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一章
楚戈做了一個很長的夢,夢裏他在窯磚,為救一名工人喪失生命,穿越到古代一窯磚場老板家庶子。
母親丫鬟出身,自卑怯懦,庶子從小不受待見,性格孤僻,為減少與他人接觸,天天擺着一張冷漠臭臉,卻還是招來兄長的冷嘲熱諷,忍不住出手打了一架,被推入荷花池,暈死過去。
記憶越發清晰,楚戈仿佛就是那個庶子,大夫說他沒救了,當家主母與兄長趁機将他們母子倆趕出家門。母親背着他四處求醫,無家可歸,只能在一間破廟落腳。
神奇的是,他模糊中看到一個迷你版的窯爐跟着他。
咳咳——
咳嗽聲夾帶抽泣,楚戈緩緩睜開眼,橫梁上一只大蜘蛛正在吐絲編網。
一陣撕心裂肺的咳嗽後,婦人注意到楚戈蘇醒跡象,忙偏頭将帶血的手絹收入懷中,撫摸着楚戈的臉頰,喜極而泣:“小戈,你終于醒了。”
原來不是夢,他真的穿越了。
望着瘦弱的婦人,回想夢裏她求醫的心酸歷程,楚戈小聲安慰,“娘,別哭,我沒事了。”
“醒了就好,”林氏擦拭楚戈額間細汗,喃喃道:“醒了就好。”
楚戈閉上眼,又睡過去了。
兩天後,楚戈身體逐漸好轉,然而林氏的咳疾卻加重了,夜裏咳嗽不斷,害怕打擾楚戈休息,跑出廟外,半夜打雷下暴雨,她才悄悄回來。
清晨,雨已停,林氏一夜咳嗽不止。
“娘,咱們去看大夫,”楚戈端着一碗水給林氏,“一直咳下去,恐怕只會更嚴重。”
林氏喝了點水,喉嚨稍微感覺好些,輕咳幾聲後,輕拍楚戈的手安撫:“娘沒事,老毛病,等春末過去也就好了。”
Advertisement
楚戈知道,他們被趕出來,能帶的東西不多,娘親平時省吃儉用積攢的銀子,光給他治療已所剩無幾,現有的盤纏維持不了他們幾天生活,別說再拿去看病,林氏根本舍不得。
“娘,我能出去掙錢,”前世楚戈父母離異,各自組建家庭,所以他很早就獨立生活,學會自力更生。
“你身體還沒好,先養好身體再說,娘還有銀子,”林氏拿出陳舊的錢袋子,“你看,娘還有首飾,你拿去當了,”袋子塞給楚戈。
記憶裏,林氏因姿色被渣爹看中,然而受寵的時間不長,從她懷孕後,渣爹沉迷于別的溫柔鄉,很快把他們母子忘了。
沒了楚老爺庇護,林氏經常遭受主母,姨太太們欺壓,性格使然,林氏只會忍氣吞聲,甚至連下人也沒給她好臉色。
首飾不多,也不名貴,名貴的早被搶走了,就算當了也值不了幾個錢,當務之急是要有一份工作。
楚戈将錢袋收入懷裏,“行,我去當鋪看看,”扶着林氏躺下,“娘,你休息一會兒。”
夜裏咳得無法入睡,林氏躺下咳了片刻,咳聲漸弱。
楚戈等林氏睡着後,給她蓋好被子才起身出去。
平江城地理位置優越,東臨大運河,從水路可直達京城,商貿往來繁華。
街上商販吆喝叫賣,茶樓酒肆熱鬧非凡,楚戈穿梭在人來人往的街道,走過當鋪,找到鐵匠鋪,詢問鐵匠是否招人。
光着膀子壯碩鐵匠看他一身翩翩公子着裝,白淨斯文,完全不像做苦力的人,果斷擺手拒絕:“去去,別來搗亂。”
楚戈強調自己能做,請求鐵匠讓他嘗試,任他怎麽說,鐵匠根本不信,自顧打鐵。
連續被兩家鐵匠鋪拒絕,鐵匠不行,楚戈再找其他。
楚戈進了酒肆,小二哥也不錯,上學那會他兼職過餐廳服務員。
掌櫃瞅着他,“做小二要面帶笑容,和藹可親,你這面無表情,誰都不放在眼裏的模樣,好像別人都欠你似的,會把客人吓跑。”
楚戈扯扯嘴角,牽出一絲微笑,問:“您看這樣行嗎?”
“呵呵——”掌櫃嘴角也扯了兩下,嫌棄道:“笑得比哭還難看,去去,別擋我做生意。”
楚戈無奈嘆氣,原主習慣用冷漠僞裝自己,導致臉部肌肉已形成機械性反應,就算想改變,估計一時也調整不過來。
游走在街上,楚戈一路觀察,看看有沒有合适自己做的工作。
忽聞前方吵吵嚷嚷,一衆人聚在一處欄榜前,争先恐後擠進去。
楚戈走近,詢問旁邊翹首的大哥怎麽回事。
“你不知道嗎?昨晚突降暴雨,楚家窯場磚坯幾乎全毀了,現在高價征集工人去幹活。”大哥原地跳幾下,依舊看不到裏面。
人群中鑽出一人,那人對大哥說:“工錢比姜家多幾倍,幹一個月差不多頂半年,咱去應征!”兩人嘀嘀咕咕盤算着工價離開。
姜家是楚家競争對手,兩者在窯磚方面勢均力敵,如今楚家窯場出多幾倍高價聘工人,想必也是從姜家找熟手解決眼前的問題。
楚戈擠進去,浏覽招聘紅榜,他在考慮要不要去自家窯磚場應聘,不過按原主性子,打死也不願意跟楚家那些人接觸,算了,再看看吧,轉身時,瞥見一張學堂倒塌的告示。
沒走幾步,又聽到铛铛的敲鑼聲。
“姜家招上門女婿,”敲鑼的人拿着銅鑼,邊敲邊喊,“姜家招上門女婿……”
有人大聲問:“姜家哪個女兒?”
平江城衆人皆知,姜家有二女,大女兒幼年意外磕傷腦子,變癡傻兒,如今妙齡已二十有二,實屬大齡女卻未婚嫁,而二女兒聰明伶俐,美人胚子,是各家公子争相提親的對象。
“大小姐。”
人群中不免有人唏噓,紛紛嘆息,可惜是大小姐,聽說大小姐不能自理,入贅女婿想必是要照顧大小姐。
雖說這是架空的歷史朝代,但大晉朝很多男人無法接受成為贅婿,且不說贅婿地位卑微,被人看不起,多數男子最不能接受的是所生子女從母姓。
姜家希望能找門當戶對的人結親,而稍微有家底的人家也不會考慮迎娶姜家長女,兩年招親,姜大小姐仍未嫁出去。
楚戈對姜大小姐婚事無意,繼續往前走找工作。
臨近午時,楚戈工作仍未有着落,買了幾個大饅頭,一份小菜打包回去。
回到破廟,見林氏還躺在草席上,楚戈放下饅頭,走近蹲下輕搖林氏肩膀,“娘,先起來吃點東西。”
搖了半晌,林氏未有動靜,楚戈再用點力,剛搖一下,林氏拽在胸口的手掉出,手裏的淺紫色手絹沾了一大片血跡,林氏臉色看起來十分蒼白。
楚戈大驚失色,急忙扶起林氏,輕拍她的臉頰叫喚,“娘,醒醒,娘。”探測鼻息,呼吸微弱,急忙背起林氏往城裏跑。
醫館。
楚戈滿頭大汗,神色緊張,在診室外來回踱步,焦灼地等待。
半盞茶後,大夫掀開門簾,面有難色。
楚戈沖到大夫前面,“大夫,我娘怎麽樣了?”
大夫搖頭:“不樂觀,早期風寒襲肺,未及時根治,如今肺已有炎症,若不及時治療,再拖延下去恐怕性命不保。”看着楚戈,語重心長道:“公子,既是娘親,應多盡孝心關心母親安康才是。”
林氏不願給人造成麻煩,若不是暈倒,也不會跟他來看病。
“我知道了,大夫,請您務必要救我娘,”林氏是他在這個世界上唯一的親人,無論如何,他都會拼盡全力保護。
“公子,你娘親早年體虧,身子骨羸弱,需長期調養,治療費用可不低,你要有心理準備,且她來日康複後亦不可再勞累。”
楚戈點頭,付診療費,抓了幾副藥,背着林氏到附近客棧暫住,以林氏的身體,不宜再住破廟。
昏睡一天,林氏終于醒來,看到身處客棧,唉聲嘆氣愁着臉,“小戈,娘自知身體不好,何必再費銀子。”突然握着楚戈的手,如交代遺言一般勸道:“回楚家找你爹,你是他的兒子,他不會不管的。”
“娘,他管不了那麽多。”
楚戈實話實說,渣爹忙于生意,忙于應付各房妻妾,能讨得他歡心的兒子才會被關注,而他早就被抛之腦後了,母子倆被趕出來好幾天,有派人找過他們嗎,反握林氏的手,“您放心,大夫一定能治好您的病。”
咚咚!
“楚公子,有人找。”小二在門外敲門,“楚老爺來了。”
林氏驚訝,忙提醒:“好好跟你爹說,別惹他生氣,興許他高興,你就能回楚家了。”
楚戈點點頭,“您先休息,我去去就來,”扶着林氏躺下。
林氏憂心忡忡地望着楚戈的背影,長嘆一聲。
小二領着楚戈到廂房,打開門,楚老爺正坐主位,旁邊是他大哥楚軒。
楚戈猶豫,總覺得不應進這個房間。
“楚公子,”小二做出邀請手勢,“請。”
楚戈踏入房間,小二退出關上門。
“來了,”楚老爺站起來,捋着胡子樂呵呵地走過來拉着楚戈入座,“來來,坐坐坐。”
楚軒也跟着站起來,皮笑肉不笑打招呼,“三弟,來,坐。”
楚戈不想跟他們繞彎子,坐下來後直接問:“你們有什麽事直說。”
楚老爺微愣,這個兒子一如既然地不考慮他面子,他笑容依舊維持,“咱們父子幾個敘敘舊,今天爹來,是讓你大哥給你道歉的。”
楚軒倒了兩杯酒,一杯給楚戈,舉着酒杯鄭重道:“三弟,是大哥不對,不應該趕你跟姨娘出門,大哥給你賠不是。”
楚戈不為所動,酒也沒碰,還是那句:“有事直說。”
楚軒跟楚老爺對視一眼,終于不再裝樣子,楚軒放下酒杯,“三弟,姨娘身體經不住在外折騰,你真想治好她,跟我們回府。”
這兩人葫蘆裏到底賣的是什麽藥,楚戈猜不透,靜等下文。
“你應該聽說了,咱們家的磚坯遭大雨損毀嚴重,工頭說了,就算招再多的人也無法按期交貨,時間上來不及,這批貨是京城貴人要的,我們得罪不起,所以,唯一解決方式是從姜家獲取紅磚。”
楚戈認為接下來楚軒說的才是他們今天來的目的,果不其然。
“姜家大小姐招親,若你入贅姜家,他們定會同意賣磚給我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