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6章
不給任何回應的情況下逼別人一次次對自己示愛,下流又無恥,虛僞又殘忍。
遲铮心裏很清楚。
但如果不是察覺到了附近岑天河的氣息,遲铮也許真的會這麽做。
他想聽千途再說一次,再說一次。
說一百次,說一萬次。
說他就是喜歡如此卑劣又不堪的自己。
遲铮并不想讓岑天河聽見千途現在說話的聲音,也不想他看見千途現在臉上的表情。
岑天河的氣息越來越近,大概已經進小區了,那個白癡雖然是個廢物,但好歹也是個靈師,這個距離已經足夠他聽清楚千途的聲音了。
遲铮壓下對岑天河的殺意,輕輕呼吸了下。
“傷口當然會疼,不是你弄的。”遲铮也不清楚自己是怕岑天河聽見,還是不想再看見千途難過的表情,他聲音無意識的輕了幾分,“千途,你對別人也這麽遷就麽?”
想到這遲铮禁不住問,“你今年十九歲了,長這麽大,被多少個無賴坑過?”
“還沒有過。”千途有點無奈道,“我還是給你留下濫情的印象了是麽?那天不應該沖動的,但……我确實第一次追別人,有點不知道怎麽辦才好。”
“說到年紀。”千途看着遲铮的眉眼,“你來聽我們的課……咱們同屆嗎?你和我同齡嗎?我看不太出來你比我大還是小。”
遲铮雖是上一世的長相,但他有些顯小,不很像過了二十的樣子,遲铮本想說自己比千途大,但想了下,死要這面子也沒什麽用。
如果千途以後會叫自己哥哥那倒是不錯,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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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現在來看,還是繼續裝年紀小,裝可憐,裝六體不勤無法自理更有優勢一點。
“和你同屆。”遲铮記得查資料時看過千途是夏天的生日,随口編了個日子,“生日十二月十六號,比你大麽?”
千途莞爾,“果然比我小。”
“我把我們整個系的課程表發你一份吧,如果你還會來聽課方便一點。”千途是認真以為遲铮是個十分上進的學弟,還在擔心遲铮會誤會他,又避嫌的補充道,“……你來上課我不會打擾你,我會當做不認識你。”
岑天河就在不遠處站着不動了,遲铮不想讓他聽到千途這樣輕聲的說話,打斷千途道,“也不是經常有時間去聽,再說吧。”
千途點點頭,同遲铮說過晚安後關上了門。
遲铮沒急着理會岑天河,他用手指在千途門上輕輕點了下,将自己的一點靈力留在這邊。
遲铮身上的白靈靈力同怨靈靈力很相近,如此附近就算有怨靈,也不敢靠近了。
遲铮往小區外走,在經過一個監控死角時,他化為靈師,轉頭看着自己身後跟着的岑天河,不太耐煩,“有事?”
岑天河欲言又止,“你跟千途說話的時候……和跟別人說話好像不是一個語調。”
不怪岑天河拆臺,遲铮一年到頭說不了幾句話,要麽是沒任何感情的在跟其他靈師交換情報,要麽是在對岑天河冷言冷語,岑天河還是剛知道遲铮也是能平心靜氣的說幾句話的,沒想到沒兩分鐘,又成了平時的死樣子。
“你這不是會說人話麽?”岑天河見千途還活的好好地沒少胳膊沒少腿,心情很好,鬥膽包天已經敢調侃遲铮了,“你不好好尋仇,怎麽開始搞學術了?還要去聽課。”
遲铮沒理會岑天河,他有不少事要做。
他需要一個假身份,還有一個臨時的住址。
身份好弄,就用他生前學校的信息再改個日期就好,千途只要不起疑,就不至于去那麽遠的地方核實,至于自己為什麽出現在這裏……就說是之前摔傷了休學,在這邊暫住。
臨時住址沒法撒謊,太容易被發現出問題,需要真的去找一個。
“你手怎麽了?”岑天河察覺到遲铮身上有傷口,“這次處理的獸化怨靈這麽厲害,能傷到你?那大乾元怎麽會只派你自己去?”
岑天河手心聚起一股紅色靈光,“我幫你……”
“離我遠點。”遲铮避開手臂,不耐煩,“治好了怎麽辦?”
岑天河:“……”
岑天河心頭一動,眼前的遲铮和他心中一個模糊的形象有了一瞬間的重疊,岑天河脫口問道,“筆記本裏的怨靈,是不是你?”
遲铮愣了下,冷笑,“出息了,終于看得懂了?”
“一知半解,剛看了一頁半。”岑天河有點不忍心,“那個小怨靈,真是你?”
遲铮一點兒也不想回憶,“閉嘴。”
遲铮急着給自己找假身份和落腳的住處,本不欲理會岑天河,但可能是今天的千途讓他心情變好了,遲铮難得對岑天河說兩句好話,“我勸你別往下看,本來就跟你關系不大,你摻和什麽?”
“赤靈,數量多,但靈力弱,經常在出任務的時候出意外,我也一樣。”岑天河感念着舊情,低聲道,“但這麽多年,我幾乎沒受過傷,因為每次都能等你幫我,遲铮……我不知道你為什麽不喜歡聽這個,但你可能已經記不清你救過我多少次了吧?”
“那是因為你以前有點用,現在就不了。”遲铮能明顯的感覺出來岑天河明裏暗裏對千途的維護,“你到底是想幫我,還是怕我殺了千途,你以為我感覺不出來麽?”
岑天河無奈,他本來就是個心軟的人,看了筆記本裏的內容後更不忍心,“我沒看懂多少,只是覺得那個靈師不是故意……”
遲铮沒再聽岑天河唧唧歪歪,甩開他自己走了。
靈師當然不是故意的,故意的是那個狡黠的怨靈。
那個靈師,和前面十四個靈師都不一樣。
那個靈師的靈力最強,但他從一開始就沒用全力。
特別是在發現小怨靈竟然有五感有知覺後。
怨靈本是脫胎于萬物的執念,沒有固定的形體,也沒明确的意識。只有不斷畸化的靈體和不斷膨脹的欲望,沒有情緒也不知痛癢。
但那個小島上的小怨靈是個異類,在和島上的幾千只怨靈相互屠戮後,它活活被磨出了自己的意識,也有了五感。
它能感覺到冷,能感覺到疼。
但它不會說話,來島上的靈師也不同它說話,第一個來島上的靈師剖開了怨靈的胸口,而後,怨靈也是這樣對待之後的十幾個靈師的。
除了第十五個靈師。
那個靈師比之前的都強,所以他有機會靠近怨靈,看清楚它個什麽東西。
怨靈無法像之前一樣輕易撕開靈師的胸口,只抓傷了靈師的肩膀,靈師一時之間也沒法制伏怨靈,只是在他手臂上留下了一道傷口。
怨靈能感覺的到這個靈師比之前的都要強,因為這個靈師留下的傷口,是不愈合的。
以前就算是被開膛破肚,只要時間夠長,總會恢複的,但那次不行。
手臂上的傷口不斷的往下流血,這消耗着怨靈的靈力,過去了不知道多久,一點愈合的趨勢都沒有。
怨靈不會說話,但它能感覺到疼。
不斷流血的傷口太疼了。
留下不能愈合傷口的靈師沒有離開,他不遠不近的觀察着怨靈,不走,也沒有再次傷害怨靈。靈師似乎在觀察着什麽,記錄着什麽。
怨靈也時刻警惕的留意着那個靈師,想找機會把這個靈師徹底吞掉,還學着他纏傷口的樣子,用一片長樹葉,裹在了自己傷口上。
可這沒有絲毫用處,不愈合的傷口依舊是很疼。
但有個意外的發現。
小怨靈發現,每當自己試圖用樹葉遮蓋傷口時,或者在它因為疼痛呻吟的時候,不遠處的靈師眼中都會閃過一些不忍神色。
靈師并未受傷,他又不疼。
但這個發現讓小怨靈獲得了一條可以愈合傷口的白色布料。
而且,就在傷口恢複後,只要它對着靈師展示自己的傷疤,靈師在和它的僵持中,總會猶豫。
小怨靈知道每次這樣展示傷口靈師都會心軟,所以它一次次的重複,以此獲得關注、信任、和……偷襲的機會。
靈師可能是想同它長時間的僵持下去了,他在用靈力加固小島上的封印,确保怨靈不至于因為靈力太強逃出小島。
近一個月的和平相處好像是讓靈師放松了警惕,他竟敢背對着怨靈,自顧自的要給他自己修葺一個小木屋。
怨靈看準機會,從靈師背後沖向靈師,在靈師轉身看向怨靈的一瞬間,怨靈右手上靈力化為利爪,直接穿透了靈師的胸口。
同一時刻,那個修了一半的小木屋竟瞬間化為一股強韌的靈力,緊緊的繞在了怨靈的脖子上。
靈師重傷後嘴角帶着血,表情卻很輕松,他語氣不太穩的說,“……抓住你了,小東西。”
遲铮輕輕摸了一下自己側頸,接過了房屋中介遞給他的合同。
遲铮左邊頸側有一道很淺的紅色痕跡,不靠近都不太能發現,就是發現,也只會覺得是一個胎記。
遲铮是可以将這道紅色傷疤除去的,但過去了這麽多年,遲铮一直留着。
“是這邊的學生吧?你們幾個院區的學生,不少從這個小區租房子的,都是經我的手,在我們中介走的合同。”遲铮不讨價,不啰嗦,簽合同給錢都很痛快,中介十分滿意,話也多了,感嘆,“現在的小孩兒生活是好了,家裏有錢的不少都出來租房子了,這房子真不錯。”
中介看遲铮只是出神不說話,好奇問道,“你是因為什麽出來租房子的?嫌宿舍條件不好?和舍友處不來?還是要考研,想住的安靜點?”
“都不是。”遲铮收好合同,“談戀愛,沒地方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