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四章
“墊什麽背,不是你們自個接的單嗎?”楚戈淡然,“再說船不是沒還沒走嗎,”直接越過氣急敗壞的楚軒,跟工人一起将紅磚放木推車上。
楚軒的臉跟猴子屁股似的,不知被氣的還是給熱的,腦子混亂,不知怎麽跟他爹交代。
小半盞茶功夫,楚戈将裝好的一推車磚推到楚軒面前,“你不找人,自己推去。”
楚軒絕望又無奈,怒視楚戈。
“看我幹嘛,看我推車會自己動?”楚戈好心提醒他:“別忘了,爹在等磚!”
楚家窯場的工人大部分被派去碼頭裝貨,抽不開人手過來。
過了一會,楚軒憤憤然地抓起推車把手,跟着前面工人後下坡。他一個大少爺,平時哪幹過這種粗活,沉重的推車在下坡時漸漸不受他掌控,木輪子轱辘辘往下溜。
車把手脫離楚軒的雙手,推車朝下滑,後面的工人見狀,大喊:“快讓開……”
前面推車的工人不明回頭一看,有的快速跑到路邊躲避,個別給吓愣了,杵在原地動彈不得。
離得最近的中年工人老趙反應迅速,猛地調轉車頭,換方向用自己的木車阻擋下滑的推車。
好在路面有點凹凸不平,山腳坡度也不大,推車下滑的速度不快。
老趙傾着前身往上推,雙臂肌肉突顯,然而他的力氣不足以支撐兩車磚塊的重量,腳下陷入黃泥,向後拖出一道劃痕。
楚戈飛跑下去,及時抓住車把手,扭轉木輪子,阻止推車繼續下滑。
其他工人也紛紛跑下來幫忙,穩住推車。
楚軒正一臉無所謂的查看手掌,活動手腕,似乎在檢查自己是否受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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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戈确定沒有工人受傷,叮囑他們小心後,走到楚軒面前,指着磚堆喝道,“你,去搬磚,別在這兒礙事。”
“磚沒搬完你也別回去,”楚戈在楚軒欲出口反駁前讓他閉嘴,“否則六百磚馬上停止窯燒,你看着辦。”說完徑直走開。
親爹都沒這樣命令過他,楚軒惡狠狠盯着楚戈背影,拿不出六百磚,我看你怎麽死,而眼下,他也只能暫時妥協去搬磚。
傍晚時分。
碼頭的紅磚已上船過半,若連夜趕工,天亮之前肯定能完成,不出意外的話,晨起貨船即可啓程回京。
楚昌見楚軒沒回來,派人去了解情況,那人回來彙報,說六百還在窯爐裏。氣得楚昌差點當場發飙,陡然想起廖大人在此,只能強裝鎮定,硬笑陪着。
好不容易找個理由出去透口氣,楚昌瞅見楚戈來了,登時怒氣上湧,上前質問:“楚戈,你……”話剛出口,猛然注意到楚戈身後還有人,見到來人,怒氣立刻焉了:“李大人?”
非公務時間,李嚴怎會在這兒,滿臉疑惑的楚昌連忙行禮,“見過李大人。”
李嚴擺擺手示意不必多禮,望着不遠處裝貨的工人們:“還在忙着呢,太陽都落山了,”跟楚戈低語兩句,走進茶樓。
正當楚昌想再次質問楚戈時,茶樓傳來朗朗笑聲,楚昌更迷惑了,李嚴跟廖大人相識?
“楚戈,怎麽回事?”
“能有什麽事兒,”楚戈瞟了楚昌一眼,跟着進茶樓。
李嚴見到楚戈,熱絡地向廖興明介紹楚戈。
楚戈行禮,“草民見過廖大人。”
“無需多禮,”廖興明望着楚戈,“三公子一表人才,我與楚掌櫃相識幾年,卻未曾見過三公子,剛才聽師兄說,他現在建學堂用的磚是三公子窯燒出的新磚,我倒想看看。”
李嚴連“哎”幾聲,佯裝生氣:“看什麽磚,明兒個再看,你我師兄弟許久未見,先到我家坐坐,你也別折騰那些工人,不差一時半會,讓他們去吃個飯,”拍拍自己的肚子得意道:“你嫂子燒菜的手藝更上一層樓了。”
廖興明呵呵笑,“是,是,也很久沒見嫂子了。”
李嚴豎起拇指往門口指,“走吧,”對楚戈說:“楚公子不如也去嘗嘗我夫人的手藝?”
楚戈笑道:“那我就不客氣了。”
三天前,楚戈從楚昌那兒得知京誠來的官員為工部侍郎廖興明,他親自送磚到學堂,找到李嚴解釋來龍去脈,請求他幫忙拖延時間。
既是同僚,交流起來會更方便,而且海上運輸,不可預測的因素很多,延遲一天問題不會太大。
沒想到李嚴哈哈大笑,半晌後:“三公子,你當真不知道?”突然又立即否定:“不對,你肯定不知道。”
“實不相瞞,廖興明是我師弟。”
楚戈一怔,這麽巧?
李嚴道出真相,他與廖興明二人曾在京城學藝,考入朝堂做官。但李嚴生性灑脫,更專注于建築工藝,實在不習慣京城官場阿谀奉承,過了不久,主動請求調往偏遠城鎮,中間又輾轉過幾個地方,如今調來平江城一年多。
楚戈态度誠懇,加上兩人也聊得來,李嚴沒猶豫答應了他。
三人出了茶樓,廖興明喚來楚昌,“楚掌櫃,讓工人們去吃飯休息,明日再裝。”
楚昌傾身應聲“是”,待三人離開,他才擡頭,一頭霧水,楚戈什麽時候跟這兩人關系這般好?恍然驚醒,急忙去找工頭,吩咐下去,別再忙活,明日再上貨。
李府。
李夫人與廖興明一陣寒暄後,讓李嚴好好招呼楚戈他們,轉身去了廚房。
倆師兄弟聊日常,緬懷過去時光,楚戈則在旁認真傾聽,偶爾也搭上一兩句話,聊着聊着,主題慢慢變為建房造屋。
“對了,楚公子,我之前就想問,你是怎麽窯出青磚的?”李嚴家裏那塊青磚還泡在髒水裏,他隔些時間看一下,依舊完好。
楚戈大概解釋了青磚制作的原理,用水冷卻的效果,同時對比紅磚兩者的差異。
廖興明驚嘆:“按楚三公子所說,青磚耐磨不腐,透氣與吸水性極好,豈不是比紅磚更佳?”
“确實如此,目前青磚剛窯燒出來,鮮為人知,故不常用,”楚戈不卑不亢,盡量從溫和語調中和自己平日僞裝的冷臉,他不像楚昌,一整天可以皮笑肉不笑,“若大人不嫌棄,我那兒還有些存貨,給大人帶回京試試。”
“那敢情好啊,”廖興明爽快道:“師兄對建造工藝、材料比我精通,他說好,肯定差不了。”
李嚴忙拱手,謙虛不敢當。
“別聊了,吃飯,煮了興明喜歡的紅燒蹄子,”李夫人端着一大碗豬蹄進來,“相公,你去廚房端菜。”
楚戈跟着去幫忙。
李夫人随和好客,不拘泥于古代三從四德的典範,一頓飯下來,楚戈已喝不少酒,廖興明喝醉住下了,楚戈以明天有要事婉拒李嚴的留宿。
楚戈喝多了表面看起來很正常,只是過了一定時間點,整個人會昏昏欲睡。
月色皎潔,楚戈輕飄飄地走在大街上,走着走着,眼睛快睜不開了,着實太困,靠着路邊一棵榕樹坐下,打算休息一會再回去。
不知睡了多久。
“公子,醒醒,”來人拍拍楚戈的手臂,“怎麽睡這兒呢?”稍微靠近嗅了嗅,“原來喝醉了。”
楚戈睜開眼,瞅見一個熟悉的黑團子,視線下移,對上一雙明亮圓溜溜的大眼睛,聲音有點沙啞:“晚上乞讨,有人嗎?”
“有啊,”姜敏兒指着楚戈,“這兒不就有一個,”伸出手裝可憐,“公子,施舍點吧,我餓了好幾天。”
楚戈掙紮着站起來,腳麻不慎一個踉跄向前撲。
突然,身後一雙手緊箍他的腰,才幸免于與地面的親密接觸。
初夏,衣裳輕薄,猝然貼近到柔軟身體,楚戈微怔,原本他還分不清小乞丐是男孩還是女孩,這下确認了——女孩。
血氣湧到臉上,酒醒後又進入微醺狀态,楚戈臉頰熱乎乎的,耳根子紅透了。
“你沒事吧?”姜敏兒緊箍的手松了一點,提醒他:“站穩,我要放手了。”
“謝謝,”楚戈站好,整理一下衣衫,想到對方是個姑娘,大晚上在外面瞎逛,勸道:“姑娘,夜已深,理應早點回去歇息。”
“我睡不着才出來的,”姜敏兒望着高挂的月亮,悶悶道:“今天是我娘生忌。”
楚戈穿越前甚少與女性接觸,一時間不知道怎麽安慰她,半天才憋出一句:“那你爹呢?”
空氣陷入寂靜。
須臾,姜敏兒緩緩道:“我爹靠我娘發家,最後卻娶妾室忘了她,後來我娘病得快死了,他才想起我娘,可惜已經晚了,我娘到死都沒有原諒他。”
“你将來會娶妾室嗎?”
冷不防被問,楚戈沒反應過來。
姜敏兒望着他,眼神無比認真:“你會嗎?”
楚戈詫異,卻不假思索答道:“不會。”
“但願吧,”姜敏兒長長嘆口氣,“回去了!太晚,我娘會不安心的。”
楚戈默默跟在姜敏兒身後,女孩背影有些落寞,但他不太會安慰人,只好岔開話題打破沉默:“明日我找人去取磚。”
姜敏兒偏頭看他:“賣出了?”
“沒賣,送人的。”
兩人有一句,沒一搭的聊着,直到祠堂前,楚戈才跟姜敏兒告辭。
次日。
工人老趙急沖沖來到楚府,求見楚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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