挂在城門三天之後

第3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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兌京戒備森嚴，城門站着兩個金丹修士守着。一個個盤查通行證明，沒有證明的不讓進城。

江月站了一會兒，見着這兩位修士翻來覆去地探查，連褌裏的小口袋都不放過，很難有機會入內。

這下可難搞了。江月心嘆一聲。如果城門守着的是築基修士，那她還能用障眼法試試（雖然大概率也會有探測法寶）。但尋常專注修行的金丹修士也用來守城門，那她同樣是金丹的修為還能用來做什麽呢？

“恭樂王爺，您瞧瞧這個人，奴瞧着有些眼熟呢。”

“……确實像一位舊人。”

兩段聲音，一段嬌俏，一段猶豫，都來自城牆。江月擡頭一看，目光微滞。

是從前的王爺，還有他從前納的第二任王妃。

經年過，他們依舊是從前的模樣。王爺發福而愚蠢，王妃妖嬈而惡毒。

江月想去回憶他們的名字，記不起來。修仙之人如若願意，可以博聞強識，過目不忘。但江月确實記不起來他們的名字。

能記得容貌，還是因為他們不是修仙之人，面帶紫黑氣息，儀态全無，全不類淩霄宗內各個風華絕代的弟子。

江月并不想在意，她現在要糾結怎麽進兌京，去尋荀家。

她往外走去，她打算去其他城門下看一眼。

……等等。

江月頓住腳。

昔日北楚國戰亂不休，硝煙彌漫。命簿記載，恭樂王和他的新王妃在她死後沒多久就死于戰亂之中。

她對抗命簿記載十餘年，終于掙得一線生機。可恭樂王和新的王妃，他們又緣何能逆天改命？

江月正要打開命簿，恭樂王卻已經走下城牆。

事情是挺詭異的，不過現在還是先想想怎麽進城吧。

江月就要離開，城門裏卻跑來一個小将領攔住她，語氣冷淡尋常：“有個貴人說，他的故人長得和真人很像。希望真人能去見見他。”

江月：咦。

這就是瞌睡了就來枕頭的感覺嗎？

江月點頭同意，就随着将領走過城門，循着臺階走到城牆上。

不同于被吊在城牆上的感覺，站在城牆中間的過道，向城牆的一側看能看到田舍青青，向城牆的另一側看能看到京城裏整齊排列的房屋和院落。視野遼闊，若無戰事，确實是個适合放松怡情的好地方。

再往前走了一段路，走到城牆的箭塔上。有婢女倒茶完，靜靜退出去。

恭樂王笑容可掬，揮手招呼江月。

她不急不慢地走過去，暗暗召出命簿。

【……死于戰亂……】

命簿的厚度和死亡原因沒有絲毫變化，而恭樂王依舊含笑看你，說着話。

“我從前娶過一任王妃，”恭樂王語調深沉，“可惜的是，她未能恪守身為妻子的貞潔本分，按照族規處理了……我和她以前也溫存過。你長得有些像她，但比她美，比她好。”

說到這裏，他已經完全破功，朝江月露出嬉皮笑臉的笑意：“我是北楚國的恭樂王，當今聖上的親叔叔！你要不要考慮和我在一起？我雖然沒什麽權勢，但供你吃供你穿還是沒問題的……”

“你很懷念她嗎？”江月輕輕問道。

恭樂王嘆了一口氣，語氣有些飄忽：“怎麽可能不呢？她雖然做了那麽多錯事，但畢竟是我一開始喜歡的人啊……”

江月接着問，她确實生出一些好奇：“你喜歡她什麽？”

恭樂王眼神迷離了一陣子，片刻後搖搖頭笑道：“我也不記得了……喜歡這種東西真的很虛啊，但總之，我現在已經能夠得到我想要的任何東西，只要我一直一直、一直一直活下去……”

這句話是什麽意思？和那回那個刺殺她的人有關聯嗎？

江月有心想探究下去，但新王妃已經翩然進來，朝她行了個歪歪斜斜的禮：“金丹真人，夫君冒昧了。他近日得了癔症，還在服藥呢……”

“我沒有得癔症！”恭樂王朝她大吼。

新王妃的語調也冷了下來：“性情反複，脾氣有如孩兒，你現在的樣子和國師說的一點差池都沒有！我們好不容易才從戰亂中活下來，又偶然得到機緣，你為何總不見好？”

恭樂王撒嬌般地哼了一聲，幾乎要把江月雷翻。

新王妃輕嘆一聲，不再說什麽，又行了一禮：“叫真人看笑話了，實在不好意思。我會好好勸說王爺的。哎，他最近總是念叨故人，可故人有哪個活過戰亂呢？”

江月忽然升起一絲玩笑的心思。

“其實他說的舊王妃，或許還活着。”

新王妃倒是毫不客氣地點頭：“是有可能活着，她運氣好，被一個仙人撿走，現在估計還在外門做灑掃的事兒罷。”

“為什麽是灑掃的事？”

“真人有所不知，”新王妃閑閑開口，“先前那位王妃雖然容貌和您有相似之處，不過細微之處頗有不同，比不上真人的體态安閑，游刃有餘。她體有惡疾，不能修行，至死都只能是煉氣都不能入門的凡人而已。”

江月思索片刻：“和你們不一樣？”

新王妃笑了。

“對，和我們不一樣。”

到底是哪裏不一樣呢？

江月離開城門，在城中晃蕩的時候，心下思索着。

命簿寫他們已經死于戰亂，而他們現下依舊能交流，沒有奇怪的地方。

剛才如果答應恭樂王去他的府上，或許可以探知一二……

江月想了下，瞬即搖頭，這種行為挺沒意思的。她自己做了不開心。

不過讓新王妃幫個忙或許可以……

讓新王妃幫忙的方法可太簡單了，先說自己身為金丹期的修士修為無法寸進，想找個地方混吃等死。

接着暗示新王妃，皇宮是最好的選擇，但如果能在恭樂府混吃混喝也不壞——畢竟她運氣不錯，有一張相似的臉。

新王妃猶豫半晌，最終還是同意幫忙。

“你是想入宮侍奉皇上，還是想侍奉國師呢？”

江月正要開口，在牆頭偷聽的黑貓似乎是忍無可忍，跳躍下來，狠狠地撞在她的懷裏。

新王妃訝異：“長着你這種臉的人，都會和黑貓有緣分嗎？”

江月：“……”

黑貓毫不客氣地朝新王妃哈氣：“喵！！！”

江月選擇把神出鬼沒的黑貓拎走。

找新王妃之前已經定了客棧，江月把黑貓揣懷裏帶進去，到房間裏了把它拎出來，丢到床上。

江月皮笑肉不笑：“原來您會說話啊？”

黑貓：“喵嗚~”

黑貓：“啊……啊不是……”

黑貓：“總之，你不要去。”

江月神情淡淡：“先說下你的來歷吧？”

黑貓原是妖界大能，為了封印上古魔物退化成了一只黑貓。流落到北楚國。

偶然為江月所救後，又去了淩霄宗，逐漸恢複力量。在秘境時甚至能恢複身體，捏造身份幫她打怪。

江月：“……之前秘境的人也是你啊！好家夥，你到底還瞞了我多少？”

黑貓歪了歪頭，沒有說話。因為是貓體，他的動作并沒有什麽威懾力，只讓人覺得可愛。

江月嘆一口氣，毫不客氣地揉了揉他的臉。

“不說也行——”

“是這樣的，我想給你直接看。”

“啊？”

下一瞬，江月跌入幻境。

這個幻境與入宗幻境不同。

只見天地遼闊，海平面倒映出天藍色的波紋。中有小島，樹木蔥茏，小溪清冽。

有不少小妖在穿梭玩耍，笑聲不斷。

“這裏是妖島，又名逍遙島，”黑貓平靜地說着，“極寒之地洩露的是魔物的黏液，觸碰它會異化為僵屍，不生不死，不存不滅。我昔日在妖島獻祭，餘威猶在，魔物不敢接近妖島。”

“能護佑多少年？”

黑貓有一絲得意：“萬萬年——魔物光是跨過海域就十分麻煩，力量會削弱萬分之一。”

江月沒有回應，她靜靜看着這片世外桃源。

黑貓沒有說，不過江月明白，黑貓是希望她去逍遙島，逍遙島可以逍遙自在，沒有困擾，沒有比拼，沒有糾葛。

命簿在逍遙島是用不上的，逍遙島的生生死死，都是自然之理，不必看。

是個好去處，然而江月沉默。

黑貓也沒有多說，只是安靜地搖着尾巴。

過了很久很久，黑貓才輕輕地開口。

“我恨自己那時候化不成人形，救你的人是葉清風，以至于你對他，念念不忘。”

“他救過我，他想解決魔物。我想幫他。”

黑貓又一次歪了歪頭，碧綠色的眼睛裏盛滿了澄靜的柔光。

“沒關系，我知道的。”黑貓輕飄飄地說，“死人比活人刻骨銘心。”

江月笑了聲，往床頭一靠，手伸向黑貓，毫不客氣地給他一個爆栗。

“你用情愛看世間，那世間什麽東西都能解釋成情愛——你怎麽不說我對恭樂王念念不忘？”

黑貓想了想，揚起脖頸，高傲道：“恭樂王太醜，你的品位沒那麽低。”

“你說得對，”江月換了個更舒服的姿勢靠着，轉移話題，“所以我現在得琢磨一下，國師到底是什麽樣的人。”

“你現在得答應我，”黑貓把話題強硬地轉回來，“調查好魔物，找到證據，交給宗門後，跟我走。”

“回逍遙島？”

“嗯。”

“有其他好看的小妖怪嗎？”

“……有。”

江月笑了聲。黑貓的回答有股忍辱負重的感覺。

傲嬌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