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第三十八章
反觀孟久和鄭旭源,随手一抽,抽到了飲宴廳。
“劍舞?”孟久拿着卡牌,當劍一樣揮舞着,笑道,“這個有意思。”
飲宴廳是整個古建群的中心區域,築于高臺之上,要抵達這裏首先要經過高高的臺階。
鄭旭源和孟久剛一踏上臺階,分列在臺階兩旁的演職人員立即舉起儀仗,用洪亮的歌聲迎接遠道而來的賓客。
衆人皆披堅執銳,将他們簇擁于期間,一同吶喊歡呼。
其後,又給他們披上華美的滾邊刺繡袍服,袍服袖長,穿上身,雙手恰好能藏于袖中。
鄭旭源正朝前走着,忽然覺得手上一癢。
竟是孟久借着寬大袍服的遮掩,用手指偷偷撓他的掌心。
鄭旭源不動聲色地看孟久一眼,一把将那暗自作亂的手摁下。
待二人在臺階頂端站定,殿門緩緩打開,發出了陳舊的“吱吖”聲。
裏面紅燭高照,宮燈長明,華美的軟紅地毯一路鋪陳過去,整齊的檀木案幾分列兩旁。
案幾上擺放着仿制的白玉酒壺與酒杯。
大殿中央,一支《劍器舞》如期開場。
兩位身着古裝的演員,一人執笛、一人執劍,初時二人動作輕柔,如凝住了波影的江面,一舉一動皆裹挾着山雨欲來之勢。中段執劍者憤然而起,一陣讓人眼花缭亂的動作,看似毫無章法,實際卻如那蛟龍出海,天地皆為之變色。即便動作兇猛如斯,執劍者仍舊無法勘破先機,最終以劍自刎。紅衣劍客倒下的那一瞬間,如泣如訴的笛聲戛然而止,執笛者一躍而起,抱住的卻是劍客逐漸冰冷的軀體。最終,執笛者亦随之而去。兩人皆身着紅衣匍匐于地,看起來就像是落了一地的鮮紅。
音樂歇止,陶醉其中,鄭旭源和孟久同時鼓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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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一出生死相随。”孟久贊嘆道,“英勇的将軍戰敗自刎,癡情的美人生死相依。”
此時,“美人”的演員摘下頭套,竟是一名眉目清秀的男子。
“二位貴客,可要試試?”他拾起長笛,遞給鄭旭源。
“劍舞脫胎于武術中的劍術,講究龍形虎步,游龍戲鳳。這裏的龍形,指的是身法;虎步,指的是步法;游龍指的是劍法;戲鳳則指手腕的韌勁兒。”
在舞者的講解下,鄭旭源與孟久學得很快,二人原本就有舞蹈基礎。劍舞看似繁複,實際上将動作抽絲剝繭,便容易尋出章法,加之有專業的老師從旁提點,二人很快領悟到關鍵。
“形乃劍舞之骨,神乃劍舞之魂。”除了掌握基本的動作,劍舞對于表演者的神情有極高的要求。
“傳聞昔日佳人公孫氏,一舞劍器動四方,每逢出場,必以面紗遮其容。然而公孫氏的眼神極其銳利,光是與其對視便足以讓人膽寒。”舞者話音剛落,孟久便轉過頭來。
一雙眼睛冷冷地盯着鄭旭源,鄭旭源後退一步,他便往前進一步,直到将人抵在那殿中的屏風上。
“今日你我,便如同這袍服,從此恩斷義絕!”孟久說完,舉劍劈向前襟。
鄭旭源一動不動,神情惶然,直到落入一個溫暖的懷抱。
孟久手中的劍不知何時扔到了地上,此時臉上已經恢複了笑意:“旭哥,你被我吓住了?我演技那麽好嗎?”
察覺到鄭旭源後背的僵硬,孟久趕緊将人摟緊了,哄道:“旭哥,我好不容易才得你青眼,哪舍得割袍斷義啊。”
見鄭旭源沉默着不說話,孟久哭喪着臉道:“看來旭哥不喜歡這個劇本,那換一個。”
孟久拿過一旁木桌上的酒壺,裝模作樣地斟酒,而後将杯盞遞給鄭旭源:“旭哥,你看我們都穿着大紅袍服,像不像成親?”
鄭旭源一怔,臉色通紅。
孟久看得有趣,提議道:“旭哥,我們來喝交杯酒吧。”
鄭旭源眸光一閃:“別胡鬧。”
孟久笑道:“我沒胡鬧,我剛想過了,這一段生死相随好是好,卻總覺得缺了點什麽,想來是缺一次交杯酒。”
“我私心想着排舞的時候,把這個小細節排進去,先試試,好不好?”
見鄭旭源沒有反對,孟久主動勾住他的手。從攝像師的鏡頭裏,看到的就是兩個俊美無俦的男人,身着大紅喜服,手挽着手喝交杯酒。
孟久手臂一勾,将人拉近:兩人臉貼着臉,鼻尖抵在一起,唇舌只差毫厘,說不出的暧昧。
“你們……”舞者的聲音打斷了這迤逦的一幕,“好了嗎?”
“好了。”鄭旭源啞聲道,“試試吧。”
這一次,舞臺交給鄭旭源和孟久。
鄭旭源輕輕地吹響笛子,等待着自戰場歸來的孟久。
孟久衣衫淩亂,目光閃爍,唯有在看見鄭旭源的瞬間,冒出一星半點的光。
離別之際,二人纏綿相擁,難舍難分,只有相看淚眼。
笛聲如訴,原本一切靜好。
卻掩蓋不了孟久兵敗的事實,長劍出鞘,連那一向安撫人心的笛聲,都無法遏制孟久內心的躁動與沮喪。
戎馬半生,落得個兵敗山倒的下場,滿室通明中,鄭旭源端來了兩杯酒。
仿佛看透了自己的命運一般,孟久緩緩地端起酒杯。
這一次,換了鄭旭源主動勾住孟久的手。
美酒下肚,鄭旭源唇邊露出一抹絕美的笑意,而後,在越來越急促的音樂聲中,緩緩倒地。
孟久眼中閃過一抹深入骨髓的驚痛,他緊緊地将人抱住,可無論抱得多緊,喝下毒酒的鄭旭源,已無法再回來了。
英勇的将軍仰天長嘯,方寸大亂,一通狂亂的劍法,依舊無法宣洩他內心的悲苦。
終于,将軍舉起長劍,任由長劍沒入自己的胸膛。
身着紅衣的将軍緩緩倒地,和此生最愛的人卧在一起,就像睡着了一樣。
四周傳來陣陣掌聲,就連一直在拍攝的攝影師都忍不住鼓起掌來。
“太棒了,二位的舞實在是太棒了。”舞者非常激動地與二人合照。
在脫下大紅袍服之前,孟久忽然走到舞者面前說了什麽,舞者點點頭,笑着沖二人舉起手機:“我幫你們照一張吧。”
鄭旭源還未反應過來,藏于袖中的手就被孟久握住了。
鏡頭下的孟久,輕輕地靠在鄭旭源的肩頭,笑得一臉滿足。
這邊孟久春風得意,那邊龔滕揉了揉跪麻了的腿,看着靜室中請勿喧嘩的标語,把到了嘴邊的抱怨話又咽了回去。
龔滕看了眼身邊的喬慎,同樣的跪坐,喬慎像是半點不覺得難受似的,腰部挺得筆直,姿勢非常标準。
兩相映襯下,龔滕成了個坐不住的頑劣學生。
其實相比于龔晖和丹尼爾,龔滕已經很幸運了,至少不用在豔陽天裏暴曬。
靜室之內有專人彈筝,琴音袅袅,甚是清幽。
兼之有滿室茶香,沁人心脾。
茶道老師的動作流暢優雅,喬慎正看得入神,忽然聽見身旁的龔滕痛呼了一聲。
雅興被攪,喬慎朝龔滕投去疑問的眼神,就聽龔滕委屈地說:“我腿疼。”
喬慎:“……忍着。”
“忍不住,我腿都麻了,你是怎麽做到的。”
“坐久了就習慣了。”
“不行,太疼了,我們去別的地方吧。”
“要走你走,我想學。”
龔滕像被霜打了似的,蔫了。
靜室內任何一絲聲音都會被放大,茶道老師是個中年女子,她擡眼看向龔滕:“要不要按照我剛才說的,做一遍?”
“……”龔滕突然被CUE,腦中一片空白,剛才他只顧着腿疼,根本沒有聽茶道老師講話。
“光聽不練是有些枯燥,試試吧,年輕人。”茶道老師鼓勵道。
龔滕迷茫地看着面前的茶具,朝喬慎投去求救的眼神。
喬慎無奈地看了他一眼:“我只說一遍,你聽好了。”
龔滕忙不疊地點頭。
“沏茶的第一步是煮水,方才老師說了,不同的茶用不同的水泡,滋味也會不同。水溫上也有講究,比如你面前的洞庭碧螺春,如果用剛燒開的沸水沖泡,會破壞它的茶質,正确的做法是用八十度的水沖泡,這樣可以保證茶的香味純而不鈍。”
“第二步是熱壺燙杯,別看只是洗茶壺和杯子,這一步很關鍵,不僅可以消毒,還可以使茶具保持一定的溫度。”
喬慎嘴上講解着,手上的動作也絲毫未停,利落地将茶具洗淨。
“第三步是裝茶,古人風雅,将裝茶這一步稱為觀音入宮。”喬慎拿起茶匙,将茶葉裝入壺中。”
“第四步是沖茶,沖茶的動作有講究,看我示範。”喬慎拎起水壺,對準茶壺,将水沖入壺中,“要注意,沖茶的動作應先低後高,這樣可以使水流旋轉注入壺中,茶葉也會随着水流的運動而舒展。”
喬慎示範了一遍,将茶壺遞給龔滕:“你試試。”
龔滕學着喬慎的樣子,把水壺提起來,然而壺嘴沒有對準茶壺。
水流直接澆到桌邊,順着桌面流下來,淌到蒲團上,還把喬慎的褲子打濕了。
“對,對不起!”龔滕手忙腳亂地幫喬慎擦拭,“我一時沒控制好。”
開水澆到衣物上,初時覺不出什麽,幾秒後,喬慎才察覺到膝蓋上的灼燒感。
龔滕将喬慎的褲腿挽起,見膝蓋處燙紅了一片,幸而澆到的面積小。
茶道老師為二人拿來了冰袋。
龔滕從來沒有幹過伺候人的活,看見冰袋如同見到了救星,不知輕重地把冰袋摁到喬慎的腿上。
喬慎一陣龇牙咧嘴,看得龔滕心驚肉跳,小聲問:“很疼嗎?”
“這是涼的!”喬慎沒好氣道。
下一秒,就見龔二少做了個驚人的舉動,把自己衣服的下擺掀了起來,墊在喬慎的腿上,再把冰袋壓上去。
喬慎目瞪口呆道:“你幹什麽?”
“你不說涼嗎?拿衣服墊墊就不涼了。”龔滕理所當然道。
喬慎張了張口,卻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有了中間這個小插曲,龔滕總算不再走神,好好将後續的講解聽完,認認真真地泡了杯茶給喬慎賠罪。
回程時分,一出門龔滕蹲下身來。
喬慎:“你做什麽?”
龔滕:“你腿受傷了,我背你啊。”
喬慎:“我是腿受傷,不是腿殘廢,還能走。”
“少廢話,快上來!”龔二少的驢脾氣犯了,非要背。
喬慎:“要我拒絕呢?”
龔滕:“那我也不攙着你走。”
“不用你攙,我自己能走!”喬慎剛邁出一步,卻感覺膝蓋上的皮膚生疼。
“犯什麽倔呢?”龔滕一把将人拉住,“上來。”
喬慎看着半蹲的龔滕,一咬牙趴上他的背。
龔滕起身的時候,托着喬慎的後臀往上提了提。
“你摸哪兒呢?!”喬慎抽他。
龔滕挨了打,也不惱,樂道:“想什麽呢你,那麽輕,統共就沒幾兩肉。”
“還好意思說我,你不也沒肌肉嗎?”說着,喬慎在龔滕的腰間掐了一把。
龔滕作勢要将喬慎扔下去,喬慎只好緊緊箍住他的脖子:“你試試。”
兩人一路笑笑鬧鬧,竟也不覺得路程遙遠。
衆人集合的地點在集市。
大老遠,孟久瞧見龔滕背了個人回來。
孟久:“龔滕,你強搶民男了?”
龔滕走了那麽一段路,累得吭哧吭哧的:“久哥,喬慎受傷了,我把他背回來。”
“受傷了?”一時間,丹尼爾等人都關切地問道,“怎麽回事,嚴重嗎?”
“小傷,剛被開水燙了一下,他非得背我回來。”喬慎此時已經從龔滕身上下來了,不着痕跡地跟龔滕拉開了距離。
“通知節目組了嗎?”龔晖問。
“真的不用……不嚴重,我有分寸。”喬慎看着龔晖,急切地擺手。
見喬慎心意已決,衆人便繼續節目組的安排。
此刻他們所在的集市,所有的攤點都在傍晚開放。各小組分組行動,有兩個小時的吃飯和逛街時間。
在這期間,他們所有的花銷必須來自上期節目中所獲得的經費。
也就是說,鄭旭源組可供花銷的經費300元,而排在最末的亭知組,只有100元。
為了增強節目的趣味性,節目組有了一條新規定,各組的經費不能共享。
也就是說,亭知組和鄭旭源的經費不可以共用,只能組內消化。
且經費在每期節目過後清零,不可以延續到下一期使用。
“旭哥,想吃什麽?”孟久打量着兩旁的攤點。
種類繁多的攤點,就跟自助餐一樣,只不過集市裏賣的吃食,都是仿照唐人的飲食習慣制作的。
兩人在一個賣羊肉湯的攤點前停住了。
砂鍋羊肉香味撲鼻,湯裏飄着蔥花和油腥子,勾得人食指大動。孟久要了一份,嘗了嘗,帶骨的羊肉經文火慢炖變得軟爛多汁。鍋內擱了去腥膻的佐料,吃起來只覺得滿口餘香,配上芝麻面的胡餅,那滋味,真是絕了。
連飯量較小的鄭旭源,都吃完了一整張胡餅。
正餐過後,孟久還要了一份羊奶。
為了節省時間,兩人特地将羊奶打包,邊逛邊喝。
走了一會兒,鄭旭源剛打算喝口羊奶解渴,卻忽然犯了難。
他看着兩根一樣顏色的吸管,輕聲問孟久:“你還分得清嗎?”
孟久笑笑:“旭哥用我的,我也不介意,旭哥介意嗎?”
鄭旭源耳根發燙,搖頭道:“不介意。”
到最後,兩人也沒分清到底哪根吸管才是自己的,一瓶羊奶卻全部喝完了。
除了吃食,集市上還有許多文娛項目,比如雜技演出、說書、賣唱等等。
鄭旭源和孟久路過一個猜燈謎的攤點,見攤前豎着一塊牌子:“猜對燈謎,免費得燈籠。”
巧的是,三隊人馬于此處相遇了。
亭知手上已經拿到了免費的燈籠,龔滕正在絞盡腦汁地想答案。
“我就不信了,我還猜不出來。”龔滕拿出手機,剛想打開百度,就被店主制止了。
“唐代可沒有搜索引擎哦,還請各位客官靠自己的智慧贏得獎勵。”攤主笑道。
鄭旭源看了眼那做工精致的竹制燈籠,好奇道:“店家,這燈籠是手工編織的?”
“客官好眼力,燈籠是純手工編織的。”
“旭哥,幫你贏一個好嗎?”
“好!”得到肯定的回答,孟久轉頭去看那讓龔滕犯難的謎題。
謎面只有兩個字:唐朝。(打一人名)
孟久思索片刻,笑道:“這題不難啊。”
話音剛落,他收獲了龔滕怨念的眼神。
“既然這位客官知道答案,那請這位郎君把謎面讓給這位客官吧。”攤主提議道。
龔滕洩氣道:“久哥,這到底是誰啊?我都想老半天了。”
“答案是……李建成。”
“為什麽啊?”李建成的名號龔滕當然知道,可就是想不通其中的關鍵。
“唐朝是李家的天下,當然是由李家建成的啊。”
“這麽簡單?!”
“就這麽簡單。”
“旭哥,送你。”孟久把燈籠遞給鄭旭源。
“謝謝,我很喜歡。”
“再來,這次一定能猜出來。”龔滕不服氣。
于是,攤主換了個謎面。
這次的謎面從兩個字變成了三個字:唐朝人。(打一人名)
龔滕一看,眉頭皺成了川字:“這都什麽跟什麽啊?!又是打一人名。”
恰巧龔晖路過,看到了謎面。
“你想要燈籠嗎?”龔晖問一旁的丹尼爾。
見丹尼爾點頭,龔晖直接把答案說了出來:“李世民。”
“為什麽啊?!”兩次折戟的龔滕在暴走的邊緣徘徊。
“唐朝是李家的天下,唐朝人當然也是李家一世的子民啊。”
龔晖漫不經心的态度,簡直像一柄小刀,直戳龔滕的心。
龔滕看着喬慎空蕩蕩的雙手,又看了鄭旭源和丹尼爾手中的燈籠。咬牙道:“再來!”
事不過三,他決定再試一次。
這一次,攤主給出的謎面是:唐三彩,照例是打一人名。
龔滕絞盡腦汁想了半天,無果。
“你們都知道答案,是嗎?”他轉頭看向身後衆人,絕望道。
衆人點頭。
龔滕看向喬慎:“你也知道嗎?”
“嗯。”喬慎扶額道。
“所以,答案是什麽?”
喬慎嘆息道:“李時珍。”
“為什麽啊???”龔滕簡直要無語問蒼天。
“因為唐三彩是唐朝的珍寶啊。”喬慎沒好氣地解釋。
攤主看着龔滕深受打擊的模樣,不忍道:“既然這位客官答對了,燈籠自然也是給他的。”
喬慎拿着燈籠,遞給龔滕:“給。”
“我不要。”
“那你做什麽那麽執着地解謎?”
“我想贏來送你的。”龔滕痛心疾首,“現在這樣,沒意義了。”
“謝謝你,龔滕。”喬慎停下腳步,收起了玩笑的神色。
這是第一次,喬慎那麽認真地叫龔滕的名字。
在人來人往的集市中,耳邊充斥着行人的各色話語,龔滕卻覺得很滿足。
為着喬慎的這句話,出再多的糗也值了。
孟久和鄭旭源繼續往前走,忽然瞧見一個賣剪紙的攤點,攤主正在為一對情侶剪側影。
剪出來的側影生動活潑,将兩人牽手的瞬間定格成了永恒。
孟久興致勃勃地拉着鄭旭源去排隊,然而還沒輪到他們,節目組的集合信息已經發過來了。
孟久看着人數只增不減的隊伍,斂去眼角那一絲失望:“旭哥,我們走吧。”
這一期各組比拼的項目是投壺,投壺是古代士大夫在飲宴時玩的一種投擲游戲。
投壺者把箭往壺裏投,投中多者為勝。
按照節目組的得分規則,第一個投中獲兩分,連中者從第二箭開始,一箭獲兩分。其餘的一箭一分,參賽者共有十次機會,得分高者獲勝,同分則加賽。
龔滕決心在這次比賽中一雪前恥,他很快投出了第一箭,卻因為力度過大,箭在碰到壺的邊緣時飛了出去。
龔晖在他之後試着投了一箭,力氣還是沒有把握好,錯失了先機。
鄭旭源和齊英幾乎是同時擲箭的,兩人的箭又幾乎是同一時間落入壺中的。
“好!旭哥真棒!”孟久在一旁喝彩。
亭知看了孟久一眼,也開始喊:“齊英,你超厲害的。”
在鄭旭源連中兩箭後,孟久喊道:“太棒了,你是全場最帥的崽。”
緊接着,齊英也連中兩箭。
亭知沖齊英喊道:“你比全場最帥的崽還要帥!”
雖然場下觀衆開始battle,場上卻一派和氣。
鄭旭源和齊英哭笑不得,連中的次數越來越多,比賽已經單方面地變成了兩人之間的比拼。
亭知終于拿出了他的必殺技:“齊英,我超愛你!”
喊完這一句,他得意地瞥了孟久一眼,志在必得地喝了口飲料。
這時,孟久的喊聲劃過耳際:“旭哥,你是我的夢中情人。”
“噗。”亭知被嗆得直咳嗽,看着孟久的眼神充斥着滿滿的不可思議。
居然玩那麽大?
顯然,場上的鄭旭源心下也不平靜,從開場得分就一直與齊英持平的他,手一抖,出現了今天的第一個失誤。
而這,已經是最後一箭了。
亭知笑得像只狐貍:“孟久,托你的福,我們不用加賽了。”
最終,亭知組獲得第一名,孟久組獲得第二名,龔晖比龔滕的發揮稍微好些,獲得第三名。
本想着借助比賽洗刷前恥的龔滕,卻仍舊墊底。
節目組宣布名次後,同時宣布:孟久和鄭旭源的組合獲得最受歡迎搭檔獎。因此,兩人均有機會提出一個心願,由節目組幫助實現。
在這次節目錄制前,節目組已經詢問了鄭旭源和孟久。
此刻,節目組宣布:活動開始,幫助他們實現自己的願望。
車子一路行駛,将鄭旭源和孟久載到一處湖邊。
鄭旭源看着湖邊紫紅色的燈光,驚訝道:“是這裏?”
這是C城的地标,獨具特色的音樂噴泉。
每當夜幕降臨,音樂噴泉便如期開演,絢爛的燈光、動聽的音樂、噴灑的水幕,吸引了無數情侶駐足。
因此,這裏也是C城著名的戀愛聖地。
前世,鄭旭源來過多次C城,可每次行程都安排得很緊。
有一回,孟久和鄭旭源約好一起看噴泉,可鄭旭源臨時有通告,約定的行程只好取消。
直到兩人分開,他們始終沒有一起看過噴泉。
這時,節目組的提示音将鄭旭源拉回了現實。
“這是孟久的心願——和旭哥一起看一場音樂噴泉。”
話音剛落,音樂聲響起。
是李斯特的《愛之夢》,整齊劃一的水柱朝天際噴射,及至最高點又翩然落下。
水流在光的折射下,給人以美輪美奂的視覺體驗。
湖邊多是成雙成對的情侶,有些直接在水幕的映襯下,動情地接吻,有些親密相擁,低聲私語。
孟久把手機遞給攝像:“幫我們拍一張照吧。”
鄭旭源和孟久并排站着,身後是沖天的水柱,攝像打量着鏡頭裏的人說:“你倆擺個pose啊,就像那個一樣。”
鄭旭源回頭一看,攝像手指的地方,立着兩個雕像,正舉着手臂,比着一顆愛心。
孟久:“我覺得那個姿勢不錯,旭哥,我們來試試。”
鄭旭源:“……”
“比心!”孟久率先舉手。
鄭旭源學着雕像的樣子,把左邊的半顆“心”補全。
孟久:“很好,來,笑一笑!”
快門一閃,兩人比心的畫面就此定格。
恰在此時,身邊傳來一對情侶的争執聲。
女方大聲控訴着:“你看看現在幾點了,噴泉都快結束了你才來,每次都說加班加班,沒時間陪我,日忙夜忙全宇宙你最忙。”
“對不起,我真的有很重要的公事。”男方解釋道。
“比和我約會還重要?”女方啜泣道。
“寶貝,我下次一定準時。”男方盡力哄着。
“你上次,上上次,也是這麽說的。”
“等我忙完這一段,我就……”
“我們分手吧。”女生失望地打斷男生的保證,“你總是把工作擺在我的前面,我朋友都說,我戀愛和單身沒什麽區別。你從來沒帶我見過你的朋友,這樣我很沒安全感,我覺得你根本沒有用心維護這段感情。”
或許慘烈的結果背後,隐藏着數之不盡的細節,那是一次又一次的失望。
孟久和鄭旭源罕見地沉默了。
這時,節目組宣布了鄭旭源的願望。
鄭旭源的願望是和孟久留下一幅剪影。
“剪影?”孟久即刻想到集市上的絕活。
“對,我們特地将集市上的剪影師傅請到了現場。
說着,現場的工作人員紛紛幫孟久和鄭旭源打光,剪影師傅竟真的現場作業。
鄭旭源和孟久跟無數情侶一樣,面對面深情對視。
不少路人見狀紛紛駐足拍照,圍觀的人數越來越多,不過一幅剪影完成的時間,鄭旭源和孟久又一次空降熱搜。
“孟久,鄭旭源,深情對視”的話題迅速蹿紅,還不斷有前線小分隊為話題添磚加瓦。
三五分鐘後,一幅剪影新鮮出爐。和尋常的男女對視不同,這一副剪影從發型上可以明顯看出是兩個男生。
巧妙的是因為剪紙中間是連着的,所以看起來就像兩人牽着手一樣。
可惜的是,成品只有一幅。
見孟久的眼睛一刻都沒離開過剪影,鄭旭源輕笑道:“送你。”
“送我?”孟久驚喜。
“嗯。”
“謝謝!”孟久寶貝似的捧着剪紙,直到節目組拿來畫框,他才将這副剪影小心翼翼地放進去。
到這兒,《樂動心途》第二期的節目正式錄制完成,剩下的時間由孟久和鄭旭源自由支配。
攝影機撤走以後,孟久一把拉住鄭旭源的手。
他們像無數普通情侶那樣,沿着湖邊慢慢散步。
“旭哥……我從來沒想過,你會答應上節目。”孟久說。
“我看了第一期,你說你是為了不讓某人失望才上的節目,那個某人,指的就是我嗎?”
鄭旭源看了孟久一眼,輕笑道:“明知故問。”
孟久心裏樂開了花,如果不是顧忌着在人前,他簡直想直接纏上鄭旭源的脖子,來一記熱辣的舌吻。
“謝謝你,願意花時間陪我上節目。”孟久興奮的勁兒過去了,這才覺得腦袋被夜風吹得暈暈乎乎。
“剛剛那個女孩跟男朋友吵架的時候,我就在想,我們真幸運,第一次就看成了。”孟久笑着說。
鄭旭源下意識看了孟久一眼:“以後,我們會更幸運的。”
都說越努力,越幸運,這個道理不僅适用于事業與前途,也适用于感情。
沒有什麽天生一對,也沒有天然就一帆風順的感情,愛人交往中的幸運時刻,一定是雙方努力換來的。
鄭旭源與孟久對視了一眼,将彼此眼中的火花看得分明。
“回去吧。”鄭旭源看了眼手表。
“好。”
這一次,節目組沒有再安排一起住別墅,而是給他們安排了C市的酒店。
明明是一人一間房,可孟久剛打開門房,就感覺到後腰被人摟住了。
孟久反應迅速地轉過身,一邊用腳把房門勾上,一邊回身擁抱鄭旭源。
孟久将鄭旭源緊緊地摟在懷中,輕柔地吻着他的眼睛,他的耳垂,他的唇舌。
然後停下,深情地看向鄭旭源的眼睛,啞聲道:“旭哥,我好想你。”
回應他的,是鄭旭源堪稱激烈的親吻,隔了兩輩子的吻,讓人渾身一顫。
“我也好想你。”鄭旭源積極回應着,“在每一個夜裏,在每一首歌曲的深處,在你叫我旭哥的時候。”
孟久一陣悸動,溫暖的唇舌裹挾着高超的吻技,鄭旭源被親得耳垂通紅。
時隔兩輩子,有些習慣卻熟悉得如同昨日。
淋浴間裏傳來陣陣水聲,室外的鄭旭源握着套子,一顆心如同情窦初開的少年,疾速跳動。
洗完澡的孟久只簡單裹了件浴袍,胸前是大片被熱水灼紅的皮膚,如同一只剝落了羊皮的狼。
“旭哥……”孟久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鄭旭源來不及将套子收起。
“咦?旭哥,你……竟随身帶着這個?”
“是酒店準備的。”鄭旭源迅速站起身來,“我先去洗澡。”
孟久看着鄭旭源倉皇的背影,仔細觀察着那枚還未開封的“小雨衣”,認出這是前世鄭旭源最喜歡的一款。
“莫不是酒店能通靈?居然那麽了解客人的喜好,真真值得上五星好評。”孟久一邊笑,一邊收起了“小雨衣”。
等鄭旭源從浴室出來,就見孟久一只手撐着腦袋,正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
“好看麽?”鄭旭源系着浴巾問。
“好看,看得人臉紅心跳,浮想聯翩。”孟久笑道。
鄭旭源眼含笑意,走到床邊,剛坐下,孟久就湊上前來,吻住他的唇。
他們之間兜了太多的圈子,走了太多的彎路,如今能這般相知相守,自是意義非凡。
孟久摟着人訴盡溫言軟語,耳鬓厮磨間只覺安心。鄭旭源也打開心防,他向來不是猶豫的人,既然決定原諒,便将一切的虧欠以吻封緘。
今生的現世靜好,于二人而言是很奢侈的事情,孟久至今有種如墜夢中的不真實感。
春宵苦短日高起,從此君王不早朝。
次日一早,孟久深刻體會到此句詩的精妙,看着熟睡的鄭旭源,他滿心不舍,卻還是不得不将人喚醒。
“我先過去了,寶貝,你繼續睡。”
鄭旭源睜着朦胧的睡眼,反應了好幾秒,才明白孟久的意思。
他勉力将人拉下來,輕輕吻了吻孟久的唇角,不料孟久尚不滿足,硬是拉着他好好啃了一頓,這才神清氣爽地起了身。
走在回房的路上,孟久看着窗外剛泛白的天色,輕輕地嘆息一聲。
明明是正宮,偏偏搞得像偷情,天天防火防盜防記者。
這樣的日子,不會太久的,孟久暗暗下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