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章
第 17 章
她什麽都沒說，但什麽都說了。
淚水盈眶，滿是看得見的失望，這讓他懊悔不已。他慌忙舉起手，連聲道歉：“對不起，對不起，抱歉，我不該冒犯你。Sorry，嘶……不該喝酒的，對不起。”
她一路退到貼着牆，強忍着不讓眼淚掉下來。
“聞南竹，我要工作，不方便老是請假辦私事，以後盡量不要再聯系！”
她朝着門口奔去，他無聲地追過來。她驚慌不已，他拿起黑色紙袋，停在安全距離範圍內，伸長胳膊将禮物遞出。
“在日本偶然看到這個，感覺很适合你。請……”
她搖頭，說：“我跟你們不一樣，我也不是你們以為的那樣。聞南竹，走開，你走開！”
她開門離去，聞南竹留在原地，不知所措。
電梯裏有別人，她垂着頭，将紙袋單邊挂在胳膊上，摸出未完工的那一截，機械地數針數。
1，2，3，4，5……
還是288針，數完，重新放好，人已經走出大樓。她随着人潮往地鐵口趕，四周混雜着多種香水味，不時地刺激她。她吸了吸因為哭意而有些堵塞的鼻子，仰頭看向廣告屏，上面正循環播放公益廣告“把溫暖送給父母，讓情愛陪伴老人”。她停下來，不斷有人從她面前經過，眼前的畫面一閃一閃，包裏的手機嗡嗡響。
她自嘲一笑——在這世上，她所受到的傷害，絕大部分來自家人。
我已經付出我所有，可是，誰給我溫暖，誰給我情愛？
傷的心多了，再傷一次，似乎不是那麽難熬過去。到家已經恢複了平靜，莫妮卡和小雞并不在家。她放下東西，點開手機播放音樂，然後洗地。
莫妮卡開門進來，急吼吼說：“髒點就髒點，下班回來多休息，有空的時候再找鐘點工上門來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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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久了眼睛酸，拿這個當休息了。很簡單，不累。”
于聽楓清完最後一個角落，關掉洗地機，蹲下來清理固體垃圾和污水。莫妮卡打發女兒去畫畫，自己跟過來清理滾筒，順帶小聲八卦：“安尼號稱直男粉碎機，他還是個語言學家。這家夥很有一套，那些聊天內容表面平平無奇，實則撒下了無數鈎子。”
于聽楓轉頭看着她，鄭重表态：“我對那個人，沒有任何想法了。”
莫妮卡揚眉，嘆氣，說：“可惜了。”
她很快意識到這話不對，趕緊解釋：“我是說你們倆站一起，很登對。我第一次看到，腦子裏已經蹦出中西文化碰撞少女漫畫200話了。”
于聽楓笑，小聲說：“剛才他問我要不要。”
莫妮卡那對本就誇張的歐妝眉毛快飛到額頂了，急促地催她：“然後呢？”
“當時很想罵一句‘王八蛋，滾’。”
“哈哈！”
“可惜對上那張臉就慫了，沒擠得出一個字，眼淚反倒要崩了。他看出我不願意，一直道歉。”
“還算是個男人。別往心裏去，男人看見你這樣的美女，心癢癢是正常的生理反應。晚餐他喝的比我們多，氣泡香槟有後勁，天時地利，可惜人不和。”
于聽楓再次強調：“我不想和他再有牽扯。”
兩人将清潔過的洗地機安裝回去，一起去洗手。
于聽楓挑了一件簡單的事來舉例：“你叫我不要那麽辛苦，我說我喜歡做東西給你們吃，這不是客氣話，是真心高興看到你們吃得開心。可是在他家，我一想到等會要做飯，就愁到發慌。無論怎麽努力，永遠是嫌棄，一個用眼神，一個用語言，有挑不完的錯。要是我不做，那就會人格羞辱。後來她們嫌家裏的飯菜不上檔次，主動說要點外面的餐，天知道我有多高興！他……回來得很少，一起吃飯的次數更少，每一次都很嚴肅。現在我知道了，他只是沒表露出來而已。嗐，我連正宗的鵝肝、魚子醬要上哪買都不知道，更不會料理。我做的那些，确确實實是垃圾。”
“卧槽！他們也太不知足了。我們說好吃，也是真心話。”
兩人一起笑。
“老莫，謝謝你。”
莫妮卡和所有員工都處成了友情加親情，本可以把小雞托付給其他人，分明是看到了她的落魄，因此毫不猶豫地再次成為她的安全堡壘。
“應該我來謝你。你在這，這家才像個家。”
“房租……”
“房你個頭！買菜記得用那張卡，再偷偷貼錢，我給你買樓。”
小雞跑過來摻和：“我給莫莫和聽聽買船，我們一起去海上漂流。”
“行，我等着了啊。”
于聽楓突然想到一點，提醒小雞：“對面樓還有個莫莫，以後叫媽媽吧。”
小雞點頭。
莫妮卡想到了官司上去，說：“還是你細心。今晚要出門嗎？”
于聽楓把玻璃罐拿下來給小雞，看她高高興興去客廳折紙了，這才小聲答話：“我在家當織女，你去吧，夜宵城少了老板娘可不行。”
“那是！”
莫妮卡把臉上的彩妝卸幹淨，改化淡妝，又特地換上運動套裝。
“夜宵要經營到很晚吧，會不會太辛苦？”
莫妮卡哈哈笑着解釋：“老板娘不幹活，老板也不幹，就撐撐場面，然後找個好地方……”
她擡手鼓掌，擠眉弄眼的，将鏈條包朝後潇灑一甩，大聲對那邊的女兒說：“莫小雞，明天見。”
小雞停手看過來，甜甜地說：“莫莫媽，明天見。”
于聽楓盯着阖上的門，深刻認識到了文化的差異。
他和莫妮卡是一類，在他們的觀念裏，性和愛可能有交集，但大部分時候，酒精才是性的燃料。
那樣驕傲的人，吃了個閉門羹，自尊心骨折了，果然一直沒再聯系。
這樣很好！
牛凱瑞這個法律顧問，兼職打雜，周六來取披肩的果然是他。他手裏拎着那個眼熟的黑色長條紙袋，于聽楓一早就提醒他：“不管裏面是什麽，都請你拿回去。”
牛凱瑞很意外地說：“這是女性用品，他留着也沒用。”
“不關我的事。”
牛凱瑞笑了，拿起桌上的紙袋，将它放在椅子腳下，屈尊坐下來，一副要長談的姿态。
于聽楓戒備地夾緊了手裏的包。
“新的舊的都在裏面，你檢查一下。”
牛凱瑞搖頭，但仍然沒有要開口的意思。
“有事你就說，沒事的話，我要回去上班了。”
“莫瑞，莫吉安。”
于聽楓挺直了背，緊盯着他。
“你怎麽知道？”
牛凱瑞的眼神讓她知道了自己之前隐瞞地址的行為有點蠢——送離婚協議的時候，她們約的地方就在莫瑞外。
牛凱瑞雙手交握，小臂搭在桌上，慢條斯理地提醒她：“小孩沒上幼兒園，沒有系統地學習才藝和文化知識，沒有定時去兒保中心體檢。”
“不是那樣的，早産加上護理不周，她發育遲緩，到三歲半才說話。莫妮卡不希望她承受過多的壓力，上一個幼兒園，老師總是有意無意地忽略她，害她受傷、生病，所以半路退學。我們已經在篩選了，想給她挑個更重品德教育的學校。”
牛凱瑞完成了提醒任務，攤手表示“OK”，起身，彎腰拿袋子，點頭致意，擡腳走人。
于聽楓回神，追上去道謝。
牛凱瑞走到門口，停下來看了她一眼，最終什麽也沒說，徹底走了。
分給高晨陽的第一場确實是29號的“古調松風”，還有一場小的在3號。
他将伊流水工作室的所有作品都扒熟了，主持的臺詞寫了四稿，一有空就演給大家看，讓大家幫他參謀參謀。
資深前輩周子瑜一到公司就被他纏住，兩人經常一塊混三樓東邊辦公室，很快成了好哥們。周子瑜周末那一場小儀式，特地帶上了他。
高晨陽現場實習過，信心倍增，跑來找于聽楓搭話。
“于姐，我看了下安排，29號你也會去，要是我有什麽不合适的地方，請多多指教。”
“已經很好了，到時多留個心，注意突發狀況。總之，我們是配角，新人才是主角。”
“謝了。一會下班有空嗎？想請你吃個飯，還有些細節……”
“抱歉，家裏有事。”
高晨陽很會來事，笑着說“那以後吧”，換個地方跟下一個聊天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