為了我們偉大的羅馬,我必須承擔起責任,親手淨化這個企圖靠弱者诓騙他人同情的惡魔!”
話音落下的瞬間,衆人還沒反應過來,女人抄起一張紙對着溫绛的肚子,手點聖水向紙面灑去。
紙張被暈濕後,漸漸浮現一點紅色,紅色越來越大,最後變成了一張猙獰扭曲的鬼臉。
鬼臉出現時,圍觀群衆震驚地瞪大雙眼,連連後退,發出一聲聲不可置信的驚呼。
“看到了麽,魔鬼就栖息于此,借此助長邪惡力量,但被我一眼識破它的詭計!”女人高舉鬼臉,對着衆人高呼,聲音激昂非常能感染人。
“魔鬼,就藏匿于他的腹中,別看他只有三個月,可絕對不能小觑!”
溫绛忽而擡眼。
三個月,她是怎麽知道的呢。
“你快走吧,這裏不歡迎你。”人群中已經有人對此堅信不疑,嫌棄地對溫绛擺手。
“不,他不能走。”女人喝止住他,“魔鬼可以于世界任何角落重生,除非親手将它鏟除。”
女人咆哮着,聲音尖銳刺耳。
在正常人眼裏,她是個不折不扣的瘋子,可在“虔誠”的信教徒眼中,她所言均是上帝傳達的真理。
霍卿章已經不想繼續和這些人糾纏,拉着溫绛要走,但四面迅速湧上一堆黑衣教徒,将二人團團圍在中間。
縱使霍卿章在國內有着翻手為雲覆手為雨的本事,可到了別人的地盤最忌諱貿然行事。
“燒死那個惡魔!燒死它!”人群開始起哄。
影像很快被傳到網上。
溫绛心道人倒黴了喝口涼水都塞牙。
這位大聖教徒似乎在當地有點名望,只要她說,別人不容猶疑,無腦沖了。
就連警察來了都無濟于事,除了吆五喝六讓衆人散開,再屁用沒有。
女人笑着看向溫绛,勾起的嘴角陰森詭谲:“孩子,我是為了你好,如果不把你腹中惡魔除掉,終有一天它也會害的你家破人亡。跟我來吧,我将代替主,拯救你。”
叫瘋子纏上,誰也預料不到。
霍卿章掏出手機給陳導打電話通知他來接人,挂了電話,對溫绛道:“別怕,馬上就能回去了。”
他明顯感受到緊貼在他懷中的溫绛,身子在抖。
好像非常害怕。
霍卿章輕輕攬住他,安慰地撫摸着他的手臂,不斷用中文道:“別怕,我在這呢。”
這時,霍卿章卻聽溫绛用中文輕輕說了聲:“要不,我還是跟着去吧。”
“別說胡話。”霍卿章拒絕了他。
“他們人多勢衆,警察來了也沒用,陳導未必能說服他們。”溫绛語氣堅決,在旁人聽來他今天是非去不可。
“所以呢。”霍卿章垂視着他,語氣在極力克制愠怒,“把所有人都考慮到了,就可以不管我了是麽。”
溫绛也不知道為什麽這個時候他還有心思撩撥霍卿章,笑着一歪頭:“所以代表是在擔心什麽,孩子,還是我?”
霍卿章斂了眉頭,嘴巴動了動,似乎想說什麽,但最終還是沒能開口。
起碼在這種場合下,難以開口。
見他不回答,溫绛輕笑一聲,尾音透出幾分失落。
“放心吧代表,我保證,孩子絕對不會有事,你未來的接班人,會順利出生。”
溫绛再一次強調了“接班人”三個字。
在霍卿章聽來,溫绛好像還是認為自己接近他只是為了他腹中寶寶。
“再打電話給陳導,麻煩他來時幫我帶點東西。”溫绛又道。
繼而,他轉身看向女人,雖然在微笑,但眼中沒有一絲笑意:“太太,我随你前去,請你前邊帶路吧。”
陳導接到消息後吓得腿肚子都麻了,帶上所有工作人員奔赴市中心。
與警方協調了大半天,堅決不同意溫绛跟着走,但警方看起來也很為難:“當事人心意已決,我們不能違背當事人的意願。”
陳導急得大火燒了眼珠子,連飙幾句國罵:
“幹你娘的當事人意願!一個老神婆看把你們這幫孫子吓的,怎麽不去死?”
他又試圖說服溫绛,但溫绛一再表示:“我保證我不會有事。”
溫绛接過讓陳導帶來的東西,小小一個布包,揣進外套口袋剛剛好。
“對了,導演。”溫绛想起什麽,又道,“不如借此機會,開場直播怎樣。”
陳導:???
你沒事吧,人命關天的大事你讓我開直播?
“這場直播,或許是你打開國門走向世界的好機會。”溫绛拍了拍口袋,暗示道。
看這小東西志在必得的模樣,陳導慌亂的內心莫名多了一絲安慰,心跳也漸漸穩定下來。
他看了溫绛許久,終于展露笑顏:“這次就聽你的,但是希望你千萬保護好自己,我們就在門外等,有事喊我們。”
聖教主除魔一事吸引了各路媒體紛至沓來,而這次最大的賣點是當事人來自東方國家,看起來井水不犯河水的兩種文化在這一刻産生了共鳴,讓人覺得新奇的同時又多的是不可思議。
意大利的媒體來了不少,加上陳導帶領節目組上百號工作人員,長.槍.短.炮排場十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