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第一的保姆

第38章

第 38 章

半個月後，萬煜工作室的新址裝修完畢投入使用。祝悅的效率非常高，資産重組清算，重新審批注冊，新辦公場所選址裝修，新員工培訓上崗都在三個月內處理妥當。

萬煜的工作室之前的老員工，他們的收入是基礎工資+高額的藝人業務百分比的抽成。大家都是要賺錢養家的，萬煜罷工的這七八個月裏，人也走了七七八八，正好讓祝悅重新洗牌。

工作室老板：萬煜，藝人：張鬼，合夥人：祝悅，助理：祝好，宣發梁婷婷，實習法務：李末，還有個保潔阿姨：陳姐。

麻雀雖小，五髒也不太全，好歹是運作起來了。新的工作室離祝悅家近，萬煜過去開車要半小時，祝好每天過去接他怪麻煩的，于是萬煜自己開起了家裏的保時捷，每天早九晚五上下班，還挺像個樣。

“今晚《老友記》播。現在政策也不讓做數據，從好的方面來看，起碼能反映出市場的真實反饋，婷婷晚上釘釘裏事實播報。”祝悅說着工作筆記裏最後一個流程，一擡頭，看到邊上萬煜微微蹙眉，認真看着ipad屏幕上國家下發的新文件：

關于進一步加強“飯圈”亂象整治的通知

1. 取消明星藝人榜單

2. 優化調整排行規則

3. 嚴管明星經紀公司

4. 規範粉絲群體賬號

5. 嚴禁呈現互撕信息

6. 清理違規群組板塊

7. 不得誘導粉絲消費

8. 強化節目設置管理

9. 嚴控未成年人參與

10. 規範應援集資行為

落款是中央網信辦秘局

萬煜這人做藝人這麽久，突然成了高危人群，最近身邊出事的藝人朋友一個接着一個，有的肉眼可見的連帶着經濟公司一起涼涼，有的被點名，只是輿論控制下來，暫時不會被老百姓當做茶餘飯後的談資笑話。

今天祝好在外跑活動，會議室裏加上婷婷，和李末就四個人。已經六點半，兩個新入行的小年輕對這些文件也沒有特別的概念，不過是看了下新聞，都等着開完會下班開始過周末。只有萬煜一個字一個字的扣着文件裏的內容，在看到4，5，6三條的時候來來回回看了三回。這次的整改說一不二，CP圈肯定受到牽連。

萬煜皺着眉，被打斷了。“還有個事，我們讨論一下。”

萬煜一聽祝悅的語氣就知道應該是關乎很多錢的事，因為祝悅每次說到大項目都喜歡用這個語氣。

“上周我提過，把易微簽下來的事。”祝悅拿了投影轉換器，連上了電腦。會議室的屏幕上是這兩年在影視歌三栖發展上升最快，藝能最全面的新生代女明星：“她剛出道的時候我就覺得她潛力不一般。”

工作室重啓之初，祝悅盤了一下産能。張鬼是歌手暫時走獨立制作人的路線，工作室人力投入不高。萬煜休息了一段時間，接活也不積極，工作室是要運轉盈利的，所以還需要簽入新鮮血液。

萬煜沒想到祝悅盯上的是易微。

金牌經紀人業務能力極強，祝悅的PPT做的很專業，在會議上更多的是告知推進情況，合同已經談到了中後階段，根本不是征求萬煜的意見。

“她的合約不好簽吧。”萬煜看着屏幕上青春漂亮的女演員，“他們華星是徹底涼涼了？”

“現在上頭在抓圈子裏不合規的典型，華星如今被按在地上根本動彈不得，易微這些年也熬成了小花，合約下個月就到期了。”祝悅看了看萬煜臉上的微表情幾分鐘裏換了好幾輪，補了一句：“簽約費是良心價，我們要的起。能簽那麽順利，吳凡也幫了點忙。”

然後萬煜的臉上愣了一下，然後不再多問。

對。

易微和吳凡正在一個劇組拍戲。

易微這個小姑娘在好多場合表達過對吳凡的喜歡，之前繁星點點抄的最兇的時候易微還被挂過兩次熱搜。不過這姑娘吧，這些年在圈子裏帶着西方那股子的橫來直去的作風雖然反常規，但是擋不住她業務能力強，綜藝有喜感，唱歌一把好嗓子，演戲零基礎起，低開瘋走，凡是合作過的中外導演都對她贊不絕口，再加上一口流利的英文和法語，很讨人喜歡的人設。

可惜是個情敵。

祝悅的業務能力萬煜自然不會瞎評價。

等會開完，小年輕們歡天喜地下班了，萬煜手機上刷着繁星點點的豆瓣論壇，皺着眉。

祝悅沒走，還要最後和萬煜對下周的工作的細節，順便把之前錄的綜藝一起看了。畢竟是萬煜這半年來第一個工作，制作方都是大佬，成片他們是和觀衆同一個時間看到的。

“現在連豆瓣都不讓評論了。論壇也不讓發帖了。”萬煜不高興。每天的固定刷帖任務沒法做了。

“嗯。這次工作室查稅，劣跡藝人封殺，陰陽合同整治只是個開頭，文件你也看到了，飯圈是被整治的大頭，下周開始微博的超話排名全部取消，所有數據排名也沒有了。大場資本都在洗牌，這才給我們機會和易微談合約。”

“啊，快樂沒有了。”萬煜靠在了椅子上，看着天花板。

“現在人人自危，你們每個合同法務拟好了我都親自看過。你就踏踏實實拍戲工作，身正不怕影子斜。”祝悅圈內老人，憂患意識還是有的，這些年她扪心自問沒有做過犯法違心的事，當然太有原則吃過很多虧，結果風水輪流轉，到了如今圈內大整治的時候，難得的坦然。

萬煜在嫌棄的是：以前關于吳凡的消息他在繁星點點的論壇裏都有剪輯，整理好的帖子，他每天看一帖子就能把吳凡每天幹了啥了解的無微不至。雖然被迫要要看到另一位男主的各種，但是CP粉的財力和戰鬥力真的沒話說。狗仔見了都要認輸的程度。現在這類帖子沒了，吳凡上下班路透視頻按照教程還得去抖音裏關注各種主播蹲點看。商務活動，片場代拍，活動怼臉視頻都得關注七八個不同的主播……

好難。

萬煜看了看時間，離綜藝播放還有半小時。

祝悅在微信信息框裏打字，遠遠的看了個頭像，好像是萬姿。

于是萬煜看似随口問了一句：“那我姐和我姐夫那邊還好嗎？”

“你指哪個方面”祝悅突然不打字了。擡頭看萬煜。

“就……我姐夫的公司沒啥問題吧，現在國家不讓抄cp了，去年前年我姐夫好像投了不少耽改，會涼涼嗎？還有我姐去年年底殺青的那部《闌珊城外》男主不是那啥了……” 那位男主是真的進去了，七八個億投下去的電影打死不可能上映，姐姐姐夫太有錢也經不起這麽個折騰法。

萬煜像模像樣的在盤點，他自然是知道姐姐姐夫最近肯定不好過，不然也不會……自己工作室獨立從新洗牌得那麽容易。

“呵，你還記得你有個姐姐？”祝悅嘆了口氣：“狠也是你狠，怎麽了，你姐對你好了這麽多年，那時候不同意你搞同性戀就要斷絕姐弟關系？”

萬煜看向別處，明顯心虛：“哪裏，我昨天還主動和我姐打電話。我們挺好的呀。”

“是挺好的。談工作就是累了不想接活，談感情就是享受單身生活，談計劃就是傻白甜混吃等死，微信不回就是沒看到，電話沒接就是沒聽到，你爸媽那邊倒是演的挺正常和沒事人一樣，你姐說你這搗糨糊式的演技讓人刮目相看，奧斯卡欠你一個獎。”祝悅只是面無表情的讀者萬姿微信她的吐槽：“你以為你這次要獨立出來你姐為什麽沒幹涉？”

“不會是姐夫真遇到啥困難了，她沒空管我了？”萬煜多少有些着急，最近的娛樂圈不太平，姐姐主動找他的次數也少了。

“你姐和姐夫肯定受到影響，但是你也知道，這次上頭整治的是資本，什麽飯圈，娘炮人設不過是大衆看到的形式。你姐夫這邊就是資金損失了一些，被牽連的藝人特別是流量藝人現在只能低調別被點名帶走，只是以後要再起來，難了……”祝悅換了個微信對話框，裏面是圈內幾個老人正在讨論這次下發的最新文件。真的是一個字一個字的摳了一遍，同行們的意見普遍都是：資本要涼涼，流量粉絲經濟的時代已經過去。

“那，吳凡算是流量嗎？”萬煜問。

“我怎麽沒發現，你是個戀愛腦？”祝悅嫌棄的一句。在自己親姐姐和吳凡之間，萬煜的腦子裏還真是只有吳凡。

“對呀，我是傻白甜，不就是這種人設。戀愛腦怎麽了，人家都有新歡不搭理我了。”萬煜也在嫌棄自己。

“……”大概是萬煜的語氣太過悲傷。祝悅愣了一下。

當時祝悅只負責把萬煜從公司撈出來，吳凡就帶了半年就換成了老羅親自帶，她自然不知道萬煜和吳凡感情的細節。一直以為萬煜快三十了青春期還沒有結束，一般生活比較優渥的男孩子都有這種毛病。卻是着大半年看下來，萬煜或許早就不是自己曾經帶過的那個沒什麽心機的小屁孩了。

祝悅嘆了口氣：“放心，吳凡有最佳新人和最佳男配兩個獎項傍身，洛賓在圈子裏還是有些地位的，目前定位是體驗型演技派演員。就算CP的光環去掉，他也是拿得出作品的。倒是你……你要不要換個人設，粉絲無腦愛你做數據買數據的時代過去了，還是得好好拍幾部戲。以前你姐姐姐夫就想你過的舒服一些，你拍的劇都是一個套路，這麽多年沒有一點突破。”

“沒有人對我有期待。”萬煜破罐子破摔。他自己的問題他比誰都清楚，他也快三十了，是該做點不一樣的事。過去他嘗試過和不同的演員找過不同的保姆和不同的導演合作，參加各種商務，發各種通稿，但是這麽久了，感覺都不太對。

“你這孩子……”祝悅嘆氣，拿出點專業的架勢：“我既然找我合夥管理公司，那麽你該知道我可不會讓你繼續懶下去。周日品牌代言的商務跑完了以後，我給你接了個電競的綜藝飛行。要打游戲的。”

“什麽游戲？”萬煜自己的游戲水平真不咋地。沒想到祝悅要給他接這種活。

“吳凡和顧鑫都在。游戲叫……”祝悅記不起來游戲的名字，也不知道萬煜到底玩過沒。她想着如果萬煜不同意她就把工作室的經營狀況數據表給他瞅瞅，財務如今外聘了一個BP，一天天的數據做出來都是赤字。

“必須去。”萬煜幾乎是聽到吳凡的名字就脫口而出。“把名字告訴我，我馬上去練。只有一期嗎？我可以常駐。”

“真夠傻白甜的。”祝悅無奈。別說了她拿萬煜，萬煜他親姐都被這孩子不哭不鬧就不配合，撺掇身邊所有人搞事情的這大半年弄的沒脾氣了。“現在也不讓炒CP了，你到時候要搞什麽事情？”

“為什麽搞事情，我自己圈地自萌不行嗎？你不懂我們CP粉絲的快樂。”萬煜一臉認真的樣。

祝悅差點都相信了。

祝悅無奈。

這人就是這樣。

所有人知道萬煜是為了吳凡。

這個傻白甜就是打死做個CP粉。

這些年她雖然不知道萬煜和吳凡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麽，不過都是成年人了，他們之間的問題只能自己去解決。

“算了，你高興就好。”祝悅想起萬姿在簽股權轉讓合同時無奈的樣子。

祝悅想到了祝好。

她和萬姿一樣，自然不希望自己最親的家人去走一條很難走的路。祝悅在圈裏沉沉浮浮多年，什麽0和1沒有見過。有亂搞得病被扒渣男最後全網封禁的，有騙婚騙炮被老婆挂熱搜被破退圈的，有結婚生娃出來亂搞專門騙新人還在逍遙法外的，有男伴換了一個又一個被騙錢騙感情還是沒着沒落的……

只是攔得住嗎，萬煜這麽個傻白甜都這麽堅定要去趟這趟渾水。自己聰明絕頂的兒子好好的前程不好，回國幹最苦最累的工作，不也是一樣。

很晚的時候，萬煜在會議室裏看《老友記》的播出。祝悅點給他的外賣放在面前一大桌，他一口也沒有動，他的目光從變得冰冷。屏幕上，吳凡和徐亮老師在廚房做午飯。那是他們錄制的第二天，萬煜和張鬼一大早被安排去河對岸種花，洛賓和王蓉女士在院子裏品茶聊藝術和哲學，吳凡的手藝一點不輸徐亮老師，土鍋裏炖的功夫湯和竈臺上的土鍋炖牛肉的香味很快傳到了院子裏。洛賓和王蓉經不住誘惑去了廚房一起聊天。

“吳凡的兩次獲獎都是和洛導合作，吳凡的好手藝洛導之前嘗過？”王蓉開了個話頭。

徐亮接話：“來我這裏的年輕人能做菜的挺多，但是真的會做飯，講究的，還就吳凡一個。”

洛賓依舊是一副懶洋洋的樣子，随口一句：“吳凡出道前是經紀助理，什麽都會。”

也聽不出是誇贊還是別的。說話特別直白。要知道吳凡這幾年爆紅了以後之前做助理的歷史都被公司壓下，明面上不讓再提。

王蓉想起了什麽：“對，我都忘了，吳凡以前和小煜是一個經紀公司的，我還看過你們最早的綜藝，去山裏做百家飯。這次你們又來了鄉下，是不是很熟悉？”

鏡頭前，吳凡只有一個側臉，他在刀工熟練的切着土豆和蔥花。

眼看話題在往他和萬煜的方向跑去。

吳凡突然停了手上的動作，擡頭展顏一笑。

“洛導的片場我沒什麽機會做飯。我們拍《六個時辰》，我臺詞不多，有七場戲是在家裏做飯，我做的飯當時都被工作人員分着吃了。當時是B組的戲，陳副導吃了半盤辣子雞，後來拍辣子雞的場景第二天又重新來了一遍說第一天煙太大效果不好，後來他們說，是因為副導只吃饞吃的。”

吳凡突然聲情并茂的講了好長一段拍戲的轶事。

《六個時辰》就是那個12分鐘的耽改短片。

那個辣子雞是顧鑫飾演的角色最喜歡吃的一個菜。

吳凡不喜歡提起曾經給自己做助理的日子。

吳凡從頭到尾都沒有說過幾句話，只有這個時候花那麽大的力氣掩蓋和解釋。

萬煜的目光暗了下來。

祝悅晚上吃了幾口飯，一直在和易微的團隊對接合同最後的細節。也是聽到節目裏提到萬煜的名字，一擡頭，就是聽到吳凡這麽老長的一段話。

萬煜一口飯沒吃也就算了。

萬煜聽完吳凡的話愣了好一會兒神。

萬煜抓起手機搗鼓了半天。

“姐，豆瓣最近黃了，我要去哪裏和兄弟姐妹磕CP？”

明明是特別興奮的語調，确是配了一雙悲傷的眸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