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三合一
三合一
最樸實平凡的村鎮,過着最平淡的生活。
男耕女織,日出而作日落而歸,重複又重複,這便是他們的生活。
院子裏的花雞正成群結隊的游.行着,楚奶奶搬着條小凳子,坐在正屋門口,一如往常的撒着米粒。
廚房門口,楚與陵腳下放着一堆木柴,他放下手裏的鐵斧,将已經劈好的柴放到另一邊,再次擡眸看了眼那邊站在樹下一動不動的人。
那人仿佛在發呆,背對這邊不知在看前方的哪裏。
這時楚奶奶忽然哎喲一聲:“這幾只花雞又調皮了,陵兒啊快幫我把它給抓回來。”
楚與陵往她那邊看過去,只見有幾只花雞正撲騰着身子,想要飛出珊欄,場面一度很混亂,眼看其中一只逃跑成功,即将奔向自由。
他還沒來得及動身,就看到樹下的身影一動,片刻後,身形嬌小的人兒手裏抓着一只花雞回來了。
楚奶奶笑呵呵的接過那只雞,一邊摸着小巧的雞頭,一邊仰頭對他說:“衫衫啊,下次可不許那麽亂跑,可把奶奶給急死了。”
長相精致的人兒點了點頭,臉上的傷口已經結痂了,清洗過後的皮膚依舊是白白淨淨,只是那雙原本璨若星辰的眸子,不知為何泛着絲絲冷意。
楚奶奶哪裏在意那麽多,手裏的雞一放,又繼續喂她的雞了。
一邊劈柴的男人注視着那邊,深邃的眸子眯了眯……
與平常并沒有什麽不同,一如往常般的過完了一天,用過晚飯,當房中點起燭火後,楚與陵關上房門,望着坐在床沿的人,終于忍不住低低的開口。
“你究竟是誰。”
他不是慕禾衫,這一點楚與陵幾乎可以肯定。即使有着一模一樣的臉,可那神态,甚至一颦一笑都完全不對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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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樣是一雙明亮清澈的眸子,慕禾衫是靈動的,不含一絲雜質的純淨,而他那雙眼中含了太多的深沉,使他整個人的氣質都發生了改變。
況且,還有更加明顯的一點便是……慕禾衫的身高要比他再矮上幾分。
還有,慕禾衫害怕那些雞群,平日裏摸都不敢摸一下,更何況是掐着那只雞的脖子把它給抓回來。
楚與陵的确有些匪夷所思了,莫非這世上還有生的一模一樣的兩個人麽?就算是雙生子也沒有這麽相似的,在旁人看來幾乎就是同一個人。
若非他對慕禾衫太過熟悉,恐怕也像奶奶一樣,根本沒有意識到有任何的不對勁。
而且,昨天找到他的時候,楚與陵記得他說了一句,你是誰……
面對他如此直白的問題,床邊的人巋然不動,只淡淡掃視他一眼,冷靜的反問:“你原本認為我是誰?”
同樣的一張臉做着截然不同的表情,楚與陵無法适應,蹙起眉幾步上前,燭光映着他的影子籠罩住坐在床邊的人。
低睨着他,冷聲:“你在跟我試探什麽?”
面對他的冷視,對方似乎毫無畏懼,反而仰起臉,與他對視:“也許你要找的人,也是我正在找的。”
楚與陵反應不過來他這句話是個什麽意思,沒等他思考多久,就聽對方悠悠的道:“你認識的那個人,是不是左肩後面有一個紅鳥圖騰?”
男人眼皮一跳,看向他的目光帶了些危險的打量:“……你怎麽會知道。”
關于身體的問題都是隐私,除非是親近之人,否則又怎會知道如此私密的事情,難道眼前這個人,當真是慕禾衫的親生兄弟之類的。
對方勾唇陰冷一笑,眼中閃過一抹冷意,啓唇緩緩道:“因為,那是我的身體……”
金碧輝煌的宮殿中,四處彌漫着淡淡的檀香,中間一座精致的鎏金香爐,正散發出縷縷香煙。
檀木作梁,明珠作燈,珠簾為幕,镂空的雕花木床寬長得無法想象,淡色的帷幔正随着房內香爐中散發出的香氣而輕飄着。
偶爾拂起一角,露出裏面正在休息之人的睡顏。
意識才剛剛恢複過來,喉嚨間突然湧上一股難以言喻的癢意,慕禾衫劇烈的咳嗽了幾聲,這才徹底清醒。
睜開眼睛,第一反應是要喊楚與陵,可望着頭頂的帷幔,他又愣了一下。
他只記得自己碰上了幾個地痞,然後就被敲暈了,莫非他真的被賣到了……倌院?
心裏好一陣慌亂,手忙腳亂從床上爬起來,一把掀起眼前阻礙視線的帷幔,他掃視一眼四周,這才是徹底……傻了。
哪裏的倌院如此奢華……
這可不比是在延奚村的那個泥磚屋,簡直有如天壤之別,如果說以前那是個泥屋的話,那這可就是座發着光的金屋了。
他撐着身下床單的手動了動,感受到手下滑膩的絲綢觸感,心裏越是慌亂。
我天,他該不會是……又穿越了?
鞋也來不及穿了,匆匆忙忙的跑下床,驚慌失措的喊了句:“有……有人嗎?”
……無人應答。
他正要跑到門口,把那張裹着紅漆的大門給打開,誰知下一秒房門被人從外面打開,他被這股推勁給推坐到了地上。
進來的是兩個宮女打扮的人,她們看到慕禾衫赤着腳坐在地上,一個兩個花容失色,連忙丢下手裏的水盆,撲通兩聲跪在地上,幾乎是苦聲哀求。
“六皇子饒命!六皇子饒命啊!奴婢們不是故意的!真的不是故意的!”
一驚接着一驚,信息量太大,慕禾衫的腦子快要接收不過來了,他此刻的表情跟那些驚恐的宮女相比根本好不了多少。
……誰能來告訴他究竟是怎麽回事?
“都退下!”
随着一道斥令聲,兩名宮女手忙腳亂的撿起水盆,忙不疊秩的退了出去,仿佛生怕在這裏多留片刻一般。
慕禾衫驚魂未定,愣愣的被來者扶了起來,那人的動作很溫柔,仿佛在對待自己萬分尊重愛護的人一般。
直到慕禾衫被他扶着坐回了床邊,他這才看到,那人一身像是武者的裝扮,臉上戴着一個漆黑的面具,只露出兩只眼睛望着自己。
他很想問問面前這個人是誰,可是沒等他開口,對方就跟剛才那些宮女一樣,撲通一聲跪了下來,頭埋的低低的,沉聲道:“主子,是雲墨的疏忽,讓您這段時間受苦了。”
如果要用一句話來形容慕禾衫此時的狀态,那就是——二丈和尚摸不着頭腦。
喉嚨間那股癢意又上來了,慕禾衫不自覺撓了撓脖子,輕輕咳嗽了幾聲,又猛地打了個噴嚏,這才反應過來,自己好像是感冒了。
三月份的天氣時冷時熱的,在這種情況下感冒好像也是情有可原。
肩膀上一沉,他擡頭一看,只見雲墨将被子蓋到他身上,然後摸了摸他的額頭,面具下的眉頓時皺了起來:“我去讓宮女熬藥過來。”
語罷,他擡腿就要往外面走,慕禾衫連忙伸手拽住了他。他覺得,有些話一定要問清楚才行,他不想不清不楚的待在這裏。
于是,他試探性的問:“你剛剛說,是你的什麽疏忽?”
他這話一問出來,雲墨立即又跪了下來:“那日主子依皇上所言到澯城辦事,期間突然興起想要去狩獵,卻不想主子您騎的那匹馬正在發情期,性子一時烈了起來,這才将您給摔下山。”
發……發情期?什麽跟什麽……
雲墨還在繼續說着:“之後我有派人去尋您,可山坡太陡,我們費了些勁才下去,等到下去的時候,已經找不到您了,只能看到一些殘留的血跡,我們将那座山翻了個遍都沒有看到您的身影,後來看到那山的下面是座村鎮,我便領人下去搜查了一番,結果也是無果……”
“……等等。”
慕禾衫不是傻子,這麽聽也多少能聽出些什麽,他看着那人:“你們搜查的那個村鎮,是不是叫黎雲鎮?”
他記得第一次和楚與陵進城的時候,回來之後家裏一團糟,楚奶奶說是鎮子裏進來了一批官兵,把每家每戶都給搜查了一頓,還抓着一個人都要盯上半天……
“是的!您當時果真在那鎮子裏?”聽他這麽說,雲墨立即皺起了眉。
如果他真在那鎮子裏,那為何不在自己領人來找他的時候出來……
慕禾衫連連擺手,和他實話實說了:“我當時出門了,後來才聽說有官兵來過,那你後來是怎麽找到我的?”
雲墨搖了搖頭:“不是我找到您的,是二皇子。”
慕禾衫快要撫額嘆息了,二皇子又是個什麽人啊。
說到這裏,他也明白過來自己現在的身份,聽剛才那兩個宮女喊他皇子,而這裏如此奢華,無非就是寝宮了。
他有想過自己這個身體在這裏的身份,也許是個有錢人家的闊少爺,也許是個用功讀書想要考取功名然後入朝為官的有志青年。
可他怎麽也不敢想,這身體的主人居然是個皇室?
眼前這個人似乎和原主關系很親密,他對自己的稱呼和那些宮女完全不同,不是喊皇子,而是喊主子,而且對着皇室中人,居然還自稱“我”。
慕禾衫完全不懂彼此的關系,他只覺得,自己再跟他談下去就要露餡了,他根本不知道這身體的主人之前是個什麽性格,對他的人際關系也絲毫不知,和這個雲墨完全談不下去啊。
于是他劇烈的咳嗽幾聲,拍着胸口道:“知道了,你先出去吧,我不太舒服,想再躺一會兒。”
語畢,他腿一甩躺到了床上,兀自轉了個身背對他,暗自一手按在胸口,穩定下狂跳不安的心髒。
雲墨以為他是極其不舒服了,連忙應了聲好:“我馬上叫人去給您熬藥。”
慕禾衫确實有些不舒服,他摟着懷裏滑溜溜的被子,有些欲哭無淚的感覺,只覺得自己的真是多災多難的,從這裏跳到那裏,又從那裏跳到這裏。
也不知道,楚奶奶發現自己不見了會不會着急呢,還有楚與陵,那個男人會不會擔心他呢……
最重要的是,他要怎麽在這個陌生的皇宮活下去啊,他一個人都不認識,也沒有原主的記憶。
真是活着好難……
生病的原因,頭腦有點昏昏沉沉的,意識模模糊糊中又睡了過去,等到再次醒過來時,已經是傍晚了。
房裏的檀香氣息越來越濃郁,憋的人悶的慌,慕禾衫有些受不了的推開門,想出去透透氣,縱使現在天色已晚,可他還沒有好好打量過這個皇宮。
宮殿大不大什麽的就不用說了,看慕禾衫跟個無頭蒼蠅一樣四處亂撞就知道,後來還是碰上路過的宮女,讓她給帶到了一處亭子裏。
那宮女望着他的眼神,慕禾衫感覺自己這輩子都忘不掉,有點驚恐,有點畏懼,就像看到什麽特別可怕的人一般。
這令他不自禁摸了摸自己的臉,心覺自己長的有那麽吓人嗎。
宮女戰戰兢兢的下去了,慕禾衫便獨自坐在亭子裏,趴在冰冰涼涼的石桌上,打量起四周的景色。
這裏叫望月亭,夏天炎熱的時候來這裏歇涼應該再好不過。旁邊綠樹掩映,襯着朱紅的亭柱,很是賞心悅目。
前面是一大泓湖水,在昏暗的天色下,水色看起來像是墨綠色,慕禾衫不覺心想,這如果是在六月份,湖中一定能開滿粉色的荷花。
真好,如果楚與陵和奶奶也在這裏就好了……
“在想什麽呢。”
正如此想着,突然一道聲音打破了寧靜,也打斷了他的思緒。
慕禾衫回頭看去,只見身後緩緩走過來一名男子。
他手腕上搭着一件披風,一身白衣襯着那瘦弱的身子,仿佛随時會被風給吹走一般。穿着打扮很随意,也給人一種很親切的感覺。
慕禾衫這才發現,周圍不知何時湧過來一群宮女,她們正在點起燈籠,準備好迎接即将到來的夜晚。
也是借着那些燈火照明,慕禾衫看清了那人的面容。
五官很深邃,劍眉星目,眼窩深的就像那些歐美俊男一般,嘴唇很薄,只那樣輕輕抿着,不知為何給人一種病态的美感。
見他望着自己都看呆了,慕封離抿唇輕輕一笑,幾步走過去在他旁邊坐下,緩聲問:“怎麽,太久沒見到皇兄,都不認識了?”
聽到他說話,慕禾衫連忙反應過來,拍了拍自己的臉,乖乖喊了一句皇兄。
心裏腹诽着,原來這就是傳說中的皇兄,不過自己到底有幾個皇兄?他又是哪個?
慕封離拍了拍手,身後的宮女便端着一盤盤糕點茶水走過來,一一将之擺在石桌上。
随後,一碗黑糊糊的水被放在了慕禾衫面前。
他懵懵的扭頭去看那位皇兄,就聽到他笑着說:“聽聞你染上了風寒,快把藥給喝了,況且你這個時候出來,怎麽不多穿些衣服。”
語畢,他将手腕上搭着的披風取下來,輕輕抖開披在了慕禾衫身上。
他對自己皇弟好是應該的,可慕禾衫承受不住他的好意,畢竟他跟這位皇兄可不熟,所以被他如此親昵的動作弄的有些不适。
不自在的撇了撇頭,他一手抓着肩上的披風,一手推了推面前的藥碗,苦着小臉道:“這藥甜嗎?”
“嗯?”慕封離一時不明白他的意思。
慕禾衫癟了癟嘴:“我不想喝苦的……”
身旁的男人一時間笑了出來:“我竟還不知道,皇弟出門一趟,連口味都變的嬌氣了。”
“……”慕禾衫不是很懂他的意思。
慕封離笑着看他,伸手揉了揉他的腦袋:“別鬧了,皇弟以前可從來不會抱怨藥苦的,快把它喝了吧。”
逼上梁山了,慕禾衫有苦說不出,只能忍氣吞聲的端起那只碗,捏着鼻子慢吞吞把一碗藥給灌完了。
苦澀的滋味在口中蔓延開來,一放下碗,他便迫不及待搶過桌上的一壺茶水,給自己倒了一杯茶沖沖嘴裏那股苦澀的藥味。
……真是受不了。
一旁的慕封離微微蹙起眉,看着他如此難受的模樣,只好從桌上的碟子裏捏起一塊糕點,遞到他嘴邊:“這個比較甜。”
慕禾衫也不客氣,一口咬下,邊嚼邊說了句謝謝。
他咬過來的時候嘴唇碰到了慕封離的手指,看着小人兒歡快的吃起糕點,慕封離微微皺起眉,盯着自己的手指出了神。
不知想了些什麽,直到回過神來之時,石桌上的幾盤糕點已經被慕禾衫給消滅盡了,甚至對方還在意猶未盡的舔着手指頭。
那種憨态,是慕封離從未在自己皇弟身上見過的……
收回思緒,他重新看向身旁之人,悠悠道:“你此次出事,可把父皇給吓得不輕,白天來看了你一趟,你那時還睡着,父皇也不好打擾你,估計明天會再來你寂末宮一趟。”
寂末宮……噗……
慕禾衫連忙擺手:“你能不能跟他說,不用總來看望我?我沒那麽寂寞,真的。”
其他人還好,慕禾衫還能應付着,可如果要來的是原主的父親,慕禾衫就真的演不下去了。
知子莫若父,這個兒子到底還是不是自己之前那個兒子,別人可能看不出來,可身為父親,稍微接觸一下就能知道。
慕禾衫也很想學一下別人,說自己失憶了什麽的,可他腦子不夠用,一開始和那個什麽雲墨交談的時候忘了還可以這麽說,這都過了多久了,難道他要來個突然失憶。
慕封離看着他糾結的模樣,突然失笑:“你這是什麽話,父皇來看你還不好麽,我們平常便是想讓他來看都不能。”
“那你讓他來看你吧。”慕禾衫很不給面子的撅了撅嘴。
石桌上擺放的幾盤糕點都被吃完了,慕封離擺了擺手,讓宮女将空碟子撤下去。
他凝視着身旁之人的側臉,看了片刻,忽然淡淡的道:“皇弟失蹤的這段時間,可是發生了什麽?”
“嗯?”某人還在意猶未盡的舔着嘴唇,聽他這麽說,連忙将視線轉過去,正對上那打量的目光。
對方打量的意味太過于明顯,慕禾衫心裏有點慌,卻還是佯裝鎮定的問:“為……為什麽這麽問?”
慕封離視線一動不動盯着他看了片刻,直到慕禾衫感覺快要扛不住他這種目光了,只見他輕輕一笑,神色又變得柔和起來。
“沒什麽,只是感覺皇弟好像變了。”
“……變了?”慕禾衫心虛的拍了拍衣服,瞄他一眼:“那以前的我是什麽樣的?”
慕封離抿唇笑着,再次拍了拍他的頭:“變可愛了。”
“……”慕禾衫還是想知道以前的二皇子是什麽樣的,起碼他得有些了解,才能扮演好自己現在的角色。
他還在兀自苦惱着,對方又悠悠丢出一句。
“皇弟好像有些緊張?”
慕禾衫覺得這人說話怎麽有些步步緊逼的感覺,他不太喜歡這種感覺,于是站起身拍了拍衣服,癟着嘴看他一眼:“我有些困了,先回去休息了。”
語罷,他取下身上的披風還給了對方。
慕封離旦笑不語,直到看着慕禾衫的身影走出了亭子,他才悠悠道:“皇弟可真能睡,今天都睡了一天了,居然還能困。”
慕禾衫被他說的腳下差點一個趔趄。這人存心不想給人臺階下嗎?
撅着嘴回頭瞪他一眼,沒理人,一扭頭就跑了。
望着小人兒氣呼呼離開的身影,慕封離嘴角不禁染上一絲笑意,可這笑意沒能維持多久,便化為一抹深沉。
黎雲鎮。
楚與陵從結實的地面上爬起來的時候,天色剛剛放亮。
将地上鋪着的涼席收起來,複看了眼床榻上還在沉睡中的人,他斂下眼中複雜的情緒,轉身出了門。
就在他關上房門的一瞬間,原本緊閉雙目的人,緩緩睜開了眼睛,慕紫塵盯着門口,那雙波瀾未起的眸子裏一片冷凝。
随着思緒的變幻,他開始回憶起自己與人交換身體的時候,發生的一系列事情……
半個月前,他聽從父皇的囑咐,帶領一小隊侍從,從京城趕到澯城,準備着手調查當地的官吏私吞賦稅一事。
剛剛處理好此事,卻聽聞澯城這邊的山林中有不少野兔野羊,一時興起,便暫時推延了行程,準備再在澯城待一晚,次日收拾好行李前去狩獵,完事了就直接回京城。
誰料次日一早起來的時候,卻發現自己帶來的馬不知是什麽原因,竟有些拉稀,站着腿都打飄。
無奈之下,只好派人到城中重新買了一匹馬,随後一隊人馬抵達了山林,還沒等他追着那只灰兔子展現自己的箭術,身下的馬匹重重的噴了口氣,不受控制的亂跑動起來。
一陣兵荒馬亂之後,他被那該死的馬給甩下了山坡。
之後的事情他不記得了,只是等到再度醒來的時候,他卻驚奇的發現,這身體……好像不是他的了。
還是一樣的臉,只不過這身高也不對,尤其是……他左肩後面熟悉的圖騰沒有了。
更令他覺得心死的是,他不知何時竟到了祁南國,還是……在一個貧窮無比的村鎮裏。
當确認無疑自己換了身體後,慕紫塵整個人都是崩潰的,若是沒有那副身體,他要如何完成自己的使命……
在陌生的村鎮裏度過了生不如死的半個月,他實在受不了的想要逃跑,也成功逃了出去,卻不想在半路上遇到歹人,他便這麽順理成章被帶走到了滄北國,然後……被賣到了奴隸市場。
當他看到有人來救自己,那個男人說要帶他回去,那個老人家喊他“衫衫”的時候,慕紫塵便知道,恐怕不只是他換了身體這麽簡單,而是……和人互換了。
首先他并不認識楚與陵,其次,對方那麽肯定的來救自己,要帶走自己,說明他是認識自己的,當然這個認識,只是單方面的認識而已。
有驚也有喜,喜的是……他還可以奪回自己的身體。
不管對方是誰,不管代價是什麽,他都要将身體換回來。
平靜的起床穿好衣服,他并不反感這裏的環境,因為……他之前那大半個月在祁南國的村鎮裏,過的簡直比這裏還差勁。
有過同樣的生活,他知道每天應該幹什麽,不像慕禾衫,有楚與陵護着寵着,每天只要陪吃飯陪幹活。
楚與陵不知是幹什麽去了,一大早上便不見人影,慕紫塵自己煮了碗面吃,又兀自把碗洗幹淨了,随後端着一只破碗去喂雞。
這要換作慕禾衫,哪裏會主動想去喂雞啊,他唯恐避之不及這些毛茸茸的動物,可慕紫塵與他全然不同,他根本不怕,其實也沒什麽好怕的,就是撒幾把米粒而已。
一邊喂雞,他思緒很快又飄到了要找回自己的身體這件事上,這麽看來,那個叫“衫衫”的應該是失蹤了,否則也不會誤打誤撞把他給找了回來。
慕紫塵現在也是失蹤的人,相信現在不管是雲墨還是他“親愛的”父皇,應該都是在滿城滿地的找他。
如果說……那個和他有着同樣相貌的人,被皇宮裏的人給找回去了呢。
這不是沒可能,甚至是最大的可能。
慕紫塵有些煩躁,想着另一個人占據着他的身體,享受着本該屬于自己的一切,心中便越發不爽。
正在他心情不好的時候,有人如此不湊巧的撞槍口上了。
一抹綠油油的身影越過珊欄來到他旁邊,斜斜的倚靠在門邊,眼睛一斜睨着他,語氣怪異道:“喲,面對救命恩人就這樣啊,連句招呼都不打~”
慕紫塵壓根沒想理他,繼續着手上的動作,看着那些花雞争先恐後的前來搶食。
林南河不爽了,他以前怎麽不知道這小東西這麽目中無人啊。
頓時冒了火,幾步過去從後面推了他一把:“和你說話呢,阿楚哥知道你這麽沒禮貌嗎~估計你平日裏的乖巧都是裝出來的吧~”
慕紫塵心情不爽,實在不想搭理他,無奈這人仿佛不會看眼色一般,甚至還動起手來了。
眸光在一瞬間冷了下來,他甩下手裏的破碗,站起身扭頭冷冷看向他。
林南河還從來沒有見過小東西露出過這種眼神,一時間有些發愣,與此同時心裏真是氣極。
怎麽說自己也算是他的救命恩人不是,他不感謝自己也就算了,居然還敢拿這種态度對着自己。
真是快要被氣笑了。
“你還敢學阿楚哥,別拿這種眼神看我,否則讓你知道粗人的厲害,你這小狐貍精。”
說着他一邊撸起了袖子,打算今天要好好教訓一下他。
還沒等他動手,下一刻一個巴掌響亮亮的拍在了他臉上。
林南河撸袖子的手就這樣僵硬在半空中,像是被人給定住了一般,一動不能動,只有左邊臉上火辣辣的痛感,在提示着他剛才發生了什麽。
他不敢置信的瞪大了眼睛,定定的盯着那小東西,就看到對方目光陰冷的看着自己,道:“嘴巴放幹淨點。”
林南河懵了,不知是被打懵的還是被吓懵的。此時此刻他腦子裏只有一個想法,那就是——這小東西出門丢了一回膽子怎會變得如此之大,居然還敢動手打人了,他以前不是很好欺負的嗎!
而且剛才他那眼神……那語氣,讓林南河覺得陌生極了,完全想象不出來這是慕禾衫做出來的神态。
然後林南河做了一件很丢臉的事情,他捂着臉跑了……
楚奶奶起來的時候,家裏基本上都被慕紫塵打理好了,惹得老人家興高采烈,直說衫衫真的是長大了。
一整天,楚與陵直到傍晚才回來,期間午飯都沒有回來吃過一口,楚奶奶問他去幹什麽了,他只說幫別人幹活去了。
三個人圍着破爛的桌子坐着,安靜的只有筷子碰到碗沿時發出的聲響,慕紫塵垂眸瞥了眼男人風塵仆仆的模樣,一雙鞋上還沾着泥土和草屑。
發現他在看自己,楚與陵擡眸看過去,與他投過來的視線對了個正着。
慕紫塵緩緩勾起一邊嘴角,沖他露出一個意味不明的笑。
楚與陵回以一記冷眼。
然後兩人再無任何交流,一頓飯就這麽在詭異的氣氛中吃完了。
楚奶奶早早的去休息了,楚與陵獨自一人在廚房裏洗碗,洗着洗着思緒不知飄到了何方,直到背後貼過來一個柔軟的身軀,腰間也被纏上一雙纖細的手。
他回眸看去,雙眼帶着滿是警告的冷意。
那張熟悉的臉貼着他的肩膀,勾唇一笑,眼中帶着絲絲調侃之意,在他耳邊輕輕吐了一口氣,而後低聲道:“他有這樣……抱過你嗎?”
慕紫塵說的,是那個和他有着同樣一張臉的人。
男人注視着他的眸子一暗,隐藏下眼底情緒的波濤洶湧,并未說話,只是用力扣住了那環着他腰的手。
慕紫塵有些吃痛,男人的手勁也太大了,而且絲毫不憐香惜玉,捏的他手都要斷了。
沒有讨到什麽好處,還吃了痛,他抽回了手,一邊揉着酸疼的手臂,沒好氣的道:“你對他也是這麽粗魯嗎?”
男人依舊未回話。
慕紫塵覺得他就像個冰塊,整天冷冰冰的,就沒有看到過他溫柔一點的時候。
他看了眼男人勁瘦的腰,似乎還意猶未盡,還想把手放上去抱一抱,但他知道,如果再這麽做的話,他這條手估計要廢了。
扭了扭手腕,他低睨着男人鞋子上的污垢,臉上沒有任何表情的道:“你今天去城裏了,去找他了。”
男人繼續洗着碗,全當他不存在。
慕紫塵幾乎可以肯定他去找人了,從黎雲鎮到澯城的那條路,他只走過一次,但仍然記得清楚,那路可不算好走。
而如果是去田地裏,男人不止鞋上會被弄髒,這麽簡單的對比,有心的人一眼便能看出來。
看來,那人在他心中應該很重要吧……
給我的小可愛們比個心,感謝你們的營養液~
那麽圖騰到底藏着什麽秘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