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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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對呀。”
宋時鳶突然想到一事,詫異地看向岑九容:“那窮小子靠不靠得住,你應該曉得呀。”
他覺醒了書中人意識,連自己這種原著裏頭未出場過的路人甲的官配丈夫是齊文州都曉得,連她兄長的官配妻子是趙文姝都曉得,怎可能不曉得在原著中有戲份的鄭書怡的結局?
“我自然是曉得的。”岑九容往慵懶地往貴妃塌的靠背上一歪,伸手搭到她頭上,撫/摸着她的墨發。
嘴裏無所謂地笑道:“但這與我有何幹系呢?我像是愛多管閑事的人兒?”
宋時鳶一時間不知道該如何接話。
岑九容跟鄭家雖然是合作關系,但這其中的事情着實有些複雜。
鄭太後其實并非出身錦鄉侯府主枝,而是遠房旁支家的姑娘。
只因她被老皇帝瞧上,入宮當了妃子,且位分一年比一年高,還生下了皇子,錦鄉侯府這才向她抛出了橄榄枝。
鄭太後想讓十六皇子當上太子,需要錦鄉侯府的支持。
而錦鄉侯府也需要在這場奪嫡之争中站隊,選本家出來的鄭太後自然好過其他外四路的妃嫔。
說好聽點叫互惠互利,說不好聽點就是互相利用。
既是互相利用,鄭太後就必須培植另外的勢力,免得過于依賴錦鄉侯府,最終尾大不掉,成為自己兒子的掣肘。
岑九容,就是她選中的用來制衡錦鄉侯府的棋子。
所以,岑九容與錦鄉侯府,既是一條繩上的螞蚱,又存在競争關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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岑九容不在意鄭書怡會不會掉坑,也在情理之中。
雖然她有些好奇,但卻不敢開口詢問,問了他肯定會說,但萬一觸犯世界規則呢?
畢竟,好奇心害死貓。
于是只好轉移了話題:“我今兒在錦鄉侯府認識了個新朋友,叫趙文姝,是鴻胪寺少卿趙惠遠的侄女。”
頓了頓,又補了一句:“我打算明兒打發人給她派帖子,請她來參加後日的開張宴。”
說完,她擡眼看向他,看他是個什麽反應。
誰知這家夥還挺會裝相,一臉迷茫地說道:“鴻胪寺少卿趙惠遠?不認識。”
宋時鳶撇了撇嘴,也沒揭穿他,甚至還替他打圓場:“據說一直外放為官,新近才調入京城,且鴻胪寺本是閑散衙門,你不識得他也不奇怪。”
岑九容輕哼了一聲,默認了她這個說法。
“哦,對了。”宋時鳶突然想起趙文姝說過的話,忙又道:“聽趙文姝說,她堂妹趙文昭,也就是趙惠遠的閨女,選上了城陽公主的伴讀。”
“哦?”岑九容的眼皮擡了擡,似是有了些許興趣:“城陽公主的伴讀要求可不低,趙惠遠的閨女竟有這本事?”
看來他并不知道這個結果。
鄭太後為免落人口實,将伴讀的選擇權交到了城陽公主手裏,由她全權決定。
截止今日,城陽公主尚未對外公布人選名單。
若非趙文姝為讨好自己,主動透露這個過不了幾日就不算秘密的秘密,宋時鳶也不可能知道。
宋時鳶笑道:“聽趙文姝說,她堂妹素日讀書十分用功,想必學業很出色。”
岑九容淡淡道:“那就不奇怪了,城陽公主酷愛讀書,若她是個男子的話,考個狀元想必不在話下。”
“就算是男子,生在帝王家,怕也沒資格考狀元。”宋時鳶心裏腹诽了一句。
不過,聽他這話音可以斷定,趙文昭入選城陽公主伴讀之事應不是他的手筆。
想知道的事兒都知道了,宋時鳶頓覺困意上湧。
她搖晃了下腦袋,甩開他的手,起身走到拔步床前,說道:“不早了,安置吧。”
岑九容斜眼看她,別有深意地說道:“阿鳶今兒這般主動?”
宋時鳶瞪了他一眼,哼道:“我困了,你不困的話就自便。”
岑九容走過來,邊解/衣袍邊笑嘻嘻道:“本來是不困的,但阿鳶困了,我便也困了。”
七月正是京城最熱的時候,兩人摟/抱着睡了一夜,熱得宋時鳶半夜醒來好幾回,次日起床時眼圈都是黑的。
辛夷進來服侍她洗漱時,她連忙吩咐道:“往後只要岑公子來,你就在我屋子裏多加兩個冰盆。”
“是,姑娘。”辛夷應了一聲。
用過早膳後,宋時鳶開始寫請帖。
共寫了三張請帖,一張給張婉如,一張給趙文姝,另還有一張,給鄭書怡。
鄭書怡的及笄宴給宋時鳶派了請帖,禮尚往來,宋時鳶此番擺宴,也該給人派請帖。
至于人家會不會來,那就是人家的事兒了。
她不失禮就行。
至于其他曾給宋時鳶派過請帖的貴女,橫豎她已送過奶茶當賠禮了,不請她們也無妨。
七月初八這日,是宋時鳶的小吃店“有間飯館”開業的日子。
有間飯館在宛平縣衙後街上,店鋪被一分為二,東邊狹小的店面,是奶茶店。
奶茶店只有外帶,不設供歇腳的桌椅板凳。
西邊的涼皮店則十分寬敞,裏頭陳列了足足十八章八仙桌,每張八仙桌周圍有四張長凳,每張長凳可坐兩人。
宋時鳶一大早就戴着帷帽來到了店鋪。
雖然陰陽先生測算的吉時是午正(12:00),但在此之前得做好準備工作,她不親自盯着不放心。
在店裏待到巳時(9:00),她估摸着賓客該差不多要上門了,便對辛夷道:“取我的帷帽來,咱們回去吧。”
辛夷應了聲,才要擡腳,突然有夥計急匆匆地跑進來,禀報道:“姑娘,錦衣衛指揮使岑大人叫人送了賀禮來。”
“啊?”宋時鳶感到有些驚訝。
甚至有些不解。
岑九容送賀禮她理解,畢竟宋家還擔着他“救命恩人”的名頭,總要大面上過得去。
但他要送禮也該送去宛平縣衙後院,怎地送到她店裏來了?
等辛夷取來帷帽後,她立時戴上,快步走出去。
待看清外頭的狀況後,頓時嘴角忍不住抽了抽。
她店鋪門口已然變成了花海。
百來個裝滿各色花朵的花籃整齊地擺放在門口兩旁。
裏頭的花朵并非鮮花,而是由各色彩綢紮制而成的假花。
陽光之下,要多紮眼有多紮眼,不過片刻,就吸引了無數路人前來圍觀。
這還不算完。
突然有鑼鼓聲傳來,多達十八只獅子的舞獅隊登場。
舞獅隊招呼都不打一聲,直接霸氣地霸占了路對面那家店鋪門前的空地,威風凜凜且花樣百出地舞動起來。
宋時鳶:“……”
岑九容這家夥,真是瘋了,竟然弄出這麽大的動靜來,生怕全京城的人不知道他有多重視宋家是不是?
那麽多大臣被他滅門的滅門,流放的流放,這些人家的姻親們對他可謂恨之入骨。
雖然他現在權勢滔天,這些人投鼠忌器,不敢對宋家下手,但被人惦記上的感覺可不太好。
她還想過幾年清淨日子呢。
但若要說怪他,那也不至于,他原也是好意,想給她撐臉面罷了。
橫豎他甚都不懼。
要說怪,只能怪她小門小戶出身,沒經過大場面,太小家子氣。
懷着複雜的心情,宋時鳶站在店門口,與那些蜂擁而至看熱鬧的路人一起,看完了舞獅隊的表演。
叫辛夷給了賞錢後,這才返回家中。
才剛吃了一杯茶壓驚,就有小丫鬟來禀報,說嘉怡縣主來了。
宋時鳶有些驚訝,她本以為鄭書怡不會賞這個臉,至多打發人送份賀禮過來搪塞下,誰知道她竟然真來了。
而且來得這般早。
她連忙站起身來,出去迎接。
在院門口接到一身紅衣的鄭書怡後,宋時鳶滿臉堆笑道:“縣主大駕光臨,寒舍蓬荜生輝呀。”
鄭書怡斜了她一眼,也沒客套,直接開門見山地說道:“你不用感動,我原不想來的,只是岑九容又是送花籃又是安排舞獅隊的,如此大張旗鼓,反倒讓我不好推脫了。”
宋時鳶臉色一僵。
片刻後,她擡手示意鄭書怡先行,嘴裏笑道:“縣主消息倒是靈通。”
怕是送花籃的錦衣衛跟舞獅隊前腳剛出發,後腳她就知道了。
鄭書怡哼笑一聲,沒接這話茬。
兩人一前一後/進/入東次間後,鄭書怡掃了眼屋內,嫌棄道:“你不會只請了本縣主一人吧?人緣未免也太差了些。”
無事亂找茬,簡直杠精本精。
宋時鳶才要開口,青黛的聲音突然在外間響起:“姑娘,張三姑娘來了。”
沒等宋時鳶出去迎接,張婉如就帶着丫鬟冬雪就走了進來。
鄭書怡撇了撇嘴,哼道:“宋姑娘巴結人的本事很不一般呢,竟然将張三姑娘給請來了。”
張婉如聞言,笑道:“縣主說笑了,我是什麽牌面上的人兒麽,宋妹妹怎地就請不來我了?”
說完,轉身從冬雪手裏将錦匣接過來,親自遞到宋時鳶手裏,說道:“恭賀妹妹開張大吉。”
“多謝張姐姐。”宋時鳶連忙道謝,然後将錦匣遞給辛夷,叫她好生收起來。
鄭書怡冷哼一聲,說道:“別說本縣主小氣,本縣主的賀禮,一百支鞭炮,已送去你那店裏了。”
“啊?”宋時鳶驚訝出聲。
一百支鞭炮???
古代鞭炮價格昂貴,窮人家逢年過節都舍不得買一支來放,平民百姓便是店鋪開張也只舍得買一支意思下。
她竟然一下送了一百支?
費錢不說,一百支鞭炮,齊放不可能,次第放的話,持續時間怕是老長,效果也是相當的驚人。
這是生怕岑九容的賀禮不夠張揚,替他加碼呢。
果然他跟鄭家是競争對手關系。
瞧這暗搓搓的勁兒!
心裏雖門清,但面上宋時鳶還得作感激涕零狀:“叫縣主破費了,我實在是受寵若驚。”
鄭書怡高昂了下頭,淡淡道:“恭祝你財源廣進。”
一刻鐘後,趙文姝也到了。
宋時鳶叫人送來四杯奶茶,對趙文姝笑道:“縣主跟張姐姐都嘗過奶茶了,想必是不稀罕了,姐姐且嘗個鮮。”
張婉如伸手端起一杯奶茶,笑道:“妹妹可別冤枉咱們,妹妹的奶茶神仙美味,我恨不得日日都喝上一杯呢。”
“日日都喝上一杯?回頭胖成個球,看你如何說親。”鄭書怡怼了張婉如一句,手卻利落地端起一杯奶茶來,送到嘴邊吸了一大口。
張婉如掃了眼鄭書怡手裏的奶茶杯,好笑道:“那你還喝?”
鄭書怡冷哼一聲:“我已定親,胖成球也無妨。”
張婉如:“……”
知道內情的她竟不知該如何接話了。
同樣知道內情的宋時鳶忙打圓場道:“諸位姐姐們,我叫人把涼皮端來給大家嘗嘗?”
趙文姝好奇道:“涼皮?我竟從未聽說過這吃食的名字,敢問是哪裏的做法?”
“宋家的做法。”宋時鳶有些小得意,“是要在我店裏裏賣的吃食。”
頓了頓,又“咳”了一聲,補了一句:“也是店裏唯一的吃食。”
張婉如驚訝地挑眉。
只賣一樣吃食的飯館?
這着實驚到她了。
趙文姝閉着眼睛硬誇道:“想必這涼皮味道十分特別。”
鄭書怡冷哼一聲:“還不趕緊叫人呈上來?我倒是要嘗嘗這涼皮究竟有多美味,以致于讓你如此輕狂。”
宋時鳶看了辛夷一眼。
辛夷轉身出去。
片刻後,端了三只碟子進來,每只碟子上裝着半碟拌好的涼皮。
碟子旁邊還有一只小瓷瓶,裏頭裝的是食/茱/萸油。
宋時鳶站起來,親自将碟子送到三位客人跟前,然後把小瓷瓶往八仙桌中間一放,笑道:“不曉得姐姐們敢不敢吃辣,便沒有加食/茱/萸油,姐姐們敢吃的話就自個加。”
旁人她不曉得,她未來嫂子趙文姝可是個無辣不歡的。
果然她話音剛落,趙文姝就伸手将小瓷瓶抓過去,拔掉塞子後,往自己跟前的碟子裏抖了好幾滴。
小瓷瓶才剛歸位,就被鄭書怡給拿到了手裏。
張婉如驚訝地看着她:“縣主,你不是不敢吃辣麽?”
“我是不愛吃辣,并非不敢吃。”鄭書怡白了張婉如一眼,哼道:“這世上還有本縣主不敢的事兒?”
宋時鳶抿了抿唇,心想,還真的有。
比如退親,你就不敢。
*
時值七月酷暑,饒是屋子裏放了冰盆,也難掩暑氣。
對于素日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大家閨秀來說,這樣的天氣,多少讓人有些懶怠飯食。
清清爽爽的涼皮,搭配面筋跟胡瓜絲,加上蒜末、食醋以及食茱萸油等調味品,十分地開胃。
一口下去,便想再用一口。
本就是吃貨的趙文姝險些沒維持住大家閨秀的形象。
先前大放厥詞的鄭書怡,吃得眉心都舒展了,根本顧不上說話。
只有張婉如還算淡定,慢條斯理地吃着,還有先閑心思同宋時鳶攀談:“我嘗着這涼皮像是米粉做的,不知可有猜對?”
宋時鳶笑着搖了搖頭:“這張姐姐可就猜錯了。”
“哦?”張婉如有些詫異,見這涼皮晶瑩剔透,還以為是米粉做的,竟然不對?
不等她發問,宋時鳶就主動解釋道:“其實是用麥粉做的。”
至于具體做法,她就不細說了,這算是商業秘密,在被人參透之前,她還想好好賺一筆呢。
“竟然是麥粉。”張婉如恍然大悟。
趙文姝聞言,才要張口,突然青黛的聲音再次在外間響起:“姑娘,岑大人打發人給您送東西來了。”
宋時鳶:“……”
怎地又送東西來了?
還有完沒完了?
簡直是無語。
岑九容到底想幹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