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二章
高峰音樂工作室
門外傳來一陣敲門聲。
“進來。”鄭旭源放下手頭的資料,往門外看去,只見孫栖正笑吟吟地靠在門上:“Surprise!師兄。”
鄭旭源點點頭,冷冽的雙眸難得透出一絲溫度:“都整理好了?”
“嗯,我終于在高峰有了自己的獨立制作室,不過還是比不上師兄這裏。”
鄭旭源工作室的裝修風格是很典型的北歐田園風,這裏每一件物品的擺放堅決貫徹實用主義的原則。
巨大的落地窗和屋內的綠植、棉麻元素讓簡約的空間多了一絲溫度。
孫栖握着玻璃杯,輕笑道:“我剛回來,還有許多問題想向師兄請教,後天有空一起聚餐嗎?”
鄭旭源還未答話,房門再次被敲響。
助理袁湘有些詫異地看了孫栖一眼,幹練道:“旭哥,出事了。”
孫栖識趣地站起身:“師兄不說話,我就當是同意了,後天見。”
袁湘這才将手中的平板遞給鄭旭源:“孟久上了《夜話樂壇》,在節目裏說你是他的偶像,當年的事情又被粉絲翻了舊賬,現在粉絲都在怒怼孟久。”
袁湘皺眉道:“真是的,當年鬧得那麽兇,現在他怎麽還有臉說這樣的話?”
比起袁湘的忿忿不平,鄭旭源顯得淡定很多。
他慢慢地劃着屏幕,看着一條條評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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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久?我沒看錯吧,當年抄襲旭神的孟久?”
“這人不是已經退圈了麽?怎麽又回來了?”
“這人渣得很,當年旭神對他那麽好,轉眼就捅旭神一刀。”
“孟久是誰?完全沒聽過......”
“LS不用管,十八線小糊星。”
袁湘小心翼翼地打量着鄭旭源的臉色:“旭哥,我們......”
鄭旭源蹙眉道:“你看着處理吧,不用給他熱度。”
“那我們……不回應?”
“這是粉絲自發的行為,沒必要回應。”鄭旭源漠然道。
“我明白了。”袁湘替鄭旭源續上茶水,靜靜地掩上門。
在沒人看見的地方,鄭旭源悄悄打開網頁。
關于孟久回歸的消息寥寥無幾,跟孫栖高熱度的回歸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就連孟久簽約奇勝娛樂的消息,也只有幾個小網站提了兩句。
網頁上有一張孟久簽約時和奇勝娛樂高層的合影。
照片裏的孟久留着幹淨利落的板寸,半點看不出當年黃毛小子的嚣張模樣。
他的臉上帶着謙遜的笑容,然而這笑容看在鄭旭源眼中,卻像是一種挑釁。
“孟久,三年了,既然當年不告而別,為什麽現在又要回來?”鄭旭源冷眼看着照片,握緊了拳頭。
因着鄭旭源沒回應,這場粉絲掐架風波鬧了三兩天就平息下去了,只是圈子裏從來沒有不透風的牆,平日裏趕通告,大家夥兒看孟久的眼神都很意味深長。
這一日,孟久剛在一個古裝劇組打完醬油,就見陳棟急匆匆地跑來。
“久哥,孫栖辦了個聚餐,邀請你參加。”說着,陳棟把請柬遞給孟久。
“邀請我?”孟久略顯詫異,“他不是簽了高峰嗎?”
陳棟撓撓頭,皺眉道:“我也不太清楚……聽說,高峰唱片的很多同行都去,就連鄭旭源也打算出席呢。”
孟久聞言微怔。
“久哥,我覺着在這節骨眼上,咱們還是避避嫌吧。”
孟久笑笑:“身正不怕影子斜,我去。”
“可是……”陳棟為難道,“那兒都是高峰的人,我們去湊什麽熱鬧?”
“芝梨姐不是總說,要跟業內搞好關系,多跟同行交流,總不是什麽壞事兒。”
聚餐當天,孟久開着大衆高爾夫抵達停車場。
一輛酒紅色的賓利由遠及近,那張揚的紅色刺激着孟久的眼球,他認得這是鄭旭源的車。
鄭旭源愛車,他的每一輛車都有一個名字。
這輛賓利的名字叫酒酒,車牌是5LO99。
在孟久和鄭旭源二人最要好的時候,他曾玩笑般對鄭旭源說,這車牌就像一句表白——我愛久久。
如今再看到這輛車,孟久心中五味雜陳。
他看着鄭旭源身穿淺灰色的羊絨衫,緩緩地從賓利裏走出來,那成熟而英挺的背影,刺得孟久眼睛發疼。
等鄭旭源的身影消失不見了,孟久才熄了火,心不在焉地走進包廂。
一時間,衆人的目光集中在孟久身上。
孟久擡眼一看,在座都是陌生面孔,鄭旭源坐在孫栖身邊,目光在孟久身上打了個轉,片刻後若無其事地挪開。
“這誰啊?”有人率先發問,“孫栖,你朋友嗎?”
孫栖正點着歌,看到孟久的一瞬,臉上浮現出無比熱切的笑容:“久哥,啊,我忘了介紹,這是奇勝娛樂的孟久。”
“孟久?這名字我好像聽說過。”
那人喝得有點多,眼神機械地轉向鄭旭源:“旭哥,他不就是當年抄襲你那個……”
話說到這兒,猛地打住了。
在座的記憶如同閘門被打開一般。
“是孟久啊,好久不見。想當年你突然跟高峰解約,然後就沒了蹤跡,怎麽一回來跟奇勝簽約了?”
“沒記錯的話,旭哥還當過你的導師吧。”
話音剛落,衆人下意識地看向鄭旭源。
鄭旭源靠在皮質沙發上,包間的燈光很暗,不知是誰調了迪廳模式,一束旋轉着的光影打在大理石桌上,如同暗夜裏灑落了滿桌碎星。
男人的聲音聽起來慵懶而性感:“是啊……三年前新秀大賽,我組裏的學員。”
在座的都是人精,一聽鄭旭源這措辭,态度登時散漫起來。
三年,在分分秒秒發生劇變的圈子裏,實在是太久了。
久到可以讓一個炙手可熱的新秀,轉瞬間變得籍籍無名。
“孟久,你來晚了,該罰酒啊!”終于,有人開口說了句。
孟久面上沒有任何異樣,他笑着端起那晶瑩剔透的玻璃杯,一下子将滿杯的洋酒幹了,許是喝得太急的緣故,猛地咳嗽起來。
如此拼命地罰完三杯酒,卻發現衆人的目光早已不在他身上。
孫栖柔和的歌聲在包廂中響起,孟久指了指肚子,咧嘴笑道:“憋得慌,得去放放水。”
說罷,也不管衆人的反應,他踉踉跄跄地出了門。
會所的設計九曲十八彎,盥洗室設在僻靜的回廊處,孟久倉促地打開水龍頭,鞠了一捧涼水澆在頭上。他胡亂地擦了把臉,反身靠在洗手池的邊沿,胸膛劇烈地起伏着。
再次見到那個人,沒有想象中的歡欣。明明離他只有一步之遙,孟久卻再也沒有資格坐在他的身邊。
陪在他身邊的,變成了和自己長得很像的孫栖。此時,孟久察覺到空氣中的憋悶感,他迷迷糊糊地從口袋裏掏出煙,叼在嘴上,剛點着,就從鏡子裏看到鄭旭源的身影。
“噗。”像是條件反射一般,孟久當即把煙吐了。
他撓了撓後腦勺,自顧自地解釋:“那什麽,太悶了,我就叼着,沒想抽。”
這些話到了鄭旭源耳邊,卻成了獨角戲。鄭旭源仔細地挽起袖子,慢條斯理地将手洗幹淨。
孟久在他眼中仿佛就是一個透明人。
“你現在......還好嗎?”這話問出口,孟久才覺得有幾分傻氣。
“我不是想打聽,我就是......”亂了章法的人,變得語無倫次。
如果說孟久是一塊海綿,人人都想從裏頭擰出水來,那麽鄭旭源就像一根針,明眼人都能看出他的冷淡和疏離。
海綿碰上針,輕而易舉地就被紮了個對穿。
鄭旭源不說話的分秒,對孟久而言如同處刑。
“你現在還唱歌?”在瀕臨放棄的邊緣,鄭旭源終于開口了。
“啊......”
“喝酒、抽煙,你嗓子不想要了?”
孟久心虛地看着鄭旭源:“我就瞎唱,和你比差遠了。”
鄭旭源眼神一利,他本就生得極好,會所的燈光,更是将他銳利的神色襯得格外明豔。
“你還真是一點都沒變,還是那麽不求上進。”
孟久以為,三年的光陰早就為他打造了一副鋼筋鐵骨,讓他可以坦然地面對鄭旭源的冷嘲熱諷。
可事到臨頭他才發現,他比想象中還要更在意鄭旭源的看法。
這麽簡單的一句刻薄話,就像一只無形的鐵手,勒住孟久脆弱的咽喉,讓他好不容易才找回自己的聲音。
“旭哥,我真沒抄襲。”孟久眼裏帶了點久違的希冀,“你信我嗎?”
“這話你三年前就說過了,孟久,我相信與否,都無關緊要,事情過去三年,在路人心裏已經蓋棺定論,甚至連你的粉絲都對你抱有懷疑,這意味着什麽你還不清楚嗎?”
看着發絲滴水的男人,鄭旭源咬牙道:“這意味着,你今後的路,每一步都是荊棘遍地。你為什麽還要回來呢?”
鄭旭源的話就像一個神奇的開關,孟久一把摟住轉身欲走的鄭旭源,滾燙的胸膛緊緊地貼着他的後背:“旭哥,我錯了,你能不能原諒我?”
一嘴酒氣的男人執拗地将頭埋在鄭旭源的頸脖處,像是這樣就能把那些錯失的光陰緊緊地攥在手裏。
鄭旭源艱難地低下頭,一雙眼睛晦暗不明地看着腰間緊扣的雙手。
“孟久,這世間,從來沒有後悔藥,別再耍我了。”說完,他用力掰開孟久的指頭,大步離去。
不知過了多久,孟久頹然地蹲下身,緩緩地抱住了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