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Chapter 4
入夜,涼風襲來吹散心頭的燥熱,卻又勾起了一些蕩漾的情緒。鐘離陽載着安聖烯回到酒店,一路上二人聊得投契,發現對方跟自己的喜好差不多,不自覺地想要去親近對方。鐘離陽有點感謝夜色的存在,替他遮住了自己臉上情動的表情,也感謝霓虹燈交相輝映能遮蓋住自己粉紅的氣息。安聖烯坐在後座感到有些無所适從,越了解到鐘離陽的溫柔特質就越讓他心慌,一直以來他都很好得掌握着和他人交談的距離,從來不會讓人觸碰他的脆弱和真心,他感覺自己的确是被鐘離陽身上那種獨特的幹淨氣質所吸引:永遠保持好奇心、對生活的熱愛,永遠天真,永遠的赤子之心。
安聖烯自己都不想承認,自己冰冷的眼神和心在被誰慢慢溶解。
“前輩,路上注意安全,恩……好像也沒有多遠……”鐘離陽對着後座的安聖烯道別,“如果前輩無聊了可以找我陪你出去逛逛,我最近很清閑,只用等下周的那個廣告拍攝。”
“好,我記下了,明天再聯系。”安聖烯戴上墨鏡打開車門,走到前面隔着車窗對着鐘離陽揮手,随後走進酒店大堂。
鐘離陽看着安聖烯的背影消失在視線中,悵然若失。那些看不見、抓不着的東西困擾他、擾亂他,心情略微苦悶,呼出一口氣。回到家裏,開了一瓶啤酒,獨自在吧臺醉飲。鐘離墨看到他臉上愁雲慘淡的表情,走過來詢問道:“哎喲,怎麽了呀?不至于把人送走就像失戀了一樣吧?”鐘離陽微醺道:“別瞎說,我才沒動心,嗝,呢。”鐘離墨心裏明鏡兒似的,故意問道:“那你下午玩游戲的時候怎麽故意往別人身上靠啊?你站不穩?呵,男人。”發覺自己的小心思被人識破後鐘離陽有點氣惱,故意大聲道:“我……那是……害怕,怕鬼……”鐘離墨白眼翻上天無語道:“從小到大你都不肯承認你怕鬼,現在為了掩蓋自己的動情之心竟然打自己臉,天吶,也許這就是愛情。”語畢,托着腮幫子一副沉浸于愛情中的表情。鐘離陽嘴硬了一會,投降了,真誠地說道:“其實我也不太懂這些,如果你看到一個人就很想親近他,想撫摸他,或者想親吻他,這就算愛情嗎,可是對寵物也是這樣的吧?”鐘離墨覺得她哥有點蠢得可愛,答道:“你對寵物也能硬?”拍了拍鐘離陽的背,“好了,你自己慢慢想罷,我這種母胎solo的人也沒法給你建議,還有,你最好別請教二哥,他給的建議一定沒用。”鐘離墨故作深沉地說完這番話後轉身上樓,留下鐘離陽一個人孤獨痛飲。
安聖烯回到酒店,把身上的衣服脫下來扔進洗衣機裏,走進浴室裏放熱水準備泡澡。突然想起下午他們一起在鐘離陽的書房裏玩着VR體感游戲時,鐘離陽被吓到尖叫的場景。
他們玩的是多人組隊驚悚解謎類游戲,需要找到藏在殷府古宅內的關鍵道具觸發劇情,同時也需要點白蠟燭來驅鬼。鐘離陽看着安聖烯和鐘離墨臉上躍躍欲試的表情,也不太好退縮,只得硬着頭皮和他們一起玩。一開始他們還能分頭行動,但是鐘離陽總是遇到鬼就躲在櫃子裏不敢出來,劇情每每都不能觸發,最後只好讓他跟着安聖烯一路走。演變到後來,鐘離陽幾乎是挂在安聖烯身上,抱着他一路走。到最後他們終于齊心協力通關了,各自取下VR設備,安聖烯一臉潮紅,與之對比強烈的是鐘離陽一臉慘白。鐘離墨看着他們兩啞然失笑道:“安哥辛苦了,背着一個肌肉猛男想必不好走路吧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鐘離陽發現安聖烯的脖子都被自己勒紅了,手腕上也有他抓紅的痕跡,感到非常抱歉地說道:“抱歉啊……前輩,我下手總是沒輕沒重的……”活像一只委屈的大型動物。安聖烯安慰道:“沒事,我皮膚就是這樣,輕輕一碰就紅了,其實沒太大關系。”聽見這句話鐘離墨心裏默念大悲咒才止住了一些念頭,轉而嘲笑鐘離陽道:“我哥從小就怕鬼,是不是特別蠢?哈哈哈。”鐘離陽少見的沒有跟鐘離墨擡杠,只是一臉擔憂地看着安聖烯發紅的皮膚。安聖烯見他這麽過意不去,擡起手摸了摸鐘離陽烏黑的頭發,寬慰道:“我真的沒事,紅色過一會就消失了,別擔心了OK?”鐘離陽被主人這麽一摸,籠罩在頭頂上的烏雲消散。
安聖烯關上了水龍頭,剛剛分神半刻,浴缸裏的水差點溢出來,從水面上的倒影看見自己勾起的嘴角,那是一種發自內心覺得歡喜的笑容。安聖烯坐進浴缸裏,感受着熱水的包裹,心也不禁熱了,是情動還是心動,他也分不清了,思緒好像跟着蒸騰的熱氣融化在一片叆叇中。明明只是打過照面的陌生人,卻能在今天變得如此親近,安聖烯不禁把下巴沉入水底吐着泡泡。這也許是說書人慣常的把戲,名曰:一見鐘情。大概也像安煦瞳所說的“緣分”,是丘比特的箭也好;是命運的降臨也好;是露水的恩澤也好。安聖烯都決定聽從自己的心。
鐘離墨早早地回學校繼續工作室的任務,家裏空蕩蕩只剩鐘離陽一個人還在沉睡。屋裏的時鐘滴答滴答走動,鐘離陽趴在床單上,臉陷進柔軟的枕頭中,突然背上傳來一陣觸感,好像有誰在撫摸他的背部,冰涼的手指觸感很舒服。鐘離陽翻個身想看清來人是誰,差點掉下床,驚慌道:“安……安……前輩?!”正準備進一步動作時,他掉下床了,這次是真的掉下床,咚的一聲,剛剛那些旖旎氛圍全然消失,只剩下和地板親密接觸的痛。鐘離陽丢臉地怒吼道:“我透!!!!!!”
安聖烯發來一條消息:今天有時間嗎?我想去人少清靜的地方轉轉。
鐘離陽:NO趴本,我知道一個可以散心的地方,我待會開車去接前輩。
安聖烯:好的呢。開心.jpg
半個小時後,鐘離陽出現在酒店的地下停車場裏,從遠處看見安聖烯穿着一身白襯衫走過來。鐘離陽隐藏在墨鏡後的眼神發直,臉頰不禁發紅,出現在夢裏的人,醒了就該去見他,鐘離陽算是參透了這句話的含義。
安聖烯這次坐在副駕駛位上,讓鐘離陽受寵若驚,這是意味着他和前輩之間的距離越來越近了。鐘離陽清了清嗓子道:“我以前經常去蒼翠公園散心,那裏面有動物園和海洋館,人多也不會注意到我們。”安聖烯覺得只要清靜去哪待着都行,贊同道:“好啊,就去那個地方。”鐘離陽把安聖烯面前的遮陽板放下來,不自覺地哼出了安聖烯的歌。安聖烯在心裏輕笑:這個人還真的把喜怒哀樂都表現在臉上,赤誠一片真心,所以才會闖入自己內心……
暮沉西岸,夕陽的餘晖照着地面,夏日熱風迎面吹來。浟湙潋滟,波光粼粼的水面上白天鵝從中滑過掀起一陣漣漪。在公園裏逛累了,兩人都坐在涼亭裏有一搭沒一搭地聊天。安聖烯享受這一刻美好,他很享受和自然融為一體的感覺。鐘離陽看着草地上成群結隊的白鴿,問安聖烯這個地方是否符合他的心意。安聖烯放松地說道:“很好,不用擔心被人認出來,還可以看到這麽多綠色。你說你以前也常來,為什麽喜歡來這?”鐘離陽靠在背後的石柱上回道:“我比較喜歡一個人待着想一些事情,關于哲學的終極問題之類的。”安聖烯有點好奇道:“那你想明白了嗎?”鐘離陽搖搖頭道:“後來我覺得我想不出來也好,因為那根本就沒有答案。每個人都在紅塵中來去,天若有情天亦老,何必那麽多傷春悲秋。要做的只是抓緊眼前的一切事物,好好地活着,好好地去愛人,好好地守護……”安聖烯心下一動,看着鐘離陽的側臉道:“感覺和你聊天會讓人燃起生的希望,會讓人有點羨慕你的生命力。”鐘離陽捕捉到安聖烯臉上一瞬即逝的哀傷,沒有繼續追究而是換了話題道:“和前輩聊天也很開心啊,感覺我好像還得多讀點書才能追得上你。”安聖烯忍不住用手揉了揉鐘離陽的腦袋道:“我比你多走四年的路,當然懂的比你多啦。”鐘離陽被揉得心猿意馬,正準備開口說話時,天空的雨傾盆而下,淋濕了旁邊梧桐樹嫩綠的葉,也沾濕了他們的發。
上天沒有給他們預兆,直接把他們淋個透。兩人濕淋淋地回到車上,取下墨鏡丢到後座,不禁相視一笑。安聖烯說鐘離陽像被淋濕的杜賓犬,鐘離陽反擊說安聖烯是落水的白狐,說完又大笑起來。鐘離陽的黑T恤完全濕透粘在身上,牛仔褲潮濕的感覺讓他很難受,鞋子裏也都是水。安聖烯也一樣。安聖烯脫下浸滿水的運動鞋道:“現在怎麽辦?這麽大的雨,是回酒店還是回你家?”鐘離陽覺得自己眼前仿佛出現了兩個選項:一、回家;二、回酒店。面不改色道:“還是去我家吧,離得近。而且回酒店的話,你淋這麽濕被狗仔拍到了也不太好。”安聖烯思索了一會同意了鐘離陽的說法,于是說道:“那好吧,就去你家。”鐘離陽心髒漏跳了一拍。天降暴雨,濕透的二人,氣氛渲染得恰到好處。
兩人回到家中,鐘離陽說:“前輩先去洗澡吧,我這有多餘的新衣服給你換。”安聖烯脫下鞋和襪子往屋內走,鐘離陽順手接過道:“走廊盡頭就是浴室了,我去幫你把鞋烘幹。衣服什麽的不介意跟我的一起扔洗衣機裏洗吧?”安聖烯笑着說:“不介意啊,那就麻煩你了。”鐘離陽又對着安聖烯的背影叮囑道:“換下來的衣服丢到旁邊的竹籃裏就好,我等下會把換的衣服放在外面的架子上。”安聖烯不回頭只用手比了個OK的手勢。
鐘離陽把衣服脫了丢進洗衣機裏,又把安聖烯的鞋放到陽臺上,看見暴雨一直沒停,心裏恨不得叫天下得更猛烈些。鐘離陽回卧室披了睡袍拿出換洗衣物走向浴室,竹籃裏堆着安聖烯的濕衣服,鐘離陽把換洗衣物挂在架子上,拿出竹籃中的衣服時不小心從中掉出來一團黑色,鐘離陽盯住地板上的一坨黑,心想:今天是邪了門了吧,難不成是預知夢?不可能不可能,冷靜冷靜。打消了這些念頭後撿起地上的黑色塞進白襯衫裏。
鐘離陽回卧室洗澡,順帶看了一眼手機,九九九加的紅點,懶得理了,除了回複經紀人消息,其他的等會再看。
安聖烯換上鐘離陽給的睡袍從浴室走出來,經過鐘離陽的卧室聽到裏面的水聲,明白他也在洗澡。安聖烯看着眼前的一切,細細體會自己此刻的心境,好像從沒這麽安穩過,自己從沒有對一個人信得像他這麽深,邊想邊走向客廳。安聖烯躺在沙發上看手機,給經紀人發條消息證明自己還活着,順便跟他們報備自己接下來幾天可能就不回酒店了。助理群頓時炸開了鍋,瘋狂地呼他的手機,安聖烯把手機設置成勿擾模式,繼續刷着weibo,看到自己被瘋狂@的一條微博:點進來收獲絕美aq發的九宮格圖。點開大圖看見鐘離陽的眼神裏充滿傾慕,心裏一陣春風拂過,不小心點了贊,雖然他發現後立即取消了,但是總有人眼疾手快地截圖。安聖烯盯着天花板梳理自己的感情,覺得自己身邊永遠有個小太陽也不錯……這麽想着意識逐漸沉重。
鐘離陽擦幹頭發從卧室走出來,看見安聖烯正仰躺在沙發上,眼睛閉着假寐,走近蹲在沙發邊仔細欣賞着安聖烯的睡顏。安聖烯的呼吸很平穩,濃密的睫毛偶爾顫動着,鐘離陽只覺得心髒上落下一片又一片白色羽毛,他用手指輕柔地摩挲着安聖烯茜色的嘴唇,而後取而代之的是他自己的唇。一道閃電閃過驚得兩人迅速分離。鐘離陽平複心跳坐在茶幾上,安聖烯起身靠在沙發上,兩人都等着對方先開口。
鐘離陽撓撓頭道:“我……情不自禁、身不由己、不能自已、不由自主、鬼使神差、油然而生地……想吻……前輩……”
“我也……”安聖烯有點不好意思地說道:“你也是第一個讓我心動的人呢……”
“真的嗎!”鐘離陽的眼神裏閃爍着跳動的光。
“剛剛的……我确定了自己的心意,我的心為你而跳動。”安聖烯真誠地說道,“你願意跟我一起墜入愛河嗎?”
鐘離陽激動地抱住安聖烯,在他耳邊低聲說道:“For your entertainment.”
安聖烯的耳朵微微發紅,想起那句歌詞:They say all good boys go to heaven / But bad boys bring heaven to you.
安聖烯簡直有些愛慘了鐘離陽說的暗語,總是能直戳自己心窩,他環抱住鐘離陽小聲地說道:
“You earned i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