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第三十章
那日的一通電話,就像南柯一夢。
第二天,鄭旭源醒來時,袁湘已經提着一大堆補給品進了大門。
客廳裏飄散着絲絲縷縷食物的香氣。
鄭旭源盯着通訊記錄裏那個熟悉的號碼,拼命回想當時的情形。
睡衣上淺淺的汗意和那黏膩的觸感,昭示着鄭旭源彼時的不設防。
看着将近二十分鐘的通話時長,鄭旭源隐約想起那因高熱而發出的呻/吟,雙頰“騰”地又燒了起來。
袁湘推房門進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個快要燒着的“蝦子”
“怎麽起來了?!”袁湘望着鄭旭源帶着紅意的雙頰,急道。
當一雙手探上鄭旭源的額頭時,又詫異地挑了挑眉:“燒退了呀,臉怎麽這麽紅?”
見鄭旭源目不轉睛地盯着她身後的粥,袁湘回神笑道:“趁熱喝了,還好孟久多留個心眼,在醫院瞧見你狀态不對就給我打電話。”
“你說什麽?!”正埋頭喝粥的鄭旭源動作一滞,“孟久他,看見我了?”
“對啊。”袁湘沒察覺到鄭旭源的異常,自顧自道,“不過,他怎麽知道我的號碼?”
這一頭,鄭旭源內心驚疑不定,那一頭,孟久也不好受。
這天,他握着節目組給的傻瓜機,幾次打下問候短信,卻又盡數删去。
“累死了”排練的空檔,梁衡習慣性地往孟久身邊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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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久把手機揣進兜裏,若無其事地低頭看筆記。
“用功呢。”梁衡痞裏痞氣地笑道,“讓我看看是哪朵小嬌花讓我久哥這麽魂不守舍。”
一不留神,孟久兜裏的傻瓜機被梁衡掏走了。
亮起的屏幕上,只有兩句話。
“票托人帶去給你了。”
“謝謝旭哥。”
“什麽玩意兒?”梁衡看着聊天界面,不滿地吐槽,“居然不是親愛的,我想你了?”
“想你個球。”孟久搶回手機,面上一派風平浪靜。
天知道剛才的一剎那,孟久的心險些從嗓子眼裏蹦出來。
如果不是梁衡插科打诨,只怕他已經打下了那一句——我想你了。
梁衡被念叨得眼皮直跳,他一面捂住眼睛,一面“嚴刑逼供”:“你跟旭哥,這是有什麽py交易呢?”
“想什麽呢你,旭哥給了我演唱會的票。”
“卧槽,內部票啊,那肯定是一排vip票啊,啧啧啧,我天天看粉絲在網上嚎一票難求,到你這兒居然動用私情。”
“不服?那你也去搞一張啊。”
“不了不了,我還是好好練歌吧。”
大抵是兩人實力出衆,人氣又高,即便兩兩PK也沒在怕的。
比起其他組的暗自較勁,孟久和梁衡還是該幹嘛就幹嘛。
“诶,你看那兒,魏桐霖組的。”
孟久聞言擡眼,就見丹尼爾正在角落裏一個人練習,薄嘯則跟大家抱團呆在一塊。
身形削瘦的男生俨然被大家夥孤立了。
“天意弄人啊,薄嘯的對手是丹尼爾,抽簽那天,薄嘯臉都綠了。”
“他們抽的什麽歌?”
“《春雨謠》。”
“噗。”孟久險些把咖啡噴出來,“童話風?!也難怪薄嘯一副如臨大敵的樣子。”
“孟久,梁衡!到你們了。”
“來了!”兩人答應一聲,站起身來。
“栖哥。”梁衡率先跟孫栖打了聲招呼,然而孫栖的目光,卻落在後頭的孟久身上。
“練得怎麽樣?”
“感覺還可以。”
“來,清唱一次我聽聽。”
梁衡試唱結束,孫栖不置可否:“這首歌是旭哥成名的階段性代表作,一定要唱出意氣風發的感覺,這樣才能打動聽衆。”
話音剛落,孟久就接道:“我不這樣認為。”
“這首歌,不應該是意氣風發的。”
“孟久,我建議你仔細看看歌詞,這首歌的主題是少年成名的歌手,借由歌聲表達對粉絲的感謝。少年意氣風發,有什麽不對嗎?”
“可……”孟久還想說些什麽,卻對上了孫栖似笑非笑的表情。
“孟久,我記得上次課,你缺席了吧。”
“上次是因為……”
“我不想聽解釋,只是你既然缺課了,就該把課補上再發表高見比較好。”
孟久一張口就碰了個軟釘子,他看着孫栖陡然銳利起來的眼神,剛準備反駁,就被梁衡拉住了。
“是我忘了把上回的內容轉告孟久。”梁衡解圍道。
“自己的東西,也該自己上心,你說對吧。”孫栖說這話時,臉上雖然笑着,眼眸中卻沒有半絲溫度。
梁衡夾在針尖對麥芒的兩人中間,頗有種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的苦悶。
課下,梁衡心有餘悸地問:“久哥,你跟孫栖有過節?”
孟久搖了搖頭,他跟孫栖并沒有實質性的矛盾,只是模樣相像的兩人難免被人拿來比較,又恰好将同一個人當做了缪斯,不知不覺間,就把對方看作假想敵。
或者說,孟久單方面把孫栖當作假想敵。
如果說,此刻的孟久只是朦胧間心頭堵了口濁氣,那麽當他在鄭旭源演唱會門口的展板上看到孫栖的照片時,這口濁氣瞬間演變成了憤怒。
孟久低頭看了看手中的票。
A區10排5座。
自己費盡心思求來的票,不過是一張A區的普通票,連VIP席都算不上,可在他錯過的那些時光裏,孫栖已經成了演唱會的嘉賓。
孟久非常突兀地笑出聲來。
他看着精心拾掇過的自己,越發覺得可笑。
如他所想一般,鄭旭源給他的票,是個再普通不過的座位。
四周坐滿了粉絲。
孟久看着腳邊閃閃發光的燈牌,驚訝地發現除了鄭旭源的“旭”字,還有一個“栖”字,用屁股想都知道指的是誰。
打從第一首歌開始,右手邊的兩個妹子就非常興奮,時不時爆發出一陣穿刺耳膜的尖叫聲。
如果說一開始孟久還對那個“栖”字耿耿于懷,那麽很快,他就被舞臺上的鄭旭源吸引了全部的目光。
他加入到瘋狂尖叫的行列。
漸漸的,他身邊的聲音小了。當孟久意識到不對勁時,一轉頭發現兩個妹子用一種極為詫異的眼神看着他。
幾秒後,他聽見其中一個妹子捂着心髒抽着氣說:“天啊,活的男粉。”
“啊——真的是男粉,小哥哥,你也喜歡旭神嗎?”
孟久僵硬地點點頭,他戴着碩大的口罩和帽子,只露出一雙眼睛。
妹子的眼神一直在他臉上轉悠,好在場館的燈光較暗,盯了一會兒,見他沒有露臉的意思,妹子們也就轉過了頭。
孟久長出了一口氣。
就在這時,主持人突然宣布,孫栖作為演唱會嘉賓即将出場。
孟久身旁的妹子,忽然爆發出一聲石破驚天的驚叫,原本躺在地上的燈牌,已經被她用力舉了起來。
過了好一會兒,妹子才發現身側有一道詭異的目光,當她轉頭看到孟久目光炯炯地盯着她手中的燈牌時,立馬咳嗽了兩聲。
“那個……我們其實……”
“我們其實是CP粉。”兩個妹子皆是一臉視死如歸的表情。
孟久怔愣片刻,深感流年不利,他面色僵硬地笑笑:“原來如此啊。”
這下子,輪到兩位女士好奇了:“你知道什麽是CP粉?”
“咳咳……”孟久被嗆得一陣猛咳。
好在這時,孫栖上臺了,妹子的注意力嗖地一下轉移到了臺上。
“啊——好帥啊。”
今天的孫栖的确非常帥氣,他穿着純白的演出服,肩上繡有別致的圖樣,就像童話故事中款款走來的王子。
當前奏音樂響起的一刻,孟久徹底愣住了。
孫栖今天和鄭旭源合作的曲目,居然就是《榮光》。
“讓我對你說一聲感謝,記憶中青澀的少年,慢慢地蛻變,是你為我描繪夢想的詩篇,是你讓我有勇氣走到終點。”
孫栖在舞臺上,果然如同他自己所說,充滿了青年人的意氣風發。
孟久看他俏皮地朝臺下的聽衆眨眼,引來了一片尖叫。
可當鄭旭源開口演唱時,面上只帶着清淺的笑容,熱辣的氣氛在這瞬間冷靜了下來,連同孟久那顆被怒氣沖撞的心,也在頃刻間冷靜了下來。
孟久将孫栖的小動作盡收眼底,孫栖的張揚和浮誇、媚眼和賣弄,或許是像獸類一般為了宣示主權,又或許是單純地向臺下的孟久示威。
但神奇的是,當鄭旭源開口時,幼稚的挑釁就在這清冷的聲線中消弭于無形。
就連孟久身邊的妹子,也停止了尖叫,沉默而鄭重地看向舞臺中央。
空氣中彌漫着無可名狀的氛圍,明明歌詞很勵志,很積極,很上進,可孟久卻從中讀到了一絲憂傷。
不濃重,卻随着歌聲的流淌而越發清晰。
無可抑制地,孟久又想起那日與孫栖的針鋒相對。
多日以來,那對峙的一幕像根針紮在他的心頭,時不時想起便會難受片刻。
可鄭旭源卻用親身演繹,替孟久将這根針拔了出來,他的歌聲仿佛在說:一千個聽衆對《榮光》有一千種理解,這無關對錯,亦無需争辯。
舞臺上的鄭旭源仿佛打開了某個奇異的開關,周身氣質發生了微妙的改變。
孟久一直覺得,臺下的鄭旭源像一杯冰水,本質質樸純粹,卻帶着某種拒人于千裏之外的涼意。而臺上的鄭旭源,卻像有人往水裏扔了顆泡騰片。
仍舊是那杯水,卻從內部開始發生化學反應,酸甜苦辣皆在其中。
百種滋味,讓孟久上瘾。
恰在此時,身邊的妹子大吼了一聲:“續期配一臉,我愛續期一萬年!”
因為動作太過誇張,妹子揮舞的手臂撞上了孟久的肩膀。
“啊……抱歉!”看到孟久一言難盡的眼神,妹子總算收回心神,秒慫。
“你……為什麽覺得他們……是一對啊?”
面對孟久突然的發問,妹子怔愣了一刻,人聲鼎沸的場館裏,她的耳尖動了動,忽然覺得男生的聲音有些耳熟。
然而随時随地賣安利的敬業精神卻打斷了她的思緒。
“因為,他們很配啊。你看,他們兩個又高又帥,外形搭配滿分!兩個都是歌手,還是師兄弟,肯定有共同話題啊,而且他們倆經常放閃的,今天一個在訪談節目裏CUE另一個,明天一個當另一個演唱會的嘉賓,诶,你知道最近的新秀大賽嗎?”妹子忽然問孟久。
“知道啊。”孟久下意識地提了提口罩,把半張臉捂得更嚴實一些。
“栖栖是旭神的助教诶!”
“這……能說明什麽?”
“說明流水的選手,鐵打的助教啊,一定是旭神為了防止栖栖吃醋,主動提出讓他當助教的。”
“啊哈?”如果此刻孟久沒有戴口罩,肯定是一臉被雷劈了的表情。
偏偏妹子還煞有介事地解釋:“本宮當助教一日,你們這群小妖精始終翻不起風浪!怎麽樣?是不是特別帶感?”
“噗。”孟久沒忍住笑了場。
“喂。”妹子板起臉,“很好笑嗎?”
“很好……哦,不好笑,咳咳……”孟久拼命繃住笑容,“那個……你們圈子裏都說攻受的吧,那你覺得他倆誰是攻誰是受啊?”
“哇,你連這都知道啊!”妹子雙眼放光,孟久在她心裏已經成功進化成一名寶藏男生了。
“那當然是旭神是攻,栖栖是受啊。”
“噗!”看着妹子一臉認真的神色,孟久又一次噴了。
幾乎所有人都下意識認為鄭旭源是攻,只有孟久知道,這朵高嶺之花盛放的剎那有多誘人。
妹子這沒頭沒腦的一句話,卻讓孟久長出了一口氣,他忽然就釋然了。
世人對親密關系多有猜疑,然而實情究竟如何,多半不是肉眼可見那般。
就像上一世他們對外最要好的時候,看似有着烈火烹油,鮮花着錦之盛,實際上內裏已經裂痕漸生了。
說到底,在鄭旭源和孫栖的關系裏,孟久也不過是個旁觀者。
觀察得再細致入微也難免有疏漏的時候,兼有腦補過度和自編劇本的嫌疑。
“如果他倆沒有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