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原始
原始
春去秋來,寒冬臘月,這山上的雪不知道落了多少次,陸時序看着那人間從熟悉變得陌生,李峰從意氣風發的青年也變得兩鬓發白。
他堅持着每個忌日都會送上一瓶酒,就這樣呆呆的坐在無字碑前慢悠悠的喝完手中的酒。
盡管看不到她,李峰還是覺得陸時序沒有離開。
直到某一天,早已佝偻着腰的李峰步履蹒跚來到墓碑前,踉跄着跌坐在地上咬着牙揉了揉疼痛不已的膝蓋。
"老夥計,估計很快我們就要見面了,幾十年了,你還是沒有等待桑蕪嗎"
冰冷的墓碑沒有回應,李峰自顧自的嘆息一聲,顫顫巍巍的将酒撒在地上拄着膝蓋站了起來。
"走啦喝不動了,也不知道我走了之後,你還能不能喝上一頓酒哦。"李峰背着手轉身離開,嘴中呢喃着:"等不到就走吧,多深的執念也該消散了,走吧。"
墓碑前卷起一陣微風,陸時序的身影漸漸出現,她的視線落在桑蕪的名字上淡淡的笑着。
是啊,她似乎等不到了。
可是,沒有桑蕪,她又能去哪呢。
漆黑的長袍在風中搖曳,銀白的發絲纏繞着絲線那是一縷縷對愛人的思念,幾千年的記憶複蘇,留給陸時序的是折磨,也是無所适從的吶喊。
每逢日落,她總會看向天邊的落日,期冀着會有奇跡的出現。
期盼着,桑蕪,并沒有恢複記憶。
祈禱着,桑蕪,什麽都不知道。
墨色的眼眸低垂,藏着無盡的憂慮與惆悵,她輕輕阖上雙眸任由過往的記憶打開時空之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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物轉星移,鬥轉乾坤。
世間萬物開始倒退,閃現着人類文明與神靈的誕生。
四千年前的虛無之地,存在着人世間最神秘的神,人們傳說只有潛心修道的人才會被神明帶去,她們從此不問世事直到修成正果。
海上的漁民,總是可以在大霧升起的時候透過一陣陣海風看到那片神秘的島嶼,是被紫竹林環繞的山,是仙氣袅袅的敬畏之地。
漁民們虔誠的跪倒在地,心中念着從老一輩傳習下來的咒語,祈禱神明保佑他們平安。
遠在天邊的山巒之上,屹立着纖細玉立的身影遠遠的注視着低級文明。
纖長的睫毛輕輕顫動,在殘陽中投下一道深邃的陰影,細致的五官勾勒冷清的臉龐,如此驚為天人的美貌竟無一絲情。
潔白的衣裙仿佛時時刻刻告誡着靠近的人敬而遠之,淩冽的氣勢傾瀉與手中長劍立在腳邊。
若不是聖潔,便是惡鬼。
極端的可怕。
"師姐。"
身後的女子驚擾了她的思緒,她不禁皺眉回頭看去:"師傅找我"
女子緩緩擡起頭,在與她眼眸對視的那一刻又羞澀的低下頭去,壓低了聲音:"嗯,師傅說有事與你商量。"
"知道了。"
她轉身邊走,女子追了幾步,發現越發吃力便破口而出:"陸時序,你等等我啊。"
陸時序不滿的回頭看了她一眼,雖沒有責怪,但還是讓女子心頭一顫怯生生的連連擺手:"師姐,是我着急了,沒有規矩了……莫怪……"
"下不為例。"
陸時序的身形消散,轉瞬之間便出現在百裏之外的山門下,宏偉壯觀的石門下蹲着兩只獅身鹿頭的神獸困倦的打盹,見有人來機警的擡起頭來,看清了人又晃了晃頭趴了下去。
石門上,赫然寫着,蓬萊仙境。
陸時序伸手在神獸的頭上撫摸了幾下,這才走進了山門。
蓬萊仙境中存在着數十個門派,弟子卻是不多,自陸時序有記憶以來也就是增長到了一百三十位。
有名有號的弟子較多的門派分為道教法門分支很多,冷門一些的有巫蠱,神醫門,還有一門就是陸時序所在的菉神教。
菉神教分為白衣,和黑衣兩門。
白衣懸壺濟世以懲惡揚善為己任,黑衣善用毒,更願意以暴制暴索人性命為手段故而很多性格乖張極端。
目前菉神教只有三個人,掌門人碧衣老人,大弟子陸時序,二弟子澤幽。
陸時序自然是白衣一門,澤幽便是黑衣。
但,碧衣老人是白衣黑衣至今不明,陸時序只知道自己記事開始就是師傅養育從未見過父母。
陸時序徑直闖過山門,騰空而起落在了一處偏僻的小院中。
閑情雅致的別院遍地可見的除了兵器就是不知是毒還是藥的花草,陸時序向來小心都會避開它們。
院子的槐樹下,一位白發蒼蒼的老者正席地而坐哼着曲子,手中拎着的酒壺搖搖晃晃險些掉落又被她抓的牢固。
"師傅。"
碧衣老人半眯着眼睛,見是她來了,頓時喜笑顏開。
"時序來了啊,坐坐坐。"
陸時序略帶嫌棄的看了一眼滿是灰塵的石頭,還是婉拒了:"師傅,有事便交代吧,不坐了。"
碧衣老人砸吧了幾下嘴,便将酒壺扔了過去,陸時序穩穩的接住搖了搖,果然是沒有酒了。
"師傅這次要喝哪位掌門的珍藏。"
她說的淡然,這已然不是碧衣老人第一次讓她去偷酒了,那幾個掌門幾乎都對她們頗有微詞。
畢竟在蓬萊仙境,奇珍異果數不勝數,這美酒可就不好找了,只有每年的初一才可以去一趟人間帶回來一些。
碧衣老人又懶得很,每次都錯過了出去的時間。
"這次啊~"碧衣老人摸了摸臉,狡黠的笑着說:"咱們不偷了,自己去買。"
陸時序微微蹙眉:"師傅,要出去"
碧衣老人搖了搖手指,随後指着她:"不是我,是你。"
"我"陸時序明顯不願:"若是取些酒回來,不如讓師妹去吧,澤幽每日都說無聊,她去正合适,我還要練功。"
"時序啊。"碧衣老人伸出手:"拉我一把,上年紀了,身體不中用了。"
陸時序恭敬的上前将她拉起,順勢拍了拍她身上沾染的灰塵,碧衣老人無奈的搖了搖頭。
"自小你便是這幅模樣,看不得一點不潔。"碧衣老人踱步朝着屋子走去:"可是啊,若想踏出天元之境,不看透人世間的心酸,不沾一點污穢怎麽可能啊。"
陸時序靜靜的聽着她的教誨,心中有了定數。
早在三年前,她的修為就到了瓶頸,距離升仙只差了一步卻又遙不可及,不論如何都無法前進一步,這也是她每日站在山頂躊躇的原因。
"時序,白衣的職責就是懸壺濟世拯救蒼生,你學會了所有的法術與本領那又如何,你從未救過一人。"碧衣老人若有所思的看着她:"只有墜落之後的攀登才可以歷練而脫胎換骨,人間是你可以選擇的最簡單的路,去吧。"
陸時序看着手中的酒壺,思緒片刻之後說:"是否救了一人,我便可以大成了"
碧衣老人笑了笑:"救人遠比殺人難多了,救人救命,更在救心啊。"她嚴肅了神情:"救人是何人,救心又是救誰的心,你可懂"
陸時序坦然的搖頭:"不懂。"
"那便去找個答案吧。"
"好。"
陸時序走出了別院,腰間還別着碧衣老人的酒壺,她許諾三天之內定然會回來,人間不是她的阻礙,也不會讓她流連。
剛走了沒幾步,身後便傳來了細碎的腳步聲,陸時序的唇角微微上揚卻默不作聲低着頭繼續走着,只不過腳步放緩了許多。
果然,不消片刻,背上便跳上來了一個小丫頭。
陸時序恐怕她掉下去,穩穩的托住了她的腰。
"澤幽,別鬧,摔倒了怎麽辦。"
陸時序的語氣中滿是寵溺,澤幽将頭抵在她的肩膀笑呵呵的問:"師姐要去哪裏啊~幾日不曾來院中找我了,難不成忘了。"
少女的眼神清冽,純淨的不摻雜一絲雜質,笑容燦爛,如山澗的茶花那般明媚。
"自然是忘不了的。"陸時序将她拉了下來,兩人面對面,她也笑的溫柔:"我要去人間一趟,回來給你帶好吃的可好"
澤幽頓時消失了笑容,委屈巴巴的拉住了她的手:"我也要去,我要跟着你。"
她們自小就沒有分開過,澤幽早已将她當做了自己的全部,人間她聽說過,全是誘惑人心的東西,她可不願意陸時序一個人去。
陸時序耐心的解釋:"我去三日便回來了,師傅說我從未救過一個人,這次只要我找到一個人救了便是了,買了你喜歡的吃食,再帶些酒,我就回來了。"
"那也不行。"澤幽皺着眉頭:"人間沒有好人,你會被騙的,我跟你去,誰欺負你,我就毒死她。"
陸時序笑着拍了一下她的腦門,澤幽撅着嘴揉了揉耍賴般靠在了她的肩頭:"師姐,我跟你去吧,我擔心你~"
"你聽話,我很快就回來了。"
"很快是有多快,片刻嗎明日嗎我明日醒來,你就在了嗎"
面對澤幽的無理取鬧,陸時序也很是頭疼,但還是柔聲細語的說:"很快就是,你練好了洗髓丹我就回來了。"
澤幽的眼神亮了亮:"對哦,我忘記了,師姐突破天元境需要洗髓丹的加持,你看我這腦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