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第四十一章
顏籁出發前往機場的那天下午, 林鶴夢專程請了一天假送她。
車臨時停在航站樓外,林鶴夢将她的行李箱從後備箱拎下來, 叮囑道:“滿滿,進去等我,我把車停了就過來。”
“好。”顏籁接過行李箱,拉上臺階,看他關上了後備箱的車門,說着,“你快點來哦。”
林鶴夢指了指相隔不到百米的停車場,“很快的。”
下午的機場正值人流高峰,車輛來來往往, 旅客也絡繹不絕。
這才剛入冬,楠市的氣溫說高不高,說低也還不算低。原本林鶴夢讓她穿羽絨服, 顏籁還有點不大樂意。大街上穿薄衫的和穿毛衣的, 上身裹得嚴實下身穿短裙的,大多還是秋裝, 只她一個穿着羽絨服裹得和企鵝一樣也太奇怪了。
耐不住林鶴夢老媽子似的左磨右磨,她還是不情願地穿上了厚外套。
這會兒站到了機場門口才發現他的确有先見之明。
機場空曠,風也格外大, 來來去去的人要麽縮着脖頸,要麽捏着自己領口以免灌風, 不時從人群裏傳來一句哆哆嗦嗦的“好冷啊”。
她沒進航站樓,戴上了帽子,擡了擡下巴, 将拉鏈拉上,探着脖頸看林鶴夢的車停在了哪。
沒等來林鶴夢, 倒是等來了另一位熟人。
“小顏姐!”一聲喊伴随着沉重的行李箱在拖拽下發出“咔啦咔啦”的動靜傳過來,顏籁眼皮子都跟着震了震。
她聞聲看過去,是文甄蒙從一輛出租車後走出來。
“小蒙。”她笑着打了個招呼。
看見了她,文甄蒙眉飛色舞的,很是興奮,“我剛剛還在群裏問咱們在哪集合呢,也沒人回,還好碰着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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顏籁笑笑:“沒事,不用專程集合,反正同一趟飛機,待會在登機口自然就遇上了。”
“也是,那咱們現在進去嗎?”文甄蒙問。
顏籁看了看林鶴夢停車去的方向,向那指了指道:“我在等人,你如果冷就先進去吧。”
“是同事嗎?”
“不是,是我......”第一次提起那個詞,她感覺舌頭在嘴裏打了下架,才表面鎮靜說出口,“男朋友。”
文甄蒙恍然大悟,“噢,我知道的。”
顏籁再回頭看,就看見林鶴夢已經停好了車正在來路上。
“他過來了。”她笑着說。
文甄蒙也順着探頭看了看,沒看着上回那個熟悉的男生,倒是看見了一個皮膚白,身量又高,五官立體,穿着黑色羽絨服的男人。他腿長,眉目深邃,厚重的衣服在他身上也變得合體,逆着風走來,棕白碎發被吹成了大背頭,宛如拍時尚大片。
她正嘀咕着好帥的帥哥是模特嗎,就見那人目标明确地站到了她們面前。
顏籁還抱怨,“怎麽去了這麽久?”
“對不起,人太多,我找了下空車位。你怎麽在外邊等我,不冷嗎?”他皺着眉頭走近,手一伸,攥住了顏籁的手。
文甄蒙視線落在他們交握的雙手上,好半響沒緩過神來。
竟然……不是上次那位?
林鶴夢也看見了文甄蒙,低聲問顏籁:“這位是?”
“噢,小蒙,省博物館的,這次和我一起出差。”顏籁介紹道。
林鶴夢朝文甄蒙禮貌地點了下頭,“你好。”
“你好你好。”文甄蒙倒吸口氣後,總算壓制住了驚訝,“你,你是顏姐的男朋友啊?”
林鶴夢心裏如有暖流淌過,他嘴角微揚,握着顏籁的手又緊了緊,“對。”
他身形高大,襯得身邊人越發嬌小,長得是一副高嶺之花的模樣,微笑時倒是意外溫和。
一個俊一個靓,對文甄蒙眼睛十分友好,雖然站錯了cp,但這對也入股不虧,她連連點頭,“挺好,挺好。”
她這句話成功讓林鶴夢嘴角的笑容又上揚了一個度。
他一只手牽住顏籁,另一只手拉過顏籁的行李箱,領着她們往裏走,“人工值機在那邊,我先送你們去辦托運。”
以前顏籁都是踩點趕飛機,一個人在機場內拔足狂奔。這次是林鶴夢規劃的,足足提前了一個半小時出發,有他操心,顏籁索性當個随行挂件,看他有條不紊地幫她們把托運和登機的事都辦了,又輕車熟路地帶着她們往安檢口去。
下午航班密集,安檢口已經排起了長龍。
等待的間隙,林鶴夢一再交代她:“下飛機前把暖寶寶貼上,圍巾,手套和傘都在包裏,還有耳塞和頭枕,落地了一定要打電話給我,好嗎?”
當着外人的面,顏籁還是要點面子的,掐了掐他的虎口小聲道:“知道了,我又不是小孩了,不用這麽事無巨細的。”
他卻不管,眼睛盯着她,手也緊緊握着,只将濃烈的不舍壓制得很好,“有什麽事,随時打電話。”
“嗯嗯。”她敷衍。
等了十來分鐘,快到他們了,顏籁掙了掙林鶴夢的手,“我要進去了。”
“好,”他溫柔笑着,松開了緊握的掌心,“一路平安。”
當着許多人的面,顏籁其實是有點不好意思的,但想到馬上又得好幾天見不着了,她踮了踮腳,“你是不是要有點表示啊。”她小聲說。
他替她理好了外套下的毛衣領子,手指撫又了撫她的臉頰。
顏籁看了眼已經在刷身份證的文甄蒙,拉下了他的衣擺,急促道:“快點。”
她擡起了下巴。
林鶴夢讀懂了她的意思,低頭輕輕地在她額頭上啄了一下。
“你真是!”
文甄蒙已經進去了,顏籁也不好意思再磨蹭,趕緊拖着行李箱刷了卡往裏走。
心裏忿忿,她板起了臉,抿着唇朝他揮了揮手,示意他回吧。
那濃烈的不舍還是在此刻遺漏出一星半點,他往前快走了兩步,站在圍欄外揚聲說:“滿滿,我等你回家。”
她已經轉身進去了。
随身行李過了安檢,等着拿背包的時候,一路沒好意思回頭的文甄蒙這才笑了,“顏姐,你男朋友對你真好。”
“是嗎?我總覺得他有點怪冷淡的。”她語氣恹恹。
拿了行李,文甄蒙驚訝道:“這還算冷淡啊?”
他那寸步不離的樣子,就差沒陪着一塊登上飛機了。
有些事就是有對比才有差距。
外人看,和自己的感受總歸是有出入的。顏籁也不知道該怎麽和旁人說。
她和林鶴夢做兄妹時,待遇和現在好像也沒有太大的差別,做了戀人,她反而感覺出林鶴夢待她有些太客氣了,心裏說不上來的不對勁。
過了安檢,還得走一條長長的路去登機口。
她回頭看,隔板擋住了裏外兩邊,她無法判斷林鶴夢還在不在外面,發了條消息給他:“我去登機了,你也早點回去。”
他回複:“好。”
話語平淡,顏籁看得擰起了眉頭。
她将消息給文甄蒙看了一眼,問她:“你覺得這回複平淡嗎?”
“就……挺正常的吧?”文甄蒙自己還是母胎solo呢,不明白這回複有什麽問題,只撓了撓頭。
顏籁嘆口氣。
她也沒談過戀愛,沒有可供參考的經驗,一切都只是她的主觀感覺而已。難道真的是她太敏感了?
出差小隊在登機口集合,四個小時後,便抵達了目的地機場。
飛機降落時,目之所及是一片白茫茫的大地。
一下飛機,他們這一群南方人,可算是狠狠感受了一把北方的冷。
多虧了一身羽絨服,顏籁才沒在剛下飛機時被風掀一跟鬥。她老老實實把手套圍巾都戴上了才勉強抵禦住那零下的冷。
文甄蒙也穿了不少,但還是被冷得牙齒打顫,顏籁拉着她的手,一塊往擺渡車走去。
大夥一塊乘坐擺渡車進了航站樓,暖氣一吹,冷熱交加,到達航站樓門口時,還沒出門,大家又一塊冷得打擺子了。
有當地的同志來接他們去賓館,專程安排了兩輛車。
文物是重中之重,一群人還沒去酒店落腳,先将文物送進了研究所。
一路都是集體行動,顏籁沒好意思給林鶴夢打電話,只發了條消息告訴他自己已經到了,等晚上回賓館再和他打電話。
那邊還是一個字:“好。”
接着一句:“要注意安全。”
就不能再多說幾句嗎?比如會想她,等她早點回家……
顏籁都不想回了,郁悶地關了手機,進了研究所。
在研究所沒有耽擱太長時間,文物送進了專門的檢測室。在所長招待下,大家打了個照面,喝了喝茶暖暖身子,商量了一下後續的工作,便回了賓館。
還是一人一間房,晚上沒有安排,大家決定各自找地方吃飯。
文甄蒙拉着顏籁去吃了當地特色的面食,還吃了一些雜七雜八的小吃,也不知道是天氣冷的緣故還是吃多了,回了酒店顏籁就開始拉肚子。
她和林鶴夢提了一嘴,林鶴夢告訴她,她的行李箱裏放了藥包,裏邊有蒙脫石散,晚上沖一杯藥喝。
顏籁翻出藥包,驚訝發現裏面有體溫計,感冒藥,布洛芬,止瀉的,止吐的,暖胃的,簡直是算無遺策。
雖然僥幸度了一關,這剛落地就來的下馬威,好像就預示了她後面幾天的不太平。
第二天去研究所的路上,顏籁一出賓館門在門口滑倒了,摔地墊上,摔得不嚴重,就是當着一群人的面很是丢臉。
晚上回了賓館,她忍不住繪聲繪色地和林鶴夢描述她早上社死的場面,說到大家強忍住笑來扶她,又根本忍不住的樣子,她簡直想找個東南枝把自己挂上去。
林鶴夢也聽得忍俊不禁。
顏籁很是不爽:“你還笑我!”
他收斂了笑容,微咳一聲:“沒有。”
又問她:“真的沒摔傷哪?”
“沒有。”說到這還得多虧林鶴夢給她買的羽絨服,厚實得她摔在地上都只感覺一聲悶響,正好毛茸茸的帽子兜住了她的後腦勺,這才避免了一場大禍臨頭。
隔着手機屏幕,顏籁抱着枕頭看他。
他剛準備去洗澡了,拿了換洗的衣服,因為她打了電話來,便将衣服又放在了一邊,先跟她聊天。
顏籁道:“你洗澡呗,這又不耽誤。”
他以為她這話是在催他,猶豫道:“那我先去洗澡了?”
“視頻別挂呀,你把手機放浴室外面和我聊天。”
林鶴夢:“可是水聲太大我怕會聽不清你說的話。”
“聽不清你就要挂了嗎?”她呲了呲牙。
小兔子。
不過現在不洗,今晚就洗不了了,他們的電話會一直打到睡覺為止。
“那我現在進浴室了。”他說。
顏籁翻了個身,懶洋洋叮囑:“把我放穩一點,不要再把我摔倒了。”
他聽了低聲笑。
浴室是幹濕分離的,他将手機放在幹區的壁龛裏,鏡頭朝外但對着角落,和淋浴室之間只隔着一道玻璃移門。
視頻雖然沒挂,但知道他要洗澡,顏籁沒再說話,拿平板打開了一部電視劇看。
林鶴夢聽到她那邊看電視的聲音,問她:“在看什麽呢?”
“臺劇。”
她将平板放在枕頭旁,支着下颚看電視,又瞥了一眼手機視頻,發現林鶴夢手機放的角度,正好能看到浴室一角。
他換下了衣服,打開了水。嘩嘩的水聲傳了過來。
顏籁問他:“你洗澡要洗多久啊?”
隐約聽到她的說話聲,他關了水,耐心問:“嗯?滿滿你說什麽?”
“我說你洗澡要多長時間?”
“十幾分鐘吧。”他回答。
“喔,那你接着洗。”她應一聲。
水汽很快模糊了玻璃移門,顏籁的目光從電視劇上,不自覺地又瞥向了手機。
在一片模糊的虛影裏,一道白色的身影時隐時現。
她驚得咳了一聲,下意識喊:“林鶴夢。”
“嗯?”他又關上了水。
她說:“我看得見你。”
視頻那邊的男人顯然身影一頓,他的手指抵住玻璃門,思考了一下,還是沒有出來,只往畫面外走了一步,問:“還看得見嗎?”
“看不見了。”顏籁又有些想笑,故意逗他,“喂,你都是我男朋友了,還躲什麽?”
“你想看嗎?”他反問她。
顏籁的臉一下火燒火燎了起來,她哼哼着沒有應,好一會,她找了個冠冕堂皇的理由,“你不要亂來,等下官方把咱倆微信封了。”
林鶴夢哭笑不得,“你那小腦瓜子想什麽呢?”
“哎呀,別管別管,你洗你的。”
“滿滿,這周我來找你吧。”
“嗯......嗯?”
她眼睛突然睜大了,“你要來陝省?”
“嗯,我已經買好票了,明天晚上到。”
這什麽執行力啊!
“你不應該偷偷過來,然後給我一個驚喜嗎?”她說。
他問:“我過來,你開心嗎?”
“當然開心。”
“嗯,你現在知道,明天就能多開心一天了。”
這人怎麽突然又這麽會了?
顏籁捂了捂發燙的臉,發現自己太好哄了。
“林鶴夢,林鶴夢,林鶴夢!”她連聲叫他。
“嗯,在。”
“我想親你了。”
微小的火苗被點燃,壓抑的欲望在她低低的撒嬌聲中有了裂痕,他低着頭捋了一把發頂的水漬,啞聲說:“乖。”
再等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