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第二十九章
這是場綁架。
為何選在餐廳實施綁架,又怎麽會把這綁架鬧得這麽大,顯然已經不得而知,萊伊只掃了兩眼大廳,便告訴琴酒:“兩個人,有槍,目标是個女孩。”
琴酒點頭:“我們從後門出去。”
這做法完全沒有出乎赤井秀一的意料,雖然他們兩個當然完全有能力解決那兩個綁匪,但琴酒又不是什麽見義勇為的好市民,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才是他的慣常風格。
對于這種事情,萊伊也沒什麽反對的道理,雖然難免擔心那個女孩,但他也只能選擇跟着琴酒撤離之後再想辦法。
琴酒随手拉住路邊一個緊張兮兮的服務員問了路,正要離開,又突然轉過身看向萊伊:“把酒帶上。”
這可有點出乎意料,萊伊愣了愣,幾乎要脫口而出一句“沒必要吧”,但他轉念想到這也許能給自己介入這場綁架的機會,于是默默地點了頭。
他們回到包間,因為位置比較靠裏,這屋裏倒是一片安靜,完全沒有外面人仰馬翻的樣子,琴酒把那兩瓶酒扔給萊伊,然後拿起桌上喝了一半的酒杯,他猶豫了一下,擡手把酒杯連着裏面的酒液一起摔在地上,玻璃碎裂的聲音在安靜的環境裏顯得非常清晰。
這是在避免留下什麽痕跡嗎……?赤井秀一在心裏思量着,不知為何有點遺憾那杯沒來得及喝的銀色子彈。
但如果是為了抹去痕跡這顯然是不夠的,因為這裏到處都是痕跡,完全不只是酒杯的問題,而琴酒似乎也沒有進一步做些什麽的打算了,他摔完酒杯,便很幹脆地向着外面走出去。
萊伊只好帶着一肚子疑惑跟上,他們再一次來到與大廳相連的走廊,琴酒目不斜視,而萊伊再次往裏掃了眼,綁匪們錯過了逃離現場的最佳時機,也可能是警察到來的速度出乎意料的快,現在綁架俨然已經變成了脅迫,一個綁匪單手架着女孩,拿槍對着她的腦袋,另一個在和警察喊話,大概是讨要贖金之類的,大多數原本在用餐的顧客都聚在餐廳的另一角,盡量遠離綁匪們的位置,喊話的那個綁匪手上的槍也對着那個方向。
雖然看起來危急,但既然警察已經到場,那麽一切大概還在控制之中,赤井秀一的心稍微放下了一點,他加快腳步趕上琴酒,輕聲道:“這些人看起來可不怎麽專業。”
“怎麽,你要去給他們做專業培訓嗎?”琴酒諷刺地說,顯然心情不是很好,“別把垃圾帶進組織裏。”
“我的眼光也沒有這麽差吧,”萊伊聳了聳肩,“只是覺得有點倒黴。”
琴酒瞥了他一眼,冷笑道:“你的眼光也許還可以,但是把握時機的能力确實很差。”
意思是,這家餐廳還不錯,但今天來顯然是時機完全錯誤。
“這怎麽能怪我呢?”萊伊覺得自己非常冤枉,“我也不可能查到每個來這裏吃飯的人有什麽仇人啊。”
琴酒推開了餐廳的後門,語氣很冷:“那麽就是你的運氣很差,你知道在組織裏運氣差比能力差要更糟糕。”
這倒是個……毋庸置疑的事實,他現在能站在這裏多少其實也和運氣有關,想到這裏萊伊實在是沒忍住口出狂言:“咳,老大你有沒有考慮過,也許是你……”
琴酒停下了腳步,轉過身來看着他,萊伊微笑着和他對視,神情很無辜:“并沒有質疑您的意思。”
“去把車開來。”琴酒面無表情地說。
等待搭檔去開車(或許還有順便去解救一下小姑娘)的間隙裏,琴酒站在路邊點了根煙,要說他的心情很差倒也沒有,在琴酒不算幸運的人生裏,亂七八糟的突發事件實在稱不上是什麽大問題,更別提這個事件顯然很快就會被解決。
但琴酒依然讨厭一切失控的事情,哪怕只是事關兩瓶他特地選的酒。
也許下次還是不要在組織的地盤以外的地方喝酒了吧。
抛開這件事不談,今天倒是算得上一個不錯的日子,琴酒并沒有忽悠萊伊,他确實是伏特加之外(他選擇性地忽略了朗姆)唯一一個和琴酒搭檔超過三個月,還既沒有調走也沒有死掉又沒有淘汰的人,所以琴酒還挺高興的,他能感覺到自己将來的生活會更輕松一點。
但他并沒有放棄把萊伊搞走的想法,和赤井秀一搭檔得越愉快,琴酒就越堅定了把人送走的決心,這不僅是因為琴酒了解他這樣的人,知道他不可能甘心久居人下,遲早會把槍怼自己頭上(就像他自己對朗姆做的那樣)——事實上單論這一點的話他還有點期待,甚至也不僅是因為組織其實并不需要這種人才而赤井秀一作為學員來說有點超規格,琴酒只是需要有人明确地站在組織——站在他自己的對立面。
而無論從哪方面來說,赤井秀一都非常合适。
這讓琴酒對那杯被摔碎的銀色子彈感到更遺憾了。
琴酒在路邊等了十幾分鐘,萊伊才把車開到他面前。
他坐上副駕駛,沒有說話,盯着搭檔看了一會兒,後者聳了聳肩,很自然地回答:“去停車場的路被堵上了,我等到事情解決才拿到車。”
順便還幫忙解決了一部分是吧?出于對遲早要跑路的學員的寬容,琴酒沒有在這件事上太過糾纏,只是意味深長地看了他一會兒,便把目光投向前方:“明天我有事,你把之前的報告寫了。”
萊伊對此完全不感到意外,類似的事情在這三個月當中也發生了不止一次,以至于他都有點懷疑任務報告是否也是一種琴酒拖住自己讓自己沒有辦法去探究他在做什麽的手段。
“那麽後天見?”他自然地問。
琴酒思考了幾秒鐘:“這次或許需要一點時間,你要是報告寫完了就休假吧,下次見面的時間我會通知你。”
這倒是有點意外了,萊伊略帶好奇地問:“怎麽,很麻煩的事情嗎?”
“說不上,”琴酒的神情看不出什麽,“只是一些預定好的事情。”
他看起來并不想多說,于是萊伊便也很體貼地沒有再問,只是暗自把這又一件事情記在心上,專心地開起車來——說起來,他真是有點理解伏特加為什麽總被當成司機了。
一個難以理解的事實是,琴酒似乎在世界上的每個城市都有安全屋,至少在這三個月來,萊伊跟着琴酒跑遍了半個世界,而在所有他們落腳的地方,無論是小城鎮還是大城市裏,琴酒都有安全屋。
之所以不認為那是組織的基地,而是屬于琴酒的房屋,主要是因為這些屋子都有着相當統一的裝修(基本上就是沒有裝修),裏面也總是會放着一些琴酒慣用的衣服和武器。
說真的,這比他遍布世界各地的保時捷還要更吓人,畢竟車跟房是兩種完全不同的概念,跟在琴酒身邊,你真的能從一些微不足道的地方探見組織這個龐然大物的冰山一角。
如果琴酒知道萊伊的想法,或許會感到滿意,組織當然擁有很龐大的資源,但這些資源其實并沒有那麽堅不可摧,房屋說到底也只是能用資金來交換的財物,無法為組織帶來任何的安全保障,但如果能借此塑造出某種表象,那這份資源的付出就也是很值得的了。
并不枉費有時龍舌蘭還得趕場子一樣地購置房産。
當然,雖然安全屋們都按照琴酒的習慣裝修,但并不代表就只有他一個人會用,只是別人用的機會更少而已。
說到底,琴酒是組織對外展現出的某種象征,為此組織向他做出的資源傾斜并不僅僅是在金錢上,當然,這份象征也不僅僅是展現給學員們的。
眼下他們來到的這個安全屋同樣是那個非常簡潔的樣子,因為地處日本,這裏被用到的次數相對不少,因此不算那麽荒涼——之前的某些房屋簡直就像是二十年沒有住過人,在休息之前他們不得不打掃了卧室,也只來得及打掃卧室。
這一個就很正常,雖然也有點冷清,但東西都還能正常使用,屋裏也還算幹淨,稍微收拾一下就能住,作為一個落腳點來說可以算是非常合格的。
萊伊把兩瓶酒放在桌上,詢問地看向琴酒:“還喝嗎?”
原本情緒已經平複下來的琴酒一瞬間看起來又不爽起來了,他盯着酒瓶看了一會兒,開口道:“這裏沒有酒杯。”
沒有想到對方竟然真的考慮過繼續,萊伊有點驚訝地睜大了眼睛,然後反應非常迅速地笑起來:“是不是有點後悔把那幾個杯子摔碎了?”
琴酒短促地笑了聲,像是在嘲諷:“算了吧,也不是什麽好杯子。”
他微妙地停頓了一下,繼續說道:“酒也不夠好。”
“我倒是覺得還不錯,”萊伊微笑道,“我不常喝Rye。”
“我不會送你Scotch的,”琴酒回答,“也沒有Bourbon,但Whisky的種類很多,你大可以去嘗試。”
黑發男人以安靜而深沉的眼神注視着他,不知道是否有在思索這話語背後的含義,過了一會兒,他緩慢地笑起來:“也許我更想要喝Gin呢?”
琴酒也笑了,他看向桌上的酒瓶,舒緩地說道:“那杯銀色子彈真是可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