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第 39 章
張鬼覺得自己要被玩壞了。
他正發高燒四十度,穿着濕透了的演出服,在十二月空調打的一點也不足的錄影棚裏外的等候區裏,手機信號全無,帶着全妝,望眼欲穿地等了12鐘頭。
張鬼已經來《和我一起perform!》的綜藝兩周了。
人家藝人上個綜藝,藝人助理,宣傳經濟人,執行經濟人起碼三個工作人員陪着。助理負責雜事,宣傳經濟和綜藝各種對接,選衣服選妝容,執行經紀搞定全部其他。而可憐的張鬼是半夜三點被祝悅叫醒,早上七點趕最早的飛機獨自一個人飛來這個南邊的城市錄制節目。他難得有點水土不服,下了飛機吃了一頓午飯就開始上吐下瀉,在機場對接了的好久,才拿到錄制的地址。趕過去還遲到了,被和他對接的pd送了好幾個白眼。
原本《perform》這個綜藝是大場花了大價錢在這個南方三線城市最大的錄制基地,投了3000多萬做的舞臺。原本的企劃當然是蹭着之前躺着賺錢的選秀節目。雖然這些選秀這幾年換湯不換藥吧,但是經不住各個經濟公司巴巴的培養訓練生,經不住各種資本擠破了頭要送錢投資,經不住那些粉絲們砸鍋賣鐵送錢送的比gg商還兇猛,炒作炒的比經資深公關公司還專業。
大場今年上半年女團大獲成功,男團去年已經選過一輪,換個尤頭再來一輪也很香。
可惜他們遇到了國家管控。
雖然有坊間傳聞是隔壁對手,也就是張鬼那屆選秀比賽過程裏盛況空前,大場馬上女團選秀跟了風,然後兩家互相看着不爽,各種背後小動作,各種明裏暗裏制造焦慮互相舉報,最後直接大家一起手牽手來個透心涼。
張鬼對改版過的綜藝的了解,是飛到這裏簡單聽工作人員抱怨和祝悅那邊的消息拼拼湊湊才知道:為了原本的男團選秀,他們場地裝修好了,歌曲舞臺的版權和設計費都付了,訓練生和導師的合同都簽好了,結果被強行叫停。于是迅速換了張皮,導師還是那波老師,訓練生直接全部換成了新生代在演藝圈半新不新的藝人。還是那些賽制,還是那個舞臺,還是那些歌舞,搞成沒有選秀性質的模式,只有一群藝人努力創作争取演出名額的良好競争氛圍,男女混搭,主推新老傳承,藝術切磋,弘揚團隊精神,過審了。
張鬼就是被送去充數。
祝悅的原話是:“我就差倒貼錢才給你弄來的合同,大場再被搞綜合能力也擺在那裏,質量有保證,你忍住不打架不搞事情,記得凹人設,對你肯定有好處。”
祝悅一再和他說這個制作團隊裏的人一大半她都合作過,也都打過招呼。可是張鬼發現這波半新不新的藝人有點意思。一見面各種寒暄裝熟,背地裏各種暗自努力搞內卷。弄的比他當年選秀競争還激烈。他人緣不算差,特別聽話啥都配合,一天十八小時訓練了一個禮拜,錄制了一天半,領了最新的打歌任務,被導師要求修改了七遍編曲,還是沒有扛得住,五六年來第一次病了。
今天是第一輪新歌進棚錄制的日子,張鬼是按照通告時間早上6點起床妝發,9點半的第一個趕到錄音棚。
晚上九點半了,他還在外頭等着。
拍他素材的攝影小哥哥早上十點半就完成進棚前的拍攝,上午順帶拍了其他藝人,下午就在張鬼等待的屋子裏找了個角落睡了個午覺,晚上拿着手機刷了四個小時小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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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鬼現在羨慕這個人。他手機信號賊慢,他的衣服穿在身上一動就有褶皺,負責衣服的小姑娘已經嫌棄的給他熨了好幾回了。張鬼想把衣服先換下來,但是一直有人通知他:張老師,下一個就是你。
然後熬到晚上九點。
張鬼餓着肚子,安靜的坐在那裏一動不動的繼續等。
他頭疼。
嗓子也疼。
退燒藥他叫了個跑腿送來,下單兩個小時後,訂單被取消了,因為棚太遠,沒有人願意送。
九點半,休息室的門又開了。
有人告訴他:“張老師真不好意思,陳制作知道您身體狀态不太好,您的歌安排到明天錄制,今天先回去休息吧。”
張鬼低頭,發現自己握拳的力氣都沒有,說了句嗯,頭腦昏昏的,起身準備走。
看到角落裏的攝影大哥,比他更順溜的收拾好東西,人已經沒了。
張鬼去服裝組把身上的衣服換下來,自己幹燥的T恤穿在身上的時候感覺有被救贖的感覺。
他在一樓大門拿着手機找人對接來接他的車輛。
微信群裏安安靜靜沒有人搭理他。
張鬼都已經沒脾氣的,準備叫網約車來接他。
“先把藥吃了。”突然有人給他遞了一個保溫杯,手上被塞了兩顆退燒藥。“車兩分鐘後到,先回去吃點粥。”
張鬼的身上單薄的T恤被一件大衣包裹住。
他才發現十二月的晚風好冷。
溫暖的保姆車裏,張鬼靠在祝好的肩膀上。
還是覺得難受。
“你怎麽來了。”一整天燒成狗都沒哼一聲的張鬼,此時哼哼唧唧的在找舒服的姿勢:“我讓祝媽給我找個實習生就行,這裏一進棚子就沒信號,我一個人真搞不定那些瑣事。”
“躺我腿上吧。”祝好給他調了調位置,張鬼躺下後,給他披上了衣服:“萬哥這周沒工作,我剛好空。”
“頭疼。”張鬼喜歡祝好身上的味道,往他懷裏蹭了蹭。撒撒嬌:“睡不着”
“閉上眼睛。”
“我想刷手機……”
兩分鐘後。
保姆車的裏放着最新一期的《老友記》。
“好好,你說我們吳哥和萬哥現在到底是個啥情況,我怎麽看不懂呢?”張鬼吃了的仿佛不是退燒藥而是興奮劑,一整天萎靡的樣子,突然都沒有了。一個慢綜藝看得他都精神了。
張鬼舒舒服服的看着祝好給他舉着的手機的畫面:“我一直覺得吳哥和凡哥都挺那啥的。”
張鬼畢竟不是gay,雖然參與各種八卦和搞事情,要把兩個男人感情直白地說出來,他還有些覺得奇怪。
祝好也不知道從哪裏弄來全套降溫設備。正認真的往自己的頭頂上和胸口貼退燒貼,冰冰涼涼的很是舒服。
張鬼只看自己和萬煜吳凡的部分,很快看到了自己場那首《晚風》,也很快看到了第二天中午做飯的那段對話。
怎麽都覺得吳凡在努力撇清和萬煜的聯系。
張鬼小小的腦袋有小小的疑問。
“很好聽。”
“啥?”
“你個歌很好聽。”祝好說。
“嘿嘿。所以咱哥進展到哪裏了?”張鬼問完就安靜的等着。
他知道祝好在思考。他熟悉祝好的表情,這人從來不會做沒有證據和邏輯鏈的結論。
好一會兒。
“他們互相喜歡,但是吳凡礙于合同要保持距離。萬煜以為吳凡不喜歡他,自己在那裏瞎難過。”
“厄,這麽狗血?”張鬼擡頭看祝好:“我記得萬哥是直的,怎麽突然就……”
夜幕下的祝好的眸子裏映射出車窗外的火樹銀花,漂亮的像一個宇宙。
祝好沒有再說什麽。摸了摸張鬼的額頭。
好像已經開始退燒了。
祝好沒有帶張鬼回他們的基地宿舍。而是直接帶他去了酒店。
張鬼洗了澡換了衣服吃了熱乎乎的粥。被祝好舒舒服服的吹好了頭發。
各大平臺今晚放出了《perform》的先導宣傳片。一通花裏胡哨的特效以後,張鬼的照片出現最後一針的某一個角落裏。
“我媽說會爆。”祝好收好吹風機。拿出手機三兩下幫張鬼對接好明天的時間表。“明天六點要起。下午四點有一公前的游戲選演出順序的環節。”
張鬼瞬間翻了個大白眼:“好好,你特麽的敢信,那個什麽游戲環節真的是做數學益智題,還考樂理知識,前天搞了一次,場面太血腥根本不能看,所以讓大家回家背好答案明天再錄一遍。原本就是選選秀搞搞粉絲經濟這一套,現在變成了益智游戲挑戰,學習強國。我還被針對。”
“為什麽?”祝好給張鬼頭上重新貼上退燒貼,肆無忌憚的摸着他身上的皮膚。
這個人還挺有勁兒在嫌棄制作組,應該身體狀态好多了,張鬼的的嗓子沒受影響,是萬幸。
“宋麟你知道吧……之前我選秀那會兒我不肯炒CP,這次的舞臺總監廖總是宋麟的親舅舅。”張鬼舒舒服服的伸手給祝好,祝好擦了一遍冰水以後他很乖的換了只手伸過去。祝好的手現在涼涼的,對于他這個燒到四十度的人來說簡直就是酷暑中碗裏的沙冰一樣的向往。于是這裏蹭蹭那裏蹭蹭,等祝好幫他擦好胳膊要松開手,張鬼直接拉住了祝好的手。
涼涼的好舒服。
“後悔了?”祝好不動了,讓人牽着,關了床邊的燈,說話聲音不大。
“有點吧。我們這個團都是走流量路線,但是你看我們同一時期出道的隔壁7人團,聽說出了四對cp,也不知道他們怎麽配的,都解散大半年了,随便什麽風吹草動就在熱搜上挂着。”張鬼難得有點小嫉妒。
祝好知道那個叫“the seven”的男團,幾乎和張鬼他們同時出道,去年在美國開過三場世界巡回演唱會。第二張專輯的首發是在春晚,開年以後直接拿了四個音樂大獎。
“你這個綜藝,宋麟就在隔壁組,你要是想抄CP還有機會。”祝好安慰。
張鬼剛要張嘴,發現自己正握着祝好的手,臉頰蹭在人家胳膊上。把那句:老子鋼鐵直男才不攪基。咽進了肚子裏。
對着祝好,反正他就是說不出來。
好一會兒,張鬼嘆了口氣:“算了,難點也沒什麽。”
“那睡吧”祝好見張鬼沒力氣再吐槽了,摸繼續溫溫柔柔沒什麽語調的:“現在國家也不讓他們炒CP靠粉絲躺着賺錢了,大家最後都得靠實力。”
“嗯。”
“睡吧…”
祝好就安靜的坐着,胳膊被熱熱的臉頰蹭的有些發燙。
張鬼的呼吸慢慢沉了下來,緩緩的,乖乖的,沒有一點防備。
好一會兒,祝好的手臂麻了,以為人睡着了,想要抽回來,突然被張鬼大力拽了回去。
祝好半個身子趴在了張鬼的懷裏,那裏也是熱熱的。
“好好……”張鬼也不知道睡找了沒,聲音啞啞的。
“還不睡?”
“你別走。我想聽你講數學故事。”張鬼把祝好拉到身邊熟練的摟在了懷裏。
“那種你一聽就會睡着的百度百科?”祝好低聲笑。
“嗯。我一閉眼滿腦子都是明天要錄的樂譜。太吵了。”張鬼撒嬌。
祝好無聲的笑了,他想起高三,張鬼快高考的前幾天翻來覆去睡不着覺,祝好嫌他煩,就總給他讀枯燥的百度百科裏的詞條,一般五分鐘內就會生效,催眠利器。
“那我去拿手機。”
“不要,你就随便說點你記得住 。”
“好。”
祝好回憶了一下內容,緩緩地:“1940年出版過一本名為《畢達哥拉斯命題》的書,裏面收集了367種不同的勾股定理的證明方法。實際上還不止于此,有資料表明,關于勾股定理的證明方法已有500餘種,僅我國清末數學家華蘅芳就提供了二十多種精彩的證法。勾股定理,要現在為止,應該一共有500多種解法,先講第一種:我們先畫兩個邊長為(a+b)的正方形……”
祝好證明到第三種方法的時候,房間裏的呼吸聲變得溫柔而纏綿。
他輕輕的翻了個身,看着已經呼吸平穩的張鬼在昏暗的房間裏挺拔的五官。
張鬼的呼吸還是熱熱的。
那氣息是和很多年前一樣的味道。
祝好從來不會下沒有邏輯因果鏈的結論。
所以他閉上了眼睛,靠在張鬼的懷裏不可聞的嘆了口氣:
如果張鬼不是只是依賴自己,該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