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第四十三章
孟久和鄭旭源一起側躺在貴妃椅上,試圖觸碰那個,他們曾經無比回避的話題。
“當年……你為什麽突然不告而別?”鄭旭源首先開啓了話題。
當年的事情,一樁樁一件件是集合在一起爆發的,打得人措手不及。
先是在灌錄唱片的時候,孟久不願意讓鄭旭源當監制。然後是鄭旭源知道了,孟久曾在朋友面前誇下海口,說要在三個月之內把自己追到手,所有的愛戀都源于一場賭局。鄭旭源因為這件事情,對孟久徹底冷了臉,兩人處在冷戰階段。可偏偏禍不單行,孟久的新歌在不久之後被爆出抄襲,還沒等鄭旭源反應過來,孟久已經光速退圈,并從此銷聲匿跡。
鄭旭源曾追問過孟久當時的經紀人,然而對方對孟久退圈的一應事宜避而不談。
“抄襲的事件影響很惡劣,我的家世不是什麽密不透風的銅牆鐵壁,已經有記者發現了端倪。這件事,很快被我的家人知道了。我爸原本對我進娛樂圈的決定就不太滿意,當機立斷停止了我所有的活動,将我送到國外留學。”
“原來是這樣……”
“事情發生以後,我向家人坦白了我們之間的關系,他們出離憤怒。在我再三争取下,他們許諾,如果三年後我回國,依然想和你在一起,他們就不再反對我們的關系。”
“我當時一心想給我們的關系找一個突破口,卻忽略了時間的力量,它足夠将新傷變成難以磨滅的疤痕。當我回國和奇勝簽約之後,我才發現我們倆之間的距離,早就不是當年的導師和學生那麽簡單,而我在面對你的時候,更不知如何開口求原諒。而且我的家庭,也沒有兌現當年的承諾。”
“上輩子,我的實力如何你是清楚的,我能成功簽約高峰,靠的也是家裏的幫忙。而我回國後,家裏切斷了我所有的資源支持,即便當時的我,已經在國外學了三年音樂,實力也有所提升,但我發現,想在圈子裏冒頭,實在太難了。”
“我的社交平臺、個人賬號全部疏于打理,粉絲後援會也無人經營,可以說事業全面停擺。圈子裏新人輩出,簽約奇勝後,我的經紀人一開始對我還抱有希望,可當發現我實在沒什麽栽培優勢的時候,給了我帶新人的任務。雖然名義上是歌手,但多數時間我都在拍戲、商演。我的父親不止一次勸我回去繼承家業,在我屢次拒絕後,一氣之下要跟我斷絕關系。”
現在的孟久,已經可以用平淡的語氣回憶上輩子的一切。鄭旭源卻從這輕描淡寫的敘述中,感受到他當時的痛苦和無助。
“現在想起來,我還挺感謝當初在國外的日子。我一個人生活,不再事事有人伺候,因而學會了很多技能,自己做飯、自己洗衣服。沒有這些技能,這輩子我也不可能追上你。”孟久笑道。
鄭旭源撫了撫孟久的眉心:“其實,在你消失後,我尋找過你的蹤跡。”
“記得你消失兩個月之後,私家偵探給我來消息說,有人在曼哈頓的街頭見過你,還給我傳來了一張模糊的照片,側臉真的很像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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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我用盡辦法,幾乎把曼哈頓翻了個遍,還是沒能找到你。”
孟久扶額道:“我沒在曼哈頓,當時家人将我送到柏林的一座軍事化管理學校學音樂,我在千裏之外的歐洲。”
“這不是重點!”鄭旭源有些激動,“我在乎的,從來都不是這個。”
“我在乎的,是你在關鍵時刻不告而別,我們說好了,要一同面對風浪的,但當風浪來襲的時候,你一個人先走了。”
“你讓我覺得,我長期以來生活在一場精心排布的騙局裏,而你就是那個偷心的賊,東西到手了,就遠走高飛。”
“對不起……旭哥,我錯了。”
這一句對不起,孟久整整欠了兩輩子。
兩人緊緊地擁抱,親吻,貴妃椅的棉麻面料被壓出了折痕。
明明是三言兩語可以解開的誤會,鄭旭源和孟久卻花了兩輩子的時間,才終于把真心毫無保留地捧到對方面前。
孟久看着鄭旭源的眉眼,忽然反應過來。他翻身坐起,驚疑不定地看着鄭旭源:“旭哥,我是出了車禍才重生的,那你……是怎麽重生的?”
“傻瓜,聚會當晚開車送你回家的人是我。”鄭旭源抛出了一記炸彈,将孟久炸得半天沒回神。
“是你……這麽說,旭哥,你和我一起掉到了江裏?”
“沒錯,當我有意識的時候,已經成了一抹游魂。”
“我也是!”孟久驚呼出聲,“那時候,我能看到陽間發生的所有事情,可所有人都無法看見我,包括旭哥你……”
“這麽說,我們無法看見彼此,但都重生了。”
“旭哥,對不起,是我害了你……”孟久起初以為,死的只有自己一個人,但其實,鄭旭源也在那場意外的車禍中喪生。
“如果那天晚上我不喝酒,可能就不會發生這樣的事情。”孟久自責道。
“傻瓜,你上的是我的車,要負責也是我的責任,你不必自責。而且……”,鄭旭源搖頭道,“我并不認為,這是一場單純的車禍。”
“什麽意思?”
“當初車子之所以會墜江,是因為剎車失靈,車子失控。可我每年都給‘酒酒’做車檢。當天去的時候,車子還好好的,我覺得,是有人對車子動了手腳。”
“什麽?!”孟久一陣後怕,“這麽說……他們是……”
“他們是沖着我來的,應該是我連累了你。”
“旭哥,你跟人結仇了,還是……”孟久滿臉憂色。
“我的身份太打眼,如果光論結仇,那就是個無解的命題,因為接觸的人太多太雜。我覺得最有可能的,是和我當時暗中進行的調查有關。”
“調查?”
“你抄襲的事件爆出以後,我一直暗中探查事情的真相。”
孟久愣住了。
“我以為……旭哥,你不相信我……”孟久垂頭道。
“我自認對你的性子還算了解,你最不擅長做的事情就是撒謊,在當時那樣的情況下,你堅稱自己不知情,那我相信,你是真的不知情。”
“旭哥……那你,查到了什麽?”
“因為當年,我的作品是寫給鄭遙的,常規的思路,是從你的身上着手調查,但我相信,既然在暗處的對方,膽敢把你架到了明面上,那就意味着你身邊應該不會留有什麽馬腳,所以,我從鄭遙身上開始調查。而在調查鄭遙的時候,我發現鄭遙所在的公司,郭祖蔭是股東之一。”
“郭祖蔭?”
“我查到,郭祖蔭曾多次打錢到一個海外工作室的賬戶上,而這個海外工作室,就是當年給你提供曲譜的工作室。”
“在事發前的一個月,這個工作室因為作品被錄用,收到了你的團隊打給他們的一筆報酬,我查過這兩個賬戶,确定是一樣的。”
“可我跟郭祖蔭并沒有交集。”上輩子,孟久并沒有動過郭祖蔭的弟弟,也沒有和郭祖蔭本人在會所起過争執。
“所以我判斷,郭祖蔭并不是沖着你來的,而是沖着我來的。”鄭旭源說。
“早年間我拒絕過他,并把他送我的禮物都捐了出去。郭祖蔭這人,氣量狹窄,因此一直記恨着我。”
“抄襲事件爆出後,你我二人的粉絲肯定會産生争端,同時,你我之間定會産生嫌隙。他的目的是要離間我們,看我過得不好,他應該挺開心的。”
鄭旭源說:“那張曼哈頓街頭的照片,除了一個側臉酷似你的人以外,還有另一個主人公,就是郭祖蔭。”
“所以,我看到這張照片的第一反應,是你跟郭祖蔭之間達成了某種交易。可我怎麽都想不明白,你為什麽要自斷羽翼。”
“照片裏的人不是我!我一直在柏林,沒有到過曼哈頓。”
鄭旭源點頭道:“我相信你,正因為這樣,我才覺得這背後,藏着更多的內幕。只可惜,當我快要揭開抄襲真相的時候,車禍發生了。”
提到車禍,兩人又想起被冰冷的江水沒過頭頂的感覺。
一瞬間,孟久抱緊了鄭旭源:“旭哥,沒事了,事情都過去了,這輩子我們好好地在一起,好嗎?”
“好……你也要答應我,遇到問題要先和我打招呼,再不能像上輩子那樣不告而別。”
“得令,保證完成任務!”孟久讓鄭旭源在沙發上休息,自己去廚房做晚飯。
或許是因為卸下了心頭的一塊大石,方才還輾轉難眠的鄭旭源,這一次很快睡着了。
廚房裏傳來孟久切菜的聲音,一切都是歲月靜好的模樣。
陷入沉睡中的鄭旭源做了一個夢。
在夢中,他剛剛接到孟久退圈的消息,一夜之間,孟久仿佛人間蒸發了一樣,公司、住處再也看不到他的身影。
無奈之下,鄭旭源只能聘請私家偵探,探查孟久的行蹤。
兩個月後,私家偵探給鄭旭源傳回一張照片。照片上的鄭旭源,穿着白T和牛仔褲,正在和儲秀娛樂的郭祖蔭說話。
照片上的孟久只有一張側臉。
這時,場景轉換,鄭旭源随着那沒邏輯的夢,又将視角轉到了一場酒會上。
酒會舉辦的場地前立着一塊牌子——高峰唱片十周年酒會。
鄭旭源在場內,又一次遇見了郭祖蔭。
他冷眼看着郭祖蔭和自己打招呼,忽然聽見身後傳來一把身影:“旭哥。”
鄭旭源轉過頭,驚訝道:“孟久?”
不對,眼前的人并不是孟久,而是孫栖!
鄭旭源兩眼盯着交談中的孫栖和郭祖蔭。
這個情景似曾相識,似曾相識...... 他們......
一下子,鄭旭源睜開了眼睛。
他發現自己躺在沙發上,孟久正在炒菜,廚房的門沒關,傳來鍋鏟與鍋底碰撞的聲音。
鄭旭源身上全是汗,他翻身坐起,窗外還是如墨的夜色,牆上的鐘表指向十點三十分。
“旭哥,準備開飯了。”孟久喊道。
菜色一如既往的豐富,口味也很貼合鄭旭源的習慣,但鄭旭源卻沒什麽胃口。
他起身到衛生間洗了把臉,看着鏡中的自己,水滴緩緩地從他的下巴滴落。
那個夢讓他想到了一種可怕的假設。
假如,照片裏的人是孫栖。
在高峰唱片的十周年酒會上,鄭旭源曾親眼目睹孫栖和郭祖蔭站在一起,那個時候,他就覺得這個場面非常眼熟。
現在回想起來,就跟上輩子拿到的照片場景,是一模一樣的。
鄭旭源記得,上一世孟久在單曲錄制前,曾怒氣沖沖地把一份八卦小報甩在他面前。
八卦小報上刊登了一則消息,說鄭旭源陪男性友人去醫院。
八卦小報的報道向來沒節操沒下限,也曾調侃過孟久和鄭旭源的關系,而這次的“男性友人”,則被八卦小報稱之為新歡。
标題也起得格外博人眼球:“鄭旭源光天化日會新歡,就醫全程貼心陪伴,舊愛孟久疑似失寵。”
而這位神秘的“男性友人”,其實就是當時剛從美國回來的孫栖。
孫栖那次回國,是因為孫教授生病動手術,因着和孫教授的交情,鄭旭源便和孫栖一起去醫院探望,沒想到被媒體拍到,整了這麽一出。
偏偏孟久還一副如臨大敵的較真樣兒,因為這個跟鄭旭源生氣了。
孟久對鄭旭源的占有欲,一向都很強,所以鄭旭源也只把這看作是一次普通的鬧脾氣。沒想到沒過幾天,孟久就表示不希望由鄭旭源來當他的錄音監制,也不希望新單曲由鄭旭源來寫。
無論鄭旭源怎麽争取,孟久都拒絕,期間還說了很多傷人的話,直接打消了鄭旭源所有的積極性。
“上輩子,你到底為什麽堅決拒絕我幫你寫歌?”鄭旭源回到飯桌上,給孟久夾了一筷子魚。
“因為……”孟久撓撓頭,“因為當時有一篇報道說,孟久離了鄭旭源什麽都不是……”
“有這樣的報道?是哪家媒體?”
“《藍鯨周刊》。”
鄭旭源扶額:“這家媒體是郭祖蔭旗下的。”
“什麽?!”
“現在看來,我們很有可能一開始就被套路了。”鄭旭源說,“假設照片裏那個真的是孫栖,那他和郭祖蔭極有可能之前就認識。”
“我的歌是給鄭遙的,從這個角度講,郭祖蔭很容易拿到曲譜。”
“孫栖回國,兩人抓緊時間挑撥我們的關系,然後順利地讓你放棄用我的曲子。”鄭旭源分析。
“如果是這樣的話,孫栖在裏面充當了什麽角色?”
“改編。”
“改編?你是說,他從郭祖蔭那裏拿到曲子,然後把曲子稍作修改,匿名發給我?”
“如果不是這樣,沒法解釋他們的時間為什麽能卡得那麽準。”
“你和鄭遙發歌的時間相距不遠,鄭遙也不是當紅的歌手,所以你們很難發現兩首歌的相似度。”
“可是孫栖他,會那麽過分嗎?”孟久雖然不待見孫栖,卻從沒有質疑過孫栖作為音樂學院資優生的素養。
鄭旭源沒說話。
如果這件事放到幾周前,他也會這麽想。
打從他看到孫栖抄襲後,他就再也不相信孫栖的素養了。
上輩子,直到最後鄭旭源也沒有懷疑過孫栖。
因為孫栖出國前,根本不認識孟久。鄭旭源自然也不會将他回國的事情,跟孟久被指控抄襲的事情聯系起來。
可現在回頭看,上輩子孫栖回國的時間确實很湊巧,被媒體拍到的照片,八卦小報對孟久實力的指控,一樁樁一件件都刺激着孟久的神經。
孟久一拳砸在茶幾上,眼中湧動着憤怒的火苗。
“這些都是上輩子的事,我雖然查出了郭祖蔭給那家海外工作室打錢,卻沒有關鍵性的證據,來證明他跟這件事有直接的聯系。”
“所以沒法指控他,更重要的是,孫栖怎麽能确定,你一定會選擇他改編過後的歌曲?這也是我想不通的地方。”
兩人一時無話。
“旭哥。”孟久抹了把臉,“我們說好的,不再相互隐瞞,告訴我,你今天的表現為什麽這麽反常?”
鄭旭源剛轉開眼神,就被孟久扶住了肩膀:“旭哥,你在躲我,為什麽?”
“告訴我,無論發生什麽事情,我們一起面對。”
或許是孟久的眼神太過誠懇,又或許是鄭旭源一個人扛得太累了。
片刻後,鄭旭源終于開口道:“孫栖知道了我們的關系。”
鄭旭源将那晚在工作室發生的事情,對孟久和盤托出。
“我們做了一個交易,如果我不把他抄襲的事情說出去,他就把錄音删掉。我檢查過他的手機,但是不能确定還有沒有備份。”
“為了讓事件對你的影響降到最小,我們還是保持距離比較好。那段錄音是我和袁湘的對話,如果孫栖真的把錄音曝光,你就說是我強迫你和我在一起的。”
孟久固執地吻上鄭旭源的唇。
鄭旭源後退躲開,他又牢牢地攀着鄭旭源的肩膀,不給鄭旭源撤退的機會。
終于,在鄭旭源行将缺氧之際,孟久總算放過了被蹂/躏許久的唇舌。
“旭哥,你把我當什麽?”
“嗯?”
“你養在溫室裏的花兒,還是你養在籠子裏的金絲雀?”
“不是。”
“既然不是,你情我願的事,怎麽就只跟你一個有關系?”
“可你走到今天,太不容易了,不能因此就功虧一篑。”
“那旭哥你呢?你就完全不為自己想,拿自己去獻祭?”
“我……”
“旭哥你還記得嗎?上輩子你曾問過我,為什麽當歌手。我說因為我想追到一個人。如果那個人倒下了,我留在這個圈子裏,還有什麽意義?”
“旭哥,你知道嗎?即便我曾經犯渾,說追你只是一場賭約,可我這句話是真的。上輩子,失去以後我才知道,我早就在不知不覺中對你情根深種,我早忘了那句賭約。所以,旭哥,看在我那麽乖的份上,能不能給我一個和你一起面對的機會?”
說完,孟久将人擁進懷裏。
“孟久,你要記住,你沒錯,我也沒錯,我們都沒錯。我們沒有傷天害理,我們只是彼此相愛。”懷中人激動得有些顫抖。
“我知道,我們只是彼此相愛,如果注定要經歷審判,那我和你一起。”
窗外不知何時下起了雨,庭院裏的植株被風吹得東倒西歪,可房裏卻溫暖如春。
鄭旭源和孟久依偎在一起,享受着難得的清閑時光。
次日一早,孟久走進錄音室,發現大家看他的眼神都很不對勁。
吉他手秦弦遞給他一杯咖啡,欲言又止。
“有話對我說?”孟久喝了口咖啡。
“聽說你跟旭哥吵架了。”
“……聽誰說的?”
“全公司都傳遍了,說你在錄音室發飙,直接不錄了,是不是真的?”
見孟久不答話,秦弦以為他默認了,忙勸道:“別這樣,旭哥要求是嚴格了些,不過也是為你好啊。”
“你知道現在有多少歌手錄音室裏唱得還可以,上了臺就車禍的嗎?”
“我跟你說,不管工作中的旭哥有多不近人情,至少經他調/教過的人,上臺能跟在錄音室裏唱得一樣好。”
兩人正說着,忽然有人叫道:“久哥,外頭有人找。”
孟久走出工作室,竟然看見一位熟人。
“梁衡,你怎麽來了?”孟久搭上梁衡的肩膀,“走,我們找個地方聊聊。”
公司樓下的西餐廳在初秋時節還開着冷氣,孟久點了一杯咖啡,梁衡看了他一眼:“我記得你喜歡喝奶茶。”
孟久擺擺手:“現在不行了,奶茶喝了發胖。”
梁衡笑了笑:“也對,畢竟不是每個人都跟旭哥一樣,怎麽吃都不胖。”
“咖啡,謝謝。”梁衡把餐牌交給服務員,“聽說你跟旭哥吵架了?”
孟久一怔,全然沒想到梁衡的開場白是這個。
孟久摸了摸鼻子,失笑道:“真是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裏,這事兒怎麽誰都知道啊。”
“真吵架了啊?你當初對旭哥那麽好。”
“打住啊,找我什麽事?”
梁衡又笑了笑:“還錢。”
“現在怎麽樣?”
“還行,簽了個小公司,演唱會是不用想了,偶爾接接商演。”
“跟哥說說,為什麽跟旭哥吵架了?”
“我說,你今天怎麽對我跟旭哥的事兒這麽關心?”
“有人托我來問問呗。”
“誰啊?”
“栖哥啊。”
孟久一怔,差點沒反應過來栖哥是誰。
“孫栖,他讓你來問我這事兒?”
見孟久的臉色不對,梁衡趕緊說:“你別多想啊,栖哥沒別的意思,我們這些選手啊,他也算帶過一段,平日裏他挨個都挺關心的。”
“他就是讓我來問問,你是不是真跟旭哥鬧掰了?”
孟久端起咖啡喝了一口:“如果我說是呢?”
“要是真鬧掰了,你可以向業界征稿啊。”
“這也是他說的?”孟久挑眉。
“是啊,他說向業界征稿可以網羅人才,真要辦成了你還能有自己的團隊,就不用看旭哥的臉色了。”
孟久渾身一激靈。
因為同樣的話他上輩子也聽過,唯一的區別是,上輩子這話不是從梁衡嘴裏說出來的,而是出自孟久經紀人之口。
不得不說,這話确實契合了孟久彼時急功近利的心境。
“他還說了什麽?”
“他還說,如果你要征稿,他可以提供參考意見。”
“那還真是謝謝他了。”孟久笑了。
梁衡沒聽出孟久話裏的冷意,他喝了口咖啡,“栖哥也給我提了建議,如果我願意,他可以幫我給儲秀娛樂打個招呼,讓我進儲秀。”
孟久越聽越心驚,他問梁衡:“你知道儲秀娛樂是什麽背景嗎?”
“我知道啊,儲秀的大老板郭祖蔭不是做娛樂業發家的。”
“那你還去,你就不怕他是個門外漢,回頭公司都給他玩死?”
“不會吧。”梁衡讪讪一笑,握緊了咖啡杯,“你知道我不像你,現在人氣那麽高。我現在有公司願意接手,就已經很好了。”
孟久看着微垂着頭的梁衡,仿佛看到了上輩子的自己。
那個時候他剛回國,失去了孟家的支持,在圈子裏幾乎是兩眼一抹黑,那些公司招新的時候,他連大門在哪都找不到。
最多的時候,跟兩百多號人擠在一個面試間,面對着招新部門的各種挑剔。
和自己同臺競争的年輕人越來越多,自己越來越不自信,最後奇勝願意要他的時候,孟久覺得簡直是天上掉餡餅。
無論奇勝給自己什麽合約都簽。
進了公司才知道,一份C約對發展的限制有多大。
“你等一會兒。”孟久站起身來,走出咖啡廳,撥通了一個電話。
“喂,亭知老師,我是孟久……”
五分鐘後,孟久将星藝的簡介和亭知的聯系方式發給梁衡。
“亭知?!”梁衡眼神亮了,“這是……”
“以你的才能,簽儲秀可惜了。這是亭知的聯系方式,我跟他打過招呼了。如果你願意的話,準備一下,去星藝面試吧。”
梁衡一把握住孟久的手。
“錢不着急,慢慢還就行,今天……謝謝你來找我。”
梁衡離去,孟久看着杯中未喝完的咖啡,冷笑出聲。
“……好的,我知道了,既然他想看我們鬧掰,我們就演一場戲給他看。”鄭旭源挂了電話,靠在椅背上沉沉地嘆了口氣。
翌日,孟久工作室爆發了史無前例的激烈争吵。
“孟久,你的錄音還是不達标,重來。”
“如果沒記錯的話,我已經聽你的話,‘重來’一個星期了。”孟久也不動彈,就坐在凳子上冷笑道。
“所以呢?”
“旭哥,我覺得你的要求未免也太高了,這讓我很難做啊。”說着,孟久轉頭問一旁的工作人員,“如果歌手對制作人不滿的話,有權利更換嗎?”
被提問的工作人員看着這劍拔弩張的氛圍,大氣都不敢喘。
“理論上,應該是可以的,不過制作人……”
“那就換吧,我覺得我和鄭老師理念不合,再勉強一起工作雙方都不會愉快,還不如早日散夥,鄭老師,你覺得呢?”
孟久一口一個鄭老師,連旭哥都不叫了。
“你真的……決定了嗎?”鄭旭源一字一句地問。
山雨欲來風滿樓,這是全體工作人員一致的感覺。
錄音師猶疑地看了看身邊的工作夥伴,猶豫着要不要撤下火線,避免誤傷。
“決定了啊。”所有人都覺得鄭旭源氣到了極致,偏偏孟久毫不在意地回答。
“既然決定了,那就這樣吧,錄音師收工!”
有工作人員勸道:“孟久,算了,旭哥對你要求嚴格,那是為你好,你別這樣。”
“他那叫要求嚴格嗎?他那叫吹毛求疵!你來評評理,我這一周時間唱了多少遍了,這個我聽着都快吐了,他愣說我沒達标。”
“如果不是他的問題,那就是我的問題,我不配,是我配不上高貴的鄭大制作,從今往後,您走您的陽關道,我過我的獨木橋,誰也別幹涉誰!”
“清場,鎖門。”和孟久比起來,鄭旭源實在算得上言簡意赅。
工作人員為難地看着孟久:“久哥,你看這……”
“行,攆我是吧,不勞煩了,我自個兒走!”
孟久和鄭旭源擦身之際,聽見鄭旭源說:“既然不需要我當監制,那錄音室自然是用不得的。”說着,鄭旭源轉向一旁的工作人員,“我記得樓下還有錄音室,是嗎?”
“呃……是倒是,不過樓下的錄音室,是屬于高峰本部的,有很多歌手都要用呢。”
“哦,那你就多等等吧。”
“憑什麽?即便我不找你當制作,我也是工作室的簽約歌手。”
“就憑這家工作室叫鄭旭源工作室,憑我是你的老板!如果不服的話,我不介意你按合同付違約金。”
一衆工作人員全都看呆了,鄭旭源連這樣的狠話都放出來,顯然是氣極了。
有些看不下去的,紛紛伸手拽住孟久:“久哥,算了。”
“孟久,別以為這裏是孟家企業,也別給我搞什麽一言堂,你自己要組團隊,好,我尊重你,不過前提是,你得遵照計劃書的時間嚴格執行,至于作詞、作曲、編曲,你自己去找,做出來的成品質量怎樣,我一概不負責。”
如果不是孟久被拽住了,衆人甚至疑心他會上去給鄭旭源一拳。
現如今,孟久兇狠地盯着鄭旭源,而後者就像沒事人一樣,頭也不回地進了工作室,關門,落鎖。
孟久随後也怒氣沖沖地進了辦公室。
正當他收拾東西的時候,袁湘趕到了,一進門,袁湘就怒喝道:“孟久,你在幹什麽?”
“沒看見嗎?我在收拾東西!“
“誰讓你收拾東西的?”袁湘厲聲問道。
“當然是……Boss啊。”鄭旭源眼皮都沒擡。
袁湘簡直要氣死了,這兩個人,前一段還好得蜜裏調油,今天就變成這樣了。
即便心裏再氣,袁湘的職業素養還是有的,她試圖拉住孟久:“你先冷靜一下,你們之間是不是有什麽誤會?”
“誤會?”孟久甩開袁湘的手,“沒有什麽誤會,他就是成心不想我好過,我都練成什麽樣了,大家都看在眼裏,他要我做的,我也都做了。結果呢?不滿意,重來,不滿意,重來,翻來覆去就是“重來”。我算是知道了,他的要求我是達不到了,這人我惹不起,我躲還不行嗎?”
“你能躲得過初一,躲得過十五嗎?你以後怎麽辦?合約還在呢?你現在就這樣走了,我怎麽分兩頭跑帶你們啊。”
“哦。”孟久停下手中的動作,嗤笑道,“我當你是好心關心我呢,原來也只是擔心自己的工作而已。你放心,我不需要你帶,你就跟着你的Boss,好好當舔狗吧……”
“啪。”孟久臉上挨了一巴掌,留下了鮮紅的指印。
袁湘氣得渾身發抖,指着孟久的手都是顫的:“我真是豬油蒙了心才會答應旭源帶你,你扪心自問,他哪裏對不起你了,gg資源給你,經紀人資源給你,曲子他親自幫你寫,你去問問,全公司有哪個歌手有你這樣的待遇?”
“拜托,你搞清楚,我是工作室的簽約藝人,他既然簽了我,這些東西就應該給我啊。既想讓我幫着掙錢,又不想給我資源和機會,哪有那麽好的事?”
“你們這兒啊,我不伺候了,有誰樂意跟我走的,一塊兒走。”
話音落下,沒有一個人動彈。
孟久抱着紙箱,點點頭:“成,我明白了,都想呆着,那就呆着吧,我先走了。”
說着,孟久頭也不回地推門,下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