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第23章
遲铮紳士的後退兩步倚在一旁, 低頭背着光,千途透過鏡子看不清他臉上的表情。
衛生間中光線非常昏暗,給了千途一點點逃避的空間。
千途看不清遲铮的臉, 就以為自己是安全的。
遲铮肯定也看不清自己臉上的難堪和局促。
千途兩頰發熱, 知道他自己現在肯定不只是三十七度一了。
他心跳很快, 臉頰耳朵連着脖子都燒的燙手。
千途臉上任何細微的表情都映在了遲铮眸子裏,陽光透過百葉窗光影錯落的打在遲铮臉上, 一道光接着一道影。
影巧巧地打在遲铮本就深邃的眼睛上,替他遮蓋着眼中的貪婪。
若不是念着同夙辭的舊情,若不是可憐這世千途年紀還小, 本性卑劣的遲铮是真的不想繼續跟他在這裏玩過家家了。
自己剛才明明也沒如何, 這就受不了了?那還急不可耐的想要追求自己, 追上了圖什麽?圖自己能跟他一起上課, 圖自己跟他一起放學?
遲铮努力回憶着上上世夙辭待自己的舊情,壓着自己畸形的欲望,語氣如常, 像是在問千途要不要喝水,“需要我改嗎?”
千途睜開眼,透過鏡子同遲铮對視, 可惜從他的角度望過去他什麽都看不清。
已經動了心的人,總會被動。
千途眼睛有點畏懼有點猶豫。
他想讓遲铮不要這麽兇, 但又怕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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遲铮更不喜歡自己了。
想到這裏千途的臉頰因為難堪更紅了。
明明方才被過分的擺弄的是自己,現在倒是自己更被動。
千途擰開水龍頭, 又沖了一遍臉, 深呼吸了下邊擦臉邊轉移了話題, “你……”
剛說了一個字千途更絕望了。
他聲音啞了。
遲铮壓下嘴邊的笑意。
千途今年做過最後悔的事兒, 大概就是方才纏着自己要獎勵了。
遲铮并不催促, 靜靜地等千途回答。
又過了好一會兒,千途聲音不太自然道,“遲铮,你之前談過戀愛嗎?”
遲铮眸子動了下。
好好地問這個做什麽?
遲铮不想騙千途,但他一時不知道該如何回答。
和夙辭在島上的糾纏算是戀愛嗎?大概不算,當年的十五從始至終沒跟夙辭說過一次喜歡他。
就算那是,可現在的千途不也是夙辭?
遲铮答非所問,岔開話題,“還沒追上,已經開始吃之前的醋,開始翻舊賬了。”
千途聞言表情更尴尬,遲铮不等他解釋,又道,“跟你說了,我是天生的,你還沒回答我呢。”
千途嘴唇動了動,好一會兒聲不可聞道,“……不用改吧。”
遲铮心裏的惡念被盡數勾起,他走到窗口,殘忍的将百葉窗拉了起來,清晨的陽光重新鋪滿整潔的洗漱間,遲铮輕聲确定,“不用改?”
那就喜歡自己這麽對待他了?
千途實在受不了這種酷刑,有點求饒的擡頭看向遲铮。
遲铮終于心軟了。
“又不是什麽合同,逼你現在就定下來以後都不能動。”遲铮拿過一條幹燥的新毛巾遞給千途,“你不喜歡,可以随時改。”
千途下意識的接過毛巾,腦子還沒明白,“……什麽随時?”
“如果真的能在一起……那不都是随你喜歡?”遲铮擡了下下巴示意千途擦擦領口,“水進領子裏了,你不然換件衣服,本來就感冒,洗臉又把衣服弄濕了。”
遲铮看千途還沒明白,低聲道,“……随時,随地,随便。”
“你喜歡什麽樣子,就可以是什麽樣子。”
“不喜歡兇就溫柔點,不喜歡太溫吞就像剛才一樣多欺負你一點……這不都是随你喜歡。”
遲铮有點無奈的提醒千途,“你自己不會提要求嗎?”
千途怔了幾秒後才明白過來遲铮在說什麽,結巴了下,“怎麽成了随我喜歡?明明是我追你,再說剛才也是你……”
“我都行。”遲铮流氓模式和體貼模式切換自如,語氣沒變,內容天差地別,“我無所謂。”
遲铮沒說謊。
這一世如果真同千途在一起。
他不會再同十五一樣,什麽都随着自己開心來。
遲铮不至于這麽自私。
以兩人現在的關系來說,現在聊得話題有點過于私密了,再說下去千途的病大概真的不能好了,遲铮讓千途去換掉濕了的T恤,自己去樓下給千途拿藥拿水,催着他吃藥去躺着。
千途被欺負的老實了許多,吃藥後老實休息,遲铮找了個借口出了別墅。
遲铮化為靈師,坐在小別墅閣樓頂上,像個貓頭鷹一般,靜靜地守着千途。
有遲铮在,方圓幾十裏內,不會有惡靈出現。
遲铮不敢回味方才的一切,自虐一樣反複搜尋過往回憶,想記起夙辭當年的喜好。
說來慚愧,他當年……基本沒在意過。
遲铮越是不願意想千途,偏偏樓下面這個病人就是不老實,分開沒到一個小時,又給發信息。
千途:【遲铮,你真的沒戀愛過嗎?】
遲铮管殺不管埋,造了孽以後就走了,千途心跳過速,臉上的熱氣一直散不下去,根本睡不着。
他想不明白遲铮一個比自己還小的學生,到底哪兒學來的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
千途真的很好奇遲铮的成長環境。
千途在床上來回翻身了半個小時,對遲铮的擔憂終于沖醒了他的腦子,千途遲疑了許久,給遲铮發了這條信息。
遲铮不懂千途為什麽這麽在意這個。
遲铮心中自有隐疾,并不願意同千途聊這些。
聊着聊着自己必然沒好話,遲铮還是想轉移話題,想了下回複:【我不知道你有這種情結,你是想驗驗身?還是擔心我有什麽病?】
不多時,遲铮手機震動了下。
千途:【我不是在意這個。】
那是在意什麽?
遲铮有點煩躁,難聽話幾乎就在嘴邊。
咱倆要是有一個感情史可能不幹淨的,那也不會是我。
遲铮靜靜地磨牙,警告自己好好地別發瘋。
別說根本沒證據,就算當年真有過什麽,那也不是夙辭的錯,現在的千途更無辜。
遲铮平複心情,打字:【我沒跟別人有過親密關系,現在也是單身,放心了麽?】
好一會兒,千途才回複:
【我不在乎,你談過戀愛也沒關系,談過很多次也沒關系,但你年紀實在太小了,按理說不應該……不應該這樣的。】
【遲铮,在你年紀還小一點的時候,沒人欺負過你吧?】
遲铮眸子微微動了下,很想扇自己一巴掌。
遲铮好一會兒才回複:【你覺得誰能欺負我?】
千途:【不是肢體接觸,教年齡很小的孩子一些尺度過大的東西,也是在欺負你。】
千途:【遲铮,你小時候,有人欺負過你嗎?】
一牆之隔的另一個房間裏,遲铮面無表情的看着千途發給他信息,心道你也知道啊。
誰欺負我,你說誰欺負的?
我當時才幾個月大,你都讓我看了些什麽東西。
當年夙辭為了讓十五學會說話,給他看各種奇奇怪怪的影像片,其中混進去了一些十五那個年紀根本不能看的。
不過對于當時的事兒,千途根本就不知情,怪不上他。況且遲铮自己也不覺得這有什麽。
他有自我意識後不到一年,就被物理意義上的被一群白靈挖心掏肺過,甚至有白靈試圖讓自己吃下剛從自己身體裏剖出來的器官……
比起這些,當年誤看的那些影片就像是早教兒歌一樣健康陽光了。
遲铮不想讓千途亂擔心,打字:【沒人欺負,也沒人教,無師自通。】
千途好像是這才安心下來,遲铮警惕的感覺着樓下人的氣息,過了十來分鐘,千途的呼吸和心跳逐漸平穩,大概是終于扛不住病和藥物中的催眠劑,睡着了。
遲铮吐了口氣,不等他靜靜心,他感覺到了岑天河的氣息。
遲铮皺眉。
剛被千途無意戳了肺管子,遲铮脾氣正不好着,非常沒耐心見這個讨厭鬼。
遲铮肆意釋放着不詳的靈力,隔空警告岑天河不要靠近。
可有的人就是能永遠看不懂別人臉色。
岑天河也落到別墅房頂,他手裏甚至還拎着新鮮水果。
遲铮不耐煩,“需要你來看望?”
“不需要,是……是我是自己爛好人。”岑天河早被遲铮罵習慣了,他勉強笑了下,“你拿給他吧。”
遲铮并不領情,“我自己能給他買,用不着你殷勤,自己拿走。”
岑天河沒說話,他可憐巴巴的抱着滿滿一兜子的水果,臉上僵硬的擠了個笑,“那什麽……你怎麽不陪他?”
遲铮沉默,好一會兒道,“他突然問我以前有沒有跟誰在一起過,我心裏不舒服,擔心他看出來,就躲了。”
岑天河茫然,“這有什麽不舒服的?你上上世除了那些白靈,只見過夙辭。”
“上一世……我要是沒記錯,你死前一直是單身。”
“你問心無愧啊,你為什麽怕被問?”
“我當然不怕被問,只是突然被翻舊賬,忍不住也想翻一翻他的。”遲铮說完,靜了幾秒,結結實實的扇了自己巴掌,“……沒有,他沒錯。”
這巴掌遲铮早就想扇了,打完了遲铮情緒穩定了不少,“沒事。”
岑天河被遲铮吓了一跳,“你幹嘛?!你……”
岑天河徹底不懂了,“啊?千途有什麽可翻的?你找到他當天,咱倆就把他這些年的事兒翻了個底朝天,他是真的一點兒壞事沒做過。”
“我沒說千途。”遲铮說完又沉默了一會兒,自言自語,“夙辭上一世消逝前,他的靈力最後一次出現的地方,被我反複檢查過。”
岑天河還沒明白,“那……那怎麽了?”
遲铮坐在屋脊上,扭頭看着無辜的岑天河。
遲铮靜靜地看着岑天河,好一會兒後,将一口壓了十多年的惡氣重新咽了回去。
這麽多年都忍下來了,沒必要這會兒沉不住氣。
遲铮搖頭,“沒事。”
遲铮不再解釋,岑天河也不敢多問,岑天河臉色也很差,默不作聲的蹲在旁邊陪着遲铮。
遲铮閉上眼,方才已經到嘴邊的話是,他随着夙辭消逝前那股靈力回溯了幾個月,發現不對勁。
按照當時的情況,夙辭明明還能再撐兩年,再不行也能撐一年,但在夙辭最後的三個月裏,他的靈力迅速被消耗掉,遲铮不放過分毫的細細搜查過……
夙辭在消逝前,先是成了一個人的系鈴人,而後又火速消去了那個人的記憶,而後又沒來由的,瘋了般消耗他為數不多的靈力,抹去了很多人的記憶,然後在油盡燈枯之際,才一步步走到了遲铮的家門口。
然後在遲铮回家的前幾個小時,夙辭的靈力徹底消失了。
拖着任務不去解決的靈師,本體要承受巨大痛苦以外,還會逐漸丢失記憶和靈力,最後幾個月的夙辭腦子清醒的時候很少,故而他那本筆記最後幾頁也是寫的亂七八糟,任由遲铮如何翻譯分析,許多細節也無從得知了。
唯一确定的是那會兒的夙辭,生不如死。
遲铮閉上眼,縱然過去那麽久了,夙辭都順利轉世了,有關那幾個月的事兒,遲铮也沒法釋懷。
夙辭明明是有機會找到自己的,夙辭明明可以是自己的系鈴人的。
過往最能折磨遲铮的那段記憶反複在遲铮心口拉扯,偏偏下面一個千途旁邊一個岑天河,遲铮連個能好好發洩的地方都沒有,只能在這死死忍着。
遲铮集中精神感知着下面千途的氣息,努力讓自己的注意力全放在千途身上,過了一個多小時情緒才平複下來。
然後他聽見身邊的岑天河突然開口說:“遲铮,你說有沒有可能,千途是我的系鈴人。”
岑天河聲音有些難過,帶着喑啞,“遲铮,你覺得這有可能嗎?”
遲铮睜開眼,直視着正午刺眼的陽光。
這天終于來了。
遲铮沉默許久,盡力讓自己聲音平靜,“你發什麽瘋?”
在很多很多年後,岑天河每每想起那個和夙辭重逢的晚上,都還會有一點難過。
他當時并非是沒有感覺的。
但是他先入為主的以為那是因為千途身上氣質太特殊了,他從沒見過哪個人類,身上靈力少的那麽可憐,眼神卻像是電影中的佛龛裏、天際邊、朝霞裏中若隐若現的神明一般。
靈師的世界裏是沒有神的,但岑天河就是覺得,非要形容的話,相較于靈師,千途更像是一位年輕的神明。
溫柔,但沒有任何壓迫感,明明看着比自己還小,但會讓人不自覺的依賴,覺得他是那種用最溫柔的語氣開着玩笑順便能替自己解決一切苦難的年輕神明。
那感覺太熟悉了。
“遲铮……其實從我第一次見到他開始,就是你找到他的那天……我就已經覺得不對勁了。”岑天河看向遲铮,表情如常,但眼淚不受控的往外湧,“我一開始也信了你說的話,現在想你應該是全都知道吧?你暗示我說千途是與衆不同的,他是夙辭,是曾經萬靈島最強大的靈師,他本身就跟所有靈師不同,我記得跟那本筆記上還寫過,夙辭他不是白靈也不是赤靈,他和我們都不一樣,只有他一個靈師不是脫胎于死去的人類,許多來自你或者是來自筆記本裏的信息都在暗示我指引我……”
岑天河淚腺好似壞了一般,淚水決堤一樣不斷的流,他聲音喑啞,緩了好一會兒,當他以為自己能順利說話的時候才繼續開口,不想一出聲直接哽咽了出來,“暗示我……夙辭這個靈師,是不能用我已知的信息和知識來判斷的一個靈師,他有什麽不同我都應該覺得合理,但是……這不對。”
“我之前也是這麽說服自己的,我見他第一面的時候就很難過,是,我當時只是怕你多想,我怕攪亂你們的事兒,我不敢說,但後來……我面對面見他的時候,我沒法忽視這感覺了,只要是一個赤靈,就沒法忽視。”
“明明他的靈力那麽弱,但我還是感覺到了不一樣的東西。”
“我當時很想哭,我第一次見到一個人,對方什麽都沒說我就是很想哭,看着他眼睛就紅了,很想把一輩子的委屈全告訴他。”
“你說那是因為他是和大乾元相似的那類……比起靈師,他更像是神,所以我見到他才那麽大反應,我也信了。”
“但我越想越不對勁,我去問了其他赤靈,那些已經找到了系鈴人的赤靈,他們的反應無一例外,全部同我一樣——不需要任何媒介,不需要任何帶有對方靈力的信物指引,只消看對方一眼,就能确定那就是自己的系鈴人。”
“不管他已經變成了什麽樣子,哪怕變了性別變了性格甚至都不再是人類,那種感覺也不會出錯,很巧……那些赤靈的反應同我一樣,都是看到對方,什麽都不需要做,眼淚會不斷的流出來,難過到控制不住自己,像是信徒朝聖萬裏終于見到了神明。”
“我因為被消去了記憶,所以那種被救贖的感覺會輕一些,再加上你給我的暗示,所以我才一直盡力忽視。”岑天河難過到沒法控制自己的聲音,“遲铮,我真的有感覺的,我只是不敢說也不敢多想,我知道千途對你來說是什麽,我也覺得不可能有這麽巧的事情,所以我一直在忍耐。”
遲铮靜靜地聽着,平靜道,“所以你覺得都是我的錯?你覺得是我偷了你的系鈴人?”
“沒有!我從來沒有怪過你,不管是什麽時候,我只是……”岑天河聲音帶着乞求,“我只是希望你能告訴我,到底是不是,他是不是我的系鈴人。”
遲铮又是半晌沒說話。
岑天河十分絕望,遲铮的沉默,幾乎就是肯定了。
岑天河難以理解,“告訴不行嗎?你知道的,我不可能跟你搶,我對他也完全不是那種喜歡,我有喜歡的人,到現在還在喜歡,我不會打擾你們啊,我也希望自己能找到自己的系鈴人,能對他回報一點,哪怕是一點,這都不行嗎?”
岑天河難過的說:“我不會打擾你們,我也不敢,我只是想找到自己的系鈴人,也是錯嗎?”
遲铮原本麻木的眸子中泛起一絲怒意和殺氣。
岑天河想找到千途,這就是錯的。
心口壓抑了太久的痛苦和不安也在折磨着遲铮,他聲音冰冷,“岑天河,告訴我,你有什麽立場怪我?”
“我沒怪你!我是在求你!告訴一個真相就行了。”岑天河祈求的說,“告訴我真相就行了,我願意以後都給你當牛做馬,告訴我真相就行了,可以嗎?我可以保證我不會打擾你們,我可以繼續裝作不知道,我也絕對不敢在千途面前說什麽的。”
遲铮冷漠的聽着,搖頭,“我沒義務告訴你什麽,岑天河,我不欠你什麽,就……就算我欠你的,也是你活該,我不會負責的。”
遲铮點頭,“好,實話告訴你,我就是偷了你的系鈴人,現在一切都是我偷來的,那又怎麽了?”
岑天河想不通遲铮為何這麽難以溝通,他眼淚滂沱,“我只想盡我所能,報答他一點!這也不可以嗎?!這是我和夙辭之間的事,你憑什麽攔着?!”
在遲铮的極力克制下,他眸子還是化為白色。
他真的好想殺了岑天河。
遲铮忍到周身骨頭都在疼,忍無可忍之際他一手掐上岑天河的脖頸,下一秒,兩人已經到了距離千途別墅百餘公裏外的一處空曠山林中。
山林中樹木遮天蔽日,終于沒了那刺眼的陽光,遲铮一邊壓着周身翻騰的靈力心裏忍不住自嘲,這就是自己。
永遠見不得光。
遲铮将岑天河掐了個半死,把人一手甩到幾米以外重重砸到樹幹上,岑天河竭力幹嘔,眼淚依舊止不住的流。
遲铮胸膛劇烈起伏,好一會兒才找到自己聲音,“岑天河,需要我告訴你,是誰抹去了你的記憶麽?”
岑天河終于安靜了下來。
“有關抹去你記憶的事,你如果不相信我,大可去問別人,問大乾元,這事兒只有你自己的系鈴人做得到,确實,我是能抹去你的記憶,但如果是我來做……第一時間上不對,你成為靈師幾個月後才見到我,在那之前你也是沒有關于你系鈴人的記憶的。”
“當然你可以說,是我通過記憶清除擾亂了你的時間線,但非系鈴人抹除的記憶,都只能抹掉記憶不能抹掉你們之間的維系,這點不用我來告訴你吧?你和你系鈴人之間那點可憐的緣分一起被抹去了,這還不足夠說明一切麽?”
遲铮白色的眸子中毫無情緒,冷漠又殘忍的提醒,“是對方不想讓你找他的。”
“是夙辭,不想讓你找他。”
“我當然知道……”岑天河難受極了,他因為疼痛将自己蜷成一團,嗆了下繼續道,“有關我系鈴人的事兒,我完全忘記了,只有一個原因就是那是對方消除了我的記憶,我能理解,我也不敢怨恨什麽。”
岑天河艱難的控制着語氣,“對方當時肯定也在過一段很艱難的時光,所以不想再平生事端,我完全能理解,所以我只有感激,沒有任何可抱怨的,我難過只是因為……”
“如果那是千途,他當時是在什麽情況下幫我的呢?”
“如果那是千途,我又做了些什麽呢……我這些年沒心沒肺的過的我輕松日子,因為知道是對方抹去了我的記憶,我……我都沒試圖去找他,去幫幫他。”
岑天河聲音喑啞,“你跟我說,千途小時候過得很艱難,遲铮,我當時在做什麽呢……”
“我在開開心心的享受作為靈師的生活。”
“我做人的時候,從沒這麽開心過,我所有開心輕松的日子都是身為靈師時享受到的,我……我為什麽沒想過去找他,如果我早點找到了他……”
遲铮好不容易控制住的情緒重新被岑天河點燃,遲铮是真的不想忍了。
“如果我早點找到了他。”
這句話是橫在遲铮心口的一把刀,遲铮自認心硬,但每次想到這一點都能讓他疼的恨不得掀翻這一切,讓所有人都不再好過。
如果能早點找到千途,何至于此。
遲铮深呼吸了好幾次,心裏想着夙辭,控制着自己別真的将岑天河殺了。
旁邊還懵然無知的岑天河像條被丢棄的狗,可憐的嗚咽,“我憑什麽沒有任何報答,就心安理得的過着現在的日子呢……”
遲铮心裏一直恨岑天河,恨他的理由有很多,但其實在找到千途後,遲铮已放下了許多。
找到了就行,其他什麽都不重要了。
偏偏自己上一世這個名義上的舅舅,非要不知死活撞上來。
遲铮閉上眼,反複想着千途,沉默許久最終還是選擇忍了。
不能殺岑天河。
将來沒法跟夙辭交代。
遲铮活活将周身怨氣咽下,問岑天河,“那本筆記本,你還在翻譯嗎?”
岑天河抽噎了幾下,“還在做……只是進度有點慢,我原本翻譯那本筆記本只是想幫你,不是想窺探什麽,在知道你倆已經相處的很好以後這事兒就被我暫時放下了……”
遲铮閉了閉眼,“去看完吧,看完以後,你就全都知道了。”
岑天河遲疑,“你以前說,我看了那本筆記本後一定會後悔的,當時……”
“當時你應該在怪我不許你看吧。”遲铮眼睛逐漸恢複成墨色,嗤笑,“說來可笑,我之前不許你看,确實是為了你。”
“或者不是為了你,我是不想傷夙辭的心。”
“現在該知道的不該知道的,你都知道了……随便你吧,現在對你來說,也許看完了比較好。”
岑天河小心翼翼道,“遲铮,我保證,我從來沒想過傷害你,我也永遠不會……”
遲铮淡淡道,“你看完以後再說吧,看完以後……你大概就能懂我這些年在恨什麽了,我也受夠了你總覺得我恨你是因為生前那點可笑的財産了,”
“為了跟千途解釋清楚咱倆的恩怨,我也是編了這個謊言,說我是因為恨你奪走了屬于我的遺産,這才能解釋清楚我為什麽那麽讨厭你,但這口爛鍋我背的太久了,我也煩了,随便吧。”
“只是最後提醒你一句……夙辭自始至終不欠任何人的。”
“如果你那個不聰明的腦子沒翻譯明白或是因為什麽別的事兒沒想通,你可以來問我,我能忍着惡心把以前的事兒跟你梳理一遍,前提是……”
“就算有什麽恩怨,也是你我之間的事。”
“從始至終,所有的人都虧欠夙辭,不管是夙辭還是千途,他沒對不起任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