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章
第 11 章
車子剛進入主道，她的手機響了一下。
南：晚點再見個面。
于聽楓第一反應就是抗拒，仔細考慮過後，更想拒絕——他一離開家，那位會怎麽對彧蔚？到了明天早上，彧蔚去學校，那才算是安全了。
于聽楓：很晚了，我們要休息，明天再說吧。
南：明晚七點，一起吃個飯。
到底是什麽意思？
她跟他的相處時間不夠，夫妻親密活動不足三十次，事前從來沒有過情緒調節。他認為需要“交流”了，就會把《Rigoletto》拿出來。他在家的時間很少，而且通常是獨自待在書房，出來以後就默默地洗漱，然後躺下。她試圖當面溝通，他總是皺着眉說“休息的時間應當用來休息”，并且瞬間進入睡眠狀态。
綜上，她并不了解他。他在十來天前警告她要保持距離，但現在兩人之間的聯系比離婚前兩個月的量還要多！
再拒絕？
雖然手指蠢蠢欲動，但理智告訴她：逞一時之勇，可能造成終身遺恨。冷靜期啊，一定要冷靜！
于聽楓：好。
她想了想，弱弱地再發一條：我請你吧，蟹家？
南：現在不是吃蟹的時候，明天我來接你。
行吧行吧，你紳士你錢多，聽你的。
于聽楓：好。是織補的事嗎？如果你忙，可以找同城寄過來，跑腿什麽的，你随便找個員工幫你弄。
Advertisement
南：這只是其中一件。
完了，跟老師臨時發通知要抽考一樣，于聽楓感覺壓力山大。
好在這周因為黃歷不給面子，結婚熱情不高，周日只有一個成人禮的單要完成。幾個策劃師手裏都有兼職名單，大學生周末有空，忙一上午掙幾百加一個工作餐，很樂意來。那邊不缺人手，莫妮卡讓于聽楓留下看孩子。
莫妮卡既是老板也是設計師，她忙着畫圖，一樓有馬玫瑰她們在，于聽楓帶着小雞上樓整理經過消毒清洗過又重新送回來的禮服。
小雞摸着蕾絲，高興地說：“聽聽穿了好看，我長大了也要穿。”
于聽楓記得自己穿過禮服的次數：81，莫妮卡只看一眼就認定她适合古風，讓她試穿過這裏所有的中式禮服。她沒穿過婚紗，為自己也好，為公司也好，都沒有。
她笑笑，說：“好，等你長大了，讓媽媽給你設計最好看的婚紗。”
她一件件挂起、檢查、熨燙。小雞拿着紙筆塗塗畫畫，畫了一堆裙子。
莫妮卡過來一趟，挑了一幅，稍加修飾，找跑腿送去朋友的工作室，給小雞錄個慢慢轉身的視頻，再量身體數據，一起發過去。
就這樣，小雞将擁有人生中第一件定制禮服，還是自己設計的。
于聽楓羨慕，也高興。
她在高考以前，從來沒有穿過新衣服。伯母家有個比她大兩歲的堂姐，因為這個完美的年齡差，她就有了源源不斷的舊衣服和舊鞋繼承。
在她七歲那年，于海死了，他活着的時候，因為不滿她的性別，加上天性沉默寡言，幾乎沒表達過什麽父愛。那時陽美姿還叫陽梅子，用□□和在國際大都市有房子有工作的夏慶峰互為知己，聊得火熱。于海的喪事一辦完，陽梅子就拿着戶口本去改名字，帶着家裏的存款奔向了遠大前程。
有田有地，村裏說了，禁止買賣，只能把它們租出去，換來的谷子剛好夠于聽楓吃。可惜一年後，陽美姿榮歸故裏，直奔租田的人家，預支了第二年的租子，又風風火火走了。
于聽楓哭過求過，陽美姿嚎得比她更慘，說外面的物價是多麽多麽高，日子是多麽多麽的難熬，然後撅着抹得通紅的嘴，數落她一點不懂得媽媽的用心良苦：我還不是為了你，等我站穩腳跟，就把你接去過好日子。
村裏人看着陽美姿光鮮亮麗、大包小包地回來，說的話和她一個調：楓楓啊，你媽就要發達了，将來你能跟着去享福呢。
只有東屋的伯母知道內情：那都是陽美姿不知道在哪讨來或者撿來的舊衣服舊鞋子，還有一些用不上的玩意。
留的電話和地址是假的，電話總是沒人接，寄的信被打回來，要不是後來有善良的周老師資助，她肯定會早早辍學，早早嫁人。伯母家有四個兒子一個女兒，要蓋新房，要給彩禮，夠艱難的，能勻她一口飯吃，供她念完小學，夠仁義了。
她有半個月沒去看周老師了，下個月有勞動節，4月訂單估計只有目前這些。假期五天，1號和2號有忌字，各有一單，其它三天都有多單，肯定會忙暈去。
她在日歷裏挑定20號，添加了行程，這天是谷雨，周老師很喜歡這些傳統的東西，曾跟她說過，古時有“走谷雨”的習俗，到時陪她去外面走走吧。
聞南竹沒有提前透漏在哪吃飯，于聽楓也懶得問，她不想暴露地址，騎車到了廣場上才發位置給他，人站在距離雕像不遠的地方等。
通知得晚，意味着等待長。
她突然意識到這是他第一次正經接她去吃飯，當然了，極有可能是打着吃飯名義的談判，但确确實實是他第一次特地來接她。
以前期盼了很多次的事，突然降臨，她一點也不激動，只有緊張。
他要說的，到底是什麽事？
一胡思亂想，時間過得飛快，手機一響，他提醒：“走到路邊來，這附近只能臨時停車。”
她朝着路邊的停車标志跑去，他的車很快趕來。後座的車門開了，她鑽進去，發現開車的不是他，是上次那司機，他就坐在後排，是他幫忙開的門。
聞南竹的時間都是寶貴的，她一系好安全帶，他就說：“我和他外婆溝通過了，沒必要增加鋼琴課，學一門懂樂理就行，感興趣的話，可以自己去弄。”
于聽楓趕緊說：“他并不喜歡，至少目前來說是這樣。”
“學校裏有馬術課，沒必要重複，以他現在的身高，懂基礎就行了。”
“對！”
“大提琴……”
于聽楓屏住呼吸，認真等他下文。
他突然轉了口氣，問她：“你去看他表演了？”
“啊？哦，是的，劇院離得不遠。”她想了想，接着說，“我給你發過信息，後來打了電話，你沒接。”
“在日本。”
這是他第一次解釋缺席。
于聽楓認真描述了當時的情景：“抱歉，我不懂鑒賞，不過他的演奏很流暢，下面的觀衆都在鼓掌。小提琴，大提琴，還有鋼琴，三個人合奏的，都是張老師那邊的學生。曲目是《天鵝》，很好聽。”
“好，辛苦了。大提琴課最好繼續，法語基本通話沒問題，他自己能接受以後通過原文書繼續精進，這個課停掉。他以後會轉去英國讀書，拉丁語不能停，有些行業的專用名詞起源于拉丁語，以後學習這些知識時，更好理解。”
“哦。”
“大提琴的時間縮減一半，把拉丁課轉到同一天，第二天由他自己安排。”
“好！”于聽楓察覺到自己過于急切，尴尬地笑笑，說，“他很聰明，有些東西自學可能更好。”
他扭頭在看她，她察覺到這一點，緊張到不知道該看哪，只好一動不動地盯着副駕駛的座椅。
他看了一會，說了句奇怪的話：“溝通要選擇有效率的方式。”
啊？
難道是他回去以後，和彧蔚進行了高效的溝通？
可是以前，她和彧蔚都試圖找他友好協商過啊！
聞南竹看得出她在走神，她咬下唇的動作，昨晚聞彧蔚也做過。
兩人的鼻子很像，再做同樣的事，又增加了一些相似度，但确确實實沒有血緣關系。
聞彧蔚對她的保護欲讓他驚奇，她對聞彧蔚的縱容也讓他納罕。
“你根本就不關心我，也不關心這些人，你只是不得不扛起這些責任。聞南竹，那爛攤子已經支起來了，康威麟是合格的經理人，以後你只需要遠程把控。你離了婚，可以回去找你的Gracia。這裏本來就不關你的事，你可以走了，趕緊走吧。”
“她們欺負她，不管她怎麽解釋，你都不信，都不管。我提醒了你那麽多次，你一次都不理會。哈，我一發看起來是她欺負人的視頻，你立刻就提離婚。聞南竹，你不是傻瓜，也不是瞎子，你只是自私、卑鄙。”
他不知道這小孩怎麽知道Gracia，更驚訝他盜用他外婆微信發視頻的事，當然，最不解的是他後面這段話。他剛想細問，聞彧蔚又反口說他是因為壓力太大，胡說八道的。
如果是胡說，他怎麽知道視頻的事？
也許是他外婆不經意說出來的。
聞南竹沒有追問。叛逆期小孩就是個定時炸彈，他跳過這裏，選擇和他心平氣和溝通，并就疏于關心他的事道了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