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AL1113
AL1113
我不安的縮了縮脖子，聲細若蚊蟲“那我會成為什麽？...”
“當然是國王的掌上明珠，馬加列公主啦”她咧嘴一笑，拍拍我緊繃的肩膀。
這時，有人敲門進來，我才感覺上身在慢慢回溫。
那是個被套在修女服裏的人幹，頭發已經全白了，大夏天還全副武裝不露出一絲肌膚，隔着黑色的面紗，雙眼依然銳利有神，當她滿是粉痕的臉沖我擠出一個微笑時，我就猜到我的自由生活要結束了。
“午安，臺伯斯小姐。馬加列小姐，喔，看來您已經準備好了，很好，臺伯斯小姐，可以請您先離開一下嗎，相信王後會樂意與你做一些針線活的，我要為馬加列小姐介紹一些，”宮規“。”
愛麗絲聽到姑母時不屑的哼了聲，戀戀不舍的摸了一把我的頭發，侍女在她之後合上門，室內靜了片刻，女人清了清嗓：
“馬加列小姐，我是夏洛特修女，來自提燈領的馬德森家族。”
我點點頭“幸會”
“從今天起，我将負責您的起居，把我當做女管家就好，我已經在王宮服務了十八年。送您遠上的女官應該教會了你部分禮儀，現在，由我來告知你一些“常識”。”
我乖乖坐好，夏洛特修女卻問了我個始料未及的問題。
“您知道，您的母親是誰嗎？”
“我...不清楚，我沒見過她，生我的時候...”
“不，您的母親是前南境公爵的長女，18歲嫁給尚為王儲的維利陛下，經歷過多次流産，王室對其失望至極，從而讓陛下另娶了現在的王後，東境公爵的妹妹溫娜維爾，在等待教皇的離婚協議下來期間，您母親懷上了你，但與臺伯斯聯姻的事已成定局，不好反悔，而您又是個女孩，才會被當成私生女撫養那麽多年，現在陛下已經追封了您的母親為王後，等于承認了他們的婚姻與你的身份，等這個消息公布天下，您就要改名叫馬加列·羅曼了。”
碎金鎮處大陸東南部，是南境的一部分，被最大的河流“耶夢加得”隔開，地理上屬于東境。因為AL1023年至1088年間北境公爵發起的多次入侵，南北聯軍夾擊東境，最終結束時碎金鎮與部分東境領土法理上歸屬于南境，所以對于封君我還是了解的，只是，如果我母親是前南境公爵的長女，那外公豈不是？...
難道公爵是像東境那樣競選的？沒聽說過啊。
“再問您一個問題，芳齡幾許？”
“十二？”我咽了口口水，感覺自己認知的世界正在被逐漸推翻。
“您十二歲四個月，這樣才對得上前王後與陛下的離婚等待期，以後您對任何人都必須這麽說，否則他們就會質疑您的身份，明白嗎？”
“明白，愛麗絲說的，阿爾伯特王子又是誰？”
“阿爾伯特王子是國王的侄子，以利親王之子，溫娜維爾小姐12歲嫁入王室，直到現在25歲都沒有生下孩子，為防意外，國王只能從弟弟那過繼了阿爾伯特王子，交給溫娜維爾王後撫養。”
“那他...阿爾伯特才是國王的繼承人吧。”我想起愛麗絲的話，脖子一涼。
“從祖宗之法上來說，是的，但您會是古往今來第一個特例。”她莫名激動的說，雙手攥成拳，像要把什麽捏在手心“曾經這是只屬于安泊小姐的特權，因為你，整個大陸的女孩都有了和男性比肩的資格。”
我終于忍不住吐出心底的疑惑：“為什麽呢？難道國王不喜歡阿爾伯特王子嗎？”
修女點點頭“準确的說，是不喜歡以利親王，他們是親兄弟沒錯，但年輕時為了王位反目成仇，以利親王求娶了前北境公爵的獨女，安泊夫人年輕時曾是大陸第一美人，又帶着整個北境作嫁妝，娶她的人都有颠覆王國的資格，以利親王卻在婚禮前夕背棄婚約，與他的平民情婦秘密成婚，并将他們在婚前的私生子阿爾伯特合法化，觸怒了先王，為了安撫北境，王室允許安泊夫人以女兒之身繼承父親的地位，行使她的權力，而以利親王，被剝去所有領地，成為最有名無實的貴族，在王位争奪中一敗塗地。”
“前北境公爵的女兒叫安泊夫人，東境公爵的妹妹叫溫娜維爾，也就是現王後，他的女兒叫愛麗絲，我有個叔叔叫以利親王，年輕時是王位競争者，堂兄叫阿爾伯特，我記對了嗎？那我母親叫什麽？”
老婦咳嗽一聲，道：“...以利親王和國王，以及阿爾伯特王子的出身，是宮中的禁忌，我講給你聽，是為了讓您認清局勢，以後不可張口就來...您的母親叫摩根·亞拉貢，現任南境公爵，兼禁軍統領雷德大人是她的小弟。”
“那個人居然是我舅舅？！”
“嗯，全名雷德·亞拉貢。”
“不對，不對吧，外公和舅媽都說我舅舅早死了啊...”我話音剛落，就意識到了個更大的漏洞，就算我是私生女，雷德也不至于十六年沒來看過外公一次吧，那也太沒良心了，再說，舅媽今年四十奔五，加文都成年了，雷德雖然有點顯老，看上去也三十封頂...怎麽算怎麽不對。
“什麽舅媽？雷德大人還未娶親呢”夏洛特修女詫異的看着我，搖搖頭說：“想來您是累壞了，這樣吧，我叫侍女進來服侍您沐浴，奔波勞累了這麽多天，睡個好覺吧。”
我昏昏沉沉的被侍女從被窩裏拔出來，束腰比以前緊了不止一倍，還是沉甸甸的鐵圈。
“嘶！蘑菇，稍微松一圈吧，讓我适應适應。”
“是”
聽着那陌生的聲音，我愣了片刻才回過頭“你不是蘑菇”
“是的我的小姐，她還沒學好規矩，不能伺候您”
我別扭的回過頭，道：“還是把蘑菇叫進來吧，我不太習慣。”
“可她不知道如何打理正式場合的穿着。”侍女不耐煩的再次強調。
“我也不知道，你可以不伺候我。”
“...好吧”她這才不情不願的開門，蘑菇手捧水盆怯怯的走進來。
如果神殿真的存在于世間，恐怕就在王城裏，就在我面前，嵌滿寶石的大門流光溢彩如龍之鱗片向我緩緩敞開。
數十米長的紅毯迤俪開來，兩側站了許多人，只認得出愛麗絲與雷德，而王座之上，就是這個大陸最尊貴的男人。
他和我并不像，我失望的想，怎麽就确定我是親生的？嘛...誰沒有年輕過呢，舅媽據說也曾是聞名鄉裏的美人，我自圓其說。
“陛下..."我守規矩的停在他十步之外，準備跪下。
“起來吧，看看！這就是我女兒！”如洪鐘般聲音反而差點把我吓跪了。
國王說完，兀自哈哈大笑起來，親自跳下王座攙扶我，嗯，雖然他長得親民，胡子快要拖地，還沾着蜜酒，但他的大手掌很有力，虎背熊腰，母親可能是覺得有安全感才和他在一起的吧...
他把我攬在懷裏，我的手肘戳到他軟軟的肚腩。
“你真是個小可人兒，馬加列對吧？很合适你！我曾想把你改成你奶奶的名字，但你比你奶奶漂亮多了！”
我對突如其來的親密感到無所适從，張了張嘴，最後只吐出一聲謝謝。
“噢！不用那麽客氣，這裏就是你的家，雖然還沒有正式公布，你可以叫我父親，來？”
“父...親...”我羞澀的垂頭，沒等我好好體會這遲到了12年的父愛，國王就把我推到了雷德面前。
“這是你的舅舅！想來你們在路上已經認識過了，下一個！”
昨天才認識好嗎？！而且你看他的眼睛，跟進了冰塊似的！還沒來得及告狀，男人就急不可耐的把我推向下一個人。
“他去哪了？叫不來我就扒了...”
“安泊夫人？”
白發雪肌的女人猛然回首，慌亂中扯出一個友善的微笑，火焰與閃電在水晶般的藍瞳中隐隐流動。
“這位是北境領主夫人，安泊芬恩，女兒，你可要向她看齊，第一美人的桂冠至今停留在安泊夫人頭上。”
“萬分榮幸，夫人...”我說。
美人中的美人沒有直接回應我，笑盈盈的對國王說：
“我看得出她有那個潛質，榮幸見到你，小姐。”
愛麗絲悄悄沖我打招呼，國王見狀，招來王座廳中最後一個人。
“馬加列，這是你的叔叔以利...”
還未等國王說完，憔悴的中年人一手拐杖，一手帕子捂着嘴咳嗽了兩聲，虛弱的笑笑，他兩鬓斑白，碎劉海遮住眉梢，下面隐約有一道疤痕，說是國王的叔叔我都信。
“小姐，你的母親一定長得很美...”
“您認得我母親嗎？”終于有人提起她了。
“野心勃勃的美，不然也不會把已婚王儲勾上床。”
“以利！”國王怒吼，一只手環住我的腦袋，扇了他一巴掌。他倒在地上，手指微微顫抖着，拭去嘴角的血，報以怨毒的笑，我甚至沒反應過來他話的意思。
“你先回去吧，晚餐會再傳召你的”國王胡子一抖一抖的說。
另外兩位女眷已經識趣的離開，我擔憂的回首，趕在雷德合上大門之前跑出了王座廳。
對了...
“舅舅！”
我叫住前頭的雷德，他不加掩飾的瞪了我一眼。
“誰是你舅舅，你算術不好麽，姐姐死于AL1101年初，你生于1101年夏。\"
“哦，那，謝謝了，看來摩根王妃真的不是我母親。”
意識到被套話，他的嘴角幾乎要垮到下巴上，用鐵靴蹬了一腳光滑照人的地板，發出一段宛如髒話的噪音，搖着頭走了。
新侍女找到我，參觀了一下午王宮，晚上來到兩輛馬車長的大飯桌上，除了左右兩端的國王與王後，就只有愛麗絲，雷德，兩位食客，沒有看見以利親王。
早上就沒見到王後，現在她也是低頭默默進食，我大概能理解，女人都不會喜歡丈夫的私生子女，更何況還帶着他們登堂入室，以前住的小鎮上經常會傳出繼母把私生子女如何如何的風聞...
總之她把我當空氣已經算大度了，熱情如愛麗絲反倒讓我更加慚愧。
從前湯一直吃到甜點，雖說講究食不言寝不語，可這也太嚴肅了吧！
我無聊的碾碎果凍，愛麗絲似乎心有所感，沾了點奶油，鼻尖頂上櫻桃，朝我做了個傻氣十足的鬼臉，我捂住嘴巴才沒笑出聲。
她把餐刀往地上一丢，轉頭對侍從說了聲不麻煩，親自下地拾起，坐回去的時候把椅子往我這邊挪了挪。
“嘿，你今天鞋子上的花不錯...”她用鞋尖蹭了蹭我，我也覺得好玩的蹭了回去“從你給的衣櫃中找出來的，謝謝你...\"
“诶呀不客氣，自家姐妹...”
我們貼着耳朵嘀嘀咕咕，國王見狀，忍不住咳嗽一聲：“馬加列，愛麗絲，你們聊什麽呢？”
“我們在聊明天要去看哪個戲班子！姑父”
國王點點頭“嗯，我還擔心馬加列會不适應，看到你們玩得來，我就放心了...不過你們也要做點女孩子家份內的事，不能總是玩，王後，你作為母親，也該教教馬加列...”
“我吃完了，陛下，先行告退。”溫娜維爾徑直起身，拂袖而去。
父親無可奈何的搖搖頭，我額頭垂下一顆豆大的汗，不要哇，王後不會遷怒我吧，是他的意思又不是我的意思。
“你別見怪，你母後就是有點...認生，她和阿爾伯特就處得挺好，她會接受你的，只是需要時間。”
我諾諾的哦了一聲，氣氛愈發低落，愛麗絲堅持不住，也跟了出去。
我準備跟這塊布丁戰鬥完就走，忽然有東西刮過我的腳，只當愛麗絲還在，笑眯眯的蹭回去，又猛地意識到，對面雷德臉色發青。
好，現在最後一個人也走了。
“怎麽都走那麽快，馬加列，這餐不好吃麽？”
“沒有啊，我覺得很美味“我不假思索的說。
“那可能我們父女倆都有一個大肚皮吧”
我咯咯笑了一下，男人把一盤盛滿大魚大肉的盤子遞到我面前“父王愛吃這個，看看合不合你口味。”
“嗯！很鮮！”
我們相視一笑，從早上到現在終于有了點溫馨的感覺。
“對了，父親，我能不能問你一個問題？”
“但說無妨！”他闊氣的一揮手。
“我...其實不是前王後的女兒吧，我的親生母親，到底是個怎樣的人呢？”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