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第37章
裴老二渾身冰冷的回了院裏,腳底有些虛浮,進屋了以後坐下沉默了許久,劉氏這才從裏屋出來,眼泡都哭得紅腫,膽顫的看着他。
裴老二這才擡眸看她一眼,面無表情的,臉上有那麽一股子陰沉,聲音壓抑的說:“大哥剛才說了,以後你若是在惹是生非,大哥就讓我休了你,若是我不肯休了你……就讓咱倆帶着包袱,從這房子裏頭滾蛋!”
老二說着,擡起雙眸環視着一圈屋子,這間房子每一塊磚,每一片瓦,每一條房梁,每一扇窗,都是大哥出錢蓋的。
當年父母俱在,可爹娘身子不好撐不起家,他成婚的時候,大哥管給他蓋房,他掙的錢只做彩禮婚事花用。
如今因為他娶了這個蠢婦,辦出這樣遭雷劈的事兒,大哥居然有了要将他轟出家門的想法!可見大哥,心都被傷透了!
裴老二想着想着,捂着臉,嗚嗚的哭了起來。
劉氏見丈夫居然哭了,吓得往後一退,扶着門框咬着下唇,什麽也不敢說,生怕此刻多說一個字,惹怒了他又挨一頓打!
但老大說的話,在她心裏也是一道驚雷,老大居然想過讓老二休了她!
她知道被休棄的女人,名聲都壞的像臭水溝裏的死老鼠一樣,就算娘家肯頂着臭名接納她,她日後的日子也不會好過。
所以此刻她是真怕了……
裴老二哭了一會兒,這才長長嘆一口氣,目光望着院中兩個玩耍的孩子,啞聲說道:“大哥說了,以後不許你踏進他院門一步,從今日開始,若無什麽事兒你少給我出門,等新嫂子進門,你也少往前頭湊!”
劉氏點了點頭,弱弱的回了一句:“知道了……”
過了兩日後,裴四郎回來了一封信,一同帶回來的還有一個小包裹,蘭花送走了送信的人,這才關了門,回屋打開包裹一看,居然是一塊大紅色的紅綢布。
大紅的顏色正的很,綢布摸在手裏光滑柔軟,在日光的照耀下,甚至浮着一層亮光,蘭花頓時歡喜得眼圈都紅了,立馬拆開信來看。
上面寫着,相公在府學那邊文章做得好,每月都能得獎銀,他想着自個兒不在家對蘭花有所虧欠,就專門跑去買了一塊綢布,讓她做一件新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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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說因着他離家遠,府學放假會早幾天,會在臘月半的時候到家,能幫着她一起置辦年貨,夫妻倆熱熱鬧鬧的過頭一個新年。
蘭花看了信哭成了淚人兒,擦了擦眼淚後,摸着拿紅綢布放在胸口,一顆心裏暖洋洋的。
這紅綢布比棉布貴了好幾倍,怕是要花上二兩銀子,她想着相公讀書那麽辛苦,好不容易得了獎銀,卻都花在自個兒身上,一方面覺得心疼,一邊又覺得她心裏念着自個兒心中蜜甜。
蘭花緊跟着也回了信過去,信裏說她已經把那紅布裁了衣裳樣子,又說了老大的親事,遺憾他不能在家,也讓他不必憂心,她會去幫忙。又囑咐他天寒地凍,夜裏讀書的時候莫熬的太久,以免着涼……
等到裴四郎收到信的時候,府學這邊也下了一場大雪,天寒地凍的,學子們的屋舍裏都備了炭火,并不是很冷,信送到他屋裏,同屋的幾人都在,頓時都開始調侃他。
“敬之真是好福氣,家中有嬌妻挂念着,又是親手做衣裳,又是親手做棉鞋,哪像我等家眷,每回來信只問書讀的如何,哪有貼心東西可收?”
“你就少在這酸了,你家大嫂剛給你生了個大胖小子,你還有啥不滿意的?得了便宜還賣乖,說的就是你這等不知足的人!”
裴四郎笑着搖了搖頭,坐下來拆開信來看,看到妻子說喜歡那塊紅布,臉上笑容深了些,往下又看到說大哥要娶親,詫異了一瞬之後,更是眉開眼笑,沖同屋的舍友說:“我妻子來信說,家中大哥要成婚了!日子就在臘月初,可惜我在這邊不能回去親見大哥成婚,實在對不住大哥。”
同屋的人都知道裴四郎家裏的情況,一時間倒也紛紛恭賀。
夜深人靜時裴四郎躺在床上,想着大哥辛苦了這麽些年,如今終于開竅肯娶妻,也是家中大喜,再過半月他就要回家了,一定得給大哥備上一份好禮才行。
在家中裴老大的婚期已近,日子已經走到了臘月,成婚那日在初六。
初五那日,裴家便忙了起來,蘭花并全氏和五妹,将買回來的每一樣東西,都給整理了出來。
老大的床上,被子床帳都被好生的挂了上去。床的四角還塞了皂角紅棗花生筷子,連床下也放了一堆,意喻着早生貴子。
蘭花送他的一雙大紅色的喜被就鋪在床上,足足有八斤重,在這寒冬臘月裏,兩人蓋一雙也足暖和。
院子裏裴家的同宗們都來忙活,裴老大在裴家村的人緣極好,這一場婚事怕是十桌都坐不下,到處借桌子,借椅子碗筷之類的,都把人給忙不疊了。
第二天要上的肉菜,都在初五這一個下午給做了出來,等到初六中午開席的時候,放在蒸籠上蒸一遍就可以上桌了。
第二日一早,天還不亮的時候,裴老大的院門前就放了一串炮竹,響聲響徹整個裴家村。
裴家的大紅燈籠也挂在了門外,早早備好的牛車上也鋪了紅毯子,牛脖子上還挂着紅綢,裴老大就帶着七八個裴家的年輕漢子們,一路吹着唢吶,敲鑼打鼓,往小羅村那邊去接親。
浩浩蕩蕩的一行人,等到天亮之後才接了新娘子過來,新娘子坐在牛車上,穿着一身大紅嫁衣,頭上頂着紅蓋頭,靠在牛車上的嶄新喜被,一路晃晃悠悠的停在了裴老大的家門口。
羅家送親的兩個嫂子扶着新娘子下了車,裴家這邊兒的年輕漢子們就開始拿着喜糖往外撒,帶着新人進去拜堂,裏裏外外都是熱鬧的景象。
蘭花和五妹坐在裏屋新娘子這一桌上,招呼着羅家的送親媳婦兒,等到村裏的人都來鬧房,就趕在差不多的時候,拿喜糖送鬧房的人出去,別把新娘子給鬧哭了。
這一方小院裏,酒香菜香交彙在一起,足足熱鬧了一整天,才慢慢平靜。
裴家三兄弟都被人灌得醉醺醺,送走羅家人的事兒都交給了宗親們,院子裏面一片狼藉,蘭花帶着全氏和五妹慢慢的收拾,只将這地面打掃幹淨,便就出了院子。
那些桌椅等物都等第二日慢慢送還,如今天都黃昏了,馬上就要天黑了,這院子還是留給人家兩口子比較好。
裴老大今兒是喝了不少酒,走起路來搖搖晃晃腳底虛浮,好在腦子還算清醒,在正堂屋的椅子上坐了好半晌,喝了兩碗茶之後,這才扶着牆站起身來,往裏屋去。
一推開裏屋的門,就瞧見坐在那大紅床上的新娘子,蓋着紅蓋頭,坐得端端正正,兩只白嫩嫩的手疊在一起,看得人喉頭發熱。
他扭頭看了看外頭,天已經擦黑了,屋裏頭的紅燭映着眼,他咳嗽了兩聲慢慢的挪步,到了床邊坐下。
羅玉玲身子抖了抖,感覺到身旁傳來一股沖天的酒氣,也不覺得難聞,反而是隔着一方蓋頭,小聲的問:“相公若是醉的厲害,先脫了鞋,上床歇歇吧?”
裴老大本來還是有點清醒的,可以聽着嬌嬌柔柔的聲音,腦子裏頭就成了一團漿糊,一股熱血就沖上了頭頂,伸手一攔就把人按在了床上。
他扯下了那方蓋頭,晃了晃腦袋,才看清身子底下的人,柳眉杏眼,櫻桃小口,臉蛋紅的像桃子,好看得很呢。
羅玉玲緊張的不行,她雖然不是頭一回嫁人,可當寡婦也有好些年了,好久沒讓男人近過身,這一下被人死死壓在床上,只羞恥的臉上發燙。
“我……沒醉……”
裴老大說話間滿口的酒氣噴到了人家臉上,羅玉玲忍着羞澀,伸出手來将他的臉推到一旁,小聲的說:“你往一邊挪挪……”好重!
裴大郎見她這樣子,低聲的笑了起來,翻身躺到了一旁,卻攥着她的手不撒開,那雙滿是醉意迷蒙的眼盯着她,看了半晌才說:“如今你我是夫妻了,以後一同過日子……我有時候邋裏邋遢的,你別嫌我。”
羅玉玲心頭溫暖,返回握住他的手:“你是我相公,就算你天天不洗腳,我也不嫌棄你……”
裴老大笑了,并不年輕的臉上堆滿了心滿意足的笑,将她拉進了懷裏,放下了帳子……
全氏院子裏,裴老三睡了一覺醒來,迷迷糊糊的看到妻子正在燈下做衣裳,想着今兒大哥新婚大喜,洞房花燭,自個兒心頭也熱了,坐着就湊過去,拿下了她手中的針線,笑着揉她肩膀:“媳婦兒……”
全氏笑着拿手戳他額頭嗔怪道:“怎麽?大哥入洞房,你也眼饞了?”
裴老三嘿嘿的笑:“可不是饞了……”
老二院子裏,劉氏看着兩個熟睡的孩子,聽着外面裴老二洗腳的聲音,鑽進了被窩裏。
他回來洗完腳之後關了門進屋,直接吹了燈上床,可剛鑽進被窩,就摸到一塊肥肉,頓時大驚:“你脫光衣裳幹啥?”
黑暗中,劉氏委委屈屈的哼了一聲:“二郎,我想……”
裴老二哼了一聲,躺了下來,滿不在乎的說:“想要自個兒上來,我睡了。”
劉氏一聽這個開心了,轉眼就爬上去,可下一瞬傳來裴老二暴躁的聲音:“你想壓死我啊……”
“別喊,我輕點就是了……”
蘭花的院子裏,屋裏還亮着燈。
她正對着燈下做那件兒大紅色的新襖子,還有十來天相公就能回來,她要趕緊做好,等相公回來,穿給他看!
洞房夜,給你們看拉燈。
服氣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