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好久不見
好久不見
那一年南邊正逢天災，紀容和幾位官員一起去一處糧倉視察搶救剩餘糧食，不料地震加暴雨導致山洪暴發，被救起來後，紀容失去了雙腿，眼睛也被樹枝戳瞎，紀祐作為二房長子，又是唯一的嫡子，便自請去父親那裏幫忙，沒想到這一去就是六年。
期間都是孟秀娘帶着一家人去南方探視過幾次，紀老夫人知道後也是大病了一場，要親自去南邊去看望小兒子，哭喊着要看小兒子最後一面。
大家都勸她說紀二老爺雖然身體孱弱，但一時半會沒有性命之憂，等他可以動身了就會回來的。
這六年鄭晴月沒少安慰時常哭泣難過的紀老夫人，她呆的久了也才明白紀老夫人對小兒和紀祐有多疼愛，她何嘗不擔心紀祐哥哥呢？去那麽危險的地方，她好幾次都想提出來跟着孟秀娘一起去，可老夫人身體不好，她不敢說，府裏大人們也說讓她陪着老夫人。
這幾年老夫人待她和紀蘭一樣，鄭晴月也把她當自己的親祖母一樣的了，因為紀容常寫信來，老夫人難受了兩年才漸漸好了些。
鄭晴月甚至覺得紀祐永遠不會回來了，她把孟秀娘從南邊帶回來的禮品都收好，大多數是衣裳布料首飾，也有一些字畫，是紀祐親筆，鄭晴月把這些禮物都收好，卻從來不用，她怕看到那些東西傷心。
展眼她已經十六歲了，已經出落得亭亭玉立，甚至當初讨厭她的紀松寒也不知道什麽時候開始看她不再是鄙夷的眼神，那雙眼睛帶着探究和渴望，鄭晴月每次想到紀松寒的眼神就忍不住打個寒顫。
她不喜歡紀松寒，他還是當初那個纨绔子弟，書不好好念，跟着自己父親大哥混日子，沒事的時候觀花賞月，和狐朋狗友到處花天酒地，被家裏教訓打罵多少次還是要出去玩。
鄭晴月想念紀祐了，她的祐哥哥才不會這樣，他一定還和從前一樣，有一雙清澈明亮的雙眼，看她的時候帶着滿眼的寵溺和溫柔。
紀祐還會回來嗎？他會不會在南方已經成家了只是大家都瞞着沒有告訴她而已，他成不成親，都改變不了她只能做一個小妾的事實。
前兩年紀蘭姐姐嫁給了一個将軍，跟着去了西北邊境，鄭晴月更加覺得憂愁了，她也不小了，老夫人沒有要放她走的意思，所以等紀祐回來的時候自己還是要和他在一起吧？只是不知道還要等多久。
六月中旬，天氣格外悶熱，不知道是不是要下雨了，晌午鄭晴月服侍老夫人入睡後，一個人出去在花園涼亭裏坐着。
“晴月！”
一道熟悉歡快的聲音響起。
鄭晴月頭也沒回，起身準備回自己屋裏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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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麽看到我就跑了？”紀松寒趕忙跑上前去，遞上一個鳥籠，裏面是一只鹦鹉，五顏六色的羽毛在陽光下格外好看。
那鳥兒歪着腦袋看着鄭晴月，煞是可愛，但鄭晴月不想理會紀松寒，便只看了一眼就要走，
紀松寒抓住她的手腕，“別走啊！這是我專門買來送給你的，別看這小鳥，它會說話會唱歌，還會念詩，我看你最近心情不好，花了五十兩銀子買的，替你解解悶。”
鄭晴月氣結，使勁一甩将他的手甩開，冷冷道“不用！我不稀罕你送的東西，還有你不要随便碰到我，男女有別，望二爺自重，我又不是你的人，你屋裏那幾房姨太太天天等你回去，你不用總往我這裏跑！再這樣我又要告訴老夫人了。”
“哎喲喲——我的好姑娘，你那老相好聽說在南邊發展得不錯，估計不會回來了，等老夫人去了，你看二房那邊拿了銀子不都全跑去南方去了，到時候你還不是要從了我？那南邊多的是大戶人家的淑女小姐，而且江南女子溫婉可人，三弟見得多了早把你忘了。”紀松寒死皮賴臉道。
鄭晴月雖然很多次被他氣的不行，但時間久了她也琢磨出一套對付他的法子，那就是不理他，她趁他不注意拔腿就跑。
“你躲得過初一，躲不過十五！”紀松寒也沒追，在後面惡狠狠地沖那跑的背影喊道。
回到房間，只見孟秀娘坐在屋裏，老夫人半躺着靠在床沿上。
鄭晴月驚喜不已，上次過年孟秀娘來過一次，孟秀娘一般逢年過節才來，每年還要去南邊呆幾個月，能見到不容易。
“夫人，是不是祐哥哥回來了？”鄭晴月也管不了那麽多，直接問了出來。
孟秀娘道“是啊，回來了。”
“在哪裏呢？”
“在家裏歇息呢，連夜舟車勞頓地趕回來，覺都沒睡好。”孟秀娘看起來老了很多，神色卻越發慈祥，和老夫人也不像以前那麽針鋒相對了。
“唉——終于回來了，回來了好啊。”老夫人說着，卻并沒有多少高興的神色。
“怎麽了？”鄭晴月收起笑容問道。
“容兒先我一步走了······”紀老夫人掩面哭泣。
孟秀娘安慰她好一番，鄭晴月也忍不住流淚，雖然跟二老爺沒怎麽見面說過話，可他是紀祐哥哥的爹，祐哥哥照顧自己爹幾年還是看着他死了，肯定也很難過吧？
“我不行了，喪事還要交給你去辦了，我現在家也管不了了，身體也時常不舒服，我要是能管，松寒也不會是現在這個樣子，除了罵一罵我什麽也做不了了，秀娘啊，你讓祐哥兒帶着松寒些，跟着他學點好的，我也放心了，蘭兒這次估計也回不來，聽說有身孕了，又隔得那麽遠······”紀老夫人多說了些話就有些氣喘。
孟秀娘打斷她道“娘你別說了，我都知道的，交給我吧，家裏的事我都明白，不必多說，你都這樣還操心那些做什麽？”
“晴月啊，祐兒都回來了，你也趕快回去吧，老身最後一個心願就是看到祐兒成家，立業他已經立起來了，還沒有兒女呢，秀娘可看好了哪家的小姐，先娶正妻也行啊。”
“娘，都說了讓你別操心了，你還想這些，我這次來是帶晴月回去，她在你們府上六七年了也該帶回去了，十六歲了，如今長得這麽好的模樣，又這麽知書達理，老夫人教導得好。”孟秀娘誇贊道，她這時候倒是真心這麽覺着。
辭別大房衆人，孟秀娘跟鄭晴月一起收拾行李包袱回了久違的宅子。
好久沒有回這裏居住了，以前的兩個丫鬟已經各自成家離開了，她這次沒有再住在當初的小院子裏，而是搬到了清竹園的一間廂房中，和紀祐的屋子隔着幾條回廊，走不到一刻鐘就到了。
傍晚十分，孟秀娘置辦好一桌飯菜，鄭晴月早就開始跟着忙前忙後，她想等祐哥哥醒了，肯定會餓的，到時候吃飯看到他不知道是個什麽模樣了。
她正在擺放碗筷，孟秀娘坐下道“你快坐下吧，馬上祐兒就過來了，你們也好久沒見了，他如今比以前健壯結實，人也穩重不少。”
鄭晴月剛放下筷子，擡眸看看外面的天空，屋裏點上了蠟燭，本來吃飯的時候沒這麽晚的，但是為了讓紀祐醒過來吃上熱乎的飯菜所以她們都餓着肚子多等了一個時辰才讓竈房上菜。
今晚上果然下起了小雨，沒有白天那麽悶熱，外面霧蒙蒙的天，鄭晴月心情很好，但她也不敢表現出來，因為二老爺才去世沒多久。
她剛坐下，就看到一個身形修長的男子站在門邊，就着燭火望過去，那男子雙眼如潭，豐神俊朗，雖然面部輪廓更加分明犀利，眼神也變得深邃，但鄭晴月還是一眼認出來了那是紀祐。
紀祐一身石青色長袍，腰系玉帶，看起來的确比當初清瘦的身姿結實健壯了不少。
鄭晴月有些不好意思，紅了臉低下頭。
孟秀娘微笑道“怎麽見面了不打個招呼，話都不會說了？”
紀祐其實剛剛在門邊偷偷觀察過一會兒了，小姑娘如今已經長成了大人，比自己娘親還要高一些了，以前才到他腰的位置，現在到了胸口。
至于長相倒是臉型比之前瘦，一雙無辜的大眼睛還和以前一樣眨巴着，膚白貌美，紀祐腦海裏想到這個詞。
因為父親去世的陰霾也少了很多。
“好久不見。”紀祐淡淡道，語氣沒有什麽起伏，仿佛沒有欣喜和期待。
“祐哥哥好久不見。”鄭晴月聲音有些顫抖，擡眸看了他一眼，又很快低下頭去。
“吃飯吧，都餓了，我也餓的不行了。”紀祐先拿起筷子張羅道。
鄭晴月見他夾了一塊子菜，孟秀娘夾了快雞翅放到紀祐碗裏，又夾了一塊放進鄭晴月碗裏，幾人都沒再說話，安靜地吃完了飯。
“我又困了，娘親我先回房了，明日一早還要進宮面聖。”紀祐緩緩說道，又看了一眼鄭晴月，點頭道“妹妹好好休息，咱們下次再聊。”
鄭晴月有些失望，紀祐似乎對她有點兒冷淡，好不容易等到他回來，她巴不得不睡覺一直看着他，可紀祐卻急着離開。
也許這幾年祐哥哥是把她忘了，也許已經移情別戀喜歡別人了，就像紀松寒說的那樣，那她也只能離開了。
他這幾年在江南過得好嗎？發生了什麽有趣或者難過的事嗎？她不知道，紀祐不說她也不會問。
祐哥哥又長高了一些，看起來是個英武的大男人了，鄭晴月以前就覺得紀祐是一個迷人的男子，如今更加覺得他十分有魅力，眼睛還是那麽清澈，只是更加深邃，五官也更立體硬朗了些，跟紀松寒完全不一樣，他還是那個可靠的祐哥哥。
“夫人，祐哥哥是不是有喜歡的人了？”鄭晴月忍不住問道。
“沒有吧？”孟秀娘也不是很清楚，反正祐兒重來沒有提起過。
‘‘不過我去他們那裏的時候有不少世家小姐拖了媒人上門說親，祐兒都拒絕了，我這個做娘的是希望他找一個長安的官家小姐為妻，那樣是最好的，不過祐兒也快二十了，我也得加把勁了。”
“等一年孝期過了，也該張羅你和祐兒的婚事，娶妻可以先不急再看看。”孟秀娘說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