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江水
原本她是覺得自己快死了,腦袋昏沉胸腔處也痛得厲害,江水裹着她開始慢慢朝下沉去。
小時候師父給她買的兩大串糖葫蘆,過年時師姐們給她做的新裙子,師兄帶着她在山上的泉水中搬螃蟹,做錯事一起被師父罰過然後趁着晚上沒人翻去夥食房啃冷饅頭……
以前發生過的細碎事情混亂的在她腦子中打旋,可就在最後那絲意識即将消失的時候,初玲感覺到後衣領一緊,接着身體就被誰的手臂夾住了,身後那人夾着她快速的朝水面游去。
等破開江水重新回到有空氣的地方後初玲哇的咳嗽了起來,水跟着從鼻子和嘴裏不停往外冒,同時初玲還手忙腳亂的抱住将她從水來拉出來的那人,就仿佛抱住了救命稻草。
“師、師兄……師兄……”初玲大口大口的呼吸着空氣,一邊咳嗽一邊哭,神志不清的緊緊抱住那人的脖子“咳咳……咳…師………”
救她的人來不及說話,只是拽着她翻回了船上。
回到船上後初玲就摔跪在船頭甲板上不停的吐水,她感覺自己鼻腔裏面都要炸開了難受的要死,而且剛剛溺水的恐懼還沒有散開,渾身都在不停的發抖,
這時初玲又感覺到有誰在不停的拍着她的背部幫助順氣,進水的耳朵也勉強還能聽見個朦朦胧胧的聲音,好像是在說……玲玲?意識到這一點的初玲比起咳水,倒是先愣住了。
她緩緩擡起頭看向同樣跪在她身邊的那人,果然就是渾身還在滴水的阿寒,他滿是水珠的臉上盡是關切和着急的神色:“玲玲、玲玲沒事麽?還難受?”
“阿寒……?”
面對初玲疑惑的語氣阿寒眨巴了下自己的眼睛,然後語氣稍微有些別扭的說:“是、是我,不是師兄,救的玲玲,是我救的。”
初玲也不顧難受,搖搖晃晃的想站起身,手還在下意識的摸索自己那把已經沉入水中的寶劍:“剛剛那個邪教徒呢?他去哪裏了。”
“我,打了他一下,然後他就摔到江裏面去了。”阿寒急忙伸手扶住初玲,怕她慌亂中又失足跌進江裏“好像是死了……你看這裏,這個是他吐出來的血。”
“……”初玲不可置信的看着船頭上那一大灘血污,然後又看看阿寒“你把他打死了?”
阿寒點點頭,然後仿佛是為了證實自己沒有說謊,他扶着初玲穿過船篷走到底了船尾,擡手指向遠處的江面:“你,你看,那裏,他……還浮着呢。”
的确有些遠的地方漂浮着一個黑點,勉強能看出那是具毫無生氣的屍體,這下初玲又是驚訝了,她咳嗽幾下抓住阿寒的手腕裏外檢查起來:“你受傷沒有?被他打到哪裏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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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阿寒急忙搖頭“他都沒有碰到過我。”
“……真的麽?”
“真的。”看初玲好像不相信,阿寒便湊到她跟前撩開濕透的衣袖“你、你看看,阿寒,沒有受傷,真的。”
初玲盯着阿寒露出來的胳膊,瘦弱蒼白的胳膊上都是才愈合好的深色傷疤,蠱蟲啃咬所留下的網狀沉澱都還未消散,這些都是阿寒曾經在仙縷教手中受折磨留下的證據。
看着傷痕遍布的胳膊出了陣神後,初玲低下頭:“對不起。”
“為什麽,玲玲要道歉?”沒搞清楚狀況的阿寒十分疑惑,他坐到初玲邊上側着頭想要看她埋下去的臉“為什麽說對不起?”
“如果不是我大意,你也不會遇上這種事情。”初玲擡手抹了抹眼睛 “要是……要是你又被仙縷教的人抓走了呢?你又會去受那些苦了。”
這下阿寒才發現初玲好像在哭,她眼角紅得厲害:“玲玲沒有錯,我也沒有被抓回去,不要……不要哭了……”阿寒手忙腳亂的學着之前初玲的做法,伸手摟住女孩的肩膀将她抱進懷裏安慰,但可能動作太用力,初玲的頭磕在他胸口發出一聲悶響。
“對不起,對不起……”他又只能急急忙忙的将初玲從懷裏推出來查看她的額頭“玲玲,痛,痛麽?”
“……笨手笨腳的。”初玲忍不住笑了一下,她将眼角周圍的水抹幹淨“真的沒有受傷麽?要是哪裏不舒服就快點告訴我。”
看初玲笑了阿寒才松了口氣,他拼命搖起自己的濕腦袋:“沒有,我沒有受傷。”
“好吧,那先把身上的濕衣服換了。”初玲說完也沒有立即起身,她坐着稍微等心裏那股對溺水的後怕消下去些後才起身到船篷內找到兩人的行李,從裏面翻了幹淨衣服出來扔給阿寒“現在會自己換衣服了麽?”
“會了。”阿寒抱着衣服有些猶豫的看向初玲,之前初玲手把手的教他穿了很多次衣服,他是好不容易終于學會了,不過系腰帶或者說系東西解東西對他來說仍是有些困難“但、但是……臉上的,繃帶。”
“知道,我來就行。”她放下手中的東西走過去幾下解開了阿寒腦袋上髒兮兮的濕繃帶,然後又用幹淨的布料将他沾滿江水的爛臉輕輕擦拭幹淨“就先不包了吧,等我們找到能停靠的地方後我再用紗布纏起來。”
阿寒自然是初玲說什麽就是什麽,在初玲回船篷裏面後他就一個人坐在船頭慢吞吞的換衣服,眼睛時不時的看看待在船篷裏面換衣服的初玲,然後就看見初玲在脫了那件有些發黃的灰藍色布衣後裏面竟然還穿着一件薄薄的淺綠色布片。
“那、那個是什麽?”穿褲子穿到一半的阿寒好奇發問了,那布片和初玲平時穿的陳舊素色衣服都不一樣,看起來滑滑亮亮的,上面還有好看的線繡着花花草草“為什麽,為什麽我沒有?”
“……你!”初玲瞬間擡手遮住了自己的肚兜,但一想阿寒也不是有什麽龌龊想法,可能就是好奇,所以就放下手“你也想要這個,你要這個做什麽?”
“我,我想和玲玲穿的一樣……”阿寒又傻笑起來,還擡手在自己胸前比劃“我裏面,沒有這個,空的。”
還真是見什麽就想學什麽,初玲對着阿寒搖頭然後迅速将外衣穿到了身上:“這個不能給你穿,這個是女孩子才穿的東西。”
遭到拒絕的阿寒嘴角耷拉了下去:“為什麽,女孩子才穿?”
“呃……”這個問題倒是問到初玲了,她皺着眉毛思考片刻最終也沒想好怎麽回答“反,反正這是我的,你不能穿。”
“可是,可是我想和玲玲你一樣的……”阿寒又露出了他委屈的眼神“不行麽?”
初玲拿着手上的幹衣物和站在船頭的阿寒對視了一陣。
……
…………
“好吧,所以。”換好幹淨衣物後初玲就在船篷內翻起了船槳,剛剛打鬥的時候船撐已經松脫掉去了江裏“剛剛你說打死了那個邪教徒。”
初玲擡手将雜亂堆在一起的漁網甩到旁邊,繼續翻找 “然後你又把我從水裏救了出來,我就想你之前遇到仙縷教的人不都是怕到哭麽?”
“我沒有怕到哭……”阿寒臉頰微紅,低着頭看着他攪在一起的手指頭“沒有。”
“好吧,你沒有。”說着初玲将一筐土豆踢翻到旁邊才找到了埋在下面備用的兩根船槳,因為長期沒有使用上面還長了些白色的菌子“我想說的是,你是不是想起了些什麽?任何事情都好。”
“如果我說我沒有,玲玲會,會失望麽?”提到自己記憶的事情阿寒就有些緊張,他雖然也很想回家,但是初玲好像比他更希望他能想起之前的事情,所以如果自己想不起什麽事情他就會感覺到的初玲失望,這也是阿寒不希望發生的。
“可是你都一掌打死那個邪教徒了。”初玲疑惑的看向阿寒“就……你就沒有一點有關自己武功的頭緒麽。”
阿寒誠實的搖頭。
“好吧,事情是這樣的。”初玲抱着船槳坐到了阿寒的正對面“我先說說我的猜想,你仔細聽着看有沒有頭緒,如果你覺得頭痛或者不舒服的話,就告訴我,然後我們就中斷談話好不好?”
“好!”
初玲朝前探了探身子:“仙縷教,是最近兩年出現的邪教,他們的領頭具體不明,但我們知道的是下面的人會稱呼領頭為‘仙主’而且仙主并不只有一個,而仙縷教擅蠱,他們的所有武學都和蠱有關,而制作蠱人是近期才開始的,他們喜歡捉捕的通常是年輕年幼的,或者就是武學造詣高深的人。”
說到這裏初玲發現阿寒的眉頭開始皺了起來:“我救出你的時候,你和另外一個未完成的蠱人在最裏面的大蠱洞中單獨淬煉,所以我認為你肯定是仙縷教花大功夫捉回去的……哪個門或派的高手,說到這裏你有想起什麽麽?”
“我,不知道。”阿寒用手捂住額頭有些難受的嗚咽出聲“我,我看見……樓。”
“樓?”
“不知道。”他哭喪着臉“玲玲,我頭真的好痛……我,我努力想了,但是好痛……”
“好了好了,沒事。”初玲站起身走過去拍拍阿寒的肩膀“想不起來就算了吧,等我們會到師門再說,可能你好好休息一段時間就能回憶起來了,現在你太累了。”
“玲玲,失望了麽?因為我想不起來。”
“是啊。”初玲伸手揪了下阿寒的鼻子“然後呢,你覺得我失望之後要做什麽?”
“我,我……”阿寒急的抓住初玲的手“我在努力想,玲玲不要失望。”
“開玩笑的,我沒有失望。”嘆口氣後初玲揉了幾把阿寒的腦袋,她是無奈為何這青年會淪落到現在這個樣子“你怎麽笨到什麽都信啊,要是之後我們不小心走散了別人騙你該怎麽辦?”
“別人,騙我?”
“對啊,比如你找不到我了,然後有個人突然跑出來說他認識我,然後只要你跟着他就能找到我,你該怎麽辦?你難道就會相信他然後跟着他走?”
阿寒張着嘴思考一會兒,他想點頭的但是看初玲的臉色仿佛點頭又是不對,最後只能小心翼翼的問:“不,不能相信麽?”
“當然不能!”初玲忍不住又捏住了阿寒的鼻子“你個笨蛋,你不能相信別人說的話,記住沒有?不能相信別人的話,除了我。”
“記住了。”因為被捏住了鼻子,阿寒的聲音變得甕聲甕氣,他唯一一只仍舊還有些渾濁的眼睛緊緊盯着面前的女孩“我只聽玲玲的話。”
作者有話要說: _(:з」∠)_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