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六個夏天
第六個夏天
這個人怎麽可以這麽輕佻狂妄！
陶諾諾找了個合适的位置偷聽兩人說話，時不時用眼神朝那個男生射過去幾把刀子。
“程佑，這跟你應該沒什麽關系吧。”許斯禮唇角勾起，眼底卻無半點笑意。
程佑笑了聲，聳聳肩，“我這不關心你麽。”
“那我是不是還得謝謝你啊？”許斯禮輕笑，語氣卻變冷了幾分。
“這倒不用。”程佑誇張地擺擺手，仿佛真的在拒絕許斯禮的謝意，然後說，“就是不知道以後學校又有多少天真少女要被你勾了魂啊。”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麽。”許斯禮臉上的表情開始變得不耐煩，一絲一毫的笑意都沒有了。
“我幫你想想啊。”程佑卻像沒察覺到許斯禮的半點不快，繼續說自己想說的，“聽說大多數人都愛美強慘，你看你，長得賞心悅目，考試回回拿年級第一，這不又美又強嗎？至于慘，也真的挺慘的，唯一陪在你身邊的外婆說走就……”
“你繼續。”許斯禮冷漠道。
陶諾諾趴在一旁聽得有些費力，正準備聽程佑繼續說下去，卻突然看見許斯禮出現在她面前，臉上沒什麽表情。
兩人皆是一頓。
她尴尬得頭皮人發麻，小心翼翼地打量着許斯禮，低聲喚道：“哥、哥哥……”
“輔導書選好了嗎？”許斯禮勾起唇，神色柔和了幾分，走到她身邊來問她。
“沒有。”陶諾諾猶豫着開口，“那些輔導書又多又貴，我舍不得花錢買。”
“為了學習都不舍得啊？”許斯禮擡步往二樓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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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諾諾連忙跟上，腦子不知為何變得遲鈍了些，說話也結結巴巴的：“我這是……我……”
許斯禮的腳步突然頓住，回過頭來看她，輕輕地喊了一聲：“小財迷。”
一點極淡的笑意在那雙眼裏浮現。
陶諾諾：“……”
被識破了。
她要是不在這些地方省點錢，能存起自己的小金庫嗎？
陶諾諾彎起眼笑，聲音又甜又清澈：“哥哥，我這都是為了省下錢來犒勞你呀。”
小姑娘實在是能說會道，許斯禮無奈又好笑地搖搖頭，邁步繼續往上走。
陶諾諾快步跟上。
-
周末很快結束。
陶諾諾正式開學，許斯禮的轉學手續也全部都辦好了。
田乾雲難得地在家準備了早餐，陶諾諾快速吃完，就和許斯禮一起去學校了。
走路的時候，陶諾諾的嘴角一直翹起，怎麽也壓不下去，眉目間都是藏不住的歡喜。
許斯禮察覺到她的好心情，挑眉問她：“小桃子什麽事兒這麽開心啊？說出來給哥哥聽一聽。”
陶諾諾也不隐瞞什麽，笑着說：“這是我有生之年第一次和一個人一起早起上學。”
“嗯？”許斯禮不解，“這有什麽值得高興的地方嗎？”
“就，就覺得不孤單呀。”陶諾諾的嘴角高高揚起，臉上笑意盈盈。
許斯禮稍頓，然後也彎起唇，胸腔微震，低低地笑起來。
可沒過一會兒，陶諾諾又耷拉下嘴角，語氣裏帶着點不滿：“可是初三晚上只上三節自習，高三要上四節，我們不能一起回家。”
許斯禮斂笑，安慰她：“沒事，反正我們回的是同一個……”
說到一半，他止住，換了用詞：“地方。”
也不知道陶諾諾是沒察覺到這點不對勁兒，還是她選擇忽略。
她愁眉舒展，高興地應了聲：“嗯！”
可她這好心情并沒持續太久。
從上午第三節課開始，開學考試的試卷就不斷發下來。
她其他科的成績倒還不錯，但物理依然給了她狠狠一棒。
滿分一百分，她又只考了八十八分，一個非常吉利卻非常難看的數字。
也不知道是的的确确象征着好的寓意，還是讓她跟物理道一聲拜拜，這樣也好一別兩寬，各生歡喜。
最後總排名下來，她掉了一名，從班上第十名掉到了第十一名。
排在她前面的十個人，每個人的物理都考了九十五以上。也就是說，物理拖了她的後腿，并且在很用力地拖。
這是因為她的腿太長了所以這麽容易被拖嗎？
原來腿長也有錯！
上午的課結束，其他同學紛紛起身去食堂吃飯，陶諾諾卻紋絲不動地坐在位置上，盯着面前那張畫滿了勾勾叉叉的物理卷子看，愁眉緊鎖。
秦可婉喊她一起去吃飯。
陶諾諾搖頭，“你先去吧，讓我一個人默會兒哀。”
“為什麽默哀？”秦可婉奇怪地打量了她一眼，有點無語地問道。
陶諾諾幽幽道：“為我做錯的可憐的題目們。”
“那我走了啊。”
“嗯。”
這場默哀一直持續到晚上許斯禮回家。
陶諾諾算着時間，家裏的門一打開，她就從房間跑到客廳。
許斯禮看着小跑到自己面前的陶諾諾，微愣了下，“怎麽了？是來迎接我嗎？”
“哥哥，你快換鞋，我有事兒拜托你。”陶諾諾急急忙忙地說，臉上的表情依然有幾分苦澀。
“好。”許斯禮便坐下換鞋。
借着這個間隙，陶諾諾跑去飯廳倒了杯開水遞給許斯禮，“哥哥，你喝。”
實在是殷勤得可愛。
許斯禮懶洋洋地笑了笑，接過水，很給面子地喝了一口，然後站起身來，問：“什麽事兒？”
陶諾諾連忙推着他往自己的房間去，然後把那張不忍直視的物理卷子攤開給許斯禮看，很謹慎地開口詢問：“哥哥，你今晚有時間給我講題嗎？”
“有。”許斯禮拿起她的卷子研究起來。
陶諾諾沉默地點點頭，然後拿出之前買的物理課輔，自個兒複習上面的知識點。
沒過一會兒，許斯禮就看完了她做錯的所有題，然後很認真地給她講。
等把錯題規規矩矩整理完，已經是深夜十一點了。
許是因為工作太累，陶研淵和田乾雲早已入睡。
弄懂了卷子上的錯題，陶諾諾身心舒暢，又從兜裏掏出一捧水果糖來放到許斯禮手上，“哥哥，辛苦你了，你早點回房間休息吧，這些糖也給你了。”
“這麽多啊？”許斯禮有點詫異，“你不吃了嗎？”
“沒事，我還有很多。”陶諾諾說得很大方，笑容甜極了。
雖然糖對她來說很寶貴，但成績更重要。
許斯禮忍不住調侃她：“把買輔導書的錢都存下來買糖了嗎？”
陶諾諾一本正經地搖頭，“只是一部分啦。而且我買這麽多糖，是為了感謝你呀，從某種意義上講，也是為了學習呀，而且還沒有中間商賺差價呢。”
“噢，我明白了。”許斯禮勾起唇輕笑，“你是想拿糖來賄賂我？”
“也不能這樣說。”陶諾諾幹巴巴地笑了幾聲，頗為勉強地為自己辯解，“我這是為了報答你。”
“其實哥哥不是很喜歡吃糖。”許斯禮清清靜靜地看着她，“而且你不用報答我，我住在你們家，給你講題是應該的。”
陶諾諾淺皺起好看的眉頭，頗有幾分教育人的架勢，“首先，哥哥，生活這麽苦澀，怎麽能不喜歡吃糖呢？其次，為什麽你住在我們家就應該給我講題啊？沒有任何事情是本應該的，這糖你必須收下。”
她伸手快速将許斯禮攤開的手掌合攏，仿佛逢年過節給小孩兒塞紅包似的。
許斯禮微頓，睫毛微微顫動，有一秒的恍惚。
看着陶諾諾一本正經的模樣，他揚起唇，笑得格外明朗：“小桃子說得對，那這糖哥哥就收下了。”
-
自從許斯禮給陶諾諾選了一本物理輔導書後，她就利用一切課餘時間去做上面的題。
初三年級又增加了化學這個科目，課業變得更加繁重，她幾乎沒有時間在路上逗留。
盡管如此，陶諾諾心裏依舊很煩悶。
她覺得當班長要做的事兒實在是太多了。
她動起了辭去班長這一職位的念頭，但一直猶豫不決。
直到某節晚自習——
她埋頭做了一天題，身體和心理都很疲倦了，便準備出教室上個廁所，順便透透風。
她走到女廁所門口，半只腳剛踏進去，就聽裏面傳來同班女生的聲音。
“小雅，你今天又被吳黎訓了啊？”
“對啊，他哪天不訓人，今天輪到我了呗。”
“他說什麽了？”
“他說我們班長從來不認真聽他物理課，對物理絲毫不上心，讓我們別跟她學。”
陶諾諾把腿收了回來，屏住呼吸聽廁所裏兩人的對話。
“他對班長意見也太大了吧。”
“是啊，他還說，我們班物理差就是因為我們班班長沒帶好頭，從班長開始态度就不端正。”
“……”
陶諾諾心下一沉，默默進了衛生間，腦海裏思緒煩亂，卻更加堅定了要辭去這一職位的決心。
晚上許斯禮回家給她講完題，她便借着這個機會詢問許斯禮的意見。
“你不想當班長了？”許斯禮聽到這個消息有一點驚訝，“為什麽？”
陶諾諾垂下眸子，“我現在沒辦法為大家帶好頭。”
“因為物理成績不太理想嗎？”
“嗯。”
許斯禮認真思考了幾秒後開口：“你在努力學，總會變得理想的。”
“可是我物理成績現在的确很差。”陶諾諾的聲音裏帶着綿糯的柔軟，“而且，我感覺當班長占據了我很多時間……”
“這倒是一個原因。”許斯禮說，“那就給你們班主任說吧。”
“可是如果是因為這個原因辭職的話，我是不是太自私了？”陶諾諾的腦子裏亂糟糟的，心裏很糾結。
“沒事的。”許斯禮伸手輕輕拍了拍她的肩，以示安撫，“趨利避害是人的本能。”
陶諾諾的心跳漏了一拍。
她看了眼放在自己肩上的手，又擡眸向許斯禮看去。
他溫和地笑着，像是有一種魔力，能讓她無比安心。
她好像……越來越依賴這個突然出現在她家的哥哥了。
「我的哥哥是一盞明燈。
——《小桃子的水果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