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噩夢
“少爺,江少爺。”
視線所及之處皆是茫茫瑩白,而在幕簾般緩緩降落的雪花中能隐約看見不遠處錯落有致的數十座玉雕樓,旁邊有一座短短的雪石橋,它橫跨在一座潛水潭上,而淺水潭中并非流動的活水而是晶瑩剔透的冰晶。
在沒有陽光的現在那些冰晶看起來只讓人感覺寒冷,以及排斥感。
他站在雪石橋上看着凍在冰晶下的圓滑河石,不知道自己在哪裏只有耳邊模糊的聲音在喚他‘少爺’。
大約回頭就能看見那聲音是由何人發出,可是他并不想回頭,因為內心深處那股無法反抗的厭惡和膩煩感,随後他也就任憑着那人又幹巴巴的喚了自己很多聲,才将視線從河石上移開。
“何事。”
“您終于肯回話了。”站在石橋下的是名背着長劍的白色絨袍男子,淺藍長玉冠将長發規整的梳在腦後“掌門和少門主一直在玉前座等候您。”
“等我作甚。”他一揮衣袍翻坐到了石橋上翹起腿,好整以暇的看向過來傳話的男子“這淩山內還有人是願意等我的?”
來傳話的淩山弟子只是微微彎腰将雙手合放在前,畢恭畢敬:“掌門和少門主在玉前座等候您。”
眼前的景色忽然全部消失了,他只感覺傳話弟子的規勸言語不停不停的在他耳邊打轉,好似是要刻在他腦子裏,這感覺讓他很難受就像是被人丢到了灌滿溫酒的壇子中用木塞塞緊了。
出不了氣,只有耳邊悶悶的水聲和自己的心跳聲。
逐漸那震耳欲聾的心跳聲中出現了雜音,好似是哪位女子在哭泣,應是極其傷心不然說話的語氣也不會如此顫抖。
“問兒是頑劣,但那、但那事情定不是問兒做的啊,為什麽你們都認為是問兒呢……”
“他是我們的,是你的親生骨肉啊。”
我是誰的親身骨肉?混亂之中他來不及去分辨嘈雜起來的人聲,女子似是與另兩人争吵了起來,眼前還是看不清任何東西只能感覺到模糊的光影在移動,也不知争吵過了多久。
有個人影停在了他的面前,他本能擡起頭朝上看,也是在這時他才反應過來自己好似是一直跪在地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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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影高大,即便只是模模糊糊一個輪廓映在他眼裏也是無比熟悉,像是自己從小到大都和這人在一起,那是熟悉但是又摻雜着恐懼和厭惡在其中,他喜歡但又不喜歡面前這人。
這人讓他變得醜陋,雖無任何回憶作證。
“掌門……父親他這樣決定了,而我也認為只有這樣處理了。”
女人的聲音此時已經消失了應該是被誰拉走或者被打暈了,和他說話的人聲音低沉,是在掩飾話語深處的悲傷麽?還是單純的在忍住笑意?
他更偏向後者,這是多麽不留情面的認為,可是他無法說服自己面前這人會真的為他感覺到悲傷,即便他的父親也是。
而母親,母親只是将他當做兒子,當做需要愛護的骨肉。
“我……”
他說話,他試圖說話,面對自己所得的處決他想要發怒想要反駁想要大斥不公,可當憤怒充滿意識後,面前的一切都變得更混沌了。
頭開始劇烈的疼痛了起來,那些憤恨的想法不知為何摻雜進了如洪水般洩出的悲傷,那不是他的悲傷,仍舊無法證明這個想法從何而來但他就是明确的知道,此刻和自己的想法混雜在一起的悲傷并不是他的。
周圍是混沌的,但那幾滴掉落在玉石地面上的小水珠卻格外清晰,是他的還是別人的?
他沒有哭的,那時候他是沒有哭的,可是為什麽眼眶濕潤的感覺又是從自己身上傳來的?
沒有來得及想清楚這間事情,他就感覺到了周身有刺骨的寒風呼嘯而過,腳上和手上是都捆着沉重冰冷的鏈條。
“父親不願讓他人帶你上去,便是由我來了。”還是那個低沉的聲音。
此時眼前終于能夠看清些東西了雖然終究沒有一開始所看的清楚,走在前的高大青年用手握着拴住他的鏈條,青年一頭沾滿雪沫的黑發沒有用頭冠豎起來,只是仍由它們在寒風中滾動,就和自己一樣。
青年正絮絮叨叨的說着什麽
“我偷帶了兩壺酒,等會兒我們可以坐下來先喝幾口。”
他沒有回答
“我記着小時候是你先我會喝酒的,其實我到現在都還不明白酒這東西到底有什麽好喝。”
青年低低笑了兩聲,而他仍舊沒有反應,只是如行屍走肉般迎着寒風不斷朝前。
“以前我們還是時常會聊天的。”
“為什麽越長大後反倒是疏遠了。”
青年說到這裏聲音變得顫抖,也不再拽着鐵鏈朝前走:“問寒,我仍舊不相信你是叛徒,為什麽?這是你期望的事情?”
“不知道。”他跟随青年一起停留在了冰天雪地之中。
漫長的空白,兩人站在雪地中沒有動,沒有說話,只是任由衣擺被呼嘯的寒風拉扯。
最後他看着眼前的青年一點點佝偻下了原本挺直的背,肩膀也開始微微顫抖了起來。
“到底是為什麽?”
語氣中盡是無法再掩蓋住的哭意:“到底是為什麽會做出這樣的事情。”
悔意也只是瞬間,他心中的憤怒很快便掐滅了那一點點舊情,冷笑兩聲後他望着那佝偻顫抖的背影:“不為什麽。”
“只是因為我厭煩你們。”
“從以前開始我就一直無法理解你們。”
“不覺得很可笑麽,這裏的……”
“阿寒。”
“一切都很可笑。”
“阿寒!”
“不過我是最可笑的。”
“阿寒!!!”
他猛的睜開眼睛,随之映入眼簾的便是初玲寫滿擔心的臉。
在呆愣幾刻後阿寒才反應過來慢吞吞從床上坐起身子:“玲、玲玲叫我?”
他渾身都濕透了,臉上也濕漉漉的不知是淚水還是汗水。
而白降正在房間中間不耐煩的将所有燭臺點亮:“他這是什麽毛病,睡的好好的忽然又哭又鬧。”
“做噩夢了?”初玲用手絹幫阿寒擦着臉上的汗和淚水“師兄剛剛來隔壁的房間說你不停的哭然後怎麽叫都叫不醒,我這才過來看看。”
這是啓程回金垣門的第三天,他們正在中途的某家客棧歇腳過夜。
原本這幾天阿寒的情況都很穩定,無論是吃飯還是睡覺都比以前正常了很多,可今天晚上忽然入魔了一樣。
阿寒坐在床上感覺自己爛掉的那半臉開始有了撕裂般的疼痛感,他有些無措的看向初玲,因為白降站在後面瞪着他所以他也不敢像往常一樣伸手抱住初玲:“玲玲,我、我怕……”
“怎麽了,是真的做噩夢了?沒事的只是夢而已。”初玲安撫的拍拍阿寒的頭“要不去泡泡熱水,然後再睡?”
那不是夢,那好像是……他的記憶,他記起些什麽來了,可很明顯阿寒知道自己記起來了很不好的事情,他好像是個不知悔改叛徒,也就是說并不是初玲會喜歡的人。
初玲說過如果記起了什麽事情都要告訴她,他也知道自己不應該隐瞞,可是內心的恐懼讓他沒有辦法開口,他無法對初玲說出這些事情。
“好一點了麽?”初玲自然不知道阿寒此時是在想些什麽“說起來,是夢見了什麽讓你哭成這樣?”
阿寒低頭任由初玲撫摸着他亂糟糟的頭發:“我,我夢見了,之前被……扔在蠱洞裏面的時候,好痛,好害怕。”
“沒事了沒事了,我已經把你救出來了啊,不用怕的。”聽阿寒提起這個初玲便是更心疼,她也不顧白降的阻止伸手抱住了不停顫抖的阿寒 “不會有人欺負你了。”
“……”
阿寒将臉埋在初玲的肩膀上,而藏在被褥之下的拳頭已經因為隐瞞的負罪感而攥緊了。
作者有話要說: 阿寒和玲玲的冒險将在本周19號 也就是星期五入v 入v當天三更~希望寶貝們還能繼續支持阿胞多多評論 ,愛你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