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冷戰
冷戰
最後，父母還是不情不願地答應了沈優的要求：想要她陪在身邊，就不要再提那些糟心事。正好下午有時間，沈優就帶着他們在附近逛了逛，又找了家店吃晚飯，本以為這一天可以意外平順地結束，結果晚飯的時候，父母到底沒忍住，又開始“苦口婆心”。
把幾個小時前他們的承諾忘得一幹二淨。
沈優居然一點也不奇怪。
大人們總要求小孩子誠實守信，可他們卻總是把對孩子許下的承諾抛在腦後，轉眼就忘。
沈優只是有些想笑。她有些恐懼社交，和陌生人在一起的時候總是不好意思開口，可是和朋友們在一起的時候，她又總是話多到唠叨。可是，當她和一生中最熟悉、也最親近的兩個人坐在一起時，他們竟然無話可說。
忘記了承諾的父母當然不覺得自己有什麽問題，反而對斤斤計較的沈優懷有不滿。這頓飯吃到最後也只能不歡而散。沈優覺得心累，本來還覺得自己可以忍忍，到現在卻是真的不想再将就。
她慶幸第二天需要上班，再不用耗費精力去應付他們。
新的一天，兩節語文，其中一節是給程嘉禾的班級上課。課堂上看起來沒有什麽變化，但事實上她和程嘉禾之間已經起了某種化學反應，從講臺上向下看的時候，一眼就能看到她對自己笑。
下課之後，程嘉禾也十分熱情地找上來，得知沈優再沒有課，就忍不住聊起來。兩個人在操場旁的林蔭路上溜達着，程嘉禾說：“我哥和你說了嗎？我爸媽知道他有女朋友了。”
沈優點頭：“他說了。”
“那他和你說我爸媽的事兒了嗎？”
沈優不知道她指的是那些，就回：“說了點兒。”
程嘉禾嘆口氣：“我爸媽是商業聯姻，所以生下我哥和我，一個跟媽姓，一個跟爸姓。從我有記憶開始，他們就常年不在家，說是忙着賺錢養活我們，搞得好像我們很難養一樣。”聳肩說：“事實上我和我哥從來都不亂花錢，我哥大學開始就自己賺錢，到現在，學費生活費都是自己掏的，可是爸媽他們還是不停地說‘我們這麽忙是為了讓你們過上好日子’。鬼才信啊。”
這些沈優已經從小樹苗那裏聽說過一些，但程嘉禾真正想說的不是這個。
“這些大人根本就不知道我們想要什麽，明明是自己想要的東西，偏偏要往我們頭上套。自己喜歡賺錢，還說是為我們，好像換個理由就顯得多麽高大上一樣。真要為我們好，就別逼我們做這個做那個啊。”
程嘉禾洩憤似的說了幾句，感覺心情舒暢了些，才繼續說：“當初我哥考大學的時候，家裏就大鬧了一場。他們非要他去學商，我哥堅決不同意，就打起來了。”頓了頓，忽然笑了下：“我估計他們都想幫我哥改志願來着，可惜網上填報志願，沒有密碼他們也改不了哈哈哈。”
“因為爸媽太在乎錢了，所以我哥他不想為了賺錢而學習，他和我說，他想學一門作用在精神領域的學科，就看中了哲學和文學。可惜哲學他沒有基礎，所以最後選了文學。我挺羨慕他的。”她的聲音有幾分惆悵：“大學畢業，爸媽還想逼他回去，甚至把他關起來阻止他考研面試，結果我哥跑出來了，他終于可以繼續做他喜歡的事情。可是現在，馬上就要輪到我了。”
距離她的高考還有一年半的時間。
“我不知道有沒有他那麽勇敢，能夠堅持自己的選擇。”
“你想好将來想要做什麽了嗎？”沈優問。
程嘉禾重重點頭：“本來是沒想好的，可是之前他們突然回家，家裏又鬧了一場，我突然就決定了。”
“我不會學經濟的。”她擡起頭來，看向沈優，眼圈發紅，聲音卻堅定，“老師，我想成為科學家。”
“其實我最開始是打算聽他們的話的，我以為，如果一定要有人實現他們的要求，那就讓我來好了。畢竟我沒有我哥那麽勇敢。可是現在我忽然覺得，為什麽一定要有人去實現他們的要求？”
沈優遞給她一張紙巾，讓她擦幹眼淚。
擦着擦着，程嘉禾忽然笑了：“其實我說這麽多，就是想說，我哥他其實很難得啊。他只要認定了一件事情，沒有任何人能夠動搖他。現在他喜歡您，那麽，就沒有任何人能夠阻止他喜歡，哪怕是我們的父母。”
“我相信。”
程嘉禾卻搖頭：“您沒明白我的意思。”
沈優：“什麽意思？”
程嘉禾說：“如果被爸媽發現我哥和你在一起了，他們會想辦法拆散你們的。”
沈優想起昨天早上，祝嘉樹得到消息後，有些過分認真的反應，常年混跡于小說中，腦子裏全是梗的沈優，立刻想到了各種情況，不禁啞然失笑：“難道是因為我窮，不配嫁入豪門？”
本來嚴肅的程嘉禾噗嗤笑出聲來：“我們家還算不上豪門吧。”
沈優立刻換了個理由：“那難道是他們心中有合适的人選，想要小樹……你哥去聯姻，而我不小心成了這塊絆腳石？”
程嘉禾看着她不說話了。
“真的？”沈優訝然，見程嘉禾默認，不禁笑起來：“天，還真是這樣嗎？”
哦，這個世界太玄幻了啊，現在連小說裏都很少出現這種梗了，她更是從來沒寫過，卻沒想到居然真的發生在了自己的身上！
“老師！”程嘉禾見她笑，不禁有些氣惱：“我是認真的！”
沈優連忙斂住笑意，只留下眉眼彎彎：“不好意思，我就是覺得，我突然變成了灰姑娘？”
程嘉禾氣鼓鼓道：“他們現在還不知道究竟是誰，如果真被他們知道了，他們肯定會下手的。”
“然後向我甩人民幣？”
程嘉禾幽幽地看她。
沈優覺得她真生氣了，模樣和祝嘉樹有幾分像，就摸摸她的頭：“放心好了，喜歡誰是和我的事情，他們決定不了。”
這件事情，能夠做決定的，只有她和小樹苗。
自以為收到承諾的程嘉禾滿意了，就開始和沈優說祝嘉樹的童年“趣事”，兩個人一邊聊天一邊笑，走着走着，李知行迎面而來。沈優和他打了招呼，又錯身而過。
程嘉禾回頭看了眼，扭回頭偷偷問：“李老師是不是喜歡你啊？”
“額。”沈優說：“為什麽這麽說？”
“我經常去找您嘛，然後就覺得李老師好像格外關注您嘛。”
“別亂說。”李知行從來沒有表示過，沈優也不能承認。
程嘉禾表示我懂，就再沒提起，而是問起沈優當初為什麽學文。
正确答案是，為了寫小說，但不方便和程嘉禾說，就只說因為喜歡。程嘉禾又問她為什麽選擇當老師，本以為會得到類似于“教書育人”的回答，但等了半天，卻聽到沈優說：“因為學文學的人出路一共就那麽幾個，要麽做采編，要麽做老師，要麽考公務員。我就選擇了做老師。”
沈優也知道這個理由一點兒都不美好。
當她還暢想着博士生活時，她也曾有理想，想成為大學教師。在大學之前，校園生活要麽充滿青春洋溢的天真，要麽充滿升學壓力下的匆忙，只有大學生涯，才是一段能夠真正被自己支配的時光。她在這幾年中飛速成長，終于擁有自己的思想，所以，她希望能用另一個身份留在這個校園。
可惜理想破滅，高中教師對她而言就只剩下“就業賺錢”。
程嘉禾又和沈優說了很多自己的打算，她已經開始按計劃向前邁進，首先打算在明年年初的競賽中拿下足夠好的成績，為她将來的高考打好基礎。
聽着她興致勃勃地說着自己的計劃，沈優忽然覺得自己比起程嘉禾差得太遠。程嘉禾還未成年，但心中已經對未來劃定了輪廓，可是即将二十七歲的她，還陷在離婚風波中，不勝其煩地面對父母的糾纏。
昨天她狠下心，就決定和父母冷戰，為了避免談到不想面對的話題，幹脆不再見面。雖然清閑了不少，可是又擺脫不了自責的情緒，偶爾覺得自己太無情，父母為她而專程來京，卻被她撇在人生地不熟的地方，但很快又為自己開脫，畢竟是在上班，照顧不周情有可原。
等到下班，回到空無一人的房間，或許為了欺騙自己，沈優讓自己忙起來，裝作沒時間的樣子。
昨天晚上從父母那裏回來的時候，沈優就和小樹苗說了自己的做法，希望能夠從旁觀者那裏得到道德評判。小樹苗對她的做法完全沒有異議，安慰她說：“畢竟他們也從來沒有尊重過你的人格不是嗎？你現在只不過是把他們對你做的還給他們而已。他們掌控了你二十多年，你只還了這一次，哪用得着這麽耿耿于懷？”
把這句話拿出來對自己多說幾次，沈優便又安定下來。把剛碼完的稿子存進存稿箱，然後關閉電腦，和小樹苗一起睡覺。
沈優從不午睡，但晚上睡眠很沉，哪怕窗外雷電交加，也完全聽不見。直到有人一直推她，她的意識才終于醒來，換了個更舒服的姿勢，不耐煩地問：“幹什麽？”
小樹苗把手機遞過來：“你的電話。”
她嘟囔着：“誰啊。”
小樹苗說：“宋熙和。”
“誰？”沈優頓時睜開眼睛。
小樹苗把手機又遞了遞，沈優一眼就看到來電顯示的三個字，連忙爬起來接過手機，順便掃了眼時間，後半夜兩點多。這個時間宋熙和來電話，一定有什麽急事。
她看了小樹苗一眼，當着他的面接通了電話。
宋熙和說：“我現在在醫院。”
沈優摸不着頭腦：“你病了？”
“不是我。”宋熙和估計她差不多清醒了，說：“是你媽病了。”
開始收尾了，做好心理準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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