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第三十七章
半束發髻上嵌着金冠，身穿一襲紅色錦袍，朵朵荷花紋于貼身領口與寬松袖口，腰系一枚白玉，足蹬青緞白底小黑靴，身形挺拔，好一個相貌堂堂的新郎官。
工人們圍着楚戈，紛紛道喜，楚戈冷峻的臉龐擠出難得的笑容，一一回應，身處古代作為上門女婿，他沒法邀請在座的員工參加婚禮。不過好在他的岳丈很周到，來接他的人也送來足夠多的酒肉，桔餅喜糖。
楚戈叮囑老趙幫忙張羅，轉頭瞥見一人。
李熾抱臂倚靠磚棚柱子，望着威風凜凜的楚戈，啧啧兩聲，換了身衣服而已，舉手投足灑脫倜傥，忽然又輕嘆一聲，也不是配不上姜敏兒。
楚戈走向李熾，“不一起去嗎？李大人和廖大人應該會來。”
李熾對他倆沒興趣，又不能阻止姜敏兒嫁人，“不去，我做個磚坯，當做送給你們做成親禮物。”
楚戈瞄了一眼李熾腳邊模型上四不像的圖案，無奈搖頭走了。
林氏坐上轎子，楚戈騎着馬，工人們歡歡喜喜送出窯場。
姜府。
姜鵬攜着陳氏在門口迎賓，陳氏雖然心裏極不願意，但老爺答應她，婚禮辦完後會原諒雲兒。
姜鵬幼時被家人抛棄，在窯場做過苦工，後來自己開了小窯場，認識姚家小姐，成親後在姚家的幫助下生意才慢慢壯大。
家財萬貫後他也沒打算去尋找曾經的親人，以至于在平江城幾乎沒什麽親戚，賓客大部分是生意上往來的朋友。而岳父岳母在女兒離世不久後搬至京城，姜鵬已經派人送信通知二老，表示他日再上門拜訪。
而楚戈早就搬出楚家，加之為上門女婿，楚家仿佛跟平常一般，沒啥動靜，礙于姜鵬的面，楚昌也必須出席。
婚禮時間太趕，不得已省去一些流程，姜敏兒倒也沒在意，無非是走個拜堂的形式罷了，一切從簡挺好的。雖說從簡，但該有的東西，姜鵬是一點都不吝啬，請了平江城最好酒樓的廚子，吃得用的皆為上品。
前廳熱熱鬧鬧，賓客們翹首等待新郎新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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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兄，你們家的人都沒來齊呢？”秦公子掃了幾眼，分明只看到楚昌和大夫人。
楚軒給自己倒杯茶，飲了一口，“一個倒插門庶子娶個病秧子，沒必要大張旗鼓，能來就不錯了。”若不是想看庶子入贅笑話，他才不來。
秦公子開啓八卦模式：“姜老爺迫不及待嫁那癡傻女兒，莫不是怕你家退親？”
退親？楚軒冷哼，開玩笑，他怎麽可能允許楚戈退親，嫌家裏的拖油瓶不夠多嗎。
見楚軒不回答，秦公子又問：“聽說你二弟也準備成親了，我還聽說你們還跟姜二小姐提親了？”
楚軒睨了眼秦公子，“我也聽說姜二小姐要嫁庶子，這同一屋檐下，秦公子你不擔心嗎？”
“天涯何處無芳草，”秦公子滿不在乎，“我又何必在意一朵花呢。”說到這個他就來氣，找人上門提了幾次親，都被姜鵬拒絕了。
衆所周知，姜家大女癡傻，若能娶二小姐，姜家的財産至少有一半歸屬于二女兒，楚軒自然也知道秦家的心思。
秦公子笑言：“話說回來，若是庶子也娶二小姐，那姜家不都是你們楚家的了？”
楚軒：“他将來的兒子姓姜，不姓楚，”上門女婿成親後生出來的孩子随母姓，他還沒見過哪個上門女婿能揚眉吐氣的。
想侵占姜家，恐怕沒那麽容易。首先楚戈就不受爹管控，再從上次娘來提親來看，姜鵬也不會二小姐嫁給他們楚家人。楚軒着實摸不透姜鵬的想法，想不明白當初為何在世家公子雲集的平江城只選楚戈。
秦公子點頭認可：“也是。”
後院小築，一大早，姜敏兒就被小滿催促起來梳妝打扮，這會兒人已經坐在大紅床邊等待。
坐了好久，姜敏兒身體有些僵硬，微微挪動身體，伸手想撩開蓋頭，卻被小滿阻止，“小姐別掀，這個只能姑爺掀。”
姜敏兒有些不耐煩了：“他什麽時候到？”
“應該快了，”小滿透過窗戶望着外邊，跟平時一樣靜悄悄的。
咕嚕嚕！
姜敏兒饑腸辘辘，摸着肚子，早上她沒吃多少，“不行，我餓了，你給我拿點荷花酥。”
小滿略顯為難：“小姐，要不你忍忍，萬一妝花了……”
“我小心點吃沒事兒，”姜敏兒不知道還要等到何時，可不想一直餓着肚子，“快點兒，你不拿我自己去拿，”說着準備起身。
小滿忙阻止，“別，你乖乖坐好，我去拿。”
小滿端着一盤荷花酥過來，姜敏兒想接過荷花酥，小滿不給，“還是我來吧，”将荷花酥放床邊桌上，拿起一塊掰成一小塊才給姜敏兒：“慢點兒吃，別弄壞妝容。”
跟小雞啄米似的，姜敏兒吃了幾小塊，肚子仍空空如也，“小滿，你去看看楚戈來了沒有？”
小滿臨走前還掰了幾小塊，千叮萬囑要小心點吃，別弄花紅妝。
姜敏兒應聲，小滿腳步聲漸遠，她馬上拿起那一盤荷花酥放在膝蓋上，直接撿一塊放進嘴裏。
沒過多久，姜敏兒聽到小滿在叫喊：“小姐，姑爺到了。”
小滿急沖沖跑回來，“姑爺到了，要出去拜堂了。”連忙扶起姜敏兒，根本沒注意身後那盤荷花酥少了一大半。
楚戈在大廳，扶着林氏到楚昌面前，礙于今天的場面，楚戈跟着林氏一起向楚昌跟王氏行了一禮，久違換了聲爹大娘。
林氏不是正妻，不能坐于高堂上，只能坐靠邊的位置。
楚昌與王氏擺着兩張僵硬的假笑臉，高堂上唯一真心實意笑出來的只有姜鵬，聽到一聲“新娘到”，姜鵬望着緩緩走進來的姜敏兒，笑得合不攏嘴。
衆人紛紛回頭注目，好奇心極重的秦公子傾身，想瞧瞧姜大小姐是不是連路都走不穩？
然而紅衣綢緞下的女子身材窈窕勻稱，雙手規規矩矩緊握在前，步履輕盈，不像傳說中不能自理的樣子。
靠近門口的楚軒猛地一推，身旁的秦公子身形不穩，撞到扶着新娘的小滿身上，小滿一個趔趄，身體歪向姜敏兒，姜敏兒猝不及防，整個人摔倒在地。
噗！
衆人目瞪口呆，只見紅蓋頭下的新娘子噴出一口荷花酥碎屑，手上包裹着的圓形荷花酥也掉落幾塊，姜敏兒瞥見地上一塊滾落在她面前的荷花酥，腸子都悔青了，丢死人，早知道偷吃就不應該還拿那麽多。
賓客竊竊私語，王氏掩嘴偷笑，心想，果然是傻子。
秦公子站穩腳跟後回頭，怒視楚軒，楚軒佯裝無辜。
姜鵬沒料到女兒還能來這麽一出，剎那間怔住了，等回過神來，發現楚戈已經扶起姜敏兒，輕輕拍掉挂在紅衣上的荷花酥碎屑，小聲問：“有沒有摔傷？”
姜敏兒搖一下頭。
小滿撿起荷花酥放在旁邊的桌子上，顧不得撞她的人，吉時快到，不能耽擱，急忙上前扶着小姐去拜堂。
一對新人站在大堂面向大門，傧相高喊：“吉時已到，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對拜……”
楚戈拱手微微低頭，與姜敏兒對拜。不知為何，他此刻好像很平靜，之前還以為會顧慮到敏姑娘。
随着一句“送入洞房”，姜敏兒被小滿扶回小築，而楚戈則被賓客攔下喝酒。
宴廳上，姜鵬領着楚戈去挨個敬酒，楚戈不太能喝酒，基本上是姜鵬幫他擋着。
秦公子聯合桌上的幾人，來到楚昌面前連連敬酒，千恭喜萬祝賀他，贊嘆楚家兒子多就是好，入贅姜家實為明智之舉，不但收獲大批彩禮，指不定将來平江城的窯磚都是楚家的了。唠叨一大堆後又唉聲嘆氣，可惜贅婿所生之子不姓楚。
楚昌生意場上多年，哪裏聽不出他話裏話外的嘲諷，奈何人多也不好做聲，只能硬生生飲下敬來的酒，一杯飲盡，望着不遠處與李嚴廖興明交談的楚戈，心生不滿，壓根沒把他這個親爹放眼裏。
秦公子報了一推之仇，得意帶着人回到座位上。
林氏卻坐立不安，方才兒媳摔倒她不放心，悄悄來到楚戈身邊，讓他少喝點，回去看看媳婦。
楚戈安撫她幾句，送走兩名因公務繁忙的大人。
而楚昌不受待見，王氏更不想逗留，三人跟着離開。婚宴上只剩下姜鵬這邊的生意場上結識的朋友，楚戈不熟，打了招呼便跟着小滿回小築。
小滿只領着楚戈到門口。
小築位于荷花池邊，清幽別致，楚戈推門踏入，屋內有淡淡的荷花清香，紅裝女孩坐在大紅床上。
姜敏兒聽到推門，心頭微微一震，楚戈的腳步聲越接近，心髒跳動的頻率越快，先前沒有的緊張感此時出現了，盯着眼前一雙白底黑靴，雙手不自覺收緊。
恍恍惚惚成了親，一切看似不真實，可眼前之人告訴他，從今天開始，他成為了這個女子的丈夫。
靴子的主人轉身離開，不一會兒又回來了。
楚戈拿着喜秤，站在新娘子面前，慢慢挑開紅蓋頭。
姜敏兒擡頭，看到楚戈那一刻，緊張感似乎消失了。
楚戈手中喜秤掉落，吓得後退兩步，他這是喝醉出現幻覺了嗎，不敢置信地揉了幾下眼睛，睜開後依舊是敏姑娘的臉，大吃一驚：“小乞丐？燒爐工……”
半天後，“這，怎麽會是你？”姜家大小姐怎麽會是敏姑娘，她不是癡傻的嗎？楚戈腦子一片混亂。
姜敏兒眨眨無辜大眼睛，“怎麽不能是我，我是你娘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