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說你吃素

第3章

第 3 章

尤利塞斯對上霍伊爾的目光，有些不好意思的偏過頭應了一聲，身後的尾巴在地面來回擺動，他把面前的一堆果子和草莖推得離霍伊爾更近，清了清嗓子，問他：“蘭斯，你怎麽不吃？”

霍伊爾的肚子适時的響了起來，他低頭看了一會，從裏面挑出來一個比自己爪子小一點的白色果實，低頭啃了一口。

酸澀的汁液充滿口腔，刺激分泌出更多的唾液，霍伊爾擡眼，視線和低頭看着自己的尤利塞斯撞上。

尤利塞斯看着被啃了一口的果子：“怎麽不吃了？”他想，是不小心帶回來了不甜的果子嗎？尤利塞斯低頭從帶回來的一堆果子裏挑了一個又大又紅的果子想遞給他，正準備開口讓他嘗嘗。

霍伊爾面不改色地把嘴裏的果肉咽了下去，沒有被完全嚼碎的果肉粗糙地劃過喉嚨，讓他有些不适。霍伊爾舌尖舔了舔被果汁沾染有些發軟的牙根。

在尤利塞斯說話之前，霍伊爾先開了口：“我喜歡這個。”

他頓了頓：“我只是想起了剛離開家裏時遇見的第一個朋友。”

“他也喜歡這種果子。”

“是在大陸的南邊嗎？”尤利塞斯問。

霍伊爾在之前已經複盤過了自己在尤利塞斯面前說過的話，很快接上了他的話：“是的，我上次和你說過，我們族群生活在南方，我剛從族群裏離開不久，就遇見他了。”

“他是我遇見的第一個不同種族的異獸。”他眨了眨眼睛，顯然對自己在外面遇見的的第一個“朋友”記憶深刻。

尤利塞斯覺得自己可以順着他的話題繼續，和面前的異獸打好關系，然後能夠合理的提出讓他留在這裏的邀請，因此他接着這個話題問了下去：“他是一個什麽樣的獸呢？”

“他和你一樣，也是吃素的。”

“不過他沒有你這麽厲害。”霍伊爾補充了一句，“他是一只連我都打不過的異獸。”

尤利塞斯點了點頭，下意識對霍伊爾和他提到的朋友産生了一絲同情。

在大陸上，吃素的異獸有，但是基本上都實力低微。無法擁有自己的領地，只能供所在領地主人的驅使，以獲得庇護，而有的占有欲強領地主人不允許其他異獸在自己領地上捕獵，時間久了，這些異獸就習慣了以素食為主。

“但是我在他身上學會了很多東西。”

“再過一個月寒季就要到了。如果你想回去見他，可以等寒季過了再回南方。”

“不用了。”霍伊爾搖了搖頭，“他已經不在那裏了。”

霍伊爾後來在這片大陸上流浪的日子裏，偶爾會想起他，他後來死裏逃生後的很多次都在慶幸，他是霍伊爾在離開族群後遇到的第一只異獸。

尤利塞斯問的時候，霍伊爾便從記憶裏挑了一些能說的半真半假地編故事告訴他，在霍伊爾的刻意下尤利塞斯腦海裏，漸漸有了一個可靠生活經驗豐富的朋友的形象。

然而事實和尤利塞斯腦補的南轅北轍。

“他叫薩裏。”

是一只有着兩顆腦袋，除了一身僵硬的鱗甲外，再也沒有其他優勢的異獸，在這片大陸的異獸種類中，大概排在最底層，以素食為生，時不時在土裏刨食一些蟲子，偶爾在所在的領地邊緣偷偷摸摸獵兩只兔子老鼠開葷。

他晃着兩個大腦袋，有些腼腆地出現在霍伊爾面前：“我有兩個頭，真巧你也有兩條尾巴。”

“我們能交個朋友嗎？”右邊的頭開口，“我叫薩裏。”

“我叫霍伊爾。”

剛離家的霍伊爾就交到了第一個朋友，他熱心極了，給對外界陌生的霍伊爾提供了不少信息，還不忘叮囑他小心掩蓋自己的蹤跡：“這片領地的領主喜歡吃別的異獸。”只有薩裏因為身上鱗甲不容易破開，他們一族的肉也并不好吃，所以才在這裏活了下來。

他擔憂的看着霍伊爾：“你一定要當心，千萬不要讓他發現你的蹤跡。”

四只漆黑的眼睛盯着霍伊爾，他對新朋友的熱情有些無所适從，黑暗中好像看見薩裏的喉嚨滾了滾，小聲喃喃：“再過兩天，過兩天他就會暫時離開幾天去隔壁的領地捕獵其他異獸……”

他說：“我帶你去東邊，在領地邊緣，他不喜歡那裏，去那裏他不會發現的……”

霍伊爾覺得薩裏有些奇怪，在聽他說了幾天這片領地上異獸的兇殘之後，新鮮感褪去的霍伊爾有些想回族群了。

“再等等……”薩裏在霍伊爾面前焦慮地來回走動，“再等幾天，等他走了你再回去安全一點……”

見霍伊爾沒有立刻回應，他把旁邊的果子塞進嘴裏，紅色的果實在嘴裏破開，汁液染紅了牙齒，空餘的另一顆頭急切地解釋：“你看我吃素，我不會傷害你的。”

薩裏實力确實弱小到對當時的霍伊爾都産生不了一絲威脅，所以當時天真但對外界還是有一絲提防的霍伊爾，對他完全提不起一點防備。

你會對一只傷害不了你的兔子産生提防嗎？

完全不會。

所以幾天後霍伊爾仗着自己這一族百毒不侵的體質吃下了薩裏準備的毒草，在準備提醒薩裏這個有毒的時候，終于從他表情中看出了幾分不對勁。

以為他中了毒的異獸一邊嗚咽一邊朝着霍伊爾靠近，口水從嘴邊滴落。

右邊的腦袋一邊流着口水一邊哭着道歉：“霍伊爾對不起……”

“我也不想的……”左邊的腦袋說，“但你聞起來真的太香了……”

“我每天跟在你後面都想把你吞下去吃了你……可是我打不過你……”兩顆腦袋交替着開口解釋。

霍伊爾張了張嘴，原本想問的話都咽了下去，只剩下一句：“你說你吃素的……”

“正經異獸誰不吃肉？如果不是吃不到，誰又願意吃素呢？”

從那天起，霍伊爾就明白了，那些口口聲聲說着自己吃素的異獸，嘴裏沒一句真話。

當然也包括現在的他自己。

……

掩蓋了薩裏下毒不成被反殺，在自己離開後就進了哪只不知名野獸的肚子的事實，霍伊爾給自己編的故事補上結局。

“他受不了領地主人的苛刻，我們一起離開了那裏，同行了一段時間之後，我們就分開了。”

故事說完了，霍伊爾看着尤利塞斯面前的一堆果核：“你吃飽了嗎？”

“如果不夠的話，需要我出去抓幾只兔子回來嗎？”

他頓了頓：“抓兔子也不費力，畢竟我受傷之後你幫了我這麽多，我想做些能做的……”

“不用了。”尤利塞斯搖了搖頭，“我吃素。”

他想起有些嘴裏說是吃素實際上是雜食的異獸，又補充道：“不吃肉，只吃素。”

“這樣啊。”霍伊爾點了點頭，“我記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