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7章
中介大爺年過半百,思想比較老派,對遲铮這戀愛腦的樣子十分看不上,搖搖頭走了。
中介號稱這房子是拎包入住,但樣板房的屋子裏并不比酒店幾樣家具,沒人氣兒,一看就知道沒人住過,遲铮需要再去買點生活用品裝裝樣子。
小區附近就有一家大型超市,超市打烊很晚,現在還來得及遲铮去買點東西,
超市裏空蕩蕩的,遲铮推着購物車不緊不慢的走着,腦子裏還是那個筆記本。
筆記本裏的內容是殘缺的,很多遲铮記憶深刻的片段上面都沒有。
有的是靈師不忍心記錄,有些……或許是他恥于記錄。
不過從另一個視角看一遍以前的事還是挺有趣的,所以遲铮之前花了些時間學會了古靈師文字,自虐般重看了一遍那段過往。
他當時就是想知道,對方是如何看待他們那段不堪過往的。
被靈師用一條靈力鑄成的鏈子捆住了脖子後,怨靈拼死掙紮,脖子被鏈子勒的血肉模糊,但無論它如何努力,鏈子就是解不開也撕不斷。
不但如此,怨靈心驚膽戰的發現,胸口都被他剖開的靈師身上的靈力竟未減弱多少,靈師胸口嘴角都淌着血,但依然能輕輕松松的握着那條鏈子,将怨靈牢牢的鎖在懷裏。
“……老實一點兒行不行?忘了上次誰給療傷的了?!”
靈師聲音并不難聽,但怨靈聽不懂他在說什麽。
“第一次見到你這種怨靈,我想好好看看……放心,要是想殺你,早就動手了。”
怨靈聽着身後靈師胸膛輕微的聲音震動,整個人發麻恨不得炸開,它顧不得頸間窒息的疼痛,瘋了一般的掙紮,血液從勒破的傷口上汩汩而出,最終還是靈師不忍心,松開了手。
怨靈拖着脖子上的繩子後退十來米,咬牙切齒的看着靈師,掂量着自己和靈師的情況,還想再次攻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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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費事兒了,你殺不死我。”這一會兒的功夫,靈師胸口傷痕已好了大半,他蹙眉看着怨靈,“脖子疼不疼?”
疼當然是疼的,但被靈師徹底困住的感覺太可怕,怨靈不肯再靠近靈師,不顧自己脖子還被鎖着,逃了。
怨靈打不過靈師,但逃還是逃的開的。
怨靈害怕再被鎖住,拼了命的躲,靈師想着怨靈不斷滲血的脖子無奈的追,一句話就能說清楚的事兒因為怨靈聽不懂人話白白折騰了好幾天,在靈師終于将怨靈抓住時,靈師幾乎是氣急敗壞的,“我一定得教會你說話……”
在被怨靈胡亂咬了幾處傷後,靈師終于把怨靈脖子上的鎖鏈拆了下來,丢到了一邊。
怨靈警惕的看着靈師,不知道他又要用什麽新辦法來折磨自己。
“我不知道你這麽抗拒,我道歉。”靈師擦掉自己手腕上被怨靈咬出的血,輕聲道,“我以後一定不會再鎖你了,我保證。”
遲铮拿了一本家庭食譜百科大全丢在手推車裏,回憶往事,越想越覺得之後的很多事都是自己活該。
因為自己從一開始就是個不知好歹的東西。
一條鏈子而已……
遲铮又拿了幾樣自己都不知做什麽的廚具,結賬後提着兩大兜東西回到租的公寓中,将每樣東西拆去包裝分開開放好,又刻意在廚具上甩了幾點水珠,看上去十分像是人住過的樣子了。
都收拾好了,遲铮看着水龍頭,若有所思。
遲铮擰開水龍頭,将手臂放在水柱下。
微涼的水隔着紗布沖在傷口上,又順着遲铮骨節分明的手腕和手指流了下來。
遲铮閉眼,回憶再次将他拉到了那個小島上。
靈師說到做到,在做過保證後,沒有再傷害過小怨靈。
靈師是真的想研究清楚怨靈是什麽情況,礙于怨靈野性難馴,靈師也沒辦法一直在小島上跟怨靈耗下去,他想了下,在小島最西邊放了一面由靈力制成的鏡子。
靈師可控制它反射人世間任意一面鏡子。
甚至不用是鏡子,只要是能勉強反光的鏡面就可以。
可以是一汪湖水,可以是一面窗戶,甚至可以是人間某個人的眼睛。
靈師想讓小怨靈學會說話,就找了間小學,将小學教室後的标本櫥窗鏡連在了小島的鏡子上。
小島上的怨靈,盯着島上的鏡子不明所以,迷迷糊糊的跟着一群小孩子日出而作日入而息,看了半個月,就學會了一套眼保健操。
“小學三年級……也跟不上麽?”
半月後,來檢驗學業成果的靈師看着怨靈有點發愁,“這要學到什麽時候你才能會說話呢?”
怨靈警惕的看着靈師,雖然還是聽不懂,但它已經能感覺出來,靈師是在憂慮什麽。
“怪我,操之過急了。”靈師寬慰道,“慢慢來,反正你我都是不老不死的……我們又不急。”
那天之後,靈師将島上的鏡子,連去了一個幼兒園,靈師那日急着去處理一個怨靈,走的匆忙,急急忙忙的找了個幼兒園,随便找了個鏡面連上看也沒看就走了。
小島上,怨靈看着鏡子裏,經過哈哈鏡扭曲後的一群不人不鬼的尖叫小妖怪,滿目震驚。
不過這次還算好,雖然哈哈鏡傳過來的畫面很驚悚,但老師教的東西簡單了,怨靈這才明白靈師折騰這一通是想讓自己學會說話。
有了幼兒園的基礎,下面就簡單了,靈師發現怨靈學習東西非常快,不到幾個月,怨靈已經能大概能聽懂他說的簡單的詞句了。
但怨靈只聽得懂一些,仍不說話。
靈師覺得也許是幼兒園和小學裏的詞彙都太匮乏簡單了,他又将鏡子連在了一家放映廳的燈罩上。
靈師自己曾經去過放映廳一次,看了半場電影,他雖不喜歡放映廳裏狹小幽閉的環境,但覺得這類似小型電影院的模式很不錯,想看什麽更随意,能看的片子也要豐富一些,他以為放映廳就是如此循環播放各類經典電影,故而十分放心的讓怨靈以此為教學材料。
那會兒靈師還不知道,有些私人放映廳,分日場、和夜場。
日場的電影多是譯制片或是戰争片,夜場……就比較豐富了。
豐富到就算現在的遲铮回想起來,都覺得十分奇妙。
以前是沒機會,這次……是不是可以将當年所學,回報給千途了?
“我學壞了……”遲铮關了水龍頭,“你就沒責任麽。”
遲铮和衣而卧,回想往事,不管過了多少年都會覺得耿耿于懷。
筆記本裏忽略了很多內容。
岑天河看不到的空白裏,是怨靈剛學會說話時,對着靈師的種種詛咒和欺騙。
怨靈似是個天生的壞種,他能敏銳的感覺到別人最不想聽什麽,最怕聽到什麽。
故而他專撿着最惡毒的話說,并以此為樂。
遲铮現在還記得當時靈師看向他的眼神。
靈師眼中帶着幾分心疼和縱容,輕聲問他:“你就這麽怕我?”
小怨靈呆在原地。
“怕到沒什麽別的好辦法了,這樣虛張聲勢?”
“是我不好,傷過你,讓你害怕。”
遲铮閉上眼,那是他人之初遇到過的溫柔。
所以即使沒有什麽筆記本,沒有靈力的回應,遲铮也能确定,那就是千途。
再沒有別人,會那麽認真聽一個神經病的廢話,會那麽仔細的照料一個瘋子的傷口。
即使靈力已經孱弱到幾乎讓人察覺不到,即使已經是一個普通人類了。他也會記挂着那只怨靈。
哪怕只是一道小小的擦傷,哪怕他只有一條沒有靈力的繃帶。
遲铮将側臉埋在枕頭裏,時隔多年,第一次開始期待天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