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第四十三章
玻璃窗采光良好,暖暖的陽光從落地窗傾瀉而進,灑在光潔的地磚上更顯亮堂,在明亮的陽光下,無處躲藏的細小塵粒頑皮地跳動着。
不染纖塵的地板,幹淨明亮的窗戶,一組米色的沙發,一張矮茶幾,倒顯得意外簡潔,不沾一絲人氣。冰冷的牆壁,冷硬的家具,這樣的房子不像一個家,倒像是臨時住所一般。
不二周助瞥了一眼玄關處孤伶伶地擺放着一雙棉拖鞋,似乎都在印證着他的猜測。
映入眼簾茶幾旁邊的幾株綠色盆栽,懶懶地耷拉着葉子,這番有氣無力的模樣非但沒有柔和房間的冷硬,反倒更襯得幾許蕭條寂寥。
旁邊是一組米色的沙發,沙發上面随意地堆放着幾個抱枕,可愛的Q版頭像,微眯的紫色雙眸似乎似笑非笑地瞅着來人,毫無保留地揚起的笑容,怎麽看怎麽違和……
“哇,這不是,那個立海大的部長嗎?”
以手撐地,一個漂亮的空翻,向日岳人在昕薇欲收起抱枕之前将抱枕搶到手,看着手中惟妙惟肖的頭像,啧啧稱奇。
“昕薇,沒想到你居然這麽悶……”
漂亮的大眼對上昕薇警告的雙眸,向日岳人識時務地将“悶騷”兩字咽回,皺着眉頭,才讷讷地擠出對他來說相當委婉的話,“咳咳,沒想到你居然這麽,睹物思人!情深意重!”
只可惜這欲蓋彌彰的話,引得作壁上觀的兩人毫不客氣的笑出聲。
“我可得好好找找,昕薇有沒有偷藏我的肖像。”
無視昕薇發青的臉色,不二周助大聲地自言自語道。
至于忍足侑士,則是含笑推了推眼鏡,只是那好整以暇地看戲模樣,明明白白地昭示着他的不懷好意。
“這裏可是我家。”
咬牙切齒地擠出一句話,昕薇更是暗自飲恨,不二周助到底什麽時候跟忍足侑士狼狽為奸的,他們居然一起約定參觀她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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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趕緊配合着點頭,自然聽出了昕薇的言外之意,這裏是她家,看昕薇一副猙獰的模樣,滅口碎屍的簡直就是最佳場所。
咳咳,客随主便,他們還是不要這麽明目張膽地嘲笑她了吧,有些事情,心知肚明就好!
“怎麽是一次性杯子?”
看了一眼昕薇手中的陶瓷杯,再對比自己手中的一次性塑料杯,不二周助壞心眼地想到,上次他去探訪了以後,昕薇跟幸村精市的關系簡直就是實現了質的飛躍,跌破了衆人的眼鏡,看來他這幕後推手卻是居功至偉。也許,下次可以建議幸村部長來這裏尋寶,必然大有斬獲。
忍足侑士不着痕跡地打量着四周,室內拖鞋只有一對,廚房裏似乎只有一副碗筷,現在,連杯子都只有一個嗎。
有些人固執的畫地為牢,緊鎖心扉不讓旁人踏進半步;有的人生性冷清不善交際,;有的人習慣帶着面具,置身人群卻益發孑然一身……
那麽,真田昕薇到底是那一種情況呢?
修長的手指慢慢地摩挲着杯子邊緣,忍足侑士心下感慨,不管真田昕薇是那一種人,這樣的人不輕易敞開心懷,更不輕易更人推心置腹,顯然,從始至終拿着那張通行證的,只有一人,幸村精市。
幸村精市,忍足侑士心中默念着這個名字,輕笑出聲,何其有幸,被一個人這麽珍藏心底,一腔柔情只為他,滿腹思念更為他。
“我倒不知道,什麽時候不二學長跟忍足君交情這麽好了。”
随意地按着電視的遙控按鈕,昕薇狀似不經意地試探道。
“惺惺相惜。”
“同是天涯淪落人。”
同時出聲的兩人默契地對視一眼,若無其事地移開目光。
“你們在打什麽啞謎啊,真是。”
聽着寓意深厚的對話,一頭霧水的向日岳人不滿地抱怨道,照他說,不二周助跟侑士是典型的不打不相識冤家變朋友,還有一個共同點就是,他們都被昕薇抛棄了!
“昕薇,我們好久不見,你不用一直皺着一張臉吧。”
看着目光呆滞的昕薇,忍足侑士忍不住酸溜溜地抱怨道,好歹他也是翩翩少年郎,昕薇卻是這麽一副神游天外的表情,真是太打擊人了。
“就是,昕薇,你的表情好像怨……”怨婦啊。
鑒于心直口快的前車之鑒,向日岳人趕緊緊急剎車。
“冰帝在關東大賽輸給了青學,難得你們還一副和樂融融的模樣。”
“出了網球場,我們自然是朋友。”
對于昕薇當衆挑撥離間的行為,不二周助眉毛也不挑一下,笑眯眯地一句話就四兩撥千斤。
“就像某一天明明天氣很好,但是你上街的時候卻天降暴雨,你無故被淋得一身濕,自然不痛快,也許更要破口大罵。可是人啊,真是奇怪的動物,當看到一個個擦肩而過或西裝革履或妝容精致的人同樣變成落湯雞時,再對比自己T恤人字拖的裝扮,心中的苦悶似乎煙消雲散了。”
至于曾經慘敗于昕薇的鐵齒銅牙下的忍足侑士,此番自然是有仇報仇有怨抱怨。冰帝輸給青學也許跌破了很多人的眼鏡,但這消息早就過時了,立海大在關東大賽輸給青學,那才勁爆。
至于今天昕薇狀态不好?
什麽,落井下石不是君子所為,要他以德報怨?
緩緩地勾起嘴角,忍足侑士更是笑得春花爛漫,不好意思,錯過這村就沒這店了。
“對坐牢的人來說上斷頭臺固然是晴天霹靂,但如果有人相伴黃泉,自然是不同的心情了。”
看着昕薇難得啞口無言的模樣,忍足侑士更是趁勝追擊,五十步笑百步,就是這麽簡單。
慢慢地輕啜了一口可樂,昕薇出神地想着。
原來大家都在幸災樂禍啊,啧啧,看來立海大還真的挺不得人心的。那樣驕傲道不屑解釋的精市,乖張戾氣的切原,再加上我行我素的丸井文太,高高在上的立海大成為衆矢之的,似乎是不可避免的。
“立海大輸了你不應該舉杯同慶嗎,他們這麽欺負你,我可聽說了,要不是他們你才不會被趕到青學呢。”
瞥了一眼義憤填膺的向日岳人,昕薇輕笑出聲,岳人這是在為她抱不平嗎,真是單純的人,愛憎分明。
“岳人,這你就有所不知了。就像女生一臉嬌羞地說讨厭,那潛臺詞絕對是喜歡,而且是非常喜歡。所以,死纏爛打、欲拒還迎什麽的也許恰恰是人家的情調呢,所謂纏綿悱恻,曲折動人,個中滋味,我們外人是不知道的。”
一副專家學者的态度,忍足侑士見怪不怪地調侃道。
“因為手機要充電怎麽也不肯出門,看來是很重要的電話,也許,是很重要的人吧?”
看似不着邊際的一句話,卻是直奔主題正中紅心,看着昕薇難得漲紅的臉,不二周助笑眯眯地拆臺道。
“你們來就是為了調侃我啊。”
沒好氣地翻了個白眼,昕薇起身去洗手間,趁機躲過向日岳人求知若渴亮晶晶的眼神和不二周助忍足侑士不懷好意的調笑。
鈴!鈴!
歡快的手機鈴聲在室內回旋。
三人六目相對,就在向人岳人張口叫喚的時候,不二周助跟忍足侑士快速地交換了眼神,不二周助眼疾手快地捂住向日岳人的嘴巴,忍足侑士則是慢條斯理地接起電話。
“昕薇,怎麽這麽久才接電話?”
清澈如水的聲線透過話筒,清楚地回蕩在空曠的房間。
果然是他,幸村精市。
不二周助笑眯眯地瞥了與自己默契分工的忍足侑士,示意他按着劇本走。
“不好意思,昕薇在洗手間,要我幫你叫她嗎?”
即便對方看不到,忍足侑士還是風度極佳地漾着笑容,務求讓對方感受到他的好心情。
“不用了。”
漫長的停頓,清朗的聲線卻微不可察地透着幾許陰郁。
“我是忍足侑士,請您留下姓名,等下我讓昕薇回一個……喂,喂?”
對于他自報家門的行為,對方似乎沒有什麽疑義,這可不像是立海大的神之子,居然真的亂了思緒嗎?
昕薇說的對,以他跟不二周助的交情,實在不可能突然變成知己好友,唯一的解釋,便是他們有着共同的目的。一直被昕薇打壓着,他現在收點利息不為過吧,所以對于昕薇的“厚愛”,他自然要回敬一二,而且,他倒要看看一向清冷的幸村精市失魂落魄的模樣。
來而不往非禮也。
不二周助笑眯眯地計劃着他的如意算盤,對于切原赤也的厚禮,他自然要找對幕後黑手。
在學校絆住昕薇不過是第一步,發動昕薇的同桌當眼線不過是順勢而為。他也算是壞心辦好事吧,小小的路障也許能為這對如死水一般平靜的情侶添幾分激情,吃醋,別扭,冷戰,這樣的調料,才能使得這段感情活色生香,不是嗎。
至于被昕薇知道接她電話的後遺症,放心,她會一直被蒙在鼓裏。他相信驕傲如幸村精市絕不會放下身段找昕薇對峙,也許,連試探都不屑呢,因為試探代表着在乎,決不允許有弱點的他,又怎麽可能放任他的弱點擴大呢,所以,只能打碎牙齒往肚裏。
所以,就讓這微不足道的小插曲趕緊随風而逝吧。
呆呆地看着盥洗室裏的玻璃,昕薇有些茫然地看着鏡子裏神色黯淡的人,明明不久前還興高采烈神采飛揚的,明明她才幾天沒跟精市聯絡,為什麽好像隔了很遠呢。
一天,兩天,三天……他們居然半個月沒見面了!
第一天,是為了避開幸村夫人那個門神,昕薇安分地呆在家裏發黴。
第二天,電話裏的精市好像氣喘籲籲的,為了不打擾精市的複建,她還是沒有去打擾。
第三天,下課後趕着去醫院的她,被不二學長絆住了。
第四天,在精市做檢查的時候,她被守株待兔的幸村夫人掃地出門。
第五天,精市出院了,于是,那高高的幸村家的圍牆,将她擋在了門外。
接下來幾天,她打電話過去,不是忙音就是關機,偶爾接通了,也是精市疲憊的聲音,似乎,她的電話,造成了他的困擾……
好吧,她只能等,等精市的主動來電,昕薇有些酸澀地自嘲,也許,精市真的是吃定她了。
這麽召之即來揮之即去的人,連她自己都厭惡呢。也許,她該慶幸精市還肯虛與委蛇地應付自己?
“網球就是我自己,如果沒有了網球,我就什麽也沒有了。”
輕柔的話語仿佛帶着催眠的魔力不斷地回旋在耳畔,昕薇無可奈何地嘆了一口氣,也許,除了網球之外,那些隊友也是無可替代的,他的家人更是在心中占有一席地位,那她呢?
那天,她克制住沒有問出這個問題,也許,是她在自欺欺人吧,這個問題,是一個禁忌,她不敢去觸碰的一個話題,她怕一不小心,夢就醒了。
一廂情願的追逐,也許,她真的該醒醒了。
她了解精市的喜好,從他微小的表情變化便可判斷他的喜怒哀樂,可是,她從來沒有想過,這些應該是精市樂意與她分享的,而不是她一味地不肯放手。口口聲聲說願意分享他的歡樂,分享他的煩惱,可當他的煩惱來自于自己呢?
眼眶微紅,氤氲着水霧的雙眸輕顫,一顆淚緩緩地自臉頰滑落。
“傻瓜。”
輕啓唇畔,昕薇看着鏡子裏的人,低喃出聲。
也許,她真的錯了。
十四天了,準确地說,是十四天又五個小時,自從出了手術室那天,他就沒用見到昕薇了。
當然,幸村精市告訴自己他沒有這麽無聊去計算日子,只是切原跟文太過度聒噪和喋喋不休,他才不得不接受到的信息,只是,随便記入心中罷了。
偶爾一個電話,無非是什麽“你吃飯了嗎”,“身體怎麽樣”之類的寒暄,那客套的語氣,小心翼翼讨好的神情,隔着電話他都能想象出來。
醉人的雙瞳不複溫和,更是泛着些微寒意。
幸村精市看着自己掐斷了的電話,即便極力忽視,心中卻仍舊空蕩蕩的,茫然若失的感覺令他不悅地蹙了蹙眉。不二周助,現在又是忍足侑士,看來,某人的生活很精彩,精彩到……遺忘他的存在。
想起曾經在飯店聽到的昕薇與她母親的對話,幸村精市緩緩垂目,遮住悵然的雙眸。她的後背隊倒是人員充足,一直以來,她都是做好全身而退的選擇嗎。
搖了搖頭甩開毫無頭緒的胡思亂想,幸村精市強迫自己靜下心神。
不疾不徐地擦拭着額頭的汗水,幸村精市望向遠方的眼神異常堅定,馬上就是全國大賽了,立海大勢必一雪前恥,他不能分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