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出軌
出軌
沈優沒有夜不歸宿的習慣,包括那天晚上,哪怕是後半夜,她還是堅持回去。小樹苗送的她,一直到樓下,像以往很多次那樣,約好了看到開燈後再離開。所以沈優總是在鎖好門後開燈。
“啪”的一聲,燈亮了。
沈優剛轉身,瞬間吓了一跳。
沙發上坐着個人。
黑咕隆咚沒有開燈的時候,這個人就坐在沙發上。想到這兒,原本就怕黑的沈優更是控制不住地往可怕的方向想。心跳到了嗓子眼,才終于意識到這個人是宋熙和。
拍拍胸口,總算把那口氣順下去,心跳也慢慢平緩。
這才故作輕松道:“回來啦。怎麽不開燈,吓了我一跳。”
宋熙和垂着頭不知道想些什麽,許久才擡頭。沈優至今記得他那時候的眼神,像瞬間有了棱角——又或者只是她的想象。他平靜地應了聲,自然不過地問:“你去哪兒了,這麽晚才回來?”
沈優察覺自己的心髒又砰砰砰地加快了速度。可她不擅長說謊,支支吾吾沒有想到一個足夠可信的理由。這場景來得太突然,她原本可以坦蕩蕩地說:“我出軌了。”可真正發生後,她卻完全忘記了曾經的計劃。
好在宋熙和并沒有讓她尴尬太久,低笑一聲問:“是出去玩了嗎?”
“嗯對。”沈優立刻抓住了這個借口。
宋熙和看她的眼神卻更鋒利,可聲音依然保持着足夠的冷靜:“去哪兒玩兒?”不等沈優開口,他便放緩了聲音,一個字、一個字地問:“賓館?還是旅店?或者是,另一個家?”
字字有力地落下來。
她應該感到愧疚、感到羞恥、感到無地自容——可她沒有,她竟只感慨和釋然:終于,她要解放了。
真正令人瘋狂的,是事情懸而未落時的糾結困擾,而當事情已經塵埃落定,她只感到全身都放松下來,曾經預想的一切又都重回她的大腦,令她輕輕點頭,竟有膽量這樣冷靜地回應:“對。”
四目相對。
宋熙和問:“對什麽?哪裏對?”
沈優答非所問:“我很抱歉。”
宋熙和笑了一下,點頭,方才有些鋒芒的目光收回,他疲憊地靠上沙發,伸手抓進了自己的頭發。
将保持良好的發型揉了個稀巴爛。
許久,吐出一口氣,坐直了身體。
沈優以為他要說出什麽指責的話,可他卻只直視她,認真而遺憾:“我也很抱歉。”
沈優鼻子一酸。
他在認真對待這段婚姻,經營着他們的家庭。雖然他早出晚歸,很多時候只留下她一個人,可只要他在家,他會做飯、會做家務、會在她生病的時候關心詢問,會盡一個丈夫應盡的全部義務。
有時候連她自己都忍不住疑問:沈優,你曾經不是說,只要未來的丈夫不觸及你的底線,你完全不介意和他湊合一輩子的嗎?可現在,你得到了他,他比你期待的還要優秀,可你為什麽後悔了?為什麽忽然就覺得你不想這樣繼續下去了?你到底在奢望什麽?你到底想要什麽!
可每當她猶豫徘徊的時候,心底總有另一個聲音大聲地叫嚷起來。
我想要一段我想要的婚姻!我想要不是被所有人強迫着結婚!我想要不是因為對方合适就這樣将就着過一輩子!
可無論如何,宋熙和,是她辜負了,而且,不能回頭。
所以她只能牽起嘴角微笑:“不,你沒有什麽需要道歉的。”
宋熙和搖搖頭。
他站起身,與她面對面,目光平視。
像收斂了所有的情緒,輕輕吐出幾個字。
“我們離婚吧。”
這就是上一次宋熙和出差回來那一天的全部。
沈優一點兒也不好奇宋熙和是怎麽知道的,這種事情既然發生了,總會留下蛛絲馬跡,何況她并不算很小心,但能夠如此平和地走到這一步,還是值得慶幸。如今宋熙和再次出差,提前和她說一聲只是表示禮貌——或許他還記得她怕黑怕鬼,不過一個人住久了總會習慣。現在沈優已經不會像第一次獨居賓館的時候那樣,半夜做噩夢驚醒了,對宋熙和的離開反而有些雀躍。
正好這天講完語文試卷,課後程嘉禾又找到她談了一下房子的事情。
面積滿外二十五平,租金在她心理預期的上限,還算可以接受。周末再去實地考察一下就可以敲定合同,程嘉禾也為自己能夠幫到老師感到激動,十分熱情地打算請她吃飯,結果卻是中午時沈優請她吃了一頓飯,順便幫她分析了一下語文作文存在的問題。
最大的問題是,作為優等生,程嘉禾能夠牢牢掌握議論文套路,開篇扔論點,接下來三個分論點結合案例,最後一段總結。三個部分寫下來中規中矩,除此之外毫無亮點,甚至連案例使用都還停留在“愛迪生發明電燈”的層次上。
小姑娘聽得臉都皺巴起來,連聲道:“我平時也看了不少的作文素材啊!可是等到寫作文的時候,我就什麽都想不起來了!要麽是人名不确定,要麽是事情不确定,到最後我就只能拿最确定的來寫了。”聲音低下去,有咕哝着:“我實在是時間分配不過來了嘛。”
沈優知道最後一句話就是問題所在。語文經常被忽視就是因為它太普通了,甚至不需要格外付出時間學習,相比之下,數學、物理、化學,光是寫作業就要用掉大量腦細胞和大把大把的時間,最後留給語文的就只有可憐的一點兒,可偏偏,語文就是一門靠時間積累的課程。
不過,歸根到底,其實不過是對語文沒那麽喜歡而已。就像寫小說于她而言,因為喜歡,所以就連當年考大學讀碩士時選擇專業,都是為了更好地寫小說。
小學因為父母管得嚴,沒有朋友,也缺少課外活動,看課外書就成了她最大的樂趣,可惜爸媽不允許,她只能偷偷向同學借,每次看完一本書都覺得心情激蕩不能自已,就忍不住提筆寫一寫。可惜後來因為擔心被爸媽發現,高中以前的作品統統被她付諸一炬,倒也沒有多心疼,畢竟高中時候回頭看自己小學寫的東西,文筆劇情都毫無底蘊,唯一值得表揚的只有那天馬行空的想象。
但現在想想,反倒是那個時候她對寫作的用心是最專一的。因為沒有網絡,為了能夠寫好一篇古言小說,她把詞典當書啃了一遍,将所有認為寫作用得着的詞語全部抄錄下來。甚至愛上了文言文,只因為行文與注釋能夠充實她對古代文化的了解。到了最後,又為了更好地研究古代文化,選擇了現在的專業。
到頭來,古言也寫了幾篇,卻有那麽點兒後悔。
她當初就應該選擇歷史專業的!
文學專業提升不了寫作水平,但歷史專業卻可以提供歷史知識啊!
沈優看看自己正在存稿中的新文,痛并快樂地又一次翻開了《明史》。
盡管看了七年的繁體豎排,但閱讀速度依舊與簡體橫排的一目十行不能相比,看到饑腸辘辘,也不過看完一卷,本來想以宅女的素養叫份外賣解決晚飯,但打開手機,就看到了莊爾雅發來的消息。
“出來吃個飯?”
沈優火速回複:好!
一個小時後,兩個人在市中心的商貿區見面。吃了晚飯,又找了家酒吧,每人一杯雞尾酒就喝了兩個小時。沈優不喜歡喝酒,但到了大學,不喝也得喝。直到有一次,沈優喝了一罐啤酒,結果後勁就是從臉紅到腿,這才擺脫了被勸酒的困擾。
但莊爾雅卻不會勸酒,因為她也不喜歡喝。兩個人只有捧起甜甜的雞尾酒的時候,才能體會到其他人狂飲啤酒時候的心情,共享這一份快樂。
說來也怪,在學校的時候,往往是越親近的朋友越喜歡起哄,當你因為關系好所以不能撂狠話拒絕的時候,他們會覺得你是在假意推辭。而不會勸酒的莊爾雅,最初只是和她在同一個興趣群體中相識然後面姬的網友。
大概正因為興趣思想的重合才讓兩個人如此投契。
兩個人聊着聊着,話題又回到了離婚的事情上。
上一次沈優的情緒不太穩定,談話最後變成了她單方面的宣洩,莊爾雅也就在旁邊聽着沒有多問,這一次見面,莊爾雅才忍不住問:“你為什麽離婚?”
沈優托着下巴:“不是說了嗎?我出軌了。”
莊爾雅斜眼看她,一副“我看你打算裝多久”的表情,又問:“那你倒是說說,為什麽出軌?”
沈優有些困倦卻不舍得休息的雙眼含着笑意看向她,砸吧砸吧嘴:“嗯......大概因為性生活不和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