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失控真相?與她何幹
失控真相?與她何幹
從血生境中出來的時候,鶴景霜和景容都已經改變了外貌,不過若是遇到宿瞳那樣可以看穿僞裝的天賦,還是會被看出原本的面容,所以鶴景霜打算繞着其他修士走,尤其不能和多寶樓的人有太多交集。
雖然說鶴景霜現在一窮二白,被景容帶出來的時候身上就裹了件外袍,連把能用的劍都沒有,不過景容的儲物法寶中還能找出點能用的裝備,這些都是她離開血生境後,在玄劍門中得到的法寶,大半是玄劍門弟子送給小師妹的禮物。
想到玄劍門,鶴景霜心裏還是很痛,她在那裏生活了十多年,早已經把玄劍門當成了自己的家,現在卻不能再回去了,她連玄劍門弟子的身份都沒有了。
現在她算什麽?被發瘋的主人弄得滿身傷痕,咬開項圈後逃出去的喪家之犬嗎?呵呵,無所謂了,反正以後也會被抓回去。
鶴景霜從一開始就沒有打算永遠逃下去,只不過現在還不是被白時念抓回去的時候,她還有很多事情要做。
兩天時間,血生境早就離開了東岚山脈區域,景容也不知道她們現在究竟在哪裏,兩人花了一點時間才找到一個小型城池,鶴景霜在地圖上見過,就在安陽河下游,以她的禦劍飛行速度,順着安陽河向上走一天半時間便能到達安陽河秘境的位置,足夠趕上秘境開放的時間。
雖然現在鶴景霜沒有進入安陽河秘境的通行證,但是她不擔心這個問題,修仙界秘境開放時,周圍總會出現許多攔路打劫的歹徒,運氣好點的話,只要一次黑吃黑就能拿到兩人的通行證了。
而且之前景容又凝出一塊血之靈,需要靠血氣才能完全恢複,鶴景霜打算裝肥羊釣魚,只要敵人中沒有元嬰期,以她和景容的能力,哪怕被十個金丹後期圍攻也能游刃有餘地解決敵人。
在這之前,鶴景霜需要在這座小城準備好補給,景容那裏還有不少死在血生境修士的法寶,雖然沒有外部損傷,但畢竟有不少都是數百年前的東西,又沒有好好保養,其中靈力損失不少,價值降低了許多。
鶴景霜有許多東西要準備,她幹脆一次性将景容存着的大多數法寶都賣了出去,得來的靈石只留了一塊上品靈石備用,其他全部換成了補給和煉制丹藥和法寶的原材料,還買了鎮店之寶的靈火,需要經常使用的法寶當然要是自己煉制才讓人放心。
之後鶴景霜重新回了血生境,路上殺了兩批見財生意跟蹤她,明顯不懷好意的修士,也算有點進賬。
對現在的鶴景霜來說,殺人已經不會讓她的心情有任何波動了,就像之前在留影球中領悟到的那樣,其實她早就已經習慣殺人了。
為了完全防止白時念找到她,鶴景霜打算利用血生境內的血霧,嘗試将它們融進自己制造的法寶之中,一周時間對她來說綽綽有餘。
有安陽河作為參照物,景容便可以控制血生境的移動方向,她們本來就沒必要在地面上行動。
一切都在按照鶴景霜的計劃順利進行着,白時念那邊究竟怎麽樣了,她不在意,也不想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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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白時念回到白霜峰,發現她消失後發瘋,那才是好事,反正那是心魔,真正的白時念本人還被困在無盡的夢靥中,她不會知道外界到底發生了什麽。
時間過得很快,鶴景霜借助自己和血生境的親和力,成功将血霧融入自己的法衣之中,束發的發帶更是完全由血霧為主體凝成,就連她給自己煉制的靈劍也因為血霧之效,攻擊別人的法寶時會影響其主人的神魂聯系,盡管只是金丹期用的極品法器,其威能比之元嬰武器也不差多少。
能以金丹期修為煉制出超階的法器,全靠當初白時念教她的知識,還有用無數材料生生喂出來的熟練度,不過那又怎樣呢,她學會的就是她的了。
鶴景霜心裏裝着滿滿的恨意和難平的怒氣,她再也不關心周圍的人和環境,無所謂是否休息,不在乎別人的目光的看法,一心一意照着自己的目标行動。
目标是什麽?當然是殺了把她騙得這麽慘的心魔,她要複仇,讓心裏不平的怨氣和恨意平息下來,然後她就可以永遠的安眠,再也不會感覺到任何痛苦,永遠不會被心裏的自責和後悔折磨。
現在這個一身紅衣,面色冷峻的鶴景霜已經不再是過去那個溫和正直的玄劍門弟子了。
她會故意引誘心有歹念的修士,甚至會在發現他們的存在後主動進入陷阱,然後毫不猶豫地殺了所有人,不帶任何憐憫。
瞧,當她手中的利劍穿透活着的敵人,那“噗嗤”的聲音聽起來多美妙啊,敵人的慘叫和哀嚎聲比噩夢中的更讓人欣喜,鶴景霜甚至覺得她心中的痛苦都随着敵人的慘叫聲發洩出去了。
在這之後,鶴景霜忽然間就看到了,這些人身上都纏着很淺的紅色和黑色,散發着讓人厭惡的氣息,身上紅黑兩色越多的人,就越讓她惡心,殺起來就更不會讓她産生心理負擔。
這附近的修士身上怎麽都纏着紅色和黑色?是了,所有修士都是踩在同類和異族的屍體上才爬到現在的,誰能不殺人,不殺妖獸,不殺生呢?既然都殺過那麽多生靈,那被她殺掉也是應該的吧。
“霜姐姐,這人的儲物袋裏剛好有兩塊安陽秘境的通行證,我們現在就去安陽河底等着吧,這些人身上的味道太難聞了,在他們身邊待久,自己都要變臭了啦。”
負責翻找戰利品的景容找到需要的東西,便一臉開心地跑到鶴景霜身邊,她沒有察覺到鶴景霜的異常,只是像過去那樣抱着她的手臂,親熱地對着她撒嬌,末了還要說上兩句對地上屍體的嫌棄。
在她的視野和感知中,這些已經死了的人修甚至不如安陽河裏的一條小魚,到處都散發着貪欲的惡臭。
只有霜姐姐身邊才是最幹淨的,唔,雖然現在染上了非常非常悲傷的味道,但這都是白時念的錯,她得想辦法讓霜姐姐轉移注意力才行。
鶴景霜将手中還滴着血的無名赤劍插回劍鞘中,在看到景容的時候,她眼中的殺意慢慢淡了,景容身上沒有讓她心煩氣躁的顏色,也沒有讓她反感的氣息。
“景容,在你眼中,所有人身上都帶着這些讓人讨厭的氣息和顏色嗎?”
“對呀對呀,霜姐姐,你終于開始覺醒我們真正的天賦了,”景容想了想,又補充說道,“不過你能感覺到的東西應該是殘缺的,畢竟你的身體裏還有很多別的東西嘛。”
“或許還會有其他特別的能力?哎呀無所謂啦,霜姐姐我們快點走吧。”鶴景霜順着景容的力,毫無留戀地離開這處濺滿了鮮血的戰場,死在她手上的那些敵人沒能在她的思緒中占據半分,鶴景霜只是有些出神地想,原來她的身體居然還有更多可以挖掘的天賦。
除了劍靈本質帶來的靈劍親和力,血之靈核心給予的感知能力,白時念還為她準備了多少“禮物”,白時念在她的這具身體裏,究竟花了多少常人難以想象的心血?
鶴景霜的心裏忽然就像破了一個很小很小的洞,那些湧動着的狂躁情緒正悄悄從洞裏洩出去,只是微不足道的,連鶴景霜自己都沒有察覺到的一點點,卻真實存在。
在安陽河底,鶴景霜見到了玄劍門的弟子,盡管藏在人群中的他們都做了僞裝,可是在現在的鶴景霜眼裏,這些氣息純粹,帶着浩然正氣的劍修實在太顯眼了,尤其周圍還有這麽多讓人反胃的修士。
等待着秘境開啓的時間裏,鶴景霜藏身在人群最外圍,她牽着景容的手,兩人小聲地秘密對話。
鶴景霜遠遠看着那些熟悉的劍修們,喃喃道:“景容,他們一定很讨你喜歡,我也喜歡他們。”
“他們所有人都是這樣嗎,包括她也是?”
景容知道她問的是白時念,點頭小聲道:“她比他們還要更純粹,因為她的欲|望,她想要的東西,只有你。”
鶴景霜眼裏的神色晦暗不明,她面無表情地回答:“是嗎?那可太讨厭了。”
“莫名其妙成為別人的執念,一點也不會讓人高興,尤其那還是個偏執狂。”
想起被白時念一寸寸撫摸劍身,還有之前被粗暴地探索身體的感覺,鶴景霜緊緊咬着後槽牙,心裏的情緒又開始翻湧起來,白時念根本就不關心也不在乎她的感受,她會喜歡?她會開心?別開玩笑了!
她心上那個微小的洞,又被堵上了。
滿心憤懑的鶴景霜沒有發現,附近有個急忙趕來的女修忽然朝她那邊看了幾眼,眼中精光一閃,更加收斂氣息,躲到了離她和景容最遠的人群另一端。
到了安陽秘境開放時間,鶴景霜和景容拿出黑吃黑得來的通行證,一塊半個巴掌大的米白色貝殼,它忽然綻放出淡淡的微光,籠罩住兩人,随後她們便被傳送進了秘境之中。
輕微的眩暈感過後,鶴景霜本能地放出靈力護盾,抱着景容直沖出去,及時躲過一張布滿利齒的巨大魚嘴,腥臭的氣息在水中十分明顯。她冷哼一聲,身前猛然出現四柄靈劍,向身型龐大的巨魚直刺過去,之所以不用劍氣,是因為鶴景霜擔心被秘境中的玄劍門弟子發現,她現在還沒有掌握隐藏劍氣特質的技巧,便用實體靈劍代替了。
原本金丹期修士就很少有人能夠掌握劍氣化形的技巧,因此現在看着也不算太突兀,說到底除玄劍門外的劍修也沒有一生一劍的規矩,都是晉升後便更換更強力的靈劍,以此更快增強自己的實力。
鶴景霜現在距離元嬰期只差一線,進入安陽秘境後她便不再隐藏自己的修為,解決了兇惡的巨魚,鶴景霜帶着像好奇寶寶一樣觀察附近的景容直直地向目的地飛去。這是個已經開放過很長時間的秘境,秘境早就都被修士們探索完了,玄劍門就有完整的秘境地圖,鶴景霜記得一清二楚。
“姐姐,我可以自己去找吃的嗎?那邊有香香的味道,但是和姐姐你的目的地不在一起。”
想着景容恐怕比自己還要強,而且還有非常敏銳的感應能力,鶴景霜點點頭,提醒道:“景容,修士們總有許多詭異手段,行事千萬小心,切莫相信他人,任何人都不要。”
“嗯!那我過去啦,姐姐你也小心!”
“如果秘境關閉前沒有遇上,那便等出去後回家再見。”
鶴景霜說完,景容便從飛劍上下去,像游魚一般快速消失,也不知道究竟是什麽食物,竟然如此吸引她,連這一時半刻的工夫都不肯耽誤。
看着那個紅色身影的前進方向,鶴景霜眯了眯眼睛,沒有多在意,仍舊徑直向自己的目标飛去。
安陽河秘境乃是一處被海族圈出來的飼養場,或者也可以說是囚牢,許多喪失理智以及族內争鬥的失敗者都會被投入進來,任由他們厮殺,放人族修士進來不過是想讓他們清理囚徒,那些被秘境中妖獸咬殺的人修還能成為養料,可謂一石二鳥。
而人族則貪圖海族妖獸身上的材料,便也願意遵守他們的規矩,只讓元嬰期以下修士進入,至于那些自恃能力足夠,不懼河底水壓的築基期修士想進來找死,也是沒人在意的。
比起詭異卻寧靜的血生境,安陽秘境到處都是戰鬥的聲響,即便是遠處的戰鬥,因為是在水中,那些激鬥的聲音久久不會散去,在這裏待久了,聽覺會變得麻木,而且水中彌散着各種雜亂的味道,所以需要時刻放出靈識戒備,不僅是突然出現在背後,猛然咬人一口的各類水中妖獸,還需要警惕同族的偷襲。
來這裏的人修可不會因為是同族修士便會手下留情,不如說他們有相當一部分都把目标放在同族上。
厮殺和掠奪,才是安陽秘境的主基調,這裏到處都是血腥味,如果是過去,鶴景霜可能還會感覺不适,但她已經知道了,其實自己早就習慣了比這裏更血腥的戰場,又怎會因此改變臉色。
她過去可是渡劫大能的本命靈劍,白時念是一個從血山血海中走出,一人一劍便能殺穿魔域的絕世劍修,她的聞霜劍殺過的人、妖、魔怕是比安陽河底埋葬的所有屍骨都要多。
而且,鶴景霜也想在這處讓她深感不适的秘境中好好發洩心中積攢的怒氣,如果再不發洩出來,等她晉升至元嬰,恐怕它們就會成為心魔的種子,深深埋在心底,再難拔除了。
放在外界只需要禦劍飛行一天的路程,在安陽秘境中,鶴景霜卻花了整整三天時間才飛完,原因無他,實在是發生了太多戰鬥。
第一天她被十來條猩紅眼睛的奇怪魚妖圍攻,這還不止,全部殺完之後,又聞着血味來了更多,鶴景霜咬牙逃出包圍圈,就因滿身血氣被五位人修盯上,兩個後期三個中期,自以為能輕松圍攻鶴景霜,卻沒想到對鶴景霜來說,這五人可比魚妖群更好解決。
一路以戰養戰過來,鶴景霜身上多出八個儲物袋,三個儲物戒指,還有四件儲物首飾,裏面更是有許多靈石靈丹法寶,可謂是一夜暴富,這比正常收集材料、煉器煉丹的攢錢速度快太多了。
難怪玄劍門的劍修們總愛黑吃黑,用自己釣出這些心懷不正的歹徒,雖然不算邪修,但鶴景霜看他們身上的血氣與黑氣,實際也不差多少了。
終于到達安陽河底一處三米多寬的狹長裂谷,鶴景霜看着黝黑深邃,一眼看不到底的裂縫,冷哼一聲便直直躍了下去。
裂縫之中比外界冷得多,不過這對通身凝練冰靈力的鶴景霜來說不算什麽,至于時不時從下方冒出的各種藏着攻擊的氣泡,有了玄劍門多年來積累的情報,鶴景霜心裏通透,輕松便能避開,沒有觸發任何一個陷阱。
越往下,鶴景霜下落的速度便越慢,終于,甩出三柄下品靈劍,徹底擊穿擋在下方的偌大氣泡,以靈劍自爆的威勢破除隐藏在內的禁制,鶴景霜終于穩穩地落在了發軟的河底淤泥上。
這千年積累的淤泥中不知道藏了多少的屍骸殘骨,到處都散發着一種極為森冷的惡意,鶴景霜卻仿若沒有感覺,她放出戰利品中的照明法寶,不畏懼裂縫中可能藏着的妖獸,将身邊照得透亮。
鶴景霜面無表情地飛在淤泥上,快速搜尋着自己的目标。玄劍門曾有前輩在安陽河底的裂縫中遇到幾只河蚌妖,與上面那些沒有理智的水族妖獸不同,它們有着清明的神智,還用體內孕育出的蚌珠和前輩交易,只是那位前輩并沒有提到河蚌妖王,鶴景霜也不知他情況如何。
不過鶴景霜嚴重懷疑,這所謂的玄劍門前輩,其實就是白時念,而且她絕對從河蚌王手上拿到了沒有被污染的蚌珠。
那蚌珠十有八|九,已經成了鶴景霜如今身體的一部分。
否則僞裝成系統身份的心魔為何會特意提醒她,而且還信誓旦旦說這是從白時念那裏得來的秘法,絕對可以煉制出給心魔的軀體,用殺了它的方法解決所謂的心魔問題。
現在想想,心魔怕不是想騙鶴景霜給自己煉制一個身體出來,好和本體争搶她。
這麽想着,鶴景霜怒氣越發洶湧,什麽直覺,都是假的,根本就不能信。
不過心魔給她提供的情報和秘法也算有用,所以鶴景霜現在仍舊來了這裏。
在裂縫底部飛了好一會兒,鶴景霜都沒有發現任何異樣,她終于肯停下思考該如何找到蚌妖,這淤泥不只有多厚,若是蚌妖藏身在淤泥之下,她傻傻地飛再久都不可能找到,所以還得想別的方法。
既然白時念能找到蚌妖所在,沒道理她找不到,鶴景霜摸着下巴思索片刻,忽然想起一件事,她的劍氣和白時念的劍氣極為相似,若非深谙劍道的劍修,旁人很難分清二者區別。若白時念真和蚌妖王做過交易,想必關系應該不差,如此想來,這裂縫中藏着的蚌妖極有可能還記得白時念,她是否可以借此引它們出來?
想到便做了,鶴景霜凝出幾道劍氣,控制着它們向四周發出霜寒之氣,同時漫步走在裂谷中,只等對方主動找來。
所幸,鶴景霜沒有猜錯,大約半個時辰之後,她終于聽到了不同尋常的聲響。
“噗,噗嚕,咕嚕嚕。”
鶴景霜立刻就向聲音傳來的方向看去,那處淤泥被氣泡翻起,極為強烈的惡臭氣味随着水流慢慢散開,鶴景霜嗅覺敏銳,登時皺着眉,卻不敢在此處封閉鼻腔,只是撐開靈力護盾,将髒污隔絕在外。
“都說過了不要如此粗暴地放出你那霜寒之氣,下面本就寒冷,你再多來兩次我們還如何安睡,真是無禮小兒!”
“祖父,白道友來已是三百多年前的事,不能再用小兒叫她了。”
“和老夫相比,她即便八百歲了也是小兒!”
“祖父祖父,是你的朋友來找你了嗎?”
“可是祖父,金丹人修能活過三百歲嗎?”
“祖父……”
“祖父……”
“說不定是……你是何人!”叽叽喳喳的聲音在那蚌殼完全掀起,其中蚌妖看清鶴景霜面容時立刻停下,鶴景霜還沒數清究竟有幾個小蚌,它們就被藏在了巨蚌妖身下,一點聲音都沒再發出來。
“前輩好,晚輩鶴景霜,乃玄劍門白時念之徒,恰逢此次安陽秘境開啓,便進來向前輩問好。”鶴景霜一點也不心虛地報上了白時念的名字。
鶴景霜見對方不做聲響,直言說出自己的來意:“晚輩只是想同前輩做個交易,那蚌妖王的蚌珠,需要用什麽來換?”
大概是因為同出一脈的霜寒之氣做不了假,對方冷眼觀察許久,終于肯回話了:“你們師徒都是無禮小兒,哼,擾我一家清修。”
“……靈石、靈丹、肉食,皆可。”
鶴景霜松了一口氣,這蚌妖恐怕就是蚌妖王,他要的東西比想象中更容易,就是不知道需要多少,幸好路上有不少人給她送了快遞,裏面就有不少肉食,希望能湊齊對方所需。
“前輩,此處,應當不是談話之地,可否去其他地方再做交易,否則肉食拿出來恐怕……”鶴景霜視線掃過地上的淤泥,巨蚌浮出後,這些淤泥被徹底翻起,此處的水流完全被污染了,全靠她及時升起靈力護盾,将髒污隔絕在外,不然哪裏受得了。
“哼,”蚌妖忽然輕哼一句,“你來找我的目的,恐怕不單是蚌珠。”
“白時念不會像外面那些失了智的海妖族人,已經被魔氣侵染,失控了吧。”
鶴景霜面色一變,對方卻笑了:“小友,你這先拿東西孝敬,再有事相求的做法可同白時念半點不像。”
“先進去,我封路。”巨大的蚌殼移開,露出下方一個更幽深的通道,鶴景霜審視地看了洞口一眼,默不作聲地跳了下去。
下方一路暢通無阻,身後又有巨蚌滑動的聲音,鶴景霜的思緒卻沒有放在當下,她的心神已經完全被蚌妖剛才那句話吸引過去。
這時候,鶴景霜才猛然意識到,如果白時念的心魔一直藏在她身上,那麽白時念為何會在她面前數次失控,而且白時念最後一次失控時,那雙赤色雙眸的眼神,竟然真與上面那些只知聞着血味攻擊的妖族有些相似。
該死,白時念和心魔一定都隐瞞了她非常重要的東西!
終于走過通道,到了最下面,鶴景霜再看之前的通道才驚覺,這其實是曲折的石縫,藏在無數淤泥之下的竟然是亂石堆,這河底裂谷的真面目恐怕沒那麽簡單。
到了這裏,附近就不再是一片漆黑,有許多散發着光芒的大小蚌珠鑲嵌在石壁上的凹凸裏,它們發出的光芒将這處空間照得與裂谷之上非常相似,生活在這裏還不會被那些喪失理智的海妖族攻擊,可謂是最安全的“囚籠”了。
就在鶴景霜默默觀察的時候,巨大的蚌殼再次張開,這次從中走出來的是一身黑,面容蒼老,連背都有些佝偻的老人,還有一個看着只有十歲的少年,一對五六歲的雙胞胎,雙胞胎手上還捧着兩個小小的河蚌。
還無法化出人形的河蚌開口就是在問:“這裏已經幹淨了,祖父,我想吃肉。”
那老人和少年聽到了,覺得有些丢人,卻因為孩子太小,說不出指責的話,鶴景霜非常懂事地從她整理過的儲物袋中取出繳獲來得戰利品,一二品妖獸肉堆積起來比合起來的巨蚌還大,其中還有兩只三品妖獸的屍體。
拿出來的瞬間,鶴景霜在上面覆着自己的冰靈力,将表面與水分隔開來,凍出一層冰殼,還能有保鮮鎖味之用。
“咳,雖然少了點,但也還算不錯了,”老人撫了撫白須,滿意許多,連對鶴景霜的稱呼都改了,“鶴小友,你随我過來。”
“是。”鶴景霜的視線在那三個化作人形的蚌妖孩子上一掃而過,他們臉上的迫不及待十分明顯,老蚌妖引她離開大約也有不願在外人面前把裏子也丢盡的想法。
“有些話還不能讓孩子們知道,”到最深處被石塊隔出來的房間裏,老蚌妖坐下後慢吞吞地問,“白時念的情況如何了,以她的天賦,現在至少也該是分神後期,若她的神魂已經徹底被魔氣侵染,對外界來說恐怕是一場糟糕的浩劫。”
果然有問題,鶴景霜心情複雜,凝重地說:“許久前,師尊因故生出心魔,後來心魔離體,發生許多事,我歲數尚小,并不清楚師尊過往。但,半月前師尊被心魔占據身體,她本人被困夢靥之中,目前情況具體如何,我也不知。”
“心魔離體後,師尊仍然會失控,最糟糕的一次,師尊的赤瞳與秘境中喪失理智的妖獸,非常相似,在她恢複神智之後,發現自己做出無可挽回之事,便被心魔趁虛而入,現在已經去向不明。”
見老蚌妖連胡子都扯下來幾根,鶴景霜最後沉聲又補了一刀:“師尊修為已臻至渡劫,乃當世第一劍尊。”
老蚌妖倒吸一口涼氣,怒道:“你怎麽不早來,現在來找我又有什麽用!”
“我……入門才十多年,師尊從未讓我知道過去之事,我也是機緣巧合才知曉您或許能有辦法。”坐在老蚌妖對面,鶴景霜垂着頭攥緊雙手,如果白時念不隐瞞她,就不會發生這些事。
“什麽?修煉不到二十年就能到金丹後期?!”
“前輩,這與此事無關吧。”讓鶴景霜震驚的是,眼前的老蚌妖深吸一口氣後氣息猛然增強,修為從金丹後期蹭蹭漲過元嬰,他竟然至少是個合體期大能。
盡管他沒有惡意,可仍然讓鶴景霜生出一背冷汗,他的目光讓鶴景霜感覺到自己渾身上下好似都被全部看穿。
良久,他才又幽幽問道:“白時念真的什麽都沒告訴你?”
鶴景霜老實搖頭,何止不告訴,師尊、心魔、分神,這三個白時念全部都在瞞她,全都在騙她。
“既然如此,想必她有自己的顧慮,我不便多言。”
鶴景霜抽了抽嘴角,強忍着想讓他說明白的念頭,沉默着聽他繼續解釋情況。
“你應當知曉,此處秘境乃是海妖族囚牢,關押的,皆是被魔氣入侵,徹底失去理智的瘋子,不過看你們人修近些年蜂擁而至的樣子,或許魔氣之事已成秘密了吧。”
猶豫了一會兒,鶴景霜點頭應道:“是,即便在我玄劍門,有關魔域的信息也非常少,只知道最遲在晉升分神後我等需要去魔域除魔,其他宗派如何,我并不知道,而更多關于魔域的事,似乎都被有意隐瞞起來了。”
“不止如此,似乎其他大宗派也對此秘而不宣,坐鎮宗門的都是渡劫大能,也只有些小宗小派和已經分裂的散修盟才會有分神合體活動。”
“看來現如今的人族也沒落了,”老蚌妖,或者說蚌妖王撫摸長須,忽而冷笑一聲,“不過人族勝在開智早,就算各家都死完了,人族恐怕也能繼續茍延殘喘。”
在他的冷笑聲中,鶴景霜知道了一個隐藏了近千年的修仙界秘聞。
八百年前,那時的魔域還叫靈域,某日在海陸交界之處,突然出現數道空間裂縫。空間裂縫中有着許多修仙界早已絕跡的天材地寶,無數修士蜂擁而至,甚至不顧自身修為抵不過空間亂流,可惜百年後,修士們終于發現,此處空間內有能污染修士神魂,連渡劫合體大能都抵禦不了的魔氣。
當年各族修士發現魔氣存在是因為一場極為慘烈的混戰,此後,這幾道空間裂縫一度被封閉,可魔氣卻開始外溢,影響周邊一切生靈,甚至誕生妖魔,無可奈何之下,各族修士的渡劫大能合力将空間裂縫及周邊空間封鎖起來,開辟成一處戰場,填入無數修士性命,才終于将魔氣影響限制在靈域之中。
而靈域,也改名叫了魔域。
聽到這裏,鶴景霜終于忍不住插話了:“這不應當,若魔域當真如此危險,其它宗門或許會對內保守秘密,可我玄劍門不可能不告知弟子,家師更不會隐瞞我!”
“哼,隐瞞,你可知靈域之中有多少修士夢寐以求的珍惜寶物,還有無數上古大能洞府遺跡,數之不盡的靈石資源,比天衍世界濃郁得多的靈氣,”蚌妖王冷哼着譏笑,“你覺得,若不保守這個秘密,會有多少貪婪的修士寧願死也要偷渡進入其中,恐怕那魔氣很快就會蔓延到整個天衍世界了。”
“當初靈域現世,入口更是直接被那些所謂的大宗派和大家族封鎖起來,你看散修有知道它的麽?”
鶴景霜一怔,想到之前遇到的散修盟邵義亮,若他知道還有魔域,恐怕就不會死抓着東岚山下那個秘境不放了,那裏面其實沒有許多高階修士用得上的資源。
蚌妖王又說:“不過也幸虧如此,發現靈域中有能污染修士神魂的魔氣後,才能反應極快地封鎖靈域,免得造成更壞影響,讓魔氣蔓延開來。”
“這安陽秘境關押的便是被海妖一族抛棄的老弱病殘,呵,背景深厚的那些倒是還在靈域內掙紮。”更多的事情,蚌妖王便不肯再對鶴景霜說了。
鶴景霜沉默了許久,才皺着眉問:“前輩,既然你也被關在此處,那豈不是說明你體內也有魔氣?為何不見你受到影響。”
“如你所見,我乃蚌妖,種族天賦便是将體內污穢之物裹成蚌珠,借此排出體外,”老蚌妖長嘆了一聲,已經恢複成最初見面時行将就木老者的他搖搖頭,“數百年時間,我才終于将魔氣排出神魂,清除它的影響,可也已經徹底出不去了。”
“我蚌精一族已經滅絕,只剩下外面的幾個孩子喽,我再無願望,只想将孩子們養大,鶴小友,我倒是還有一方法解決白時念的問題,但你需要與我結魂契,将我族那五個孩子撫養長大,如何?”
面對這種托孤的要求,鶴景霜疑惑問道:“前輩,您修為高強,外界并無多少對手,只要您願意,應該能帶孩子們自行離開才對。”
“大限将至,無能為力,而且若我強行突破秘境結界離開,此處關押的海妖族人也能沖出去,使安陽河生靈塗炭,惡果恐會降臨在我族孩子們身上。”
他的聲音很緩慢,又補充說道:“至于為何是你,一是為玄劍門,二是為白時念,第三,呵呵,你亦非人族,我更放心。”
鶴景霜沉思良久,終于點頭:“可以,但我們需要商議這個‘撫養長大’的範疇,我不可能時刻看照他們,并且,我還想知道更多魔域的事,希望您能告訴我。”
眼前的蚌妖王是鶴景霜最易接觸到的魔域情報來源,她還想知道更多魔域的情況,不能輕易放過,所以鶴景霜認為和他做交易是可以接受的,有天道作保的魂契在,也不怕他說謊,但是鶴景霜不想當帶孩子的保姆,和景容的事是初次出門太馬虎,當時也沒有選擇餘地,現在不同。
現在她才是被請求的人,自然可以讨價還價。
結果如鶴景霜所願,她只要為那五個蚌妖找到容身之所,保證不會有人侵害他們,至于更多的,在鶴景霜拿已經入魔的白時念隐隐威脅之後,蚌妖王便不再多言了。
“小友,你與我所見過的那些玄劍門人,有許多不同啊。”蚌妖王估計是沒見過這麽“斤斤計較”的玄劍門劍修,看着鶴景霜的眼神都帶着哀怨。
本以為的冤大頭成了一毛不拔的鐵公雞,沒有占到便宜,當然要哀怨。
“呵呵,被騙得多了,自然就更謹慎了。”鶴景霜輕輕笑了笑,被最親近最信任的人從頭騙到尾,做事再不小心謹慎一點,就是真正的蠢貨了。
鶴景霜現在一點也不在乎是否會給白時念抹黑,再者說了,這老者被困死在這處秘境,連光都不敢見,躲在地底深處,難道還能跟其他人有交流嗎,他連養那五個孩子的資源都拿不出來,還得找她要呢。
“看來現在人心不古啊,想當年……”
他嘆息着回憶往昔,卻被鶴景霜打斷:“前輩,時間要緊,若家師在外做出什麽,以後我怕是無法多關照您的族人。”
“把您所知道的一切,還有您說的法子告訴我,我即刻出秘境,也好早些給您的族人尋個安身之所,如何?”
被哽住的蚌妖王眼神更幽怨了,現在的晚輩真是不尊重長者。
讓他更想不到的是,在鶴景霜把他知道的東西全掏空之後,鶴景霜居然還伸手找他要蚌王珠:“前輩,你我交易的蚌妖王蚌珠也該給我吧,畢竟您在此處也沒有用處,不如讓我去換些吃食靈石什麽的,我有一友人在多寶樓,想必願意收購此物。”
“去去去,給你,都給你,再也別來了,看到你們玄劍門的人就煩!”他煩心地從嘴裏掏出兩顆烏黑透亮,泛着奇異光澤,大約眼珠大小的蚌珠,嘴裏分外不平地念叨,“別跟姓白的一樣挑挑揀揀,說什麽要最漂亮的,哼,就剩這兩顆了!”
“多謝前輩。”鶴景霜将它們放入儲物戒中,只是在起身要離開的時候,聽到老者忽然說了一句。
“鶴小友,你如今應當是世上唯一一個不懼魔氣之人,此乃天命。”
鶴景霜嘴角勾起,透着光的眼裏卻泛起冷意:“前輩你忘了,我并非人族,天命所歸之人,早已出現了吧。”
縱使這世間成為煉獄,也和她無關,她只“在乎”白時念,呵!
這個時候霜妹情緒還在失控狀态,發洩發洩就會平靜下來了,前提是白時念別出現在她面前XD,雖然霜妹嘴上說着跟她沒關系,但其實非常在意的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