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第 15 章
蘇清嶼沒待太久就走了，他的行程滿當，不像他們這些學生有固定的雙休和假期。其實這一個禮拜他并沒有空閑下來，他走前留下主題曲試聽小樣和歌詞的時候大家都被這個速度震驚到了。
能成為第一批聽到新歌的聽衆還是頭一回，這難免讓蔚玖有了那麽些小雀躍，小粉絲的成就感。喜歡得久了，炙熱的情感早已平平淡淡，她甚至常常要遲上一兩個月才知道他是去開演唱會了，而這些天，她好像找回了最初喜歡蘇清嶼的感受，他的音樂能最直接地給她心情上的反饋。
這會兒，蔚玖坐在公交上，耳機裏還在反複循環一首歌，手機冷不丁進來幾條消息。看清是誰發來的以後，蔚玖悄悄關掉音樂，勾起唇角。
小格舅舅：“實習好玩嗎？”
蔚玖耳尖不覺有些發燙，他們之間從上一次好像變得更……說不清道不明了。他突然變得主動起來，每天晚上都會和她發消息，偶爾沒等到他的消息，她就先發過去。總之每天的聯系不能斷了，這似乎成為二人間一種心照不宣的默契。
“好玩”這個字眼如今看起來也變得暧昧，他同她講話總有種對孩子說話的語氣。
“我已經19歲了……”她婉轉抗議。
對方很快回過來，語氣好似在笑：“是誰把我當成長輩來着，嗯？”
蔚玖頓時面色通紅，癟嘴妥協道：“好玩的……”
蘇清嶼不禁輕笑出聲。
他越來越大膽□□地調笑她，她也甜蜜地照單全收。蔚玖低頭暗自開心了一會兒，想起什麽，給他發了一句：“我……還有十分鐘到。”
暗示意味會不會太濃了……蔚玖心跳如鼓，慌忙想點撤回，手忙腳亂中卻錯摁了删除。她心跳仿佛驟停，眼睛緊緊盯着屏幕，一分鐘好像一個世紀那麽漫長，最後等到了一句：“嗯。”
這麽簡單的音節，蔚玖突然有一點洩氣。
他回來有幾天了，她也過去上了兩次課，但不巧的是兩人從未碰面過，他從來沒有和她提過見面的事，他不提，蔚玖更怯于提。
晚上上選修課時，蔚玖的精神有些恍惚。這堂課還是開學的時候歸巧幫她搶的，名字叫“戀愛必修課”，當時說是要為她開開竅。這課也是西大的網紅選修課，主講老師是心理學界極為有分量的袁清教授。
蔚玖恍惚的精神回了一瞬，視線集中到幻燈片上。
男生在乎女生的表現是什麽？标題很醒目，底下羅列了不同性格的男生可能有的表現。
最喜歡看女孩笑、最喜歡和女孩拌嘴、最喜歡女孩找自己幫忙、最喜歡女孩在身邊鼓勵自己……
她是喜歡他的，無疑，只是思緒沾上他，都讓她心裏一陣小鹿亂撞，她對感情還懵懂卻确信。但……他呢？
蔚玖的視線緩慢地從上至下，想貼合至這上面的任何一條，卻發現他們之間連見過面這個最基本的前提都不能達到……
回到宿舍，歸巧都察覺到蔚玖不對勁了，她湊上去問：“怎麽了？看你這表情……那小格舅舅其實是個禿頂大叔吧？”
蔚玖被逗笑了一瞬，搖搖頭：“我們今天沒見面。”
“又沒見到？！”歸巧納悶，“他不是在國外工作嗎，回國了不該成天閑着嗎？”
“不知道……每次他都不在。”
“他不是在躲你吧？”
蔚玖凝住：“如果是的話……為什麽呢？”
“肯定是長得太醜。你想啊，他從監控裏早就知道你長什麽樣子，現在回來了覺得自己拿不出手呗。”歸巧眉飛色舞，一臉嫌棄。
“……打你哦。”蔚玖無奈一笑，推了推歸巧的腦袋，她知道歸巧是在安慰她。不短時間的相處，她覺得他絕不會是歸巧口中那樣在意外在的人。那麽他不願見自己的原因……無非就是不喜歡罷了。
歸巧看蔚玖又落寞下來，敲了下她腦袋：“哎呀，你就別自己瞎猜了！直接問他在不在家，約個時間碰面不就好了！”
“我……”蔚玖神色猶豫一瞬，但沒等歸巧豎起眉毛就做好了決定：“好。”
轉天上課的路上，蔚玖把頭倚在車窗上，斟酌再三，還是鼓起勇氣給小格舅舅發了微信，問他在不在家。她真的想和他見一面，前所未有地想。她活這麽大和那麽多人交往都沒這麽主動過。
一分鐘後，她收到回信：“今天有工作，不在家。”
蔚玖怔忪一瞬，她連邀約都沒能發出口。維持了一天的希冀就這麽悄無聲息地散掉了，他沒有推托，是正當的理由，卻仿佛也是一種命運的既定，削弱了她心頭隐隐期待的火焰。
是不是只有她自己，迫切地想要見到他？
她雖有失落，但還是給他回：“回來晚的話小心開車。”
課間休息的時候，蔚玖習慣性地愣神。她發現，琴房裏很多原本被收起來的東西又被重新擺了起來。從第一張專輯到最新的一張，限量版典藏版一應俱全。
如果他是張揚一點的性子，喜好透明玻璃櫥，又如果她不那麽恪守家教禮節，好奇地打開櫃子瞅一瞅，那一櫃子的獎杯便足以讓所有的真相大白。
然而所有的一切都沒有如果，幾張專輯而已，她并沒多想，依舊本分地上完課，和小格于媽告別。
出小區門口的時候已經十點鐘了，這個時間只有一班通宵公交還在運營，她坐在公交站牌底下的座椅上，低着頭，心頭湧上一陣疲憊。
大概有五分鐘，蔚玖聽到一聲鳴笛，她想着要擡頭看的時候已經有一雙腳停在她眼前。隐約的熟悉感，她擡起頭，眼神怔了：“蘇老師？”
蘇清嶼低頭看她：“想什麽呢？按了三下你才有反應。”
蔚玖的思緒有些慢：“這麽巧啊……”
蘇清嶼被她逗笑：“是，這麽巧。”
他又問：“這麽晚，還在等公交？”
蔚玖點頭：“我剛上完家教課。”
蘇清嶼皺眉，剛想說哪個不靠譜的家教這麽晚下課，又硬生生吞了回去：“上車，送你回去。”
“……啊？”
“上車。”
蔚玖糊裏糊塗就上了蘇清嶼的車，規規矩矩地扣好安全帶。蘇清嶼開着車，敏感地發現小姑娘的情緒似乎不是那麽高，連見着他的那個緊張勁兒都消了不少。
“坐公交回去要多久？”他問。
“一個多小時。”蔚玖低眉順眼地答。
“這麽久？”蘇清嶼蹙眉，明明開車只要二十分鐘。
“嗯，”她點頭，“這個時間只有這個比較久的線。”
蔚玖笑了笑：“你應該很久沒有坐公交了吧？”
蘇清嶼也笑了。他發現她真的很溫柔，是一種極致的善解人意的溫柔。就像現在，她情緒明顯不高，似乎更想一個人等公交，卻駁不下他的執意，溫順地答應；她似乎更想沉默，但也在努力地找話題。
過了一處路口的時候，蘇清嶼發現她又在愣神，輕聲問了句：“怎麽了？”
“啊，”蔚玖猛然回神，反應過來有些不好意思，“您……說什麽？”
蘇清嶼沒說話，直直地看着她，像在等她的下文。
蔚玖歉疚地晃着眼神，支吾道：“我……昨晚沒睡好。”
搪塞的意味很濃，畢竟二人的關系哪能訴這麽隐秘的衷腸。她不敢擡眸，但幸好蘇清嶼很給臺階地沒深究，只說：“別熬夜。”
她忙不疊點頭。
兩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說着，經過影視城的時候，蔚玖才猛然想起來：“我好像忘記說我家地址了……”說出口才發現不對，她錯愕地看向蘇清嶼。
他……怎麽會知道？！
蘇清嶼不緊不慢地解釋：“之前在奶茶店你不是說影視城在你家附近？”
“哦、哦對，”蔚玖縮了縮脖子，臉有些紅，“就是前面那個小區。”
氣氛變得有些尴尬，空氣裏彌漫着沉默。想起小區裏路燈少得可憐，蔚玖怕他找不到回去的路，主動開了口：“您……把我送到小區門口就好。”
蘇清嶼沒回應，仍在專心看路，車也當然沒停，蔚玖緊張得悄悄吞咽了一下，有種等待發落的意味。快要駛入小區的時候，他才終于開口：“應該怎麽走？”
這話顯然表明了他的立場，語氣裏沒有嚴厲，但就是有種不容拒絕的感覺在，蔚玖動了動眼睛，小聲道：“進去左轉……”
說完蔚玖不自覺彎了彎唇，內心一陣暖意，在這樣有些低落的晚上，這個“粉絲福利”好到讓她覺得有些不真實。
蘇清嶼給人的感覺很安心，他沒有什麽多餘的話，只是循着蔚玖的指路利落地打輪，卻讓蔚玖有些挪不開眼。他太耀眼了，即使是做着最普通的事情也能讓人将視線凝在他身上。
他天生就應該是被注視的。
此時在她身邊、載她回家的男人好像又回到了那個遙遠無法觸碰的位置，神聖、不可侵犯。臨下車，蔚玖認真而誠懇地說：“謝謝蘇老師。”
蘇清嶼握着方向盤笑：“還叫蘇老師？”
蔚玖有些局促地咬住下唇。不知該如何回答讓她眼神不自覺左右轉了兩轉，透過車窗，今晚的月亮明亮又透徹，彎得……就像那時最早版本微博裏晚安的表情。
那時的她怎麽會想到今天呢？
蔚玖的眼神怯怯地回到蘇清嶼身上，閃爍着異樣的光彩。重複了1013次，這麽一個只屬于自己的秘密，就讓她任性一次吧……
“嗯？”聽她半天不說話，蘇清嶼又問了句。
“那……”她紅着臉，停頓了好一會兒才繼續，“晚安蘇清嶼！”蔚玖說完就像做賊似的慌忙開車門走了。
蘇清嶼愣在了駕駛座上，等他再次反應過來的時候，後視鏡裏她已經悄悄走遠。
不一會兒，不遠處的樓門，樓道裏的燈一層一層亮起。蘇清嶼笑了，輕聲說了一句：“晚安蔚玖。”
蔚玖一路快走沒停，進了家門都有些喘。她倚着房門，右手捂着胸口，心髒還在猛烈地跳動。
剛剛的一幕太具有儀式感，就像是完成了她那麽多年的夙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