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二十七、二十八合并章
二十七、二十八合并章
“精市,你這孩子也真是的,大清早的也不好好休息,怎麽又在打網球!”
視線在觸及地上的網球拍時,原本溫柔的聲音顯得略微尖銳。
來人一襲簡單的素色長裙,柳枝款擺,大開的V字領難掩春色,露出精致的鎖骨,深淺适度的鎖骨窩,以及線條優美的頸部。
“母親,您怎麽過來了?”
不着痕跡地斂起笑容,溫和的聲音顯得有禮,卻生疏。
看到兒子的回避,似乎意識當剛才自己的失态,完美的笑容有些僵硬。尴尬地掏出手帕,細心地替兒子拭去額頭上的汗珠,俨然一副慈母形象。
他這個兒子,乖巧優秀地讓老爺子都颔首滿意,也足以讓她在那些妯娌面前趾高氣昂。但是,卻還不夠完美!
“精市,你也知道你老太爺的脾氣,所以,別再惹他生氣,好嗎?媽媽知道你喜歡網球,可是,你也知道媽媽在這個家的地位……”
輕聲嘆了口氣,女人說着說着眼圈稍紅。
“你爺爺總認為這是玩物喪志的東西,精市,你答應媽媽,這是最後一次,好不好?”
玩物喪志?
幸村精市蹙起眉頭,只得無奈地聽着多年不變的老調重彈。無奈地揉了揉眉心,在這個家裏,什麽時候,他連一塊淨土都沒有了?
“父親他……”
“別提他!那個忘恩負義的男人,當初要不是你舅舅幫襯着,他能被老太爺委以重任嗎?男人總是圖個新鮮的,嫌我人老珠黃?哼,我倒要看看外面那些狐貍精……”
激動地來回走動着,字裏行間更是不乏狠厲。大家族的明争暗鬥她不是沒有經歷過,那些莺莺燕燕妄想跟她叫板,哼,她有的是手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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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親……”
似乎被輕柔的聲音喚回心智,女人臉色狠辣盡褪,回頭仍是一副溫婉的模樣。
“精市,你也知道,在這個家裏,老太爺才是那個能做主的人。媽媽的指望可全在你身上了,老太爺雖疼你,能容你任性一次,但斷不會讓你再放肆第二次,我們可不能讓別人瞧了笑話去……”
“我知道了,等這次全國大賽結束,我就不再打網球了。”
淡淡地看着眼前的女人精致的妝容,卻難掩尖酸刻薄,幸村精市溫和的聲音卻難掩疲憊。
靜靜地看着那隽秀柔弱的身影消失在轉角處,幸村精市才淡淡地蹙起眉峰,半掩的眼簾,盡是無奈與疲憊。
是什麽時候開始,他那溫柔賢惠的母親漸漸地變了,姣好的五官漸漸扭曲,空靈溫柔的聲音不再,講話總是夾槍帶棍,尖銳刻薄,且多疑陰沉。
是與父親不斷升級的争吵開始?是從父親借口工作越來越忙,應酬越來越多的時候起?還是從父親身上的香水味越來越濃的時候起?
想到此,幸村精市乏力地扯了扯嘴角,最終還是沒能笑出聲。
人前完美地扮演着相親相愛、相敬如賓的最佳夫妻,背地裏卻是勾心鬥角、你猜我防的,真當他是無知孩童,什麽都不知道嗎。
那一年,他十歲,真田昕薇也是十歲。
十歲,是個分水嶺。
他的童年,在十歲那年埋葬,埋葬了所有的天真爛漫,帶走了他曾經的稚嫩棱角。從此,掩藏起所有的心思,帶上微笑的面具。
烈日的午後,嬌小的身影在樹蔭下奮力的揮着木劍。
“一百八十七,一百八十八,一百九十九,兩百,兩百一十一,兩百一十三……”
“啧啧,有人不識數,不會數數哦,還是說,你在偷懶?”
“噓,你小聲點,別被祖父聽到了!”
“哼,我才不想練劍呢,這麽辛苦,祖父好兇的!”
說着,更是皺了皺眉頭表示厭惡。練劍,是幼時的她最恐懼的噩夢。
“精市哥哥,以後我來保護你好不好?”
雖然一再地被拒絕,一再地冷眼相向,但看到國小的他被高年級敲詐時,仍舊信誓旦旦的她。
那以後,那弱小的女孩似乎真的為諾言而努力。不再排斥練劍,不再叫嚷着辛苦,甚至比別人加倍努力。
“弦一郎哥哥揮兩百下,我就揮四百下;裕一郎哥哥練一個小時,我就練兩個小時,勤能補拙嗎,哈哈。”
“精市哥哥,我一定會保護你的!”
十歲的她,說着不着邊際的豪言壯語,很傻,但,似乎傻得可愛。
曾幾何時,這些稚嫩的話語,也曾讓他倍感溫馨。
但是,是什麽時候開始,他變得不能再忍受這樣的昕薇了?
開始對跟在身後的小尾巴不耐煩,對她叽叽喳喳的聲音難掩怒氣?
是在看到她在自己面前嬌俏可愛,一轉身,卻會對着別班的女生張牙舞爪的時候?還是在看到她把一群女生打得落花流水,卻咬着牙倔強地瞪着自己,死不認錯的時候?
耐心,一再地被消磨。
隐隐地,他仿佛看到了母親長袖善舞般地在叔叔嬸嬸面前說笑着,轉眼卻翻臉無情的模樣;他好似依稀看着母親人前落落大方溫婉有禮,轉眼,卻會對着父親冷嘲熱諷,将房間扔得一片狼藉……
疏遠,冷漠。
可是,為什麽他忘了,在別人面前一向安靜地仿佛隐形人一樣的昕薇,會在自己面前如此聒噪,明明知道這只不過是她掩飾自己不安彷徨的保護色,明明知道她有多麽怕被人抛棄,明明……被欺負的是她啊!
“為什麽?明明是他們欺負我,為什麽我要道歉?”
“他們七八個人圍着我,推我,用石子扔我,但是他們打不過我而已……”
“精市哥哥,你明明答應過我的!你說過要一直喜歡昕薇的,你說過……”
略帶哭腔的吶喊,卻令那時的他更加厭煩,他早已欣賞夠了這唱做俱佳的表演。
只是,那時一味厭棄的他,何曾想過,昕薇曾經的這些小把戲,都會讓他會心一笑,她的嬌蠻偶爾的任性,都會讓他倍加心疼。
但是,他變了,不再是她有求必應的精市哥哥了,不再是那個單純純真的精市哥哥了。可是,昕薇卻沒有跟上他的腳步,一如昨日的天真。
為什麽,他可以這麽理直氣壯地責怪她?這麽理所應當地厭惡她?
明明,變的是他自己啊!
諜中諜,計中計。就在一場前所未有的諜戰悄然席卷立海大的時候,始作俑者的昕薇卻跟她的緋聞男友在公園裏約會。
無視周圍小朋友們投來的熱切渴望的眼神,以及家長們暗暗譴責的神情。兩人慢悠悠地晃蕩着秋千,一派悠閑随意。至于搶小孩子秋千的行為,昕薇表現地毫無壓力,不假思索地将責任推給了旁邊的人,不二周助無辜地回以一笑,他只是舍命陪君子而已。
“找我什麽事?”
昕薇沒好氣地瞪了一眼油鹽不進的不二周助,這家夥一本正經地以約會的名義翹了網球部的部活,昕薇相信如果可能的話,手冢部長恨不得能讓他周身的冷氣實體化,省得看到她禍害他的隊友。同時,昕薇也沒有錯過乾貞治擠眉弄眼的暧昧神色,她敢打賭,明天的青學上空肯定彌漫着詭異的粉紅色泡泡,東京學校肯定都知道了青學的天才,不二周助這點風流韻事!
想到此,昕薇咬牙切齒暗自飲恨,乾貞治是把雙刃劍,的偶爾煽風點火确實挺得她心,但是,一不小心,傷到的卻是自己!
“什麽?要我陪你一起回家?”
昕薇雙腳急忙踩地止住晃蕩的秋千,猝然的急剎車在地上留下兩條深深的鞋印,可見主人驚訝的心情。
“是啊,見一下裕太。耳聽為虛,畢竟只是傳言會讓他有自我催眠逃避的機會,哪裏比眼見為實來得更震撼呢,只有見面了給他狠狠重擊……”
看着口若懸河般的不二周助,他仿佛看到了弟弟目瞪口呆的模樣,昕薇不華麗的翻了個白眼,她真是可憐不二弟弟,被哥哥如此逗弄着,怪不得會有反叛心理。
“我不去。”
昕薇直截了當地拒絕,在學校演演戲開場無傷大雅的小玩笑是一回事,萬一碰上不二的家人,為了圓一個謊得編出無數的謊言,到時候可怎麽收拾殘局。
是的,不二周助是最完美的煙霧彈,他是一個宣告,告訴立海大的人前塵往事早已煙消雲散,趁機讓他們放松警惕。
然而,凡事都有代價,更何況是不二周助這麽配合的合作者,沒有機會也善于制造機會令人誤解。但是,這個代價着實有些高昂啊。
“醜媳婦總得見公婆嘛,而且昕薇你又不醜,千萬不要妄自菲薄。”
怕昕薇害羞,不二周助非常善解人意地勸說道,實則是毫不客氣地火上澆油。
昕薇自覺地過濾掉了這句話,反正現在事情都在她的掌握之中,不二這顆棋子不但可有可無,而且現在看來,更是後患無窮。
昕薇敢肯定,以不二愛看好戲的個性,她跟精市的關系緩和的期間,他豈會無動于衷而不摻和一腳?更有可能會慫恿乾貞治來做個大宣傳……
微仰起頭,注視着蔚藍的天空,以及厚厚的雲朵。不二周助緩緩地開口,難得收斂笑容的臉龐顯得有些傷感。
“小時候,我跟裕太最喜歡到家附近的公園玩耍,他最喜歡坐在秋千上,然後讓我推着飛翔。”
“別看裕太現在很兇的模樣,小時候的他可膽小了,連比他小的孩子都敢欺負他,他只會抽抽噎噎地讓出秋千,然後跟我哭鼻子……”
仿佛陷入了回憶一般,不二周助輕柔的聲音帶着些許的飄渺。
“那為什麽後來他不轉去聖魯道夫了?”
看了一眼唱作極佳的不二周助,昕薇在心中不屑地吐槽道,開門見山不管用,現在改用溫情攻勢了?眯了眯眼眸,昕薇順着他的話提問到,她到要看看,接下來還能出什麽招!見招拆招,又有何難!
“那時候我已經是網球部的正選了,裕太在學校的時候總有女生跑去圍觀,走到哪裏都會被人指指點點,甚至會有一些難聽的話語的……”
不二裕太的自尊心也忒強了,估計是一直以來有個才貌雙全的哥哥壓着,一直被人比較着,忍受這一些閑言碎語,然後被人輕輕一撩撥,就爆發了。
昕薇點頭表示理解,想她一直以來都被真田家的人冷嘲熱諷,還被那些女生隔三差五的小陷阱折騰,那些男生如狼似虎的熱烈的眼神煎熬着,又得忍受網球部衆人不陰不陽的态度,簡直就是冰火兩重天。如今,她還能擁有積極樂觀的人生态度,真是太不容易了!
“所以,昕薇你忍心看着我如此煩惱而袖手旁觀嗎?”
不二周助苦惱地說道,他們一周也見不到幾次面,偶爾的對話,在裕太有心敷衍的情況下,任他舌燦蓮花也回天乏術啊。
看到昕薇一副“我很同情你的遭遇,但非常遺憾我實在束手無策”擺明了置身事外的神情,不二周助嘴角的弧度更是上揚了幾分。口頭協議果然不可靠,昕薇過河拆橋的行為讓他非常不滿呢,這不是逼他出殺手锏嗎,多傷感情吶。
“最近立海大的網球部似乎有些不平靜呢,昕薇你說是嗎?”
“學長,您這是什麽意思?”
對于不二的試探,昕薇更是不痛不癢地回答。
“看來昕薇是找到了一個好幫手,柳軍師想來能更好地為你出謀劃策吧,只是,過河拆橋可不是什麽好事哦,昕薇這樣行為,可真是讓人傷心啊。”
不二周助笑眯眯地說道,只是那眉飛色舞的神情,怎麽也不見他所說的傷心,倒是幸災樂禍看好戲的意圖更多一些。
柳蓮二?昕薇略一挑眉,對于不二突然提及柳蓮二,昕薇不得不在心中暗暗懷疑他是不是知道了什麽,還是,只是詐她?
“聽說昕薇跟乾建立了長期合作夥伴關系,昕薇跟柳蓮二的關系大有改善,乾應該功不可沒吧,只是,有了新歡忘了舊愛,這可就不美妙了。”
“呵呵,要知道,這幾天總有人變着法子追問我們之間的三角或者四角關系,要死那一天我一不小心說漏了,讓昕薇的計劃前功盡棄,那真是遺憾……”
嘴裏說着遺憾,不二周助彎彎的眉眼,嘴角過分上揚的弧度,可一點都看不出他的抱歉。雖然說得都是無關痛癢的小道消息,但是字裏行間卻是暗藏鋒銳,是明晃晃的要挾。
沒錯,有了乾貞治的牽線搭橋,再加上昕薇自身的努力,舌燦蓮花的游說,與柳蓮二的關系破冰,自然也是水到渠成的事。
腳有一下沒一下地蹬着地,微微地晃蕩着秋千,昕薇笑得怡然。自從發現乾貞治跟柳蓮二好友的關系後,她上次考慮的長期征用乾貞治這大喇叭的計劃,就正式提上行程了。不着痕跡地消除網球部的衆人對她偏見的機會也緊鑼密鼓地展開。先是輿論造勢,再動之以情,她倒要看看,幸村精市,還怎麽逃開她的五指山。
只是,她一直堅信分工明确、各司其職才能不讓人生疑,這樣才能避免落人口舌。她有把握,在這件事上,柳蓮二跟乾貞治不會相互透露各自的小算盤,畢竟,以柳蓮二一直暗諷乾收集情報跟蹤偷窺的手段,他不會傻的将自己的事情告訴乾貞治;至于乾貞治,也不可能将自己要對付自家隊友這些微不足道的小事告訴他們可能的敵手。
這樣,不二周助是怎麽知道她跟柳蓮二關系不錯的?難道是乾……臨陣倒戈?
是啊,為什麽沒可能呢,她可以輕易地策反乾貞治,難保不二周助不會那點小道消息來施個反間計。
昕薇驚疑地看了一眼笑得自得的某人,那笑容怎麽看怎麽刺眼,仿佛不二周助在奚落自己一般,你會挖牆腳,難道我不會?
是她大意了,與乾貞治這麽明顯的關系改善,怎麽可能不讓不二生疑,居然忽略了這狡猾的狐貍!
“青學的天才,不二周助居然失戀了,導致頹靡不振,那不正是讓你們兄弟關系破冰的大好時機嗎。”
與虎謀皮。昕薇狠狠地瞪了一眼要挾自己的人,冷冷地諷刺道。
“唉,怪不得早上起來的時候聽到了烏鴉叫,跟仙人掌講話的時候突然把盆子打破了,原來……真的有不好的事情發生,居然被甩了嗎?”
慢慢地低下頭,任由碎發蓋住了彎彎的眉眼,低喃的聲音似乎透着無奈的控訴,令人聽着揪心。盡管拼命抑制不讓情緒外洩,但,緊抿的嘴角還是洩露了主人的低落……
明知道他在做戲,但昕薇還是有那麽一剎那的內疚,自己的行為無異于卸磨殺驢……但下一秒,她為自己那麽片刻的同情心泛濫而後悔不已!
“這樣的悲傷,恰到好處吧?”
随即,不二周助笑眯眯地問道,仿佛剛才傷心欲絕只是別人的錯覺。
“只是,我還是不喜歡下次見面的時候,向日君見到我脫口而出的話就是‘你跟侑士還真是難兄難弟!’這讓我跟忍足君情何以堪。沒辦法,我這人受不得別人的同情……因此,還得委屈昕薇一段時日了。”
不二周助笑得一臉歉然,只是看着昕薇陡然噎着的表情,嘴角的弧度更深。這麽好玩的游戲,怎麽能這麽早結束呢。
昕薇瞪了一眼笑得威逼利誘不懷好意的不二周助,一臉忿然:引狼入室!