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一篇手記(三)
第一篇手記(三)
事情在林宏的暗中推動下很快有了結果。
本來已經被銷毀的證據全都浮現出了水面,甄父怎麽也想不到,他的心腹在秘密調查時,居然會在二弟媳張氏的房裏找到本不該出現在她一個正經婦道人家屋內的情香和迷藥,而且在那個自盡的小厮床榻下的暗格裏和疑似自盡的蕭兒首飾盒裏找到與甄谧密謀交易的書信。
那書信其實早就找到,但因為沒有署名就不了了之,但對比過甄谧書畫上的字跡可以證明,這就是甄谧寫的。
但,這怎麽可能呢?
張氏平日裏溫柔娴靜、寬容大度,對小輩十分慈愛包容,谧兒也對兄姐恭敬、對弟妹友愛,生性膽小,連一只小兔子都不敢殺,怎麽會做出這樣令人膽寒的污穢事情呢?
若不是書房裏宏兒無意間一句“聽茶館裏先生講關于捕頭查案的話本子時經常有個橋段,誰第一發現兇案現場誰就是兇手,說不定是甄谧姐姐呢。”
他當時第一反應是覺得這猜測太過離譜,但夜深人靜思索時才突然驚覺,細思極恐,冒出了一背的冷汗。
……家裏人作案,是不是更為方便?
他越想越詭異,腦袋裏不停回想在江湖上聽聞的兄弟阋牆的狗血故事,頓時什麽睡意也沒了,趕忙叫回往府外這條線索查下去的心腹回來,先從二弟一家查起,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
第二日晚上,等全府的人都睡下後,甄父的院落依然燈火通明,他們派人暗中将甄二爺、張氏、甄谧三人從睡夢中拽了過來。
敞亮的大堂裏,除了這五人,還有一個林宏。
甄父本不想叫他,他現在見到這臭小子就心煩。心知他也是無辜的,但對于這小兔崽子拱了他家白菜的事實還是無比心痛嫌棄。
他水靈靈的女兒,怎麽就被這個乳臭未幹、毛都沒長齊的小屁孩糟蹋了呢?
但林宏裝作小兒姿态一撒嬌二撒潑,還在甄父查清真相之後一語道破,斬釘截鐵地說是不是二叔一家幹的好事,甄父最怕他的甜蜜撒嬌攻擊,無奈之下就讓他旁觀。
誰叫甄婉是個溫柔賢淑的性子,小兒子甄逸翎小小年紀就不茍言笑冷冰冰的,只有養子甜言蜜語跟不要錢一樣。哄得他暈頭轉向找不着北。
他當時怎麽會瞎了眼覺得林宏成熟了許多呢?一定是錯覺。
甄二爺打着哈欠大搖大擺走進來,一屁股坐在側邊的椅子上,睡眼惺忪,“大哥,這麽晚把我叫起來幹嘛?我正做着美夢呢。”
他還砸吧砸吧嘴,遺憾心想:剛剛正好夢到在仙境遇見九天玄女呢,小手還沒摸上就被大哥的侍衛叫起來,可惜啊。
難道是我闖了什麽禍?
甄二爺一激靈,睡意徹底沒了,仔細回想自己在外面是不是欠的錢沒還還是又招惹了哪裏的小姑娘。
不對不對,如果是我闖了大禍大哥是不會将靜書和谧兒叫過來的。他腦子一轉悠,放下了心。
甄父坐在主位上,狐疑地看着滿肚肥腸的二弟。
他這二弟從小不學無術,也沒壞心眼,說好聽點是天真單純,說難聽點就是地主家的傻兒子。
看他這種表現,的确像是不知情的樣子。
倒是張氏和甄谧表面柔順恭敬,但看她們臉色慘白嘴唇顫抖的模樣誰看了不說一句心虛了吧。
甄父冷笑一聲,将侍衛收集的證據狠狠扔到地上。
“我真是後悔這些年沒分家,讓你們這些不知感恩的蛀蟲不僅吸我的血還要害了我一家!”
甄二爺大驚,大哥這話可就嚴重了啊!雖然不明就裏,但他還是帶着讪笑谄媚地上前想給自己求情。總之不管做了啥事,先認錯再說,大哥之前也不是沒這樣罵過他。
甄父撇開他欲伸過來的手,給他一記鋒利的眼刀:“不看看你的好妻子和好女兒做的好事?”
在下面到現在還一言不發的張氏和甄谧身抖如篩糠,手裏的帕子都快揉爛了,端莊柔弱的表情再也維持不住,露出了崩潰恐懼的神色。
甄二爺疑惑地撿起地上散落的幾張信紙,頓時大驚,又驚又怒,肚子上的肥油不停抖動。
這這這,這也太離譜了!他對妻子雖然早就厭煩,但還是敬重她的端莊穩重,也很慶幸她的寬容大度,對這個琴棋書畫樣樣精通的女兒也是十分驕傲。
可現在,哥哥告訴他,他的好妻子和好女兒要下藥陷害甄婉和林宏!?
“大哥,是不是查錯了啊?你知道靜書和谧兒平日裏的為人的,她們怎麽可能做出這種蛇蠍心腸的事情呢?”
林宏冷笑:“二叔何不看看你的好妻子和好女兒現在是何等的驚慌,做了虧心事,還怕鬼敲門?如此歹毒的心腸,二叔不覺得枕邊人如惡鬼一般恐怖嗎?若不是我及時清醒沒釀下大錯,還不知道現在外人要怎麽嘲笑我們甄府呢?”
“我的好谧兒姐姐平日裝得像小白兔一樣單純柔弱,卻故意在爹四十大壽上引江州有頭有臉的人物想撞破我和姐姐被陷害的茍且之事,心腸之歹毒,話本子裏都不敢這麽寫。可惜天網恢恢疏而不漏,那兩個離奇死亡的仆人留下了足以指正她們兩個的證據。”
甄二爺回頭一看,見張氏和甄谧驚慌失措、雙目含淚的模樣更是驚怒,可他還是下意識為她們二人辯解。
“大哥!這一定是場誤會!肯定是別人想看我們甄府分崩離析陷害靜書和谧兒的!你不要聽信讒言啊!”
甄谧年紀還小,城府還沒達到可以僞裝一切情緒的地步,她此時腦子裏都是完了完了事跡敗露了,其餘皆是一片空白,淚水從眼眶溢出,但現在可沒人欣賞她柔若無物的嬌滴滴姿态。
張氏心知絕不能承認,不然她們母女倆就完了,她穩住心神,用手帕抹淚:“大哥,你不能就憑這幾張書信就冤枉我們啊!我平日最疼婉兒了,谧兒也十分敬重姐姐,怎麽可能做出這樣的事情呢?說不定是某些觊觎甄家家財的外人在其中攪渾水,裝作受害者想讓我們離心。”順便拉踩了一下林宏。
她們早就把證據銷毀了,怎麽可能又出現呢?一定是大哥在詐她們。
甄父見張氏死不悔改,死到臨頭還滿口謊言,滿心失望和冷意,留這種狼心狗肺的白眼狼在家中真是他瞎了眼。
“張氏,你好好看看這情香和迷藥是從你房內搜出來的,還有這些書信,分明是甄谧的字跡!證據确鑿,你還敢胡言亂語!”
此時,兩個人高馬大的侍衛押着二人走進大廳,這兩人張氏和甄谧很熟悉,赫然就是當日帶路的小丫鬟和張氏今晚派去殺小丫鬟滅口的心腹小厮。
完了!張氏和甄谧頭暈目眩。
丫鬟撲到地上連連磕頭求饒,涕泗橫流:“是二小姐吩咐我做這件事的,她給了我十兩銀子還說事成之後會給我賣身契恢複自由身,我一時鬼迷心竅,老爺,但我真的不知情!我不知道是林宏少爺和大小姐在裏面!我是無辜的!”
有了兩個證人指認,張氏和甄谧徹底沒了話說。
廳內一片詭異的寂靜。
甄二爺癱軟在地上,捏了一把自己。
嘶,好痛,不是夢。
他擡頭觸到大哥冷漠狠厲的目光肥墩墩的身子猛然一顫,跳了起來朝張氏狠狠甩了一個耳光,惡狠狠道:“你個毒婦!大哥平時對我們照顧有加,我們如今富貴的生活都是大哥給的,你這麽不知感恩,居然做出這樣歹毒的事情!我真是看錯你了!我要休了你這個蛇蠍心腸的女人!”
他又痛心地看向甄谧:“你跟着你母親實在是錯了!把你養成這幅人面獸心的樣子!”
張氏的臉很快腫了起來,她捂住臉冷笑一聲,冰冷刺骨的目光瞪向甄二爺,如毒蛇一般陰毒的情緒讓甄二爺不由恐懼地一抖。
她癫狂大笑,笑得淚都出來了:“不是你說想坐上甄府一把手的位子嗎?不是你說當年父親偏心,要是沒有大哥就好了嗎!你現在怪我,呵,你怪我?”
甄二爺只是平日裏抱怨抱怨,哪能知道這個瘋女人居然當了真!他可真是太冤了!
“你你你血口噴人!要不是大哥我們甄府一輩子都不可能成為江州首富!我們哪裏來這樣清閑的富貴日子!我一直對大哥心存感恩,就想當個富貴閑人,你自己貪圖榮華富貴不要污蔑我!”
“你想要除掉我沖着我來就好了,為什麽要傷害婉兒!”甄父惡狠狠道。
張氏一愣,癱軟在地上低低抽泣。
你什麽都不知道,因為你眼裏就只有她,從來沒有我……
包括我的女兒,也得不到自己想要的人。
“呵呵呵……”張氏面如死灰,突然爬起身沖向旁邊的柱子!
砰!!
張氏存了死志,當場撞柱而死。
而甄谧見到這一幕,吓得尖叫一聲昏死過去。
甄父和甄二爺均是一驚,甄二爺直接吓尿了。
林宏冷漠地看着這一幕,摩挲着手上的扳指,內心沒有絲毫波動。
這是她們應得的。
在原本的世界軌跡中,原身并沒有醒來,依然受着藥性的作用,被瘋狂的柳氏扯開連連扇了好幾個巴掌他依舊如一頭猛獸毫無理智可言,甚至還想輕薄柳氏,直到叫來的侍衛一記手刀把他劈暈才阻止這場鬧劇,張氏和甄谧拿來的藥藥性極強,更別說原身剛滿十四歲,正處于完全控制不住自己欲望的年紀。
甄婉的名聲徹底完了。
她和自己弟弟茍且的事情傳得滿城風雨,沸沸揚揚,狗血的桃色新聞傳遍了大街小巷,這裏面就有張氏和甄谧的手筆。她們買通了人寫了無數小道消息,将甄婉編成一個淫·亂無度的女人,說她早就和弟弟暗度陳倉,按捺不住騷動的心,主動引誘了弟弟。
甄婉在那群名門貴婦的名聲中也徹底毀了。
之前那群人給她的都是“知書達理”、“端莊穩重”、“溫婉可人”的贊譽之詞,心裏都将她視為完美兒媳的人選,可她們明明知道她是被人下了藥,背地裏還罵她“破鞋”“不知羞恥”。
甄婉從小受到的教育就是要做一個貞潔堅強的女人,她以後是要做縣令公子夫人的,她學習琴棋書畫,學習操理家事,沒有玩樂的時間,一舉一動都要符合大家閨秀的标準,就是要做一個賢惠端莊的完美主母。
她知道,這不是她的錯,可外面異樣的眼光依然讓她覺得自己是一個髒東西。
但她要活着,她死了她的家人們怎麽辦?爹娘都哭着求她不要想不開,弟弟甄逸翎天天依偎在她身邊陪着她。
甄二爺天天在外面花天酒地,不帶一分錢回家,甄府并未分家,張氏和甄谧的所有花銷都是從甄父所賺的銀子裏面出,為何還要用這樣的手段對待一個無辜的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