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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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廂宋時鳶跟岑九容還在讨論明年田莊的種植計劃這等接地氣的話題呢,畫舫二樓突然傳來宋時鹄的驚叫聲:“啊……有人落水了……”
宋時鳶吓得差點跳起來,提起裙子就往那邊樓梯方向跑,邊跑邊大聲問道:“誰落水了?是表哥還是表姐落水了?”
他們總共五人,除開自己跟岑九容,就只剩宋時鹄跟鐘家兩姐妹,既然宋時鹄沒落水,很顯然落水的不是鐘秦就是鐘文靜。
宋時鹄被她問得一怔,片刻後回過神來,連忙安撫道:“妹妹你別急,落水的不是咱們的人,是前頭一座畫舫上有人落水了。”
話音剛落,宋時鳶已經氣喘籲籲地站在了二樓甲板上。
她覺得自己拿出了三輩子最快的速度,高三體測八百米她都沒跑這麽快過,結果才剛上來就聽到這麽句話,頓時火氣蹭蹭蹭直冒。
“你想吓死我是不是?多大個人了,親都定了,說個話都說不清,看我不打死你!”宋時鳶抓住宋時鹄的胳膊肘,踮起腳尖拿小拳頭捶打他的膀子。
“是你自己聽岔了,怎麽能怪到我頭上?”宋時鹄邊辯解邊扭着身子躲避,見岑九容倒背着手慢條斯理地走上來,他迅速将胳膊肘從宋時鳶手裏抽出來,跑到岑九容身後躲着,嘴裏大聲道:“妹夫救命啊……”
岑九容嘴角揚了起來,顯然對這個稱呼很滿意。
很滿意的結果就是他擡手抓住宋時鳶的胳膊,笑着哄道:“好啦好啦,他好歹是你兄長,且給他留點面子。”
怕她遷怒自己,連自己一起打,又連忙轉移話題道:“畫舫造價不菲,燕京城裏能擁有畫舫的人家非富即貴,這樣的人家出來游湖看燈必定是奴仆成群護衛紮堆,怎可能輕易會有人落水?這裏頭必定有貓膩,難道你想因為揍兄長而錯過這樣的大熱鬧?”
宋時鹄皮糙肉厚的,作個樣子捶他幾拳就罷了,繼續揍下去,他毫發無傷,自己反倒累個半死。
既然岑九容給自己找好了臺階,宋時鳶便順勢下來,輕哼一聲:“要揍兄長甚時候揍不得,當然是看熱鬧要緊。”
然後拉着岑九容,興致勃勃地站到船舷邊,瞪大眼睛朝前頭看去。
上元節本是走百病,賞花燈的大好日子,但對于各類言情小說的女主來說卻是歷劫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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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來賞花燈的女主不是遇到拐子就是遇到踩踏,最後或是憑借自己的聰明才智躲過一劫,或是不幸中招等待男主英雄救美。
雖然她穿的這本虐文小說的女主被流放嶺南,劇情歪到十八萬八千裏外了,但上元節竟然還是能有熱鬧看。
宋時鹄朝鐘秦跟鐘文靜打了個手勢,三人輕手輕腳地跟上來,也站到了船舷邊。
斜前方的一座畫舫裏,一樓跟二樓甲板的船舷邊擠滿了焦急的人群,叽叽喳喳成一片。
宋時鳶豎起耳朵努力傾聽,才勉強聽清幾句諸如“快下水救人!”、“二姑娘落水了,快救二姑娘!”、“哪個會游水?趕緊下去救人!”以及“抛纜繩,快将纜繩抛給二姑娘!”之類的話語。
彙總了下信息,她得出一個結論,那就是這家的二姑娘落水了,現在正在組織救人。
不過看這亂糟糟的場面,組織力有點不太行,也不知道能不能及時将人救上來?
她看熱鬧是想圍觀狗血八卦,不是想看死人啊。
她越看越着急,忍不住轉頭問岑九容:“知道那是哪家的畫舫嗎?你要不要派屬下過去幫忙救人?”
岑九容冷淡道:“不救,萬一救上來人家非要‘救命之恩當以身相許’怎麽辦?到時我還得尋個理由滅丫全家,麻煩。”
宋時鳶:“……”
我只是想讓你去救個人,你卻想滅人家全家……
這是想讓她做選擇題:救一人還是殺一家人?
要不要這麽兇殘?!
她正想義正言辭地斥責他不要如此自戀,應該沒幾個姑娘有膽子賴上他這個殺人不眨眼的大魔頭,就見西南方向有一座畫舫正飛快地駛向斜前方那座畫舫,畫舫的宮燈上“錦鄉侯府”四個紅色大字清晰可見。
不由得詫異地“咦”了一聲。
岑九容也起了幾分興致,打了個手勢,叫屬下人去探查下情況。
過了一會兒,有錦衣衛上來禀報道:“禀大人,是安成伯府的畫舫,落水的是安成伯府的二姑娘,也就是錦鄉侯世子的未婚妻,世子聽到未婚妻落水,急忙趕過來救人。”
宋時鹄追問道:“人救上來沒有?”
錦鄉侯世子就是鄭書怡的兄長鄭書年,也是宋時鹄在國子監的同窗,素日沒少關照自己,聽聞他未婚妻落水,宋時鹄立刻就急了。
那錦衣衛回道:“有兄弟們幫忙,人已經救上來了,暫時無性命之憂。”
“知道了。”岑九容擺擺手,示意屬下退下。
“有兄弟們幫忙?”宋時鳶斜眼看着岑九容,打趣道:“嘴上說怕被賴上不肯救,實則早就打發人去救了……岑大人你呀,還真是嘴硬心軟。”
岑九容哼笑道:“我是真不想多管閑事,可誰讓我家阿鳶心地善良,若是真淹死了人,回頭想起這年的上元節,你能記起的不是我辛苦準備的佳肴美酒,而是我見死不救的冷血殘忍。”
宋時鳶白了他一眼:“我是那般不分青紅皂白的人兒?救人是熱心,不救是本分,不管你救還是不救,我都不會因為一個外人而怪你。”
岑九容頓時心裏跟喝了蜜一般,伸手攬住她的胳膊,一雙桃花眼深情地注視着她,嘴巴越湊越近。
“咳……”宋時鹄不要命地咳嗽了一聲。
宋時鳶差點溺死在他這深情專注的目光裏,被這咳嗽聲驚醒,頓時回過神來,擡手在岑九容胳膊上推了一把。
岑九容眸光頓時冷若寒冰,側頭看了宋時鹄一眼。
宋時鹄吓得渾身一抖,一個健步,從鐘文靜左邊跨到鐘文靜右邊,試圖用她嬌小的身影擋住自己,場面一度滑稽。
宋時鳶“噗嗤”一下笑出聲來,擡手在岑九容腰上輕捏了一把,笑斥道:“你別吓我哥。”
“嗓子不好的話,回頭我叫人給他開幾服藥治治。”岑九容冷哼一聲,伸手握住宋時鳶搭在自己腰上的手,湊近她耳邊,啞聲道:“阿鳶,男子的腰不可以亂碰,否則……”
這暗示意味十足,宋時鳶臉色一紅,裝傻充愣道:“聽不懂你在說什麽。”
岑九容輕笑一聲,愉悅道:“你不懂沒關系,我懂就行,都交給我。”
宋時鳶:“……”
感覺一輛卡車從自己臉上碾過,真不愧是動辄就開車的虐文男主,自己這個現代人輸了。
兩人正嘀嘀咕咕地說着不可告人之語呢,錦鄉侯府的畫舫突然調轉了個方向,朝他們這邊行來。
宋時鳶朝畫舫方向努了努嘴,對岑九容道:“多半是過來道謝的。”
果然畫舫靠近後,調轉方向,讓兩座畫舫齊頭并進,身穿寶藍錦袍外罩白色羽緞披風的鄭書年出現在對面畫舫二樓。
他長揖到地,真心實意地致謝道:“多謝岑兄救小弟未婚妻一命,大恩不言謝,請受小弟一拜。”
“小弟?”岑九容嗤了一聲,“你倒是會攀關系。”
以往見了自己,他都是一口一個“岑大人”,這會子竟然跟自己稱兄道弟起來。
鄭書年似乎早就料到他是這個反應,也不惱,說道:“稍後我會派人将謝禮送到宛平縣衙後院。”
話到這裏,身子轉向宋時鳶,做了一揖:“還請宋姑娘莫嫌棄,務必收下,否則我心難安。”
岑九容臉色好看了許多,輕哼一聲:“算你識趣。”
随即又一臉不屑地“嗤”了一聲,看熱鬧不嫌事大地嘲諷道:“堂堂錦鄉侯世子的未婚妻,在自家的畫舫裏被人‘擠’或是‘推’下水,這可是在打你這個錦鄉侯世子的臉,打你們錦鄉侯府的臉吶。”
鄭書年臉色頓時沉下來,拳頭驟然握緊,顯然本就在憋火,現下被岑九容點破,內心除了憤怒,還覺得十分丢臉。
他說得沒錯,堂堂錦鄉侯世子的未婚妻,鄭太後的未來侄媳,竟然在自家畫舫裏落水,安成伯府簡直欺人太甚!
仗着是自己的準岳家,以為自己就拿他們沒辦法了?簡直是笑話!
他深吸幾口氣,将心中的怒火強壓下去,朝宋時鹄拱了拱手,盡量用平靜地語氣笑道:“宋兄也在呢?明兒國子監就開學了,不知先生布置的作業宋兄可都完成了?”
宋時鹄也拱了拱手,笑道:“寫完了,沒寫完的話家父是斷不肯放我出來游河看煙花的。”
“那就好。”鄭書年颔首。
又十分有禮貌地朝鐘秦跟鐘文靜一一拱手打招呼,這才向岑九容告辭道:“小弟還有事,就不打擾岑兄跟幾位的雅興了,告辭。”
說完,朝身後擡了擡手,錦鄉侯府的畫舫立刻調轉方向,速度飛快地離開了這裏。
鐘文靜突然有感而發,感慨了一句:“大戶人家的勾心鬥角真可怕!”
宋時鹄因為給鄭書年當小弟的關系,成日跟在他身後/進進出出的,聞言一副很懂的模樣,指點江山道:“鄭兄不但是錦鄉侯世子,還是太後娘娘的侄子,又生得清俊文雅,學業也是一等一的好,前途不可限量。今兒這事兒不用想,肯定是安成伯府其他姑娘嫉妒虞二姑娘找了個好夫婿,想将虞二姑娘推進河裏淹死,然後鸠占鵲巢。”
其實宋時鳶也是這麽想的,畢竟那畫舫就是安成伯府的,害虞二姑娘的只可能是安成伯府人的。
而一個未出閣的姑娘家,能讓安成伯府的人觊觎的,除了她跟鄭書年的這門好親事,再沒旁的了。
待幾日後聽聞安成伯府三姑娘得急症去了的時候,宋時鳶就知道自己跟兄長猜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