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第四十二章
臘尾,好日子連連。
楚府紅綢結彩,楚家二公子好事将至,然而坊間卻傳出楚家三公子入贅不久就被趕出姜家。
窯場,小滿送來楚家的婚禮請帖,順便将在街上聽到的流言告知姜敏兒與楚戈。
對于市井的謠言,楚戈從來不去關注,不過他作為楚家人入贅姜家,名單自然在請柬之列,同時還附加了姜敏兒。
原主性子冷,一年到頭沒接觸幾次,他在不在楚家人根本不關心。
考慮到姜敏兒不想以真面目示人,楚戈思索再三,對她說,“要不我們不去了?岳父去意思一下就行了。”
姜敏兒卻開口:“當然要去。”
上次成親沒回門,這次又不回去,恐怕會落人口實,說不定下次要傳出她跟楚戈和離了。
幾天後,楚府。
大紅雙喜二字張貼在兩扇大門上,門牌上挂着紅綢緞,紅地毯從大門前一直延伸至府內大堂,賓客盈門,一番熱鬧景象。
一輛馬車停在楚府側面,馬車上下來一面容俊朗男子,他回頭扶着戴面紗的女子下車,緊了緊女子身上的披風,大手包裹着女子微涼的手,輕輕揉搓生熱。
姜敏兒:“好啦,我不冷。”
楚戈駐足,望向楚府,有些時日沒回來,添了一片紅色,其他沒什麽變化。
片刻後,姜家的馬車駛來,楚戈牽着姜敏兒的手上前,叫了一聲:“岳父。”
姜鵬從馬車下來,見到姜敏兒戴面紗吓得不輕:“女兒,你這是怎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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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過姜敏兒解釋,确認女兒的臉完好如初才進去。
自古以來,酒席上或多或少與人情世故脫不了關系。
進入楚府,安頓好姜敏兒後,姜鵬便帶着楚戈,介紹他認識生意場上的人,其中有幾名鄉紳聽說學堂的青磚出自楚戈之手,甚是驚訝,訝于楚戈年輕有為,贊揚青磚特別,單塊看不起眼,但整體看一座建築物別致有涵養。
楚戈趁機介紹青磚适用于哪些建築物,側重強調青磚素雅沉穩特性彰顯身份地位,特別是像在座學富五車,才高八鬥的學士。
鄉紳聽得通體舒暢,直言不敢當又回誇楚戈有才,你來我往相互吹捧一番,自然熟絡不少。
姜敏兒在一處不起眼角落吃東西,剛坐下不久,眼前出現一名身着金黃華麗錦服,雍容華貴的婦人,正上下打量着她,此人上次在成衣店見過。
半盞茶之前丫鬟趕來通報,楚戈帶着一名女子來了,王氏丢下來吃酒席的夫人們,出現在此,視線緊緊盯着戴面紗偷吃荷花酥的女子。
女子行為舉止不符常規禮儀,但那雙清澈的黑色眸子竟生得十分好看,眼珠轉動那一刻靈動極了,不像癡傻之人。
姜敏兒打破王氏的想法,率先開口,聲音磕磕巴巴顯得傻裏傻氣,“你,你是誰?”
王氏不屑翻了個白眼,反問她:“我還想問你呢,你跟誰來的?”
姜敏兒壓着聲音,盡量裝得傻氣些,“跟我相公,”說着朝楚戈的方向指,“他就是我相公。”
王氏順着她指的方向,确認是楚戈,然後又說,“你摘下面紗讓我瞅瞅。”
姜敏兒搖搖頭,“相公說不能摘,不好看,怕怕。”
“別怕,”王氏假裝安慰,哄道:“我就看一眼。”
任王氏怎麽勸,姜敏兒始終傻傻地捂着面紗不為所動,這行為激起王氏不耐煩情緒,暗罵幾句,她就不信,今天會看不到庶子到底娶了個什麽樣的傻子,姜敏兒還是她跟楚昌說才加上的,伸手欲扯下姜敏兒的面紗。
姜敏兒早已看穿她的心思,伸腿悄悄踢了王氏的腳踝,王氏吃痛,由于傾身想拉下面紗,整個人向前撲。
姜敏兒迅速下腰側身躲開撲來的王氏,可惜來不及拯救桌旁的荷花酥。
哐當!
一盤荷花酥落地,盤子摔碎聲吸引院子裏的賓客好奇目光。
王氏正面趴在地上,活脫脫像只趴着的大金龜,姜敏兒在一旁蹲着抱頭假裝害怕。
丫鬟猝不及防,大喊:“夫人,”反應過來急忙扶起王氏,輕拍王氏身上的灰土。
發髻微亂,頭飾步搖歪斜,臉色沾着些許灰塵,王氏伸手抹去嘴唇上的泥沙,頃刻間,紅唇宛如血盆大口,賓客掩嘴偷笑。
楚戈與姜鵬疾步走來,蹲下詢問姜敏兒是否有事,姜敏兒靠着楚戈,偷偷抛出一個眉眼,表示自己沒事。
楚昌聞聲過來,看着狼狽的妻子,質問丫鬟怎麽回事,丫鬟不敢吱聲。
王氏怒指姜敏兒,惡人先告狀,“老爺,是那傻子踢我才摔倒的。”
楚戈尚未開口,一名婦人直言,“楚夫人,莫要冤枉人家小姑娘,方才我看是夫人想掀開姑娘的面紗,你不小心自己摔倒的,幸虧人家姑娘躲得快,不然姑娘就做墊背了。”
楚戈神色嚴肅,語氣不悅:“我娘子她過敏,不宜吹風,你搶奪她面紗是何居心?”
“小女自幼怕生,不喜與人靠近,定然不會踢人,”姜鵬也幫腔指責王氏,“楚夫人,這就是你不對了。”
王氏百口莫辯,楚昌低聲訓斥,“臉都給你丢盡了,還不給我下去。”
丫鬟急忙扶着王氏離開。
王氏回到屋裏,大發雷霆,摔完桌上的茶杯還不解氣,舉起花瓶,卻被丫鬟阻止,“夫人三思,這是老爺送給您的花瓶。”
王氏看了一眼,氣呼呼放下花瓶,命令道:“去,讓二少爺過來。”
丫鬟面色為難:“二少爺要準備去接親了。”
“接什麽親,走幾步就到了,”新娘是她娘家的親戚,離楚家不遠,王氏從桌子底下抽出一根藤編,大聲斥責,“還不快去。”
丫鬟應聲出門。
王氏離開後,楚昌喚下人收拾地上的東西,轉移賓客注意力,回到宴席上繼續暢談。
楚戈留下照顧姜敏兒,又拿來一盤荷花酥,望着姜敏兒啃咬荷花酥,回想起那次她被噎的情形,難怪當時古古怪怪,原來是為了躲他。
“你笑什麽嗎?”姜敏兒瞥見楚戈在偷笑。
楚戈收斂笑容,“沒什麽,”提醒姜敏兒慢點兒吃。
“我吃飽了,去散散步消化一下,”姜敏兒站起來,拍拍身上的荷花酥碎屑,“帶我去看看你以前住的地方。”她挺好奇,為何楚戈與楚家的人格格不入。
楚戈穿越醒來身在破廟,再回來時居住環境已大大改善,于是帶着姜敏兒往以前原主居住的偏僻小院子。
小院子陳舊簡陋,空蕩蕩的已無人居住。
原主性子淡,除了去學堂,幾乎很少出門,基本都是在家看書,或幫娘親幹活,跟兄弟姐妹也不來往,說起來他們楚家的兄弟好像都是各過各的,即便是王氏養育的楚毅,也沒見他們兄弟倆有多親。
姜敏兒早聽說楚家接班人為長子楚軒,好奇楚戈是怎麽得到窯場的?
楚戈實話實說,“因為你。”真是世事難料,想不到當時以為是絕境,如今卻娶得佳人。
“有人。”
姜敏兒看向屋裏,穿着大紅喜袍的男子背對着他們,低着頭似乎做什麽。
兩人相視一眼,靠近小屋,楚戈認出男子——楚毅。
楚毅聽到動靜,慌忙撸下衣袖。
楚戈瞥見那雙白淨瘦削的手臂一道道觸目的紅痕,上前詢問:“你受傷了,要不要找大夫?”
“不必了,”楚毅快速抓起桌上的小瓶子,轉身大步離開。
姜敏兒望着消失的背影,喃喃道:“他的手臂上好像有舊疤,不像是第一次受傷。”
無依無靠,寄人籬下的滋味不好受,楚昌忙于生意,根本不會管後院如何,全權交給王氏。原主兒時記憶裏見過這些紅痕,林氏以前也經常跟楚毅一樣偷偷擦藥。
姜敏兒吸吸鼻子,“你有沒有聞一股香味?”對着空氣嗅了嗅,“好像在哪裏聞到過。”
桌上有殘留的藥跡,楚戈猜測,“應該是藥物散發出來的。”
等到新人行禮時,楚戈尤為注意楚毅,他面色比平常更蒼白,完全不像成親的新郎,擠出的笑意十分勉強。而高堂上的王氏皮笑肉不笑,看上去也非常僵硬,不時偷瞄姜敏兒,那眼底的恨意,恨不得扒人皮。
楚戈利用身高優勢擋住王氏惡毒的視線,環視一圈,才發現不對勁,缺了一個人,楚軒居然不在。
“別找了,我剛聽說你爹在擴建窯場,他人在窯場燒磚,”旁邊的姜鵬悄聲嘟哝,“成個親能耽誤多少時間,都舍不得回來。”
不是舍不得回來,對楚軒來說,兄弟于窯場而言,根本不值一提。
楚戈:“岳父,六角磚燒得如何了?”
“就那樣,每天固定的量,”姜鵬輕描淡寫,沒啥鬥志道:”我又不打算擴場子,一把年紀了累死累活掙那麽多銀子沒意思,輕輕松松挺好的。“
楚戈原以為姜鵬跟楚昌最大的區別是對待兒女的态度,如今看來,追求方便也不盡相同,姜鵬這種灑脫一般商人甚少有。
禮畢,酒席上大家吃吃喝喝。
入夜,宴席漸散,姜鵬喝了不少酒,楚戈跟姜敏兒本想送他回去,但姜鵬大着舌頭說夜裏霜重,催促他們早點回去。
姜鵬離開後,二人回窯場。
次日天未亮。
咚咚!
楚戈被急促的敲門聲吵醒,身旁的姜敏兒迷迷糊糊問:“誰啊?”
“不知道,我去看看,你再睡會,”楚戈給姜敏兒掖好被子,起身下床穿上外衣出門。
門被打開,寒意襲來,楚戈打了一哆嗦。
小滿放下剛擡起的手,氣喘籲籲呼出熱氣:“姑爺......老爺病了,快叫,小姐......”
剛出來的林氏一聽,忙扶着小滿進來坐下,從炭火上拿起水壺,給她到了一杯熱茶。
小滿喝得急,不小心嗆了幾下,咳得臉蛋通紅。
片刻後,姜敏兒從房裏跑出來,連鞋子都沒穿,抓着小滿緊張問出了什麽回事?
小滿抿抿幹裂起皮的嘴唇,說昨晚馬夫送老爺回來,路上老爺去小解,不小心踩空掉進泥溝裏,幸虧馬夫發現及時,人撈上來了,但現在還昏迷不醒。
楚戈從屋裏拿來衣服和鞋子,幫姜敏兒穿戴好,叮囑林氏幾句,便急沖沖出門。
馬車上,小滿說是早上家丁告訴她的,二夫人已經請了平江城最好的大夫診治,具體如何她也不知道,因為二夫人和二小姐一直守着,她沒辦法靠近,只能跑來找姜敏兒。
不安的情緒充斥在心口,姜敏兒不停搓着雙手。楚戈握住她的手,環抱她肩膀安撫,讓馬夫加快速度。
趕到姜家時,楚戈他們撞見剛從房裏診治出來的大夫。
“大夫,”姜敏兒立刻抓着大夫的手臂,急切問:“我爹怎麽樣了?”
大夫不認識姜敏兒,一臉懵,“姑娘是.....”
房內愁眉苦臉的陳氏母女扭頭看過去,姜雲兒霎時瞪大雙眼,“你......”
小滿向陳氏行一禮,“二夫人,她是大小姐。”
姜雲兒馬上否認,“怎麽可能,她是窯場的女工。”
姜敏兒沒理會,追問大夫姜鵬身體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