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尊沒有求生欲

第35章

第三十五章

沉悶，周圍的空氣太過沉悶，楚千岚的意識模模糊糊，只能感覺到胸腔傳來一陣一陣的疼痛，光是呼吸一下都牽扯到了什麽傷口似的，痛得讓楚千岚眼角都沁出了生理性鹽水。

“啊！”楚千岚驚呼着從噩夢中驚醒，他猛地睜開眼，映入眼簾的便是陌生的簾帳，陌生的房間。

他下意識想要從床上坐起來，但胸腔裏傳來的疼痛讓楚千岚稍稍動彈一下都喘不上氣，他睜着眼在床上躺了許久，一直到溫暖的陽光緩慢爬進房間，楚千岚才有了力氣艱難地從床上坐了起來。

空氣裏彌漫着令人熟悉的淡淡的寒梅清香，帶着寒冷的雪氣，可溫度卻又是溫暖宜人，怎麽看都不合理。

那氣息楚千岚是再熟悉不過，他在陵泉峰生活了那麽多年，怎麽可能就這樣遺忘。

“難道我回了陵泉峰？”楚千岚不大記得昨晚到底發生了什麽事，但聞着這熟悉的氣息，他倒是安心裏不少，掀開床帳，赤着腳就要下地。

房間裏燒着地龍，楚千岚就算是赤着腳也不覺得涼，這間屋子的裝潢和陳設都與陵泉宮的某個房間很相似，盡管過去這麽多年，楚千岚還是記得陵泉峰的一草一木，他眼中漸漸流出思念，指尖輕輕觸碰着熟悉的櫃子和窗棂。

楚千岚緩緩走到窗戶邊，他擡手推開雕花镂空又糊了一層明紙的窗戶，迎面吹來一陣清風，帶來不遠處陣陣寒梅清香，讓楚千岚恍惚了一陣。

眼前的景象讓楚千岚愣怔了好久，他所在的房間位于高樓之上，目光所及之處可以看到遠方的景色，但這景色絕非是陵泉峰所有。

只見窗外所有有建築的地方皆是大雪紛飛，形成了一個詭異又不合時宜的大雪圈，雪圈之外則是青蔥翠玉的另一個世界，鳥語花香，清泉流水，處處充斥着生命的氣息。

而在大雪圈中央，則是仿造着陵泉峰的建築修築起來，用強大法力獨立隔開的一個單獨的空間，大雪圈中唯一有顏色的植物就是那一簇簇寒梅，映着紛揚的大雪，鮮紅欲滴，零零星星點綴在這一片白茫茫之中。

在那大雪圈的中央，一個占地巨大的原型高臺突兀的立在那裏，那不是陵泉峰有的建築，但那大圓臺散發的氣息，楚千岚死一萬次都不會忘記，那就是他的死亡之處——誅神臺。

誅神臺是上古時期神族之尊用來懲罰犯下天規的神族的行刑臺，誅神臺并不是神族之尊創造的産物，它自盤古神開天辟地後就一直存在于神界，神族在一次意外中發現神族之人若是墜下這個巨大可怖的，閃爍着電光火花的漩渦，他将受到斷骨抽筋，煅燒靈魂的痛苦，一個修為強大的神族就會變成手無縛雞之力的病弱凡人。

若是非神族之人從誅神臺落下，那麽他将當場魂飛魄散，從這個世上真正的消失。

楚千岚微微垂着眸子，他遠遠地看着誅神臺，想起自己被鎖在誅神臺之上的日子，腳下是吞噬靈魂的深淵，擡頭是随時要你性命的莫長戈，盡管這一切都是他的謀劃，但瀕臨死亡的恐懼卻一直伴随着他。

“唉……又到這裏了……”楚千岚望着遠處的誅神臺，隐隐之中他還能看到誅神臺周圍半圓形的泛着微微淡紫色光芒的結界，“統子呢？不知道她怎麽樣了。”

楚千岚心裏惦記着統子，他趕忙回到床邊，三下兩下穿好衣裳，穿好鞋子，跑向門口，猛地一拉，就要出門，卻正好撞上了一個堅硬結實的胸膛。

“嘶……”楚千岚心裏正納悶着，誰沒事把門封起來，結果他一擡頭，正好就撞上了一雙墨紫色的眸子，那眸子的瞳孔豎成了一條線，像一頭蓄勢待發的野獸，随時随地就會咬斷楚千岚脆弱的脖頸。

楚千岚吓得身子一僵，大腦停止運轉，但很快就恢複了正常，他瞪着眼幹巴巴的看着姬珩，想罵幾句又不敢招惹對方。

姬珩顯然也是被楚千岚撞疼了，他呲牙咧嘴的摸了摸被撞到的胸口，悶悶道：“誰的腦袋這麽硬啊……”

話音未落，兩個人的目光相撞，一陣詭異又尴尬的氛圍在兩人之間悄然而生。

姬珩看了楚千岚許久，一直到身旁的紅霄推了他幾下，他才漲紅着一張臉，慌忙移開目光，張着嘴支支吾吾了半天，差點連話都不會說了。

“你……你醒了？我和紅霄來看看你怎麽樣了。”姬珩吞吞吐吐的說道，臉上竟然露出紅霄都沒見過的嬌羞。

紅霄見姬珩這副模樣，她整個人眼睛都瞪得老大，過了好一會兒才一臉看好戲的表情，胳膊肘還輕輕捅了捅姬珩，挑了挑眉，暗示着什麽。

楚千岚也不是瞎子，更不是傻子，他将這兩個人的動作都清清楚楚的看在眼裏，他暗暗在心底翻了個白眼，面兒上也是冷冷淡淡。

“我？沒死而已……不過話說回來，你們為什麽要劫持我？我可不是萬劍門的人，你們綁架了我是撈不到一點好處的。”楚千岚語氣冰冷的說道，盡管靈魂還在恐懼眼前的兩個人，但他還是極力讓自己冷靜下來。

姬珩有些尴尬，他張嘴想要解釋，但他又看了楚千岚一眼，那昳麗的容顏一直在他眼前晃悠，他自認為自己不是一個只看外表的輕浮之人，但如今眼前這個小修士的臉卻讓他莫名的心跳加速，面紅耳赤，支支吾吾，一句完整話都說不順溜。

紅霄有些生氣，但她對這那樣一張好看的臉也确确實實發不出任何的脾氣。

“小道友你也別這麽說，只是你這張臉在修仙界太過危險，我們殿下也算是想救你一命才出此下策的。”紅霄見姬珩連話都說不完整，她只能自己開口解釋道，但這句話從她嘴裏說出來，她自己都有些不信。

楚千岚不說話，紅霄又幹巴巴的咳嗽了幾聲，說：“只因你這張臉與我們殿下的師尊長得太過相似，又如此貌美動人，若是遇見心懷不軌之人，以小道友你的修為，怕是會被他們擄去做一些不好的事情……”

說着，紅霄頓了頓，她有些難為情，繼續道：“要麽是被惡人拿來送給殿下做情人，要麽就是被惡人抓去做……做洩欲的工具……”

聞言，楚千岚愣了一瞬，他瞬間臉蛋漲紅，憋了好半天才悶悶道：“但是我長這麽大還從來沒被人這樣綁架過，你們是第一個！你說我會不會把你們當成惡人？”

紅霄不好意思的撓了撓後腦勺，她尴尬的笑着，說：“真是不好意思小道友，我們這也是沒有辦法，你也應該知道我們殿下，就是那位世間唯一的真神！自從殿下飛升成神後，他們也不知道從哪兒聽說了殿下與他師尊陵泉仙君的事，就經常送來與陵泉仙君長得相似的人過來……”

“然後呢？你家殿下都收下了？”楚千岚想象了一下有人頂着和自己一樣的臉去讨好谄媚莫長戈，他就覺得自己胃中一陣翻江倒海，惡心的想吐，他驚疑的問道，“那麽多人都收下了？”

“沒有沒有！”紅霄吓得連連搖頭擺手否認道，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這麽驚慌失措的與眼前這個小修士解釋，“最開始的時候殿下都直接拒絕了，但是被拒絕之後那些長得和陵泉仙君很像的人下場都很慘，不是淪為禁脔，就是被賣入勾欄。殿下得知後很生氣，之後他就會手下他們送來的人，但人都放在這裏生活。”

“安分守己的還好，有些心思不正的人也被殿下殺了。”紅霄說道。

自紅霄和姬珩走近房間，楚千岚就一直緊蹙着眉頭，他的靈魂在顫抖，在恐懼，但他卻不能在這兩個人面前表現出一絲絲不對勁的地方。

見楚千岚沉默着不說話，姬珩以為楚千岚還在為他們将他帶來魔界的事生氣，他不好意思的摳了摳臉頰，忽然想起了什麽，伸手一把抓住楚千岚的手，兩只墨紫色的眼睛亮晶晶的。

姬珩歡快道：“小道友別生氣，我們對你沒惡意，這樣吧，我們帶你在這附近轉轉，其實外界對我們魔族還是存在很大的偏見，我們根本不是像有些人口中說的那樣無惡不作。”

聞言，楚千岚下意識就想拒絕，但轉念想想自己幹坐在這兒也不是辦法，于是他冷着一張臉點頭同意了姬珩的建議。

在游覽魔族入駐後的神族遺址的途中，姬珩非常主動的向楚千岚介紹了自己和紅霄，還一路叽叽喳喳向對方介紹他們所見到的建築和景色。

本來紅霄是他們五個人當中話最多，情緒也最豐富的一個，但現在紅霄看着一臉興奮的姬珩，她才發現姬珩就像個向雌性展示自己漂亮大尾巴的花孔雀，恨不得把所有好的東西都堆到楚千岚面前。

三個人快要走到誅神臺附近了，姬珩這才想起自己還不知道楚千岚的名字，他一直“小道友小道友”的叫着對方，怎麽說都有些不禮貌。

他羞澀地問楚千岚名字，問完有着急忙慌的解釋：“我……我們就是想知道你的名字，不然多不知道怎麽稱呼你才好。”

楚千岚這一路都被姬珩吵得腦袋疼，他語氣冷淡道：“宴瀾，宴席波瀾。”

“宴瀾……宴瀾……”姬珩低低的一遍又一遍念叨着楚千岚的假名，他忽然擡頭綻放出一抹燦爛的笑容，“真是個好名字，你放心，你在這裏生活，我會……我們會好好照顧你，不讓你受一點委屈的！”

楚千岚一臉茫然，他眨了眨眼睛，暗自腹诽：“魔族的人怎麽感覺怪兮兮的？嬉皮笑臉的，看着就讓人頭皮發麻，誰要留下來生活啊！萬一身份暴露，還不知道被怎麽折磨呢！”

“抱歉，我恐怕不能在這裏生活。”楚千岚依舊保持着冷淡疏離的态度，“我在人界有自己的親人朋友，而且我也不怕有人打我的主意。”

楚千岚頓了頓，他稍稍思索了片刻，繼續道：“要不是你們強行闖入萬劍門，我又怎麽會出現在這裏不能回去？我很感激你們關心我的安全，但你們把我困在這裏，我的親人朋友會擔心的。”

“那我把他們也接到這邊來生活！”姬珩激動的回應道，等他說完他才意識到自己這樣說根本就沒經過莫長戈同意，而且對方的家人朋友也未必想住在這裏。

楚千岚靜靜地看着姬珩，又緩緩将目光轉向一旁的紅霄。

忽然被漂亮小修士盯着看的紅霄，瞬間紅了臉，她只覺得自己心髒像是要跳出胸腔了似的，她瘋狂的搖頭，說：“別看我，這不是我能做得決定！帶你回魔界是殿下的意思，要放你走，也只能是殿下說了才能放你走。”

聽紅霄這麽說着，楚千岚的心都涼了一大半。

他不想再見到莫長戈，光是與這兩個當初對自己動手的魔族接觸，他那殘缺不全的靈魂就在瘋狂的顫抖叫嚣，想要逃離這裏。

靈魂的脆弱和身體的孱弱，讓楚千岚眼前開始發昏，他的身形晃了幾下，紅霄和姬珩吓得連忙将他扶穩，坐在路邊的涼亭中休息了一會兒。

這座涼亭位置很好，視野寬闊，一眼就能看到遠處的誅神臺和楚千岚住過的高樓。

“那是什麽？”楚千岚朝着誅神臺的方向看去，只見在那神聖莊嚴的誅神臺之上，跪着一個披頭散發的高大男人，那男人懷中還抱着什麽人的樣子，周圍冷冷清清，只有他一個人，“雕像嗎？”

聽聞楚千岚這麽說着，紅霄和姬珩吓得趕緊捂住他的嘴，警惕又害怕的望向誅神臺的方向，等到卻人誅神臺裏的那位并沒有任何反應，他倆才松開了楚千岚，自己也松了一口氣。

紅霄壓低聲音，神秘兮兮的說道：“噓，你可別說這種不敬殿下的話，那裏是誅神臺，殿下的師尊就死在那兒。自殿下見了無相明王之後，他就那樣抱着師尊的屍身一直跪在那兒忏悔。”

說着，紅霄和姬珩的臉上也露出了愧疚的神色，道：“殿下雖然沒告訴我們他為何突然性情大變，但我們的同伴童羿卻占蔔出了一二，并且告訴了我們……我們從未想到竟然會有人為了不相幹的人作出這樣的犧牲……”

楚千岚也只是靜靜地聽着，目光望向遠處的誅神臺，他雖說現在只有築基初期的修為，但眼神還是很好使，這麽遠的距離就能看清楚莫長戈抱着自己屍體跪在誅神臺的樣子。

“現在忏悔有什麽用啊？”楚千岚悶聲道，他吸了吸鼻子，他看到自己的屍體便更恐懼起來，他趕緊移開目光，微微喘着氣，“我可是聽說他當時變着花樣的折磨陵泉仙君，明明他可以直接殺了對方的。現在人真的死了再忏悔，不覺得有些做作嗎？給誰看呢？人都魂飛魄散了……”

“噓！”紅霄又吓得趕緊捂住了楚千岚的嘴，她咧了咧嘴，噓聲道：“你可別這麽說！殿下面上是跪着忏悔，實際上他的神魂一直在誅神臺下的風暴中輪回，他試圖在裏面找到陵泉仙君的殘魂！”

楚千岚聞言更覺得驚悚了，訝異道：“那裏面……不可能有陵泉仙君的殘魂吧！那可是誅神臺！還有你家殿下怎麽能用神魂在裏面找？那不是上古時期，神族的行刑臺嘛？”

“殿下是由魔飛升成神的，自古以來只此一例，又是如今這世間唯一的新神，或許和殿下身上屬于陵泉仙君的根骨金丹有關系吧。”紅霄解釋道。

姬珩也插嘴回應道：“殿下身上有陵泉仙君的根骨金丹，他感覺到了在那風暴之中有一絲微弱的屬于陵泉仙君的殘魂，這九百年他一直在裏面尋找，神魂傷了一次一次又一次，就是找不到，可殿下也不肯放棄。”

說着，他二人紛紛感慨起來，說：“殿下這樣真情實意的忏悔，陵泉仙君若有在天之靈，也會動容而原諒他的吧。”

楚千岚一臉疑惑的看着眼前已經被感動得不行的兩個人，他的腦海裏又浮現出自己被他們折磨時的慘狀和痛苦，他打了一個哆嗦，心道：原諒倒算不上，反正這輩子能遠離這些失心瘋就好，離得越遠越好。

但如今他被困在這裏，也不知道統子和萬劍門如何，再怎麽樣他還是心中存有一點點善念，不願牽扯任何無辜的人。

楚千岚遠遠地看着誅神臺上莫長戈，一時間心緒萬千，但都不及他迫切的想要離開魔界的念頭。

“那個……你們有沒有辦法幫我和你家殿下說說，放我回去吧。”楚千岚聲音有些沙啞，聽上去十分虛弱，“我身子骨不好，你們也應該看得出來，我怕是沒幾日可活了，我想回到人界，回到生我養我的地方，要死也死在那裏。”

也不知道楚千岚的這番話，觸動了遠處莫長戈的哪根神經，紅霄和姬珩還沒來得及張口，他便卷着一股強大瘆人的威壓，眨眼的瞬間就出現在了他們面前。

莫長戈的身材高大，周身魔氣和仙氣纏繞，看着詭異又可怖。

他那雙紫色深邃的雙眸死死盯着楚千岚，聲音沉沉道：“你方才說什麽？”

來啦！還不會那麽快完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